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藥草鋪 (1)

面對裴游時的報價, 程溪裝作查看儲物袋的藥珠數量,實則認真思考這些藥珠的作用。

煉丹倒是常需此物,難不成裴游時打算拿去給人煉制提升修為的丹藥?

極有可能!

程溪腦子裏霎時冒出不能交易的想法,但很快被她摁下, 這些藥珠并不難找, 甚至相同品質的花點靈石就能買到。

與其貪眼前一時之快, 還不如售賣給裴游時,從而拉近兩人關系, 為之後刺探他實力做鋪墊。

程溪對旁人從來沒這麽多心眼, 但面對已經立誓要殺她、且成功率很高的裴游時, 她不主動出擊, 就相當于慢性死亡。

“你說的這些, 我一共有四十六顆,你都要嗎?”程溪腦袋稍側, 看向身後的面白唇紅的少年, 他氣場冷漠疏離, 瞳色深黑,透着不易察覺的陰郁。

程溪被他注視着,下意識退了兩步。

“要。”

裴游時收回視線,嗓音沙啞。

程溪從儲物袋裏拿出藥珠,餘光落在裴游時手掌上,發現寬大的掌心滿是厚繭, 上回見分明還很光滑, 裴游時肯定又在哪磨砺了實力。

“你看什麽?”

裴游時握緊右手藏起厚繭, 冷冷問。

程溪:“……”

忘了裴游時對視線感知很敏銳。

“繭子很多。”程溪語氣平和解釋,在裴游時鋒利如刀的目光下,向他攤開自己的掌心, 滢白光滑,還有些看起來很軟的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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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他們的手都沒有繭子。”

程溪把這次注視歸類為好奇心。

“傻妹妹,你們這群藥師嬌生慣養的,連武器都不常拿,怎麽可能長繭子。”女掌櫃輕笑。

“嗯。”

程溪覺得有道理,她把剩下的藥珠全拿出來,望向女掌櫃:“這些店鋪收嗎?”

“收,當然收。”

女掌櫃見這幾十顆藥珠品質上乘,欣然答應,并按照種類與品質,報出明顯高于市面兩成的價位。

程溪對此很滿意,跟女掌櫃交易完,發現裴游時還呆在店鋪裏,正坐在茶位上閉目養神。

“這些藥珠需求不大,若是方才裴公子所說的幾樣藥草,與這顆相當的品質,本店可以出四百下品靈石一顆收購。”

女掌櫃拿出翠綠欲滴的一顆藥珠,向程溪展示,彎唇一笑:“有多少,要多少。”

“前兩百顆,我出五百下品靈石。”

裴游時開口。

“裴公子,你今日過來,是專程砸奴家場子的嗎?”女掌櫃望向裴游時堅闊挺拔的背影,眼波流轉,嬌嗔道。

聽着不像怪罪,倒是調情多些。

程溪:“……”

雖然裴游時冷血無情,但他皮相生得好,除去利益相關的後宮外,紅顏知己還是有的。

程溪看了看姿态妩媚妖豔的女掌櫃,忍下唐突問她名字的想法,開口告辭:“我先回去了,有藥珠會再過來。”

程溪一走,寬敞店鋪裏重歸寂靜。

裴游時自斟自飲喝着靈茶,女掌櫃見他總是不說話,頓覺無趣道:“裴公子這麽不愛說,就是會聊的也得碰一鼻子灰,也就靈寵不會嫌你……”

咔嚓——

裴游時手中杯子因沒控制住力道,瞬間破碎,他回頭盯着女掌櫃,滿臉陰鸷殺意,“再提那兩個字,我先殺了你。”

女掌櫃心頭一跳,強撐着臉色吶吶道:“我知道了。”

裴游時豁然起身,陰沉着一張臉離開店鋪,他走在街上,凡他路過的地方,周圍總有大量空隙。

程溪拼獸車期間,恰好看見滿臉‘老子心情很不好敢靠近就殺了你們’的裴游時,愣了愣。

誰惹他發了這麽大火啊?

