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捉捉蟲)

時婕藝很熱情地拉起了周紅紅的手。“我們找個地方坐着說吧。”

周紅紅雲裏霧裏的,有種自己是第三者的錯覺。

她抿了抿唇,擡眼看程意。他跟她對視了一下,點了頭,随即又看時婕藝去了。

周紅紅只好跟着他們走。

到了電影院外面的一家果飲店坐下。

“周紅紅,我知道你跟程意作假的,你不用那麽局促。”時婕藝看着周紅紅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笑容可掬地說。

周紅紅有點驚訝地望着她。

“他都跟我說過。”時婕藝繼續說,有點帶着同情的語氣。“你也是個受害者,如果繼續傳,以後大家會怎麽看你呢。”

周紅紅聽出了,時婕藝是誤以為自己被程昊得逞了。

不過她後半句說中了,周紅紅确實被謠言煩死了。連周媽媽都說,如果周紅紅繼續待在鎮上,只會越傳越離譜,鎮上的人思想又保守,以後嫁人都難。

直到後來程意出現,流言才轉向。

她當時答應程意的時候慌裏慌張,也沒仔細考慮。後來她有問他,要裝到什麽時候,程意回答說等她去讀大學就差不多了。

她都快升高三了,就想忍忍吧,也就一年多。

雖然愛慕程意的姑娘們對她也沒有好臉色,但總好過受着各類人群的異樣眼光。

周紅紅自己也有打算,她以後一定要考去大城市,而且要在那裏立腳。等去了大城市,山長水遠,老太爺總不能還追着她不放吧。

只不過可能會有新的流言,諸如抵制不住都市的誘惑什麽的。不過走一步算一步吧,先解決現在的閑言閑語才是主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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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着時婕藝的善意,周紅紅只能嗫喃道謝。

時婕藝這人倒是體諒程意,既然她話說到這份上,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

周紅紅也明白自己不過是程意用來見時婕藝的幌子。但是對她來說,學習才是最重要的。

戲還是照演着,話也說開了,程意跟周紅紅便經常去邬山鎮。

老太爺知道了,倒是很歡喜,時不時還問問周紅紅,電影好看麽?講什麽的?

周紅紅下了決心要把心思放在功課上,當了幾次電燈泡後,便提出,讓程意跟時婕藝去看電影,自己就在果飲店看書。

程意找周紅紅來就是做掩護的,對于她要撤場這一打算不同意。

“裏邊就沒我們鎮上的人?被他們見着你跟我分開,你放心?”

周紅紅也有點脾氣了,她每次見到他跟時婕藝的甜膩勁,心裏都不太自在。“哪有情侶次次看電影,都帶個外人的,你以為他們都傻的瞧不出矛頭來。”

時婕藝尴尬了一下,知道這話裏的“外人”其實說的是自己。她随即打着圓場。“要不,你們去看吧。我今天也要早回家的。”

“得了,周紅紅,你回去吧。”程意冷冷丢下一句話,把時婕藝拉了轉身便往裏走。

周紅紅愣住了。

她本來就有氣,也想掉頭就走。可是又想到,他這麽光明正大地跟時婕藝牽手,這被永吉鎮的人見着又得說這說那的。

她跟時婕藝單獨相處不多,但她覺得時婕藝性格什麽的都不錯,對自己也友善。并且時婕藝曾經跟她說過,程意開始是不想摻和這事的,是時婕藝勸他才答應的。

周紅紅曾經設想過,如果是自己的男友要跟別個女的假扮情侶,那她是萬萬吃不消的。她自覺是個俗人,沒有時婕藝的大度。

而今這情況,她生生覺得自個兒是最沒資格鬧氣的人。

她心裏暗嘆一口氣,還是跟上程意他們進了影院。

時婕藝見她跟過來,拽住程意。

程意也回了頭,哼了一聲,本還想諷刺她幾句的,可是一旁的時婕藝及時地使喚着他去買票。

周紅紅想說什麽,但是看到程意看自己的不屑眼神,沒開口。

程意扭頭對時婕藝說:“你在這等着,別亂跑。”然後去了售票處。

待程意走遠了,周紅紅首先道了歉。“對不起。”

“沒關系。”時婕藝還是笑着,“我今天是要早點回家的。我看半場就得走了。”

周紅紅嗯了一聲,琢磨着怎麽開口。“其實我才是外人,你們見次面也不容易,我還總在旁邊杵着。而且我學習不太好,也想有時間多看些書。”

“對哦,你明年要高考了。”時婕藝聽周紅紅這麽一說,順帶說了下,“我以前上學晚了一年,後來換學校又重讀了一年。說起來,我還比你大一歲呢。”

周紅紅點了下頭,接着說:“我不是什麽有天分的人,壓力比較大。”

“是我們沒考慮到這個。高考是大事,你應該多看書的。”這下換成時婕藝有點歉意了。“我讓程意別買票了,你去那店裏看看書吧。”

周紅紅松了一口氣,她真的不想再面對程意那冷淡的眸光了。

“那麻煩你去跟他說了。”

--

周紅紅斂了心思在功課上後,成績也有些進步。

有一天晚上,突然老太爺差人來喊她過去程家。

去到程家的時候,老太爺倒對她還算客氣,說等程意回來,要給她一個交代。

這下她開始惴惴不安。

老太爺跟鄰鎮的一個染坊有生意來往。他平日裏也鮮少親自去邬山鎮,即便偶爾去,也從不閑談私事。

就是那天染坊老板的妻子從外回來,見到老太爺,八卦地說上午見到程意跟一個姑娘在電影院。

老太爺只以為是他跟周紅紅,便也略顯平和地說那是程意沒過門的老婆,已經下了聘的。

老板妻子一驚一乍,問老太爺什麽時候跟時家結了親。

老太爺細問之後,簡直暴跳如雷,匆匆趕回程家。

他是個急性子,回家後,讓一家子都在大廳侯着,然後也不管已經是晚上了,又讓人去周家讓周紅紅過來。

程意送完周紅紅回家後,又去賭場耍了數十把才回來。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周紅紅都已經早到了。

老太爺一見程意就厲聲問道:“今天跟誰去看電影了?”

