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乎意料的結果

屠方搖搖頭：“下次吧，撒西森夫人今天早上已經回國了。”

觥籌交錯、衣香鬓影，Vogue大樓裏正在開派對。背景樂是一支輕搖滾，動感又不顯得嘈雜。

6層的大廳是舉行各種宴會、發布會的場所。裝潢考究，金色是主色調，天花板上挂着幾個巨大的blingbling的花式吊燈。

今天晚上是vogue young特刊的創刊紀念酒會，也是封面人物公布結果的日子，包括伊安在內，試拍階段入圍的幾個模特也都得到了邀請。伊安已經見了幾個熟面孔，微笑着點頭招呼。

辛芷雖然有機會接觸很多這種場合，但她自認有輕度的社交恐懼，每次出席前都要反複進行心理建設。

一則，八面玲珑、跟闊太太們寒暄并非她所長；二則，闊太太們背景蕪雜，有名門閨秀，有陪着老公發達起來的“糟糠妻”，也有三兒、四兒上位的情況，門派圈子衆多，不同圈子間是瞧不上彼此的。一個不小心，一句話出口可能讨好了A，得罪了B，氣氛就尴尬了……

辛芷算是官三代出身，父母是□□門中層幹部，屬于那種權力雖沒那麽大，但能往上遞上話的人物。富二代老公的交際圈子也多是文化産業相關人士。這樣一來，她在富太太們那邊受歡迎程度不低，辛芷剛結婚那陣子，有幾個闊太團體都在争取她。

A太太約她美甲，B太太就約她打高爾夫，C太太則透露有高折扣的美容院關系。辛芷徒于敷衍，最後對各類宴會能避則避……說真的，那陣子辛芷煩不勝煩。

伊安今天穿了一套範思哲的水藍色魚尾禮服，非常貼合身材曲線。發型沒有過多矯飾，只用一根眼色深一些的藍色緞帶把長發松松束起，顯示出一種漫不經心的優雅。

她腳上是Jimmy Choo 2002年春夏季新款“水晶鞋”，美是美，但細高跟高得離譜，而且大了半號，不是很跟腳。

當然，以伊安目前的收入，除非她傍身打款，否則這套裝備絕不是她能消費得起的。

vogue的造型師這次出乎意料得大方，給入圍的每個女孩都準備了大牌們明年的春夏新款——剛從紐約時裝周空運過來的鮮貨。

李莞菀選了一件枚紅色小禮服，很顯膚色白皙，再加上纖細的大長腿，非常惹人關注。小百則是娃娃領的白色蛋糕裙，像個可愛的洋娃娃。

拉着伊安找到一個人少的角落，小百在伊安耳邊神秘兮兮地道：“安，我聽說這次空降了一個股東的女兒拍封面。我倒沒什麽，本來就沒覺得自己沒希望，可是你不一樣……嗳，真可惜！”

消息真快，難怪李莞菀今天看她的眼神一點敵意都沒有。

沉默了半晌，伊安剛要說話。小百拉了下她的胳膊，壓低聲音道，“瞧，天之嬌女來了！”

伊安順着小百的目光，看到衆星捧月而來的王千金。她穿着奶白色小禮服，式樣簡單大方，右手挽着一位中年男士的胳膊。男士精神矍铄，很有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

他身邊簇擁着的是vogue高層，連屠方也帶着謙遜的微笑在旁邊張羅。

看來十有八九是能給王千金摘星星的王爸爸。

“刺身來了，我去拿點吃的！安，你等我一會。”小百的關注點顯然不在王氏父女身上。伊安點點頭，小口抿了半杯香槟。

盯着bling bling的吊燈恍惚了一會，伊安一晃神，腳下厚地毯一絆，20cm的細高跟本就難以駕馭，這下整個人重心不穩，直直往後摔去。

手裏的香槟杯已經先她一步摔在了地上，碎裂聲立刻引來了周圍人的目光。

按照一般爛大街的瑪麗蘇劇情推演，女主角要摔倒的時候，總能摔出些特別的故事來。當然，99%的套路是摔進了霸道總裁的懷裏。

伊安也摔進了一位……男士的懷裏，男士在伊安的腰間一扶，伊安仗着良好的肢體柔韌性，身體很自然地借力反彈，瞬間扶着男士的肩膀站穩了腳跟。

總算沒有摔得太難看，下次一定不能穿這種高得離譜的鞋子。伊安可不想自己的首次社交亮相給衆人留下的印象是“狗啃泥”。

因為驚吓，伊安的呼吸帶着輕微的嬌喘。兩頰一抹似有若無的紅暈，看上去十分嬌俏可人。

眼前這位中年男士中等身材，身上散發着淡淡的古龍水味道。長相算不上英俊，但也不算招人讨厭，尤其一雙眼睛透着精明自信。

他此刻正緊緊盯着伊安的臉，眼睛裏閃着男性荷爾蒙被激發時發出的特有光芒。

雖然身為美女，伊安習慣了高回頭率，但像這種肆無忌憚的目光，還是讓人很不舒服，尤其對方一只手還搭在伊安腰間，似乎完全沒有放下來的意思。

伊安在心底嘆氣，美女的煩惱來了。

“小姐，你還好吧？”

