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藥典 (1)
“客人, 你怎麽了?”
路引姑娘手疾眼快地扶着程溪,關心問。
裴游時聽到附近動靜,餘光瞥了眼,見路引扶着一位身着飄逸白裙, 身形玲珑的少女, 被那抹雪白刺了下眼睛, 他陰沉地收回目光,壓下心中沸騰的殺意。
“我, 我忽覺周圍風有些涼, 吹得我頭暈, 可能是頭疼舊疾犯了, 可否扶我回獸車上休息片刻?”程溪手掌攥着路引姑娘的手臂, 嗓音很輕,更顯得嬌軟柔弱。
“好的。”
路引姑娘痛快答應。
随着兩人重新踏上一輛獸車, 裴游時走出幾步的步伐頓住。
他偏頭用餘光看了眼身後踏進車廂的白色衣角, 略作吸氣隐去眼底陰鸷, 收斂陰沉氣場,大步踏入繁華的萬象街。
車廂裏。
程溪拿出三十塊中品靈石,讓路引給車夫,讓他把獸車停在這裏兩刻鐘,她略作休息。
兩刻鐘時間,路引姑娘心下有所安排, 面上體貼地說:“不如我下車散散步, 客人可能會更自在些, 兩刻鐘後我就回來。”
“好。”
程溪無心去計較路引的目的,裴游時的出現直接打亂她全盤計劃,她心髒險些從胸腔跳出來。
裴游時已經順利築基。
《登頂仙途》裏, 身為主角的他突破後回了一趟緣仙宗,之後才帶着神獸前往西嶺山脈,等待靈境出世。
按時間線算,他應該在一個月後抵達西嶺山脈,但如今因程溪叛離,他的行為軌跡有所偏離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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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臨原城做什麽?
找她?
不,不像。
程溪仔細回想剛才兩人先後踏下獸車的情形,不論是下車後的陌生一瞥,還是她上車時的那眼打量,都透出他并未察覺程溪真實身份。
既然沒有發現她的本體,那就一切好說,程溪心情逐漸平複,開始推測裴游時來萬象街的目的。
裴游如今還在被人追殺,按理說除了提升實力外,他應該沒有時間去幹別的事情啊。
他來售賣藥草的萬象街作甚。
程溪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但裴游時已經築基是事實,其它且不提,論實力,裴游時絕對是一衆築基初期裏的強者,能跟築基中期打和,遇上築基後期能逃命。前期絕不能跟他在武力上硬碰硬!
程溪下定決心,拿出應長庭給的藥草名單,認真記下所需采購的分量。
“客人,你頭疼好些了嗎?”兩刻鐘後,路引神采奕奕地推開車廂門,關心詢問。
“已經好多了。”
程溪颔首應下,走下獸車後,她拿出一根代表路引契約的羽毛,還給路引姑娘溫聲說:“多謝姑娘引路,我已經到達地點,餘下時間你可以自行安排。”
路引姑娘驚訝地眨了眨眼,接過羽毛,喜笑顏開地應下:“客人真闊綽!”
