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氣
手掌下意識得一緊,寧若菡收住腳。嘴角緊繃。
小福擔憂地仰頭望她,陪她站立在屏風後面。
而屏風之內,賀蘭則是面無表情地端着一杯茶,悲喜不明地輕哼一聲,“是嗎?王夫人莫不是看岔眼了,我家若菡一向賢良守禮,王夫人可莫要憑空污一個小輩的清白啊。”
“甘老夫人說的極是,若菡這孩子嫁給侯爺兩年,咱們可都看得清楚,平日裏行差踏錯都不曾有,怎會去那種肮髒地方?”方才進來的陳夫人,剛一坐定就聽到了這種話,不免幫着反駁。
故作驚訝地捂着自己的唇角,王夫人的身體往後一靠,“竟然不是甘夫人的兒媳嗎,我想着侯爺也不是随意去青樓之人,親密帶出來的,即便蒙着面,也一定就是自己的夫人了。可若不是若菡,那侯爺帶出來的是誰?”
面色瞬間一僵,賀蘭放下茶杯坐直,“你說什麽?我家侯爺更不可能去那種地方,定然是王夫人弄錯了!”
“這怎麽能是我弄錯呢?我家老爺總歸不會騙人啊,侯爺可是親自去給知府大人說了這件事,還自覺交了罰款呢。”本意要針對的就不只是寧若菡,望着周圍的人,王夫人更是大聲地回道。
王夫人自然是王立迩的妻子,她雖然性子跋扈,可因為丈夫的原因,又總是能受到洛陽城夫人們的追捧。況且因為王立迩是甘霈手下的人,如今聽到這句話,衆人更相信甘霈去青樓帶走姑娘的事,當下互相小聲交接起來。
不用刻意去聽,賀蘭都知道她們說的話是什麽,憋紅了臉,卻又顧着面子無從反駁。
“這侯爺,怎麽說也是血氣方剛的男兒郎,一晌貪歡都正常。”陳夫人微紅着臉,但還是幫腔道。
瞥她一眼,王夫人笑着點頭,“說的也是,可就是怕啊,有了第一次,這男人們就往往食髓知味,收不回來了。甘老夫人,還是早些規勸侯爺的好。免得被那些狐媚子勾走,沉迷酒色啊!”
再也聽不進去,寧若菡拔腳便走,差點驚起了小福的低呼。繞過屏風,徑直來到賀蘭面前,“若菡來遲,見過母親,各位嬸嬸和夫人們。”
她的到來,适時打破了方才尴尬的氣氛,所有夫人們,都擡眸望向中間的她,不約而同地浮現出驚豔。
“也不是沒見過這個侯府夫人,可今日怎麽格外不一樣些!”坐在陳夫人旁的一個夫人,小聲對她說道。
目光停在她發間的鳶尾步搖上,陳夫人唇角含笑,故意沒有壓低聲音,“你們莫不是忘了,平日裏她總穿些秋香色、茶白色的老套衣服,顏色也素淨。今日随意妝扮一二,你們就不認得了?
“說的還真是,诶,你們看她發間的那個步搖,可真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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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步搖可不光是好看,你們細看,是難得的銀胎琺琅,燒藍手藝也是上好的。因為難制,佳品往往都供給皇家了,若是我能得上一件,怕都舍不得戴。”
陳夫人往日對珠寶首飾最有研究,她這樣說了,自是又激起了一陣驚呼。
眼看着話題遮了過去,賀蘭掃一眼王夫人,竟笑着對寧若菡說道:“你本就是來陪我這個老婆子的,哪能算你遲,快來坐吧。”
說完後,又對她使眼色,想讓寧若菡趕快過來,随便聊些別的。
可偏偏寧若菡就像是看不懂她的意思一樣,轉身笑着看向王夫人,“方才聽幾位夫人聊得歡快,不知是什麽趣事?碰巧這幾日見王公子一直跟着王夫人忙,想必是在聊年少有為的王公子吧!”
出了名的纨绔王滕,哪裏能和年少有為四個字扯上聯系,王夫人的面色立馬不好,當下嘴上也不客氣。“我家那混小子,哪有聊侯爺的好?只是侯爺前段時間去了青樓。若菡你一定不知道吧,可是要當心的,他可帶了一個姑娘出來呢!”
賀蘭氣急地轉過視線,這個寧若菡,平時那麽機靈,此時看不懂人的眼色了,又故意提起這做什麽!
“這件事啊,我知道呀!”誰知寧若菡卻是言笑晏晏地點頭,說得風輕雲淡。
準備好的說辭,被她一噎,王夫人愣了片刻,又很快誇張地捂臉。“诶呀,若菡呀!你身為夫人,怎能不盡好規勸侯爺的責任,反而縱容他去青樓那種地方呢,你這還怎麽擔一個賢名!”
這下,連陳夫人都不知道要怎麽樣維護。瞪圓了眼睛,尴尬地同周圍的夫人們對視。
耐心地等閑言傳了傳,寧若菡在賀蘭難以忍受之前開口,“可是,王夫人不都擔着賢名嗎?”