伊安點頭，“我沒事，謝謝，很感謝您。”

她眼睛的焦點放在男人依舊放在她腰部的胳膊上，好在這位還算乖覺，也終于恢複理智，慢慢抽回了手臂，但并不覺得失儀尴尬，反而神色坦然。

“鄙姓呂，名務實，這是我的名片。當然您也可以叫我斯蒂芬。請問小姐貴姓？”

呂務實的名片是燙金色，上面用黑字印着“古馳中國區總代理”的職位介紹。

“伊安，很高興認識您！呂先生。”伊安的眼睛已經開始在人群裏尋找小百，心裏謀劃着怎麽不動聲色又客氣地結束這段對話。

“伊小姐是模特兒吧，說真的，你的氣質跟我們品牌非常契合，或許你可以來給我們品牌拍廣告大片，或許我們……可以有進一步的合作。”呂務實熱切的眼睛緊盯着伊安的臉，章魚的吸盤一樣牢靠。

這男人的目光讓伊安覺得非常不舒服，真想不到古馳的中國區總代理是這種氣質。

伊安擠出一個工作微笑，“抱歉呂先生，我朋友在找我了，先失陪了。”

呂務實沒再說什麽，只用手指比了一個電話的手勢，自信滿滿地抛了個“媚眼”，如果那也能稱為媚眼的話。油膩……

“伊安，我到處找你！”屠方在斜前方向她招手，語氣有些抱怨。他身邊站着位穿灰色西裝的高大男士，“來來，認識一下，這位是藍耀傳媒的CEO，齊澤先生。”

屠方轉向齊澤，“這是伊安，我跟你提起過的，是個演員的好苗子。”屠方笑眯眯的，獻寶似的拍了拍齊澤的肩膀。“說吧，怎麽謝我？”

齊澤沖屠方翻了個孩子氣的白眼。

屠方的外表本來就很有型，單眼皮長得像2017年大火的韓國男星樸海秀。

齊澤，目測大約二十七八歲，灰西裝穿得筆挺有型，應該是經常健身才練就的好身材。頭發濃黑，偏分，帶一點自來卷。眼睛不大不小，內雙，黑褐色眼珠。五官和臉型輪廓立體，有點像混血兒，但又不明顯。

看着兩位型男的默契互動，伊安瞬間看到兩人頭頂上方升騰起的粉紅色泡泡一類的東西。

“齊先生您好！”伊安伸出右手，發現手裏還拿着呂務實的燙金名片，一時找不到垃圾桶，只好把名片從右手換到左手。

齊澤的目光掃過伊安的臉，短暫停留在她左手的名片上，嘴角的笑意冷了冷，“看來伊安小姐已經找到了合作夥伴。”==

這位齊先生看來不是很好相處。伊安深吸了口氣，調整站姿，将體重重心換到另一只腳上。伊安身材本就高挑，現在加上高跟鞋的高度，已經可以平視、甚至稍稍俯視齊澤。

“齊先生是否有什麽誤會？”伊安臉上仍挂着淺笑，姿态優雅地伸出右手。她的手很美，纖細白皙，觸感柔若無骨。

遲疑了一下，齊澤還是伸出手，象征性地握了一下，“你好，伊小姐。”但像碰到什麽燙手山芋一樣，很快就松了手。

“已經開始嫉妒了？”屠方玩笑道，接着在伊安耳邊低聲道，“看來已經把你視為囊中之物了。”

“呵呵……”伊安沒理會屠方的冷笑話。他現在的表情和語氣，以及詞彙選擇都有點拉皮條的嫌疑。這一點讓伊安反感。

屠方瞧出齊澤擺在臉上的明顯“意見”，跟伊安打了個告別的手勢，“去跟vogue young的主創們打個招呼，之後可能會有合作。”

伊安聽話地告辭，拉着小百走向宴會廳中間的位置。

Vogue young上到主編，下到場務，都看過伊安的試拍照片。再次見到本人，多數還是很贊賞和驚喜的，衆人積極回應着伊安的“招呼”，有工作人員還提出要跟伊安合影。氣氛很不錯。