畢竟路引是按天計費,很多人哪怕到達目的地,還是會讓路引跟着,攀談些城池情報。
程溪也清楚這點,但她眼下實在沒心情,只想盡快買完藥草回陸府繡樓。
臨原城毗鄰偌大的西嶺山脈,管轄界內的采藥工從山脈中采摘的各類藥草資源,絕大部分都運送到了這座大城池處理。
程溪修為只有煉氣四層,甚至比不上藥草店鋪的接待店侍,但架不住她兜裏靈石充足。
“你們能湊齊上面的藥草嗎?”程溪向一位店侍遞出應長庭給的名單,溫聲問。
煉氣六層的店侍伸手接過,視線落在名單上,原本輕慢神色逐漸散去,打量眼前這位氣質出塵貌美的少女,店侍斟酌道:“這些藥草,價格可不便宜。單單一種的分量,就要上萬下品靈石。”
“更別說姑娘名單上的藥草多達五、六十種。”店侍不着痕跡掃過少女比鵝頸優雅的脖頸與簡潔的雪白腰帶。
既沒有婢女伺候,又不見任何能彰顯身份的物件,興許只是樣貌格外出衆罷了,想到這單或許不成,店侍興致缺缺。
“大哥只管告訴我貴店能不能湊齊這些藥草就好。”程溪語氣平和,并未展露自己身上錢財。
“行吧,我幫你去問問。”
店侍雖不看好少女,但誰讓小姑娘禮貌又長得合他審美,本着義務幫忙的想法,還是拿着名單去了趟庫房。
管理庫房的是位築基期女藥師。
店侍将名單呈上,女藥師只看了眼便不滿地打量店侍,刻薄道:“你可知私自接待貴客,是違規行為,要罰月俸的!”
“這不是貴客的生意,是一位小姑娘的。”店侍連忙解釋。
女藥師一聽煉氣四層,頓時沒了興趣,把名單抛給店侍,冷冷道:“回去告訴她,就說沒有這些藥草。你怎麽都沒點腦子?區區煉氣四層,身上能有幾個靈石,我看就是被人支使過來,打探店鋪庫存的。”
“若人人都像這般,我幹脆整天給你們對數可好?你過去告訴她,能拿得出五千中品靈石,再談名單上的藥草。別說我們店,就是其它商鋪,也都如此!”
店侍被罵了一頓後,灰溜溜回到店鋪前院,滿臉歉意地看向坐在茶位等待的少女:“實在抱歉,庫房說沒有這些藥草……”
“可我聽說貴店的藥草數目最是齊全,若是買這些藥草還有其它要求,大哥不妨直說。”
程溪語氣溫和道,她挑中這家店鋪就是看上種類齊全,可以一次性選購完畢。
“這……”
店侍想到女藥師的刻薄言論,想了下,挑着不太刺人的話大致說了遍。
經由他的潤色,理由就變成大單生意調集庫存比較麻煩,為防止跑單,需要客人證明自己的財力。
程溪理解地點頭:“不知貴店要如何證明?”
店侍開始頭大,他們店鋪可從未有過讓客人證明財力的先例,他本以為自己委婉的言語會勸退少女,卻沒想到她反而當真了。
“怎麽?”一位築基後期的清瘦男人走近,望向店侍。
“……門先生。”
店侍恭敬行禮,欲言又止。
“我是不常來店裏,但總歸也占着二管事的名頭,是連我也不能知道的要事嗎?”
被喚作門先生的男人和氣道。
店侍開始磕磕絆絆,程溪實在看不下去,索性接過話茬把前因後果說了遍。
“噢?竟有這種事?”
門先生臉上神色稍淡,盯着店侍的臉看了眼,主動朝程溪拱手行禮,客氣道:“小店規矩不嚴,怠慢了姑娘。那份名單可還在,在下親自為姑娘準備。”
“嗯。”
程溪把名單遞給他。
“還請姑娘稍等片刻。”門先生接過名單看了眼店侍,語氣淡淡:“你跟我過來。”
“是。”
店侍垂頭喪氣地跟上,忍不住思考自己會在今天滾蛋,還是扣除半個月的月俸。
“你且把拿着這份名單去庫房的經過再說一遍。”門先生在半路上問店侍。
許是覺得自己這份差事快沒了,店侍反倒大起膽子,開始控告築基期女藥師的罪狀。
程溪在茶位等待近一刻鐘,門先生才與幾個人姍姍來遲,他把寶藍布袋與名單一塊放在桌上,和氣道:“姑娘可以清點數目,看對不對得上。”
“好。”
面對在場三位築基期,程溪神色如常地接過布袋,靈識探入其中仔細檢查。
總計上千株藥草,程溪沒有在意稍有缺損的藥草,而是着重關注其蘊含的藥性。
約莫半刻鐘後。
在那位築基期女修挑剔打量的注視下,程溪把二十三株藥草擺在桌上,看向為首的門先生溫聲道:“這些藥草的藥性低于五成,我不能要。”
小姑娘嗓音嬌軟,說話就像喃呢細語輕柔拂過每個人的心髒,話裏內容卻是毫不客氣。
門先生看向身側的女修。
“你胡說什麽,區區煉氣四層,懂什麽藥性,若本店的藥草藥性真的有缺,生意還會如此……”
女修憤怒斥責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門先生冷眼打斷:“閉嘴!”
