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程
沈寂溪終于坐下,頭也不擡的悶聲道:“話倒是沒有,事卻有一件。”不待武櫻回答,他又補充道:“要拜托你。”
“沈先生救過我的命,若有能幫上忙的地方,先生但講無妨。”武櫻道。
“說定了哈。”沈寂溪突然起身,然後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片刻後又回來,手裏多了一個小木箱。
“這是?”武櫻接過木箱,不解的問道。
“你将這個送給姓詹的,不許說是我送的,就說是你送的。”說完頭也不擡的跑了。留下武櫻在原地一臉的莫名其妙。
于允今日要率大軍啓程,是以整個大營中無論是随軍啓程的還是駐守在此的,都各自有諸多要忙碌之事。
武櫻騎馬趕到大營,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詹荀,對方見他來此一臉的驚喜,遠遠的便跑了過來。
“小櫻,沒想到走之前還能見到你。”詹荀親熱的拍着對方的肩膀道。
“此去沽州路途遙遠,詹大哥又受了傷,切要保重身體才是。”武櫻道。雖然經章煜一事,兩人之間不似先前那般親厚,但兩人畢竟是年幼便有的交情,是以離別之際都有些感慨不已。
“你也是。”詹荀微微一笑,望着武櫻背在身後的包袱問道:“你莫不是還給我準備了禮物?”
武櫻解下包袱交給對方,道:“這是有心人托我給你的。”詹荀聞言面上一滞,随即嘴角微微上揚,卻只是接過包袱,并沒有言語。
“小櫻,我一直視你若親弟弟一般,往後也不知何日再見,只盼你能安好,切勿為難自己。”詹荀說着張開手臂,将武櫻擁入懷中,重重的抱了一下。
“山高水長,詹大哥也要好自珍重。”武櫻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擁抱住對方,就如同弟弟對即将遠行的哥哥一般。
“嗯。”詹荀聞言微微一笑剛欲轉身,又道:“過往之事,能放下的便放下吧,要學會珍惜眼前才是。”此話當然是勸慰武櫻,但他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同時也在勸慰自己。
“記住了。”武櫻回以對方一個微笑,道。
直至對方的身影拐入營帳之內,武櫻才呼出一口氣,回身往來時的方向行去。對于他來說,此番告別的不僅是詹荀,還有與其父武堂有關的人和事,都統統要一道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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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有機會以武公子的身份為武家做些什麽的時候,他沒有做,那麽往後這便是一條再也行不通的路。此刻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武家的滅門之仇,之于他究竟有多重?是不是重到他足以放棄自己心中的是非,去做一個弑君之人。
而縱使他當真有機會去做了那件事,對于武家的亡魂又是否當真有意義?此刻武櫻早已理不清自己的思緒了,他只想暫時把這件事抛到腦後,等自己不得不面對的時候,再去做選擇。
“何事想的如此入神,都快要撞到人了。”玄麒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武櫻猛然擡頭,才發覺對方立在自己身前,若對方不出言提醒,當真快要撞上對方了。
“師父。”武櫻一臉的驚訝,沒想到能在此時遇到對方。
“與詹參将要說的話可是都說完了。”玄麒一邊轉身走在對方的前面,一邊悶聲道。
“是啊。”武櫻還沉浸在方才的思緒裏,有些心不在焉。玄麒聞言眉頭幾不可見的微微一皺,未再言語。
“于将軍會派一隊人馬押解章煜回中都,我們晚兩日再啓程。”玄麒道。
“啓程去哪?”武櫻終于回過神來,問道。
“自然是回中都。”玄麒道。
武櫻聞言應了一聲,又道:“我還以為我們會随于将軍一道先去沽州,再回中都呢。” 實際上他所言也不錯,回中都的确會經過沽州。
不過一來為了不暴漏身份,玄麒自是不願同于允有太多的交集,二來玄麒想着悄悄跟在押解章煜的人馬之後,或許會有意外收獲也說不定,是以才做了這樣的決定。
“莫不是沽州還有什麽讓你牽挂的?”玄麒停下腳步,轉頭若有所思的望着武櫻道。武櫻一時反應不及,險些撞到對方身上,好不容易穩住腳步,面帶無辜的道:“應當是沒有吧。”
玄麒見狀也不欲再揶揄對方,轉身繼續往前走。
兩人回到緣溪醫館時,沈寂溪早已不辭而別,只托醫館的夥計轉交給武櫻一個小巧的瓷瓶。武櫻打開瓷瓶一看,裏面裝着三粒藥丸,正是先前何佴受傷之時他給對方服過的那種藥丸。
玄麒并不知此事,望着那小瓷瓶一臉的疑惑,武櫻見狀解釋道:“這是受傷之時可快速止血的藥,先前沈先生曾贈過我一粒。此藥極難煉制,不過藥效卻是極好,若是我這般體質,服了之後三日內便可與常人無異。”