程溪的注視在附近一片退避中非常明顯,裴游時壓着眉宇,神色冰冷看向一身雪白的少女。

刺眼,刺眼極了。

但她不是它,裴游時明知道這點,心中殺意仍在不斷攀升,他驀地閉上眸子。

“你還好吧?”程溪嗓音柔柔地問。

她本來不想湊過來自讨無趣,但一想到眼下有金符加持,裴游時沒認出她本體,這可是打探情報的絕佳機會啊!

反正如今在臨原城裏,就算真不慎暴露,裴游時也沒辦法殺她,這麽一想,程溪膽子更肥了。

裴游時閉着眸子沒說話,眉宇緊皺,臉色顯得極為痛苦,他皮相生得好,五官稍顯扭曲反而更有種驚心動魄的少年美感。

與應長庭那風光霁月更盛谪仙的盛世美顏比,裴游時稍遜一些,卻也獨樹一幟,萬中無一。

程溪欣賞幾息後,忍着肉痛拿出一顆融合藥珠擺在裴游時面前,佯裝大方道:“這是長輩給我的凝神藥,可以平心靜氣,我,給你打個折算五百下品靈石吧!”

程溪本想說送裴游時,但一想到拿自己的東西資敵,她就痛心不已,實在說不出‘送’字。

凝神藥市價上萬下品靈石,程溪琢磨着自己這個半成品賣個五百塊下品靈石,已經很優惠了。

“拿開。”

裴游時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哦。”

程溪果斷收回儲物袋。

“萬象街,萬象街的獸車合乘,缺兩個,五塊中品靈石一趟,有沒有去的?”

本來還想趁機會對裴游時說兩句無關痛癢的關心,但一聽這個吆喝,程溪扭頭就跑生怕晚了沒位置,嬌滴滴的聲線朝氣蓬勃,“等等,算我一個呀!”

裴游時一睜眼,看見的就是剛還關懷他的雪白少女毅然抛下他,奔着獸車而去的背影,無視心髒反射性的抽痛,他滿臉木然踏上另一輛獸車。

車廂裏。

包括程溪在內,合乘的總計六人,都是煉氣期。

“你也替師父去萬象街買藥草?”坐在程溪旁邊的一位十六、七歲的煉氣六層少年好奇問。

“我替長輩買。”

程溪撒了個善意謊言。

“噢!那你通過丹解題試了嗎?”

少年眸光明亮地問。

“丹解題試要煉氣五層才能參與。”有人忍不住提醒,又随口道:“丹解題試不算什麽,辨藥性才是最難的。”

“對啊,上回我去拿辯藥牌,正好碰上兩味藥性相近的丹藥,還讓我舉例十處不同之處。”

有少女抱怨:“要不是他這麽說,我都以為是故意拿兩樣一模一樣的消遣我。”

“是兩味什麽丹藥?”

程溪心生好奇問。

“你還早呢,想拿辯藥牌起碼要等煉氣六層,不用那麽早做準備。”少女瞥了程溪一眼,随意道。

“我只是好奇,修真界還有藥性相近到分辨不出的兩種丹藥嗎?”程溪清澈眸子裏盛滿求知欲。

“你什麽意思?!”

煉氣六層的少女咬了咬牙,不高興道:“我承認我比不上那些築基期前輩,但你也不必這般奚落我。”

程溪懵住:“?”

意識到自己的話确實有點歧義,程溪嘆了聲,“抱歉,我并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家師一直說我善辨藥性,所以我才對藥性相近的丹藥感到好奇。”

少女:“……”

另外四人:“……”

“那看來你還是個小天才咯?”

少女語氣微諷。

“不敢當。”程溪謙虛。

“既然是天才,那知識肯定比我們懂得多吧,那我問你,紫藤草儲備藥性的是哪幾個部位?”

少女咄咄逼人道。

“紫藤草,這是稀有藥草啊,但是儲存藥性的部位……”坐在程溪身邊的少年面露為難。

另外三人裏,只有一位煉氣七層少年胸有成竹,其餘兩人都一臉思索。

這種問題程溪閉着眼睛都能背出來,随口道:“藤皮跟藤結還有藤絲。”

“藤絲哪來的藥性?”