女修嘴唇一抖,礙于門先生的氣勢與地位,臉色一陣青白交加。
門先生盯着她,淡漠道:“今日你先回去,庫房那邊我會讓其他藥師頂替。”
“門先生僅憑她一句話便要趕我走!?”女修一臉不敢置信。
程溪平靜地看着眼前變故,在得知女修居然是藥師時,她眸中閃過意外,更加難以理解:“你是藥師?”
“不錯。”
女修搶先應下,盯着這個給她帶來麻煩的少女,冷冷道:“你說這些藥草藥性有損,你如何證明?”
“你身為藥師,遭到質疑不親自明辨,反倒來問我?”程溪更加意外與不解。
女修也是被氣昏了頭,又端着幾分傲氣,明知少女說的有道理,還是忍不住杠兩句:“若都說藥草有問題,讓我來鑒定,累壞的豈不是我?”
程溪:“……”
“我師從一位藥師,我說這藥草藥性不滿五成,它就是不滿五成。但凡有一株超過五成,我會向貴店按價翻十倍,賠禮道歉。”
程溪懶得與女修糾纏,直截了當。
門先生看了少女一眼,眼底閃過滿意與欣賞。
“這可是你說的!”
程溪話說到這個份上,女修被趕鴨子上架,咬牙拿起一株藥草鑒定,十幾息後,她沉着臉換成另一株。
約莫盞茶功夫,女修丢下最後一株藥草,紅着眼眶不說二話扭頭就走。
女修雖沒有明說,但她的反應已經足以說明一切,門先生輕嘆一聲,朝程溪拱手致歉,“這些藥草我會差店侍更換,此次是本店篩檢不嚴,接下來幾日會大盤點,确保不會再發生雷同事件。”
“這次姑娘所購,一律以市價九成的價位,往後姑娘過來,均能享九成五的價,還望姑娘不計前嫌。”
來不來另說,人家姿态擺得這麽低,程溪還是客客氣氣地表示沒有放在心上。
最後報價的時候,這堆藥草總計七千五百塊中品靈石,一個九折,直接省去近七百塊中品靈石。
程溪給完靈石,臉上笑容真誠了幾分:“下回有需要,我會再過來。”
門先生與另一位築基期目送少女背影消失,才重新回到店鋪的茶位,各坐一凳,拿杯斟茶閑談。
“陸家的?”
“你也瞧見了?是陸家的标識。”
“普通藥師可沒那東西,不過陸家向來看重實力,怎會讓晚輩學藥師?”
“不有一位無法修煉的二小姐嗎?”
“是她?”
“不确定,只是有幾分像,普通人可拿不出這麽多靈石。”門先生喝了口靈茶。
程溪正午便回了陸府東苑,正好碰上侍女送中午的靈膳過來,總計五個食盒,十個膳碟。
程溪來到二樓琴亭裏,把裝着藥草跟剩餘靈石的儲物袋放下,擡起視線看向應長庭更盛谪仙的白玉臉龐,試探道:“應師餓嗎?府上的人送靈膳過來啦。”
正閉目養神的應長庭睜開星眸,若有所思眺望遠處青瓦屋檐,“小藥與陳師學藝多久了?”