伊安笑着應承，這種刷臉的宴會還真是辛苦，臉都有些僵了。今晚一定要好好做個面膜。

密斯張也難得地向她點頭示意，雖然嘴角的笑意有些暧昧不明。不過，并沒有什麽具體表示，因為很快，密斯張被一通電話叫了出去。

好容易應酬完，伊安在自助餐臺前選了些低熱量的沙拉、水果和堅果，刺身冷盤已經被吃得七七八八，像小百一樣的日料愛好者還真是不少。

小百捧着塊慕斯蛋糕，唇角沾着奶油，吃得興起。

伊安無奈地搖搖頭，這麽愛吃的模特兒也是頭一次見。關鍵人家還是光吃不胖型，除了一點嬰兒肥，小百的身材整體看來還是很勻稱的。

“諸位朋友，感謝大家的賞光！”密斯張再次出現在宴會廳，一手拿着叉子敲了敲另一只手上的香槟杯。

香槟杯發出清脆的響聲。大廳很快安靜下來。

“我謹代表vogue young的全體主創，向大家宣布一件事——vogue young創始刊的封面人物，在經過激烈角逐和所有工作人員的努力後，我們找到了一位最能代表vogue young創刊理念的女孩！”

人群爆發出一陣小小的歡呼，但很難分辨這歡呼是因為知道內情，還是不知道內情。

王千金的表情似乎很激動，微蹙秀眉，十指交叉握在胸前，像是在做禱告。

李莞菀遙遙望了一眼端莊虔誠的王千金，紅唇唇角露出諷刺的笑意。

所有人都張着耳朵，安靜地等待密斯張宣布那個名字。

密斯張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商務微笑緩緩放大，“我們的女孩是——伊安、伊安小姐！請上前來！”

Vogue高層中凡是知道內情的人此刻都有點懵！就連密斯張也還在不知所以然的懵懂中。半小時前，她接到了vogue美國總部麗娜·溫圖爾的電話。

溫圖爾女士詳詢了vogue young封面人物的甄選進度。密斯張立刻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尋常，不過考慮到溫圖爾女士和王家的良好關系，王小姐成為封面女孩想必不會讓女士失望。

密斯張口齒利落，又恭敬柔和地表達了選中王千金做封面女孩的最終決定。

溫圖爾女士的口氣立刻轉冷，“據我所知，Andy并不在候選人名單裏，也并未參加面試和拍攝！”

密斯張有些摸不着頭腦，但既然做了決定，首鼠兩端是大忌。

“王小姐确實是面試結束後才參與進來，但是，我們最終讨論認為，她是此次封面拍攝的最合适人選。”

溫圖爾聲音略顯疲憊，帶着不容置疑的權威緩緩道，“別跟我來這一套，規則就是規則！撒西森夫人對一個叫Ann的女孩評價很高，她怎麽樣？”

實際上，Vogue總部和中國分部并非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雙方的經營活動一直以來各自獨立，vogue中國的任何商業決定都無需得到總部批準，但美國總部有提出建議的顧問地位。

這個顧問地位略顯尴尬，客随主便還是主随客變有時候很難說清楚。密斯張之所以不顧撒西森夫人的意見轉而讨好大股東也是可以理解的，并非逾越權能作出的任性決定。

她有點摸不透溫圖爾這番話的意圖。這個叫伊安的小姑娘難道有更硬的後臺？溫圖爾女士怎麽會知道最終決定？一個小小特刊封面的模特拔擢如何驚動了總部的一把手？

含混地說了一些攝影師對伊安的評價，密斯張恭謹地表示等待總部的進一步指示。

一向強硬慣了的溫圖爾倒也沒客氣，“就是她了，Andy那邊我會安慰她。”

沒等密斯張說完“如您所願，女士”，手機聽筒裏已經傳出了對方挂斷的短促提示音。

所以，當伊安撫着胸口，一臉受寵若驚地上前時，密斯張看向她的目光很複雜。

一方面，她對這個女孩的“後臺”開始好奇，連帶對這女孩的支持者——屠方産生一種防禦警覺。另一方面，被迫推翻自己的決定，本來就讓人不爽。尤其在密斯張現在的地位上。就比如，集權主義國家的領袖總是容易越來越膨脹。一旦受到、哪怕最輕微的挑釁，也會爆發激烈反撲。

這女孩長得是很美，不過美且慧的女人少之又少，她到底能走多遠？好，密斯張決定拭目以待。

伊安表現的受寵若驚确實是真的。在密斯張說到她名字的那刻，她還沒意識到這個機會真就握到自己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