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戰

夜幕鐵黑,京郊的跑馬地會所燈火通明。這處會所最早的擁有者是香港人,幾經易手,已經是本地文化圈的著名集散地。

端着香槟杯的“會員”三五成群地聚起來,嘴裏聊着“幾個億”的項目,新加入會所的投資人、制片人、導演在各路職業掮客的介紹下,在老會員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謝頂凸肚的“資深鮮肉”身邊往往搭配着三圍标準的20歲“小鮮花”,鮮花們端茶倒水、妙語解頤,讓資深鮮肉們很有“人生贏家”的切實感慨。

李莞菀是聚會中比較亮眼的一朵“小鮮花”,幾個月前,她借助前男友投資人的關系,已經結識了不少新老會員。

在《清宮流年》裏的戲份殺青後,李莞菀跟投資人男友分手,兩方各取所需,分手很和平,對外兩人依舊是“朋友”。

今天晚上,李莞菀目标很明确。經由幾個熟人串糖葫蘆似的介紹,很快她認識了投資人邢貴明。

一番眉來眼去、地火勾天雷後,兩人很快找了個安靜的地角私聊。

邢貴明地産起家,有着實業商人特有的敦實氣質,五官也很平實,眼角能夾死蚊子的魚尾紋讓他有種特別的慈祥。

李莞菀的富豪老爸在她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歷中基本沒起過作用,除了基本的物質供給,李爸爸對她來說就是個透明人。

成長過程中,關鍵男性角色的缺失讓李莞菀一直對中老年男性有種特別的親近感。財富讓他們底氣十足,歲月的雕琢讓他們松弛的面部皮膚反而看起來親切慈愛。

在她眼裏,因為閱歷的豐富而缺失的額發、腰腹間的游泳圈并沒有多麽可憎。

誰不會老呢。絕大多數人,只會又老又窮。

“地産行業不好嗎,邢總怎麽想做影視投資呢?”李莞菀蘭花指拈着高腳杯,上身微微前傾,胸前一點春光若隐若現。

邢貴明微微一笑,下垂的嘴角上彎、帶着點長輩看晚輩時的寵溺。

“做點跟文化有關的事業一直是在下的心願,我呀,年輕的時候沒有條件讀書上大學,一直是羨慕莞菀小姐這樣的文化人的。”

只有初中文化的邢貴明眼睛裏閃爍着謙卑卻智慧的光芒,一只保養得宜的胖手蹭了蹭下巴,“這兩年有一點積蓄,就想着拿出來搞搞投資,多少沾沾文化氣息。”

做商人自然是什麽賺錢做什麽,影視行業這兩年風頭好得很,飽暖思□□,舉國人民解決了吃穿住行的基本需求,對各路正能量、非正能量的文化産品需求正盛。

“您過獎了,”李莞菀眉眼彎彎,嬌笑兩聲,“我吃的就是碗青春飯,哪像您一樣有智慧。”

她這句倒是出自真心,因為事先托人查過一些資料,知道這位土豪老總雖然出身微末,但只用了二十幾年時間就坐擁上億身家。

而且就房地産現在的漲速,用不了幾年,他的身價翻個幾倍不成問題。有那麽一兩秒的瞬間,李莞菀甚至覺得傍個這樣的男人也不錯,女人事業拼得再好,終究帶點風塵仆仆。

不過下一秒就打消了這念頭,媽媽的人生經驗活生生擺在那兒,靠男人的下場就是這樣——

“可不敢這樣講,我有什麽智慧,都是各路朋友給面子賞飯吃,倒是莞菀小姐青春正好、前途無量啊!”

“您過獎,我一個模特出身、還沒有半點成績的演藝圈新人,要是沒有人賞識,短短幾年青春很快也就蹉跎了。”細細的煙眉一蹙,丹鳳眼帶出幾分憂愁,李莞菀憂郁美人的形象我見猶憐。

“哦?莞菀小姐這通身的氣派,天生就是做演員的好材料啊,怎麽會沒有人賞識呢,我不信!”億萬身家的老邢覺得自己進軍文化産業是非常正确的一項戰略決定。

賺不賺錢另說,光這看上去楚楚可憐,等着自己“解救”的小美人就夠意思了。怪不得聽人說過,男人有錢到一定程度,就想跟演藝圈沾上點關系。

邢總覺得自己此刻是草原上一匹雄健的頭狼,一只奶白的小綿羊正在離他不遠處悠閑地吃草,完全沒意識到危險臨近。

習慣性地攏了攏日益稀疏的額發,邢總慢慢握上李莞菀的小手,正色道:“請莞菀小姐來我剛投的那部電視劇,出演一個角色好了,求之不得呀!”

