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趟旅程雖然也涉及到曼特森家的業務,但因為任務不緊迫,還是旅行性質較重，金壇主給他們買的是通用航空票,可以在任意站點降落或登船。
離開首都星之後，他們仍然走了度密月那趟航線，先從羅蒙星做中轉，然後順着第一航道飛到了宇宙中人口最多,也是生态環境最像舊地球的星球——赫淮斯托斯星。這個星球也是以移民著稱，不僅聯邦的各色人種俱全，還有不少移民過來的科特裏爾人居住在這個星球，比在首都星的還要多。
不過這些移民的科特裏爾人大多不是戰鬥類型，還有些是科特裏爾與聯幫人混血，只有一點反祖外表,就連肌肉都不算發達。這些人大多穿得和聯邦人一樣，只有褲子或裙子上會做些變化，讓尾巴露出來，看起來和周圍步履匆匆的聯邦人沒有任何區別。
曼特森家名下的幾處賭場就在聯邦人聚居的西大陸，裏面穿梭着衣冠楚楚的聯邦和科特裏爾人，服務員中也有不少頭頂着貓爾，看起來楚楚可憐的科特裏爾少年。威爾和軒轅衍聖才進到12區的多納賭場裏，就有一對衣着熱辣清涼的貓爾少女湊上來，借着領路的機會，不停往他們懷裏蹭。
這只是索要小費的慣用手法，但是威爾曾被日丹王子綁成人質，嘗試過被貓爾少年的利爪頂在喉嚨的驚懼和憤怒。哪怕這對少女表現得再柔弱，他心裏也始終豎着一根刺，把軒轅衍聖拉到自己背後，掏出一卷小費扔過去，冷酷地吩咐她們站遠一點。
年紀大點的貓女故意挺起了胸，把錢塞到乳溝裏，彎下腰笑道：“兩位先生如果不喜歡女人，我們這裏也有男服務生，我去叫他們過來服用吧。我們這裏不僅有各式玩法，還有更刺激的東西，保證兩位先生玩得過瘾。”
威爾皺着眉看了她們一眼：“去把你們經理叫來，再找個清靜房間給我們休息。”
兩個貓女猶豫了一下，又在另一卷小費的攻勢下答應了下來，一個跑去見經理，另一個領着他們往樓上走。軒轅衍聖一直在他身旁安靜地站着，此時卻忽然開口：“不用，你先忙你的，我在下面玩一會兒。”他的手稍稍擡起來，搖指遠處落地窗旁被人群圍住的賭桌，從這邊看過去，賭桌上放着仿實木制的輪盤，押注區不停變幻着客人的代號和下注數。
威爾以為他想玩兒一把放松放松，也就拿過他的光腦來轉帳，又勸他別太在意輸贏，以身體為重。
威爾離開之後，他就叫服務員找了一套科特裏爾服裝穿戴好，往輪盤那邊走去。他的目的卻不是那張賭桌，而是賭桌後面的一個人——那人雖然穿着普通的聯邦服飾，露出一對豎在頭頂的灰絨絨尖耳，但面容和精悍的身材卻十分眼熟，很像那位科特裏爾王子的一個手下。
前幾天才在曼特森家裏看到過，想不到這麽快就又見面了。
魔教有句名言叫做“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既然是結下過仇的人，就一定要把仇人都殺得幹幹淨淨。不然就有可能像電視上演的一樣，幾十年後敵人得到了什麽強大的力量再度歸來，反而針對自己進行報複。
軒轅衍聖摘掉眼鏡，又拉起頭巾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細長溫潤、看起來似乎十分多情的眼睛，顯得純然無害，就是熟人一下子也難認出來。那個科特裏爾人的精神本來就集中在賭局上，更是當面不相識，輕易地就讓他接近到身旁。
上一局已經結束，圍在賭桌旁的人都在下注，那個頂着毛茸茸尖耳的科特裏爾人正在躊躇要押在哪個格子裏，就聽到耳旁有人低聲說了一句“18”。他體內融合了巨狼的基因，因為忠誠和勇武，被日丹王子親賜了阿努比斯這個狼頭人身的古代神靈的名字，感官動作也都和狼一樣靈敏。
他的耳朵輕輕抽動了一下，眼角餘光就落在了發出聲音的人身上，見只是個普通的科特裏爾少年，也就沒多在意，把籌碼押在了黑色格子裏。
輪盤裏開始轉動，小球也順着邊緣跳動，從快到慢，到最後簡直是一毫米一毫米地向前挪動，眼看着就要落在綠色的00號格子上。然而就在小球即将停下的時候，就像是有一股微風吹過，推着那小球又前進了兩格，恰好落到了18號格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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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努比斯心裏猛地跳了一陣，死死盯着一旁繼續下注的少年，而周圍的人卻沒有任何反應，好像沒聽到過那個輕輕的“18”。他心裏有些亂，等到重新開始下注時，就故作漫不經心地點按着桌面的按扭，耳朵則轉到剛才聲音響起的那側仔細聽着。
那人的聲音果然重新響起，再度預言了這一局的號碼。這一回仍然是押中，而除了他以外的人都聽不到這聲音，就連那些和他一樣經過基因改造的科特裏爾人也是一樣。他越發注意那個似乎發出了聲音的少年，又有點認為這聲音是神之聲，按着那聲音押了幾回孤丁，回報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出風頭。