“約有半個多月了。”
程溪乖巧回答。
“半個月……”應長庭輕嘆,眉宇間夾雜幾分為難,“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交予小藥去辦。”
程溪眸子一亮,連忙表态:“只要是我能辦得到的,應師盡管吩咐!”
“可小藥只入門藥師一脈半個月,連藥珠凝聚都尚未接觸……”應長庭斟酌開口。
“我會啊!我會凝聚藥珠!”
程溪激動說。
“噢?”
應長庭一雙璨亮星眸閃過意外,默默省去自己花一上午想好的鋪墊和準備的教程,步入正題:“我近來在準備新的醫方,需要很多藥珠樣本,這批藥草……”
應長庭說到這,對上少女無比信任的目光,一時有些難以在繼,騙她好有罪惡感……
“我可以提煉。”
程溪已經明白應長庭的意思,果斷提議道:“想來這次陸家公子的救治,我幫不上什麽忙,但提煉藥珠,我還是有些經驗的!”
“那這些就勞煩小藥了。”應長庭松了口氣,把陸府準備的儲物袋又還給程溪,“我已辟谷,不需靈膳飽腹,小藥想吃便去吧,別餓到自己。”
“好!”
程溪拿上儲物袋歡快跑到偏房。
靈膳的靈力不需要煉化,程溪可以直接吸收,然後用來錘煉血肉與經脈。
她吃之前,特意留了個心眼讓那些侍女離開,這樣一來她們到時收拾碟子,只會以為是兩人吃的。
如此一來可以減少暴露自身特殊。
應長庭是意外,且他真的沒有惡意,但對其他人,程溪心底一直很警惕。
程溪吃完靈膳,端着一杯靈茶在院子裏走動消食時,應長庭恰好從樓上下來。
“小藥随我去看看陸公子。”
應長庭喊上程溪。
“好。”程溪連忙跟上。
兩人抵達麒麟房時,碰上了一位半跪在玄寒床附近,為昏迷不醒的陸公子擦拭身體的素衣女子。
她有修為,但氣息非常散。
“哥哥,你馬上就會好起來了……這次爹爹請的是雪梅谷的前輩,醫術精湛,很是厲害。”
女子嗓音輕柔,言語間,極盡哀恸,“都怪我沒用,不能修煉。縱使翻閱百千本藥師書籍,卻始終凝聚不出藥珠,救不了哥哥。”
程溪看着素衣女子的背影,又望向身側的應長庭,眨了下眼,不知該不該提醒她,凝聚藥珠跟救人是兩個概念。
“陸家二小姐?”應長庭淡聲開口。
素衣女子身體一顫,猛然回頭,她氣質溫婉,蛾月眉瓜子臉,看起來溫善又純良。
“你們是……雪梅谷的前輩?!”女子神色震驚,很快又被慌亂取代,連忙起身行禮,苦笑道:“我姓陸,名秋鴦,至于二小姐的名頭……我擔不得。”
“陸家主與我提過你,但他最終選擇了陸公子。”應長庭神色淡淡看着陸秋鴦,“陸姑娘七竅玲珑,想必明白其中意思。”
陸秋鴦?
程溪在心裏默念兩遍這個名字,覺得有些耳熟,至于當事人,聽到應長庭這席話,眼中閃過痛意,語氣傷感自嘲:“我知道,始終輪不到我的。”
“我兄長傷勢,不知何時能好轉。”陸秋鴦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陸星盛身上,輕聲說:“這幾日都是我在照顧兄長,若是有不宜擦拭的時候,還請前輩告知讓侍從告知我一聲。”
“你之後不必過來了。”
應長庭語氣随意,卻不容置喙。
陸秋鴦懵了:“?”
“你化開這些寒霜,只會讓他身體加快腐爛,毫無用處。”應長庭清冷視線落在陸秋鴦這張人畜無害的臉上,淡淡道:“思慮過重,對你不是什麽好事。”
陸秋鴦再也繃不住臉上表情,低下頭端上水盆匆匆告了聲退,滿身狼狽地離開。
直到關上門響起,程溪才從思考中清醒過來,清澈眸子神采燦若星辰,滿臉崇拜地看向應長庭。
“怎麽?”