反正角色那麽多,他作為重要投資人,送個不大不小的角色出去,制片人和導演應該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眉間那縷戚色收了,小綿羊巧笑倩兮,沒有立刻收回玉手,而是等了幾秒,才略顯羞澀地提出要去一下洗手間。

小綿羊慢條斯理地補好妝,眼影紅彤彤的,隐約帶點淚意,有點梨花帶雨的意思。處理好精致的羊皮,李莞菀看向洗手臺前鏡子裏的自己,那雙睕人的吊梢丹鳳眼透出綠幽幽的貪婪,眼睛是屬于狼的。

第二天一早,李大為就接到了一通電話。制片人劉建民開門見山地問他,對面試女二號的李莞菀印象怎麽樣。

導演是一戲之魂,如果沒有份基本的人情練達,自然是不太能出頭的。

李導演聽話聽音,已經大概猜出這位李莞菀小姐手段了得,在別地兒下了功夫。他頓了一下,說道:“有點印象,形象好像還不錯。”

這句評價比較囫囵,電話那邊的制片人劉建民“呵呵”笑了兩聲,“既然形象不錯,打算給她一個角色嗎?大為老弟,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這小姑娘有點手段,走了投資人的門路,這面子我不能不給啊……”

“那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只有兩三場戲的端茶倒水丫頭也是個角色。

李莞菀姿容出衆,口齒伶俐,面試表現雖然浮誇了些,但一雙眼睛勾魂攝魄,很有媚态。

李大為對她沒什麽印象也不太可能,如果沒有意外,可能會給他一個電影明星的角色,戲份雖然不多,但是個亮眼角色。

能送個順水人情,當然皆大歡喜。

“女二號白秀珠,呃……她有沒有可能挑得起來?”制片人問。

“那不可能!”

隔着電話,劉建民也能感覺到這位新晉青年導演的火爆脾氣。這些真性情自居的藝術家,還真是不懂委婉。

李大為很快也覺出自己的态度有點生硬,短暫的沉默後,緩了語氣:“女二號,我已經有更合适的人選了,正打算讓您見一見。投資人那邊的面子我可以給,給個不大不小的角色沒問題,但女二號不可能,除非把我也給開了。”

李導演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前一天對伊安的許諾。

這是他導的第二部戲,雖然處女作就得過一個不大不小的獎,但在這一行的資歷尚淺。再怎麽是劇組核心,說到底也是拿錢辦事的打工仔。投資人爸爸一個不爽,大家都得玩玩兒。

與此同時,投資人爸爸邢貴明在接到制片人電話後,開始變着法地安撫沒能得到女二號的李莞菀。

李莞菀哭得梨花帶雨,大波浪長卷發微亂,嘟着小嘴,眼圈紅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個可人疼。

邢貴明是地産商起家,但商之一道有很多相通的地方,其中一項便是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只讓親朋故舊上位,公司是做不起來的。

幾千萬投資在當時已是大制作,如果制片人、導演對主要演員沒有足夠的信心,不可能輕易開盤。就算勉強開機,因為各方缺乏一種微妙信任,拍出來的作品恐怕也難以達到最佳狀态。

為博美人一笑,給個不影響大局的角色夠了,犯不上把導演給開了。劇組一旦停擺,損失不要太大。因此不管莞菀小綿羊怎麽撒嬌弄癡,他都牢牢守住了一名合格商人的底線。

為表安慰,邢總稍後讓人買了大概一卡車的大牌包包安慰李莞菀。

李莞菀玉手拿着枚精致的小剪刀剪包包标牌,赤橙黃綠青藍紫,土豪的品味實在……耐人尋味。

每剪一刀都帶着快感,就像剪掉競争對手的小腦袋。她倒要看看,那個搶了自己女二號的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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