“你什麽意思?”笑容一僵,王夫人看向她。
揚起一個十分單純無辜的笑,寧若菡歪頭嬌聲回答:“我記着,母親之責比妻子之責可重要多了,就想着,王夫人都能讓王公子去青樓游玩,那侯爺偶爾去一次應該也不妨事。卻沒想到,是我誤解了,王夫人能是個好母親,但我這樣做就不是好夫人了。”
“……你!”
“诶呀,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讓侯爺去了。”打斷了她的話,寧若菡作施子捧心狀,皺眉道,“都怪我,當時可憐那個被騙進去的無知姑娘,托侯爺把她帶出來,想來是我做錯了,就該由着那姑娘被帶進去才是。”
賀蘭瞬間反應過來,沒給王夫人再開口的機會,“到底怎麽回事,又是哪來的姑娘?”
“母親,那是我和侯爺剛從西北回來的時候,我們在街上無意看到了一個貧苦的姑娘,想要賣身為奴,卻沒想到被那青樓假扮的人帶走。我看那個姑娘可憐,央求着侯爺把她帶出來才好。”
“侯爺心軟,答應了我,又不忍毀那姑娘清譽,才為姑娘遮了面。不曾想,卻給他和我惹來這些罵名,都是我不好,以後我再也不管這種閑事了!”越說着,寧若菡蹙眉嘆息,簡直是我見猶憐。
一邊還不忘記在心中想道,若是甘霈在這裏,一定會驚訝自己扯謊的能力。想到他驚訝的樣子,寧若菡險些沒有繃住笑意,連忙掩袖遮臉。
“侯爺和夫人做的,都是好事,怎可讓閑言穢語寒了心呢!”略有深意地看王夫人一眼,陳夫人柔聲安慰道。
賀蘭也只覺心口的氣疏解出來,故意笑着說:“就是,做的既然是好事,那就下次也要做。有些人啊,眼光就那麽一點,看到的想到的也都是些肮髒事,我們不必介懷。”
王夫人的臉色此時紅一陣白一陣,被氣的說不出話。
藏着笑意瞥她一眼,寧若菡越過她往座位上去,心裏卻開始琢磨。前日對賬本,香料鋪子可是大賺了一筆錢,看來這王夫人的怒氣,便是從這而來的。
誰知甫一坐定,就又聽到王夫人的聲音。
“就算青樓的事是我誤會了,那你作為侯府夫人,竟然去和一堆男子鬥蛐蛐,難道是賢良的嗎!”
心底暗嘆一口氣,寧若菡有些無奈,有些人總是有趣,明明就剩一口血了,卻還得噴到別人身上才滿意。反正她今日也不想忍了,當下似笑非笑地問:“哦?王夫人又是從哪知道的啊?”
“我從哪知道的?和你一同鬥蛐蛐的就是我兒子,夫人可是厲害的很呢,足足賺了我兒二兩銀子。”王夫人冷笑道。
寧若菡擡眸看着她,突然十分歉疚地開口,“原來那日,是王公子和我一起鬥的蛐蛐啊!都怪我不好,沒想到随便一玩就贏了王公子,怪不得王夫人要斥責我,我這就把二兩銀子還給您!”
幾個看熱鬧的夫人們,當下都沒忍住,紛紛笑開。有幾個好事的,更是直接說道:“無非二兩銀子,也值得王夫人這般?我等會替若菡丫頭還了都行啊!”
臉色更加難看,王夫人咬牙坐回去,半晌不說話。
“诶,你覺不覺得,這個寧若菡真的變了好多,她兩年前剛嫁來,可是不少人明裏暗裏嘲笑過她是邊境來的,都不見她紅一紅臉,今日卻噎了王夫人好幾次!”陳夫人旁邊的夫人,又小聲嘀咕。
陳夫人嘴角含笑,借着喝茶的動作側身,“那不是挺好,這個王夫人,仗着身份肆無忌憚,也是合該如此。”
下面的人竊竊私語,坐在主位的賀蘭也沒閑着,低聲問向寧若菡,“你怎麽得罪她了?”
“過去半個多月,咱們的香料鋪子,賺了她不少錢。”寧若菡同樣低聲解釋。
立馬想起早被自己抛諸腦後的香料鋪子,賀蘭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低頭看到了王夫人,心思一動,舉起酒杯。“衆位夫人,我剛知道一個好消息,我家的香料鋪子啊,随便賺了點錢,過兩日,都給大家送一些去。”
這話提的委實生硬,在場除了王夫人,所有人都呆了呆,卻也很快擡頭舉杯,“那就恭喜甘老夫人了。”
沒料到賀蘭也會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面,寧若菡怔忪地望着她。恰逢賀蘭也轉過頭,兩人相識而笑,兩年積累的心結,倒是隐約松動了不少。
趙嬷嬷此時從外走來,“老夫人,夫人,花廳都準備好了,大家可以移步赴宴了。”
“那好,衆位夫人們便一同去吧。我養的菖蒲蓮,這幾日也開的正好,一同去瞧瞧吧。”賀蘭起身笑道,寧若菡也忙跟着一同起來。
可就在這時,王夫人又站了出來,“我恰有些不舒服,先在外面透透氣,再去找大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