第4章
軒轅衍聖告別了威爾·曼特森，從電梯裏出來時，總裁特助阿瑟·高正提着外賣的營養套餐往大廳裏走。自動感應玻璃門開了又關，軒轅衍聖步履輕松地往門外走去，上半身完全不動，就連腿步動作都不明顯，簡直像在空中飄着一樣。
走到大廳正中時，他和阿瑟恰恰擦肩而過。他的腳步放慢了一瞬，微側過頭，将一句壓得極低的呼喚送到身旁精幹英俊的青年耳中：“高聖女。”
阿瑟全身緊繃，三步兩步走到前臺，把手裏的套餐扔給前臺小妹，讓她替自己送到辦公室，轉身離開了SCC大樓。他在外面停車場裏看到了軒轅的身影，走得并不太快，像是在故意等着他，于是毫不遲疑地邁開腿追了過去，進到大樓對面一間咖啡廳。
軒轅已經找了個被人造綠植隔開的桌位，見他坐下才淡淡招呼了一句“聖女”。
阿瑟雙手攥着錢夾，一點微紅從耳根泛起，直染到兩頰：“教主，其實我真是男的，我媽起名時就是一時腦抽，我早都改了名字了，咱以後能不叫聖女了嗎。”
軒轅衍聖點了點頭，一下下翻着點餐屏幕，熟練地用古中國語說：“想改什麽名字都是你自己的事。不過魔教花名冊上沒有阿瑟·高這個名字，你要是實在不想當這個聖女，以後我就撤了這個職位，崗位津貼也不發了……”
“別啊教主！屬下就叫高聖女，将來屬下不管生兒生女都一定取名叫聖女，恪守聖女職責，絕不讓教主為我們聖女一脈傳承費心！”
聖女不光是阿瑟·高的本名，也是他世襲職位的名稱，全稱叫魔教聖女，顧名思議，就是非法武裝暴力組織——魔教……的聖女。
從前科學不發達時，魔教內部還崇拜某個編出來的魔神，他們聖女的職責就是主持這種迷信儀式；發展到地球時代末期，魔教改信無神論了，再搞什麽魔神祭拜甚至降神附體之類的儀式，恥度就略大了點。當時的教主實在看不下去，取消了教中一切迷信活動，但是沒取消聖女這個職位，而是讓聖女獨立于魔教體系之外，作為一個類似于吉祥物的存在保留了下來。
工資高，工作清閑，而且代代相傳。平常在外頭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唯一需要回本教完成的工作，就是在每屆教主結婚時做主婚人，這麽好的工作上哪找去？
相比之下，面子真的可以随便扔不要錢！
阿瑟眼巴巴地盯着教主，軒轅衍聖頭也不擡地在終端上挑好了兩人份菜品，點了确認，手就像是能看見東西一樣，精準地在阿瑟毛絨絨的頭頂揉了一把：“開玩笑的，哪能随便就扣你的津貼。我這次到SCC來，簽約還是一方面，有件事要你母親幫忙辦一下——我想把戶籍挂在你家裏，弄一份讓人查不出問題的檔案。”
他笑起來時眼睛會眯成一線，鼻子微微皺起，溫柔中透出幾分狡黠，有種觸手可及的親近感。但笑意消失後，過于明亮的雙眼就完全展露出來，目光清寒如雪，仿佛能把人裏外都看個通透，讓人不自覺生出敬畏甚至逃避的念頭。
難怪他拍視頻時都要戴眼鏡，不戴會把粉絲吓跑吧？阿瑟看着他手邊的墨鏡，暗暗吐槽了一句。
他眼角餘光掃過墨鏡邊柔軟嫩白的手指時，立刻回過神來，忙不疊地答應着：“沒問題，檔案我親自去辦，只要一個星期就夠了。教主辦這個是為了預備将來成名後被人調查嗎？其實SCC很重視保護藝人的隐私，簽約以後就有專門的法務部門負責……”
“有人查我。”軒轅垂下眼，簡單利落地答了一句：“那個烹饪教程上傳之後，就有人從MUO下手查我的底。既然他要查，我就給他個能讓他滿意的身份，省得他不死心查下去，影響這邊分壇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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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立刻打小報告：“我知道教主，是威爾·曼特森在查你。他從上個禮拜就開始對着你的視頻流口水，肯定是想把你弄到床上……诶不對，SCC這邊負責查你身份的就是我，我是直接讓分壇金壇主給你發的信息……”
傳菜機器人從餐廳盡頭移動過來，把軒轅衍聖點的菜一一送到了桌上。
他嘗了口咖啡，眼睛微眯了起來，濕潤的嘴唇抿成一線：“我當然知道威爾·曼特森愛慕我。本座當了這麽多年教主，魔教上下沒有一個不崇拜仰慕我的，推而論之，教外的人當然也會一樣折服在本座的魅力之下，沒什麽可奇怪的。查我的人不是他，你不用管這件事，讓你母親幫我弄好身份，再給我準備一份威爾·曼特森的詳細資料，我看這個人有點意思。”
阿瑟嘴裏的醬汁都要流出來了，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該同情教主的眼光還是該吐槽他渾然天成的自戀。
他掙紮了半天才恢複理智，努力勸道：“教主你不是說真的吧？他就是個花心渣攻，根本不能要啊！而且他一個坐辦公室的，身材都是在健身房練出來的，連武功都不會，一點可取的地方也沒有。你年紀也不大，慢慢找就是了，這種事可不能湊合啊。”