應長庭見她這幅表情,不由得失笑。
“應師很厲害!”
程溪沒有詳說緣由,只是咬定他很厲害,內外兼修的那種強者。
對外能讓元嬰強者施以禮遇,對內可以三兩句手撕心機女!
程溪方才覺得陸秋鴦這個名字耳熟,她一番回憶才想起這個人是誰。
《登頂仙途》這本小說裏也有後宮,雖然裴游時的那些後宮全部都是利益相關,常見反目成仇與互捅刀子,妹子的一腔深情往往是他的籌碼,堪稱冷血無情的典範。
正所謂後宮要趁早,裴游時最早的一個後宮,正是在靈境裏面遇上的。
那是一個修為不高,弱不禁風的蛇蠍美人,她的醫術極高,心機深沉,身陷危險時被裴游時救下,從此便對他唯命是從。
蛇蠍美人前期為裴游時嘔心瀝血,但卻在中期因一個能治愈自己體質的情報選擇背叛男主,結果反被裴游時殺害,那筆豐厚資源也被裴游時所奪。
那個蛇蠍美人的名字,正是陸秋鴦。
程溪:“……”
不愧是你啊!裴游時!
程溪也沒料到這麽湊巧,距離靈境還有三個月,那時的陸秋鴦醫術極高,弱不禁風。
可現在她只是個藥珠凝聚不出,身體健康卻無法修煉的廢人。
小說裏有提過陸秋鴦因體質緣故,修煉很慢,但關于她的往事以及醫術傳承,并沒有着墨。
程溪下意識看向正在觀察陸公子傷勢的應長庭,短短三個月內,陸秋鴦不太可能接觸到其它醫術高明并且能讓她修煉的貴人,只有可能應師最後還是出手了。
小說裏陸秋鴦的心機就非常深沉,跟樓西州身邊的虞千菱不相上下,本質上都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程溪憂心忡忡看了應長庭一眼。
“嗯?”
應長庭餘光留意到程溪的目光,态度随和透着親近之意,聲線撩人。
“應師方才說那位姑娘,思慮過重……”程溪耳朵一燙,斟酌着開口,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個意思。
特意借助照顧兄長的機會,然後趁機與應長庭攀談拉近關系,倒極像蛇蠍美人會幹的事。
應長庭直白道:“滿腦子算計,思慮怎會不重。”
“可她不能修煉……”
程溪對陸秋鴦很了解,她是擔心應長庭最終會被算計,雖然眼下來看,應長庭壓根沒有搭理對方的興趣。
“陸府曾花費高價購得一根雪梅枝。”
應長庭語氣随意說:“此次我受雪梅枝邀約而來,只為救治陸家公子。其它事務,又與我們何幹?”
程溪:懂了。
看來應長庭當前确實不想搭理陸秋鴦,程溪倒有些好奇陸秋鴦還會試些什麽手段。
再回繡樓住所時,天色已暗。
程溪當晚借助聚靈陣修煉至飽和後,若有所感,在心裏嘀咕:“再飽和個六、七次,應該就能突破煉氣五層了。”
這次淨靈石跟聚靈陣,起碼給她節省了将近數百萬下品靈石。
感謝陳師父,感謝應長庭。
亮着橘色燈盞的卧房裏,程溪想到應長庭交代的任務,拿出藥草,興致昂揚地凝聚藥珠。
陳知秋也會給藥草讓她練手,但跟應師讓她采購的這些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作為神獸,程溪對自然的親和力極高,除去煉化靈氣很快以外,她在凝聚藥珠方面也非常有天賦。
不過這方面程溪沒怎麽在人前顯露。
次日清晨。
程溪把凝聚好的藥珠拿給應長庭看。
“品質很好啊。”
應長庭接過翠綠的藥珠仔細觀察,驚嘆道:“比你師父的精純度還高,只是手法還有些稚嫩,只要多加練習就好了。”
“嗯嗯!”程溪乖巧點頭。
“小藥覺得凝聚藥珠如何,還……習慣嗎?”應長庭輕咳一聲問。
“還好呀,很輕松。”
程溪說實話。
“那小藥能否幫我一個忙。”
應長庭抿着唇,言語間眼神有些閃躲,“你師父所需的藥典,指的是記錄一千種藥草藥性、藥珠融合的各種變化。”
“這需要極其龐大的實驗樣品,但凝聚藥珠甚是枯燥,我又有要務在身,小藥可否代勞?”