玄麒聞言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袋,确認裏頭揣着的東西還安然無恙,随即臉上掠過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道:“沈先生倒是極為有心,只是不知此番為何先行了一步。”
武櫻微微一笑道:“昨日替我包紮傷口時,沈先生曾提及這北江太過苦寒,他的身體極難适應,縱使是這醫館他也不過是心血來潮開的。想必他是回中都了,說不定到了中都我們還能遇到他。”
“每次遇到他都沒好事,還是不要遇到他的好。”玄麒悶聲道。由于沈家的緣故,他曾刻意與沈寂溪接觸過,好在沈寂溪為人也是個随意的性子,是以兩人倒真是如水的君子之交。
此前玄麒來北江之後,偶然得知沈寂溪在此開了家醫館,便抽空前去拜訪了一番。不料不久後便身中雪無痕,往後武櫻更是接二連三的受傷。再仔細一回想,好似每次與沈寂溪見面不是有人受傷,便是有人中毒。
大軍開拔後,整個北江城都似更寒冷了幾分,武櫻縱使裹着厚厚大氅,也依然冷的瑟瑟發抖。押解章煜的小隊人馬已于昨日啓程,玄麒故意延後了一日才啓程,為的是跟對方既保持距離又不離的太遠。
況且天寒地凍的,衆人行進速度本就慢。他與武櫻雖然乘了馬車,但只要略一加快速度,輕易便能追上押解的隊伍。此番他們回程,那趕車之人仍舊與來時是同一人,再加上玄麒就坐在一旁,是以武櫻很是安心,不一會便有些昏昏欲睡。
不過由于氣溫太低,縱使坐在馬車內也極為寒冷,是以他雖然疲倦,卻難以真正入睡。 “越往南走便會越暖和,過了這幾日便好了。”玄麒幫他拉緊了領口,然後看似無意的将他往懷裏一帶,又用自己的大氅裹住了他的半邊身子。
武櫻微微有些別扭,但并沒有抗拒。他平日裏與對方極少有較為親密的互動,偶爾的幾次親密接觸也都是“情勢所迫”。不過,他心裏是極願意親近對方的,只是礙于臉面,羞于主動罷了。
“還冷麽?”見他始終不說話,玄麒問道。
武櫻搖了搖頭否認,然後又道:“沈先生說過,我這種體質,若是能留在北江這種地方,倒是極好的。”
“可你長在江南,若是給你發落到這種冰天雪地裏,沒了那些草長莺飛和花紅柳綠,豈不是要寂寞的很。”玄麒道。
武櫻苦笑一下,道:“我倒是不想再回到江南了,那裏之于我還有什麽可牽挂的呢。倒是北江這漫天大雪,雖然冷是冷了一些,卻是別有趣味。況且,若是再過個兩三月,這裏應該也有花紅柳綠的時候。”
“那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再來北江,看看這裏的花紅柳綠。”玄麒道。
武櫻聞言心中一暖,但随後卻忍不住鼻子一酸。玄麒與他都非無憂無慮的山野村夫,哪裏有半點能由得了自己。恐怕自己與他之間的情分,到了中都也是半點見不得人的,到時候若是傳到了李離的耳朵裏,少不了變成了大麻煩。
不過此刻他卻不願掃了對方的興致,于是故作天真的道:“到時候咱們也不要坐着勞什子馬車了,尋一匹千裏駒,一路從中都騎過來,大餘的千裏河山百樣風情便都能盡情的領略一番。”
“好,都依你。”玄麒言罷嘴角微微一揚,對方說尋一匹千裏駒,言外之意是要兩人共乘一匹馬。
兩人一路描繪着将來的風景,也顧不上外頭的風雪,雖然身體寒冷至極,可心裏卻俱都暖融融的。
一路上他們也不着急趕路,待路過沽州之時已是過了半月有餘。本來幾人并未打算在沽州多做停留,只想着稍作休整便繼續上路,不過在城南的街道上卻無意發現了一家醫館,名字亦是“緣溪”,兩人走進去一打聽,果然又是沈寂溪開的醫館。
只是沈寂溪此時外出了,是以兩人留了封短箋,便離開了。對于沈寂溪迅速在此地開了一家醫館之事,兩人都是頗為驚訝,各有各的疑問。不過,這些疑問,只有等見到沈寂溪才能解開了。
左右天色還早,兩人也無事,玄麒便囑咐了車夫先行回客棧,自己則與武櫻一道在城裏閑逛起來。
“沈先生看着是個自由自在的郎中,沒想到家境倒是頗為殷實,不過幾日功夫竟是在這繁華的沽州城也開了自己的醫館。”武櫻與玄麒并肩走在沽州的街道上,忍不住感嘆道。
“他做事一向不拘一格,不過他此次來沽州開醫館,我倒是也好奇得緊。待見到他,少不了要好好問問他緣由才是。”玄麒道。
按照沈家一貫的低調風格,在各個地方開的醫館決計是不會用同一個名字,可北江和沽州都是大餘的要塞,一個是北方邊境,一個是東部水路要道,選擇在這兩個城市用同一個名字開醫館,實在不符合沈家的做事風格。
沈家是大餘最大的藥材商,許多珍貴且稀少的藥材的流通都是經沈家之手。不過由于沈家極為低調,是以在各地的藥材供應和收購等途徑都是打着不同的名號。至于醫館,對于沈家只是整個生意鏈中極小的一部分,多是出于沈寂溪的愛好才陸續在各個地方開了幾家。
不過這些事都是玄麒曾經調查的結果,武櫻自是不會知道。
“或許,我已經猜到這其中的緣由了。”武櫻突然停住腳步,望着不遠處迎面走來的幾人,煞有介事的道。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為周四11:00~
日更的時代為什麽還沒有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