下了七八注之後，那個少年忽然擡起頭來盯着他，烏黑的眼珠像是有水霧攏在上頭，又像是有巨大漩渦藏在這平靜的黑睛之下，讓人不知不覺沉迷其中，無法把注意力從那雙眼裏移開。過了良久那雙眼才主動移開，掩在頭巾下面的嘴不知說沒說話，他的耳邊卻聽到了和剛才一樣清潤沉穩的聲音：“到外面去。”
阿努比斯有些迷惘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讓自己出去。但他的迷惘馬上就變成了驚恐，因為他的身體已經不受自己意識的控制，按着那聲音的指揮轉頭往人群外走去。就連神情變得驚恐的事都是他想象出來的，因為他的面部肌肉始終沒有任何變化，在周圍人眼裏，他只是平平靜靜地轉身走出去，沒有任何異常。
喧嘩的大廳被甩在身後，阿努比斯木然走出大門，站在燈光交錯、車流湧動的大街上。冰冷的風吹過他的頭發，卻沒能冷靜他混亂的頭腦，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在他腦海中不停閃動，漸漸幻化出黑暗深淵中的魔物。
等了不一會兒，那個聲音再度響起在他耳邊，指揮他離開賭城門前，穿過馬路，到了一座購物中心。夜晚正是人流最擁擠的時候，他逆着人流行進，走到了兩座建築當中一條陰暗細長的小巷。那個聲音終于不再指揮他前行，然而停下不久，身旁就驀然多出了一個穿着休閑孕夫裝的少年，側過臉掃了他一眼，低聲問道：“你是日丹的手下，來這個賭場幹什麽，是不是想對威爾曼特森不利？”
那人什麽時候出現的，居然一點聲音也沒有？他終于想起來，那個帶着頭巾的科特裏爾少年也是這麽無聲無息的出現的……不，那個人根本就不是科特裏爾人，眼前這個人的身材、感覺，只差一副眼鏡，分明就是那個在俱樂部搶走威爾曼特森，後來又在曼特森家裏削掉了日丹王子尾巴的軒轅衍聖！
他激動得全身毛發都要炸起來了，恨不得立刻抓住這人，殺了他向給王子賠罪。但身本背叛了他的意志，無法抑制地吐露出一切他想隐瞞的事實：“是有人主動和王子聯系，告知了我們威爾曼特森的行蹤，并且答應讓人配合我們殺他。我是跟着米哈伊爾一起過來的，他正和這個賭場的老板在一起。那個人要求我們在遠點的地方秘密殺死他，不能讓曼特森家的人查出痕跡。”
軒轅衍聖目光變得極為寒冷，低着頭淡淡問道：“那個人是誰，為什麽要殺我們？把你們和他聯系的方法交給我。”
“我不知道，他都是和王子聯系，我們只是奉命辦事。而且那人沒提過你，只說威爾曼特森要到這裏來處理曼特森家名下的産業。要是知道你也來了，我們也不會只帶了這麽幾個人過來！”阿努比斯也覺着委屈，那個威爾曼特森能有多少戰鬥力，有這個軒轅衍聖在就不一樣了，早知道他也在，至少得帶十幾個人來才保險。
而且他還會催眠術，這麽短短的時間裏就催眠了自己，這樣可怕的敵人……
這是他最後的念頭，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龐在他眼中漸漸黯淡，最後歸于黑暗。軒轅衍聖把手從他胸口抽出來，掏出濕巾擦淨血跡，然後取出一小瓶淡黃色藥粉倒在傷口上。微嗆的味道在空中飄散開來，地上的屍體和衣物很快化成一攤紅黃相間的血水，最後滲入地面，不留一絲痕跡。
軒轅衍聖已轉身走過街道，回到賭場裏找威爾。這樣被人算計的感覺令人十分不悅，雖然那人算計的目标是威爾——正因為那人算計的是威爾，就更不可饒恕，他堂堂魔教教主，若真讓人算計了他的男人去，以後還有面目見人嗎？
他打開光腦，查找到威爾身上的定位器，順利地找到了經理室所在的位置，進入賭場之後就自己順着樓梯走了上去。樓上的保镖試圖擋住他，他就只輕輕一晃，從樓梯上直跳到上層，抓着欄杆一層層攀上去，幾下就翻到了經理辦公室所在的14層。
才推開樓梯間走到走廊上，視線中暖黃色的田園風格長廊中就映入了一個高大俊朗的身影，手裏捧着光腦不停劃動，正往電梯間走去。軒轅衍聖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上傳音入密之法，把自己剛才得到的消息告訴了他：“有人要殺你，他們還勾結了日丹王子和這個賭場的經理，那個人就在……”
才說到一半兒，威爾忽然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到廁所裏，鎖上隔間門低聲在他耳邊說：“別說這麽大聲，你是說有人命令克拉克經理殺我？可他剛才并沒動手，給我做的報告也很完善……”
軒轅衍聖拉開他的手，先解釋了自己傳音入密的功夫，又把他殺阿努比斯的事從頭說了一遍。
他們夫夫商議着怎麽反擊殺人的時候，剛剛和威爾分手的克拉克經理也在和別人通話，光腦對面的人面目被刻意模糊過了，聲音也是難以分辨的機器合成聲，刻板生硬地說着：“不僅要讓威爾曼特森死得像意外，這個意外也不能發生在你的賭場附近。具體動手可以交給那群科特裏爾人，但事情一定要在我們的掌控下，我要的是絕不會被查出真相的完美謀殺。”
克拉克恭敬地答道：“當然，先生，我一定會為您殺了他們。但那些科特裏爾人未必靠得住，除了他們的安排外，我還私下雇傭了一隊在第三航路上活動的宇宙海盜，威爾曼特森夫婦如果能活着離開，到下一站的格裏芬星時必然會經過碎冰回廊，那些海盜們會讓他們的屍體消失在宇宙空間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