“當然我亦不會讓小藥白忙活,等藥典編寫完畢,淨靈石可以送給你,如何?”
應長庭誠懇注視少女的雙眸。
看着從來風輕雲淡性情的谪仙情緒如此鮮明,程溪暗想這反差也太大了點吧!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能問問應師,師父委托的藥典您編寫多久了?”程溪好奇問。
“……”
應長庭別開視線,眺望遠處晨景,幹笑道:“快有一百多年了吧。”
程溪:“……”
“當年你師父說收不到藥典,寧可坐化也不突破金丹境界,所以你看他現在都快要死了。”
應長庭輕聲感嘆。
程溪:“……”
那都是因為你太能鴿了!
吃人嘴短又是長輩,程溪也不好當着應長庭的面說,想了下又問:“那這些藥珠,我每天都交給您?”
應長庭回頭看向程溪,輕笑:“除了這個小忙外,小藥有沒有興趣再跟我作筆交易?”
“只要你記錄一種藥珠融合的變化,我就支付你一千塊中品靈石如何?藥草方面,我會讓人準備,藥珠融合我可以親自教你。”
當天上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程溪回到繡樓裏,滿腦子都是一千塊中品靈石不斷循環。
只要她夠肝,她就能在憑借這次機會積攢第一桶金!同時還能收割豐富的藥師經驗,不管怎麽算,她都血賺。
拼了啊!!!
應長庭初步教完融合之法,起來時順手揉了下少女柔軟秀發,輕聲道:“好好消化,我出去一趟,若有不懂之處,別鑽牛角尖,攢着等我回來。”
“好。”
程溪乖巧點頭。
程溪本以為藥珠融合會很費藥珠,結果居然可以從一滴藥珠裏分離出幾十份甚至上百份去觀測。
原來耗時間的不是凝聚,而是一動不動地觀測融合時的變化,記錄每一個細節,這才是最煩的。
程溪趁着應長庭出門,她當場凝聚兩顆來自不同藥草的藥珠,嘗試分離。
藥珠分離對靈識要求很高,好在程溪修煉的時候從沒落下這方面,分起來很輕松。
用應長庭教導的方法融合,程溪嚴陣以待觀測時,随兩種藥珠融合變化,臉色逐漸怪異。
等會……
融合的變化不是挺明顯嗎?不至于實驗成百上千次吧,程溪以為自己感知有誤,又試着融合一次,這次她不疾不徐記錄每一個細微變化。
應長庭上午出門,直到下午才回來。
程溪把數百株藥草凝聚成藥珠,被她記錄在宣紙上的藥珠融合變化,足有五頁。
“可有遇上不解之處?”
應長庭穿過主閣樓與繡樓之間的懸空長廊,望向盤坐在觀月臺的程溪。
“都很好理解,對啦,這些是藥性融合的記錄。”程溪拿起宣紙遞給他,自己趁機起身活動,緩解持續使用靈力的疲倦。
應長庭接過字跡潦草的宣紙,認真觀看上面內容,越往下看,他神色越顯驚奇。
小姑娘的天賦總讓他一再感到驚喜。
“看來我得再努力些才行,不然可要支付不起小藥的報酬了。”應長庭笑着調侃。
“應師出去賺靈石啦?”