少女撇了撇嘴,不大情願承認道:“不過你也說對了,就是藤皮跟藤結。”

程溪沒跟她杠,畢竟藤絲那點藥性占比,不到十分之一,一般藥師确實不會費力去凝聚。

“你真厲害。”少年驚嘆地看着程溪,“你看了多少本書籍啊?有沒有什麽小訣竅,我每回看那些藥草錄就想打瞌睡。”

另外四人也豎起耳朵,略帶好奇的目光落在程溪身上。

“藥草錄?”

程溪回想了下。

“嗯啊,你師父難道不給你準備這些東西嗎?那你怎麽識別藥草的呀?”少年覺得奇怪。

“最開始也是看玉簡……”

程溪話未說完,突然發覺車廂裏的五人眼神有些不對,硬要形容,大抵是羨慕得發酸。

“誰也看玉簡啊,只有你看,我們都是看藥草錄書籍。”先前說話的少女羨慕不已,又悄然松了口氣:“不過玉簡确實比書籍更容易記憶,就是很不劃算。”

“不算太貴吧,數百種常見類藥草的玉簡,只要百來塊下品靈石。”程溪有些不理解。

“哼哼,你是小天才,你師父捧在手裏怕化了,當然什麽好的都給你呀。”

“我們師父有十幾個弟子,如果都用玉簡,花銷會很大的。”

“我家師父有三十五個弟子。”

“前兩天,我師父剛又收了十名弟子,現在光是師弟妹就超過五十位。”

“還是你師父厲害!”

車廂內的五人交頭接耳。

程溪:“?”

好家夥,這麽多徒弟,夠組好幾支足球隊了吧?

“你們師父收這麽多徒弟,能教導得過來嗎?”程溪很疑惑,她在緣仙宗見過那些峰主,大多都是收四、五個的樣子。

陳知秋也是只收四個。

“師父那等境界怎麽可能親自教導,我們都是師兄師姐們教,難道你師父還經常指點你嗎?”

此話一出,五道毫不掩飾的好奇目光又落在程溪身上。

“你們當真要聽?”程溪欲言又止。

衆人:“……”

總感覺會聽到不得了的回答。

“說說吧。”

“就是呀,說吧,你師父難道還真經常指點你?”

少年們禁不住好奇心,開始催促。

“我入門以後都是師父教導的,不過我師父算上我只有四個弟子。”程溪看着五人說。

車廂一靜,沒有預料中的驚嘆,五人反倒頗有感觸地讨論起只收四個徒弟的師父,該有多窮困潦倒。

程溪:“?”

五人叽叽喳喳讨論完,皆用鼓勵目光注視程溪,少女率先安慰道:“雖然你師父不厲害,又沒什麽資源。但是他對你這麽好,你以後當上丹師,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哦。”

“你也不用有太大壓力,青出于藍勝于藍的弟子也有很多啊,不是全部都靠師父餘蔭的。”

“但這樣會很辛苦。”

“唉,你也別太難過。”

“對啊,好多人還拜不上師父呢。”

程溪:“……”

不,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随着獸車抵達萬象街,頂着五人愛憐目光的程溪有心解釋,但一想說話,他們紛紛擺出‘我們都懂的你說吧’的表情,就很讓人哭笑不得。

“我要去林叔家的鋪子買藥草,你們呢?”少女問在場五人。

“我也去。”

“不知道林叔今天的特價藥草,有沒有我想要的。”

“你呢?”

之前坐在程溪旁邊的少年望向她。

“我就在這裏買。”

程溪指了下自己上回采購的藥草鋪,裏面往來的修士很熱鬧,九五折呢,能省一點是一點。

“你你你,你要進這……這裏?”