程意從這陣仗也猜出大概來,倒是很淡定。“跟鄰鎮的一個朋友。”

“什麽樣的朋友!”

“女的。”

“什麽樣的女的!”

程意突然笑了,眼神卻盛寒,直直地回視老太爺。“她是我以前處的女人。”

這話簡直火上澆油,老太爺大吼:“反了!程意你給我跪下!魏管家,去把我的棍子拿出來!”

程意很無所謂似的,沉默地跪下。

二姨太這會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兒子身邊跟着跪下,聲音帶着懇求與哭意。“程意他是一時糊塗,求老太爺原諒他吧。”

周紅紅被老太爺的怒氣吓到了,僵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直到那水管般粗的鐵棍被老太爺握在手上,她又是一吓。

那是鐵棍!即便老太爺年數大了,這麽打下去,也不是唬人的。

她努力穩住懼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些。“老太爺,那是我的一個朋友。”

周紅紅腦中亂成一團,她不知道老太爺對于程意跟時婕藝的事了解多少。可是她慌張中,只能想到一套這麽樣的說辭。

“我有個舊同學搬到邬山鎮去了,我那同學現在跟時婕藝是同班的。我去找同學玩,也認識了時婕藝。今天早上,我跟程意哥看電影的時候,遇到她了。我們是三個人一起看的電影。”

程意在一旁聽了,仍然是跪得筆直,只是不被察覺地皺了下眉。

老太爺正想舉起棍子往程意身上打,被周紅紅的這話停住了動作。

“那程意說的處的女人是怎麽回事?”老太爺瞪着程意,怒意不減。

“那是以前的。現在早已沒什麽的了。”周紅紅說話稍微順溜了些。“他們以前的事程意哥跟我說過的。都過去了,我也沒什麽好介意的。”

老太爺沉默着。程家人都沉默着。

周紅紅其實自己心裏也驚惶,卻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接着道:“老太爺,我相信程意哥。他早跟我那朋友斷了。現在就是普通朋友,而且我都在場的。”

老太爺轉頭問程意,聲音依舊洪亮。“紅紅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老太爺,是真的。”二姨太就怕兒子執拗,急急地搶白着。

“我沒問你!程意自己回答!”

二姨太低下頭,稍微側着臉,拼命給程意打眼色。

程意見着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面無表情地說道:“是真的。”

老太爺心裏有了盤算,又見周紅紅一副緊張程意的樣子,便讓管家又把棍子收回去了。

程家人終于是放下心來。就老太爺這種怒氣程度,程意要是真的被家規處置,那怎麽也得去掉半條命。

鬧完了,老太爺也不給程意吃飯,讓他送周紅紅回家。

在路上程意打破了兩人間的緘默,冷笑道:“周紅紅,你有沒有腦子的。”

“什麽?”周紅紅被他突然這一說,戒備起來。

“就你拙劣的謊言,你以為能瞞過老爺子?他随便找個邬山鎮的人一問就知道我跟她是怎麽回事。”

“……”周紅紅那時情急之下,實在沒什麽辦法,現在自己想想,編的也是漏洞百出。“不然能怎麽辦?”

程意回答得再平淡不過。“讓他把我打一頓就是,等他氣消不就好了。你瞎摻和什麽。”

周紅紅握了握拳。“那是鐵的!你不要命了!”

“我從進程家門到現在,被打得多去了,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程意輕描淡寫,周紅紅聽得卻是心驚膽顫。

她知道他在程家不受寵,可是真的沒想到,那個程老太爺對他如此狠心的。

而且那個程昊才是真正的敗類,程意不過是吊兒郎當些。

雖然他對她冷淡,可是他們本來就是陌生人,只是因為老太爺的一意孤行而捆綁在一起。

周紅紅這樣想,覺得他對自己的态度也是情有可原的。

“程意……反正這謊也是我說的,老太爺真要追究起來,我會承擔。”

程意側頭看了她一眼。“哦,那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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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事情發生得很突然。

老太爺親自去了趟時家,大意是程意已經有婚配了,讓時婕藝不要再糾纏。

時家先前不同意程意跟自己女兒的交往,後來是時婕藝說那是程家的少爺。

時家雖然也是大戶,但是始終比不上商賈出身的程家。永吉程家大名是響當當的。

時婕藝隐瞞着程意的庶出身份,當時家詢問程意的情況時,她一個勁地說好,時母不同意她就大哭大鬧。

無奈之下,時家只好放寬了政策,告誡小女兒別讓那男的占了便宜去。時婕藝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的。

時家是想攀程家,打算着等程意與時婕藝差不多了便談談親事。

可是現今,對方居然是有婚配的,而且程老太爺言辭之間刻薄地暗示是時婕藝不安分勾引他孫子,于是時家的态度也變得尖銳起來。

最終不歡而散。

就在當天晚上,時婕藝自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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