程溪頓覺新奇地盯着他看。
“嗯,做了個懸賞。”應長庭輕笑。
“噢!?懸賞靈石是多少?”
程溪目露好奇問。
“一百萬上品靈石。”應長庭說。
一塊上品靈石等于一百塊中品靈石,程溪在心裏算了算,算了又算……
算了,是她爆肝都賺不到的數目。
這就是大佬嗎?程溪的眼淚不争氣從嘴角流下來。
應長庭痛快支付了十份藥珠融合材料總計一萬中品靈石作為報酬,當晚本着挖礦心理,程溪修煉飽和後,繼續肝藥珠融合記錄。
因應長庭特意說了不必太詳盡,允許有點輕微細節上的錯誤,所以程溪只融合一次,記錄完就下一份材料,效率比電動小馬達還快。
接連三天,程溪都沒出過繡樓。
第四天,應長庭忍不住穿過繡樓陣法,踏進卧房裏,看見了神色憔悴眼睛直勾勾盯着角落的少女。
“小藥?”
應長庭心裏咯噔一下,湊近程溪毫不猶豫将她攔腰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程溪意識渾噩間本想掙紮,鼻翼聞到了熟悉的雪梅花幽香,她瞬間放松,閉上眸子前,輕聲說:“資料都在陸家儲物袋裏,記得結算靈石啊……”
看着還在自己懷裏就已經睡着,只惦記靈石的少女,應長庭輕嘆一聲,把人放在床榻上,伸手輕捏了她鼻端一下以作懲罰,“要靈石不要命的小家夥。”
程溪這一覺直接睡到第二天。
沒忘記睡前記憶的她,硬着頭皮穿過長廊,主動去找應長庭。
“往後每日我只收十份材料,若再發生昨天那般情況,那就倒扣一百份材料的靈石。”
應長庭目光落在程溪身上,淡淡道。
程溪身體輕顫,這段時間以來,應長庭還是頭次用這種冷淡的語氣對她說話。
“對不起,讓應師您擔心了。”程溪壓下心中那點紮在心上的難過,帶着鼻音道歉。
應長庭久久未說話,程溪難過之餘,努力回想其他人做錯事以後除了道歉,還會做些什麽。
等她好不容易想出來,再擡頭,寬敞的琴亭裏已經不見應長庭的身影。
她這才意識到,應長庭真的生氣了。
氣得不想看見她。
意識到被厭棄的程溪心裏更加難過,轉身折回繡樓裏,呆坐在蒲團上怔怔看着緊閉的窗戶。
她越想越難過,越想越難過,當這種難過達到頂峰,她心頭忽然升上一股明悟。
應長庭氣歸氣,又不是不給靈石。
反正只要靈石給到位,最多也就這次合作之後,雙方再也不往來,實質上是不會帶來太大損失的!所以啊,一個動辄就能得到一百萬上品靈石的超級大佬,跟一個還在為十萬下品靈石肝到神智模糊的煉氣四層,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幹嘛要糾結應長庭生氣這個點?
好好打下手,努力賺靈石,攢資源不香嗎?!