先前還很淡定的五人頓時不淡定起來,就跟看珍稀生物似地打量程溪。

少女壓低聲音好奇問:“你是不是有很多靈石被騙吶?萬象街口的這些藥草鋪,可是出了名的貪財,同類藥草價格标得很貴的。”

“你還是跟我們去林叔家店鋪看看吧,那裏的藥草比這裏更便宜。”

要不是上回買過一次,程溪差點就信了五人,她想留下,但架不住五人的熱情推薦,還是被拖拽着來到萬象街的岔道小街裏。

往來這裏的修士,都是煉氣期。

而五人口中的林叔店鋪,被描述成淘金地,在特價區只要眼色足夠好,可以花很便宜的價格買到比較新鮮的藥草。

林叔的店鋪很大,不過裝修非常粗犷簡約,也沒有那些花裏胡哨的茶位與屏風景觀綠植。

各種藥草沒有放在玻璃櫃裏展示,而是随便擺在木制臺面上,就跟買菜似的,一堆低階修士在挑挑揀揀。

程溪雖然穿成了神獸,但她骨子裏還是家庭條件負債的普通社畜。逛網店會貨比三家,點外賣會斤斤計較湊滿減,看到五塊錢一顆的草莓,會罵罵咧咧退出生鮮欄目。

眼下看見普通修士挑揀藥草的場面,程溪反而覺得格外親切,熟悉感撲面而來。

相較于其它藥草鋪論株買的藥草,這裏的藥草不分種類,全部按斤買。

程溪随意掃了眼,發現這些葉片枯黃的藥草藥性普遍都只剩下三成、四成,放在那些大的藥草鋪,這樣的藥草根本沒有售賣價值。

“這些帶回去能煉丹嗎?”程溪有點懷疑地看向已經迫不及待挑選起來的衆人。

“煉丹?當然不可能呀,這是買回去用來修煉提煉之法的,等有七、八成把握了,再換成新鮮些的。”拉着程溪過來的少女解釋。

看着這些藥性流逝大半沒太大價值的藥草,程溪不想摻和,她站在離櫃臺較近的位置,看着一位青年高興捧着一籮筐藥草來過稱。

籮筐上面的藥草即便枯黃,也能辨別出原來模樣,程溪在裏面看見好幾株不同的稀有藥草,市價起碼四十塊下品靈石往上。

“二十五斤。”

膀大腰粗的林掌櫃把籮筐往平稱上一丢,幾息後報了個價:“算五百塊下品靈石。”

“得嘞。”青年痛快給完靈石,提起這一籮筐藥草離開。等會,真就二十塊下品靈石一斤?

“不是都得五、六十塊下品靈石嗎?”程溪不解地看向林掌櫃,指了指幾個有标價的木臺子。

“那些是挑出來的,都還能榨點藥性。二十塊靈石一斤的只能用來練手,什麽種類都有。”

林掌櫃的語氣是與外形不符的溫和:“很适合你們這些剛入門的學徒練習提煉之法。”

程溪聞言,默默走近幾個特制的大籮筐,昔日那些價位讓人煉氣期修士望而卻步的稀有藥草,這裏都有,藥性普遍在三成到四成。

一般人确實榨不出藥性來,但程溪不同,她有把握提煉至少兩成藥性。

“要是兩成藥性的藥珠也能賣錢……”程溪腦子裏冒出念頭,心髒怦然一跳,那她這不就相當于無本買賣嗎!?

對比藥性只多五、六成,但單價卻呈幾十倍翻漲的新鮮藥草,誰更劃算不言而喻。

只是一般人沒這個提煉實力罷了。

反正藥草便宜,本着試一試的想法,程溪也投入到挑選之中,她只剔除藥性低于兩成的。

有修士在附近挑選,目光瞥了眼程溪的籮筐,忍不住提醒:“你挑的根莖都快發黴了,怎麽還往裏面放?”

“看起來還有點藥性。”

程溪目光落在葉片發黃,根莖枯竭的藥草上,這種藥草藥性集中在莖絲裏,算是保存比較好的,還有近四成。

“這個能有什麽藥性啊。”說話的修士失笑,友善提議:“你最好看看別人怎麽挑的吧,別二十塊下品靈石真買了一堆垃圾回去,靈石也不容易賺。”

“嗯……”