軒轅目光流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那找個什麽人？找個像我爸爸那樣，出身軍部世家，父親是航空軍團總司令，親戚們都在軍部、政壇混的？出身好有什麽用，要不是他家裏人把我爹當綁架犯通緝，能鬧到我爹和爸爸這麽多年都回不了家？”
他右手支在桌上，指尖揉着眉心不明顯的川字紋，半是自言自語地說：“他們倆通緝等級太高，這些年也沒敢回地球，和總壇通信聯系都很少，要不我也不會浪費時間進娛樂圈。就盼着我出名以後，他們上網或是看電視時能看見我，知道自己兒子現在長什麽樣了吧。”
衍聖教主難得落寞，看得高聖女都要替他傷心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教主要不是天生自戀，說不定早就因為這事報複社會了吧？
——也不對，他們魔教幹的一直都是反聯邦反社會的事。
魔教這個組織說起來，是能追溯到五千年前的地球時代的。在地球上就已經傳承了三千年，是這世上最古老的黑道組織，沒有之一。據教內資料記載，魔教最興盛的時候能達到“號令天下，誰敢不從”的地步，而且橫跨黑白兩道，教衆遍布天下，操縱着名為“江湖”的暗世界。
而魔教教主更是站在這世界最頂端的人物，一只手就能攪得天下風雲變色。
魔教最擅長的就是各類生物技術，從幾千年前就開始培養使用各種蠱毒，殺人不見血。第六代教主更是天縱英才，繼承教主之位後，就親自研發出了能讓男人生子的特殊藥劑，還制定下了“魔教教主一定要嫁給武林盟主”的光輝教規。
按照當時的規矩，每一代教主成年後，都要號令“江湖”選出武功最高，遺傳性狀最佳的美男子，冠上“武林盟主”的稱號嫁入魔教，再由教主親自生育後代。這也就保證了每代魔教教主都是集最優基因于一體，一代比一代更強悍完美。
可惜随着後來人類大量遷居到地外星球，“江湖”這個特殊世界漸漸消失，教主找個标準以上的結婚對象也越來越困難。上代教主搞了個軍部出身的，攪得魔教腥風血雨不說；本代教主這就有破罐子破摔，什麽人都能回收的傾向了。
要是威爾·曼特森真成了教夫，他兩邊的工資都要看着一個人的臉色開，人生還有什麽奔頭！
阿瑟深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教主結帳走人之後，就把兩人份的午餐都消滅個幹幹淨淨。他積極地找了私家偵探，把曼特森家族的相關資料、威爾·曼特森的風流韻事都查出來，發送到他家教主随身的光腦上。
軒轅看完之後，對威爾的滿意度反而更升了一級——曼特森家居然真就是個普通的商人家庭，五服以內的親戚都沒有在軍方工作的，他要找的就是這麽出身清白的人。阿瑟得知這評價之後十分悲傷，申請給教主做假檔案的費用時不小心就多加了30％的心理咨詢費。
他們教主大方地簽了字，然後叫他聯系上魔教前任聖女——也就是阿瑟的母親，搬到了她名下的一套公寓裏。
剛安頓好行李，軒轅衍聖手上的微型光腦就傳來了一陣清脆悅耳的旋律。他随手按下通訊鍵，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道溫柔低沉的聲音：“現在在幹什麽，有時間嗎？”
這聲音聽着略有些耳熟，軒轅衍聖遲疑了一下，就聽那人自顧自說了下去：“今晚有個晚宴，你陪我一起出席。你的地址發給我，我現在過去接你，先給你挑件合适的衣服。”
這聲音是……威爾·曼特森。
軒轅衍聖這幾天一直等着他的約會，這回雖然是參加宴會，怎麽也比連見都見不着人強，考慮了一下也就答應下來：“不用了，我開車去你公司吧。我現在住的地方不遠，一刻鐘之內就到。”
首都星有三層空中通道，交通狀況比地球更好，他開車到SCC的時候，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了幾分鐘。他一進大廳就回撥了威爾·曼特森的通迅號，很快就聽到一陣舒緩柔和的旋律在休息區響起。
音樂聲戛然而止，一旁沙發上有人緩緩站起，含笑招呼他：“你來得比我預想還早，咱們這就走吧。”
軒轅答道：“是早了幾分鐘，不過你更出我意料。你不是很忙嗎，怎麽會提前在這裏等我？”
威爾已經走到他身邊，胳膊悄然伸出，從背後攬向他的腰，刻意營造出暧昧氛圍，在他耳邊低聲說：“當然要提前等，我們現在不是在交往嗎？等自己的戀人可是一項美德。”
軒轅的手準确地伸到背後，握住了威爾伸來的手腕。臉頰也錯開了幾分，目中含着淡淡笑意，挑眉看了他一眼：“我還沒看過你的身體條件，現在還不算正式交往，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
他扔開那只手，大步走出SCC大樓。威爾·曼特森看着他的背影，低沉地笑了起來：“這麽傲嬌真是太可愛了，軒轅老師果然是我的男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