想通這一點後,程溪只覺得前途一片光明,連帶着凝聚藥珠都更得勁了。
不過這種快樂沒持續多久,程溪發現儲物袋裏的藥草已經用完了,取而代之的數百顆品質上乘的藥珠。
程溪把這些藥珠分了分,融合過的種類餘下的藥珠還能賣錢,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可不能浪費。
程溪扒拉着儲物袋裏一萬出頭的中品靈石,她之前編寫的百來份材料,他壓根就沒有拿走,自然就沒結算靈石。
“每天十份資料,不知道前三天的份量能不能累積。”程溪在宣紙上書寫時,自言自語,但最終還是沒敢繼續作死。
一堆宣紙被程溪用一個空茶杯壓在琴亭,她做完這些,匆忙離開東苑,直奔府外。
她剛走,應長庭便出現在琴亭裏。
彎腰撿起這一疊宣紙,最上面是程溪中規中矩寫的字條,只說藥草沒了,無法嘗試新的藥珠融合。
除此之外,沒了。
應長庭反複将這張宣紙翻看,始終沒找到其它留言,她就像個沒事人,仿佛方才那句揪着他心髒,快要哭出來的道歉,不是她說的。
程溪是一個危機感很強的人。
意識到自己跟應長庭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想被短暫風光迷失的她,身上僅有一萬多塊中品靈石,她花八千中品靈石買了個五十立方大小的儲物袋。
不管是眼下儲物,還是三個月後的靈境探索,之前那半個立方大小的儲物袋都太小了。
心滿意足換下之前的儲物袋,程溪盤算着自己從緣仙宗出來,滿打滿算才一個多月,已經攢下一棟三合院與五十立方大小儲物袋的不動産。
雖然比不上那些修二代,但她這一身,尤其是儲物袋,折合下品靈石八十萬,已經屬于有點底蘊的築基期修士才會考慮的配置。
以前在興山鎮背靠西嶺山脈,程溪白天在明春堂學習藥師知識,夜晚上山挖采藥草賺靈石。眼下在臨原城裏,藥草斷了門路,藥珠倒是發家致富新選擇。
在程溪的計劃裏,首先得找個靠譜的藥珠收購渠道,這就需要用到路引。
程溪花五十塊中品靈石請了個據說是這方面專家的青年路引,對方直接把她帶到一處牌坊入口。
牌坊上方的牌匾龍飛鳳舞寫着三個大字:丹師坊。
“這裏的商鋪都收購藥珠。”
青年路引言簡意赅:“買藥珠要貨比三家,賣藥珠也要價比三家。”
“你這個修為,最好拿出藥珠再問,不然會被當做搗亂的趕出去,這些藥師跟丹師的脾氣很不好。”青年路引提醒:“長得好看也不好使。”
煉氣四層的程溪:“……”
“多謝。”
程溪禮貌道謝後,把路引契約還給青年,邁步走進丹師坊。
丹師坊的街道和建築與興山鎮那條主街差不多,但放在偌大的臨原城裏,顯得有些袖珍。
這些建築大部分是售賣丹藥,也有專門收購與售賣藥珠的鋪子,這種藥珠鋪往往非常熱鬧,人頭攢動,程溪連擠都擠不進去。
程溪只能往深處走,兩側藥珠鋪子熱鬧非凡,本以為找不到可以談合作的,最後一間門可羅雀的冷清藥珠鋪映入眼簾。
她視線落在這間店鋪兩側的對聯上。
上聯:珠無翠綠勿入我門。
下聯:石無幾萬請君莫看。
程溪:“……”
可以,可以,很任性。
作為藥師徒弟,程溪知道藥珠也分品質,翠綠屬于第二檔,她特意看了眼儲物袋,确定自己這些藥珠符合上聯要求,這才擡腳踏進去。
“姑娘是來買藥珠,還是賣藥珠?怎麽看起來兩個都不像呢?”藥珠鋪掌櫃是位築基期的女子,笑意盈盈,不以為然。
“我賣藥珠。”
程溪拿出一衆藥珠裏品質稍差的翠綠藥珠,遞給藥珠掌櫃看,不卑不亢道:“想問問姐姐,這個多少價位收?”
“小妹妹小嘴還挺甜。”
掌櫃勾唇一笑,瞥了眼藥珠,仍是那副不以為然的姿态:“不過本店可不收一顆,若你能拿出相同種類百顆以上,價錢什麽的,都好商量。”
程溪秀眉微皺,不同種類的藥珠加起來她倒是有好幾百,但同種類,她并未凝聚那麽多。
既然這個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