程溪神色平和地點頭,她當然知道這些人挑選準則是什麽,葉片根莖越新鮮越好。這反倒讓她這種對藥性感知極為敏銳的,有了可乘之機。

本來只打算挑個幾斤用來嘗試,結果程溪提過去結賬時,自己掂量重量估計得有三十來斤。

要是用來買新鮮的稀有藥草,這筆靈石只夠買七株左右,程溪給完靈石便将籮筐收入儲物袋中,引起附近煉氣期修士豔羨不已。

她居然有儲物袋,還比半個立方大。

“林叔。”

程溪正準備轉身,恰好聽到身後傳來一道有點耳熟的嗓音,她回頭目光與陸秋鴦對了個正着。

兩人大眼瞪小眼,顯然都對彼此有點印象,同時,還有股蜜汁尴尬的氣氛在擴散。

一個陸府之女,一個醫師後輩,看起來都不像缺靈石的人,卻相遇在堪比撿垃圾的廉價藥草店鋪……

這就跟富二代在垃圾場翻東西突然發現另一個富二代捧着一堆垃圾正準備離開,彼此神色均很複雜。

“姑娘怎麽過來了?”

林掌櫃熟稔地與陸秋鴦打招呼,爽快道:“給你留的那些就在後院。”

陸秋鴦面色複雜:“……”

不要說得好像她也是來這種地方買廉價藥草的啊!

“小藥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陸秋鴦深吸一口氣道。

“嗯。”

程溪點頭,跟着她一路來到店鋪後院,不算大的院子裏擺着十幾個大藤框,還有修士在忙碌。

“姑娘。”

“姑娘,你過來了啊。”

幾個修士見到陸秋鴦,紛紛向她打招呼,言語間恭敬又稍帶喜色。

“嗯,各位辛苦了。”

陸秋鴦一說,這些人紛紛表示不辛苦不辛苦,跟遇上領導來視察時的反應一模一樣。

程溪方才聽掌櫃那麽說,還以為陸秋鴦只是這間店鋪的常客,現在看到這些修士态度,顯然她并非常客那麽簡單。

陸秋鴦領着程溪踏進一間點着淡淡熏香的屋子,裏面只有撥弄算盤的聲響,陸秋鴦一進來,算盤聲便停了,一位面目滄桑俊朗的中年男人從裏間出來。

“姑娘,這是上個月的賬本。”中年男人把數百頁厚的藍皮書籍,恭敬遞給陸秋鴦。

“嗯,孫賬師辛苦。”

陸秋鴦說罷,這位孫賬師自覺離開屋子,她偏頭看向程溪,溫婉笑道:“裏間有茶位,小藥姑娘稍坐片刻,我上回買了些雪霁靈茶,聽聞靈力充沛飲之甘甜回轉,我對茶道不精,小藥姑娘可否幫我試試?”

“我對茶道也不精通。”

程溪搖頭說。

“那喝完只管說好或是不好就可,要是不好喝下回就換其它靈茶。臨原城的茶道大産業,足有十幾種之多,多嘗幾樣總能遇上喜歡的。”

陸秋鴦從書架将一個窯青小瓷壇搬下來,與程溪一塊走向裏間。

一輪雪霁茶飲下來,陸秋鴦看向不太說話的程溪,主動問:“小藥姑娘可是有什麽想問我的?盡管說便是。”

程溪聞言,微微擡眸,視線落在陸秋鴦清秀面容上,跟前不久在麒麟房不算美妙的相遇比起,如今的陸秋鴦反倒看起來更真實,也更自信。

“你是這家鋪子的老板?”

程溪輕聲問,她忌憚小說裏陸秋鴦蛇蠍般的心機,但同時又有些好奇這位女子的經歷。

“嗯嗯,說來有些不好意思,我初涉藥師修習提煉之法時,因消耗過大,導致每個月的例錢全砸了進去,還得找人借。”

陸秋鴦面露羞赧,端起靈茶飲了一口,坦然道:“後來實在無以為繼,我便尋找比較便宜的藥草,也不一定要多新鮮,只要能滿足我修行提煉之法就好了。”

“後來呢?”程溪好奇問。

“小藥猜猜,我找到沒有。”

陸秋鴦笑着賣了個關子。

程溪想了想,以陸秋鴦的腦子,應該會幹些很聰明的事,搖頭道:“我猜你應該沒找到,然後思索下,自己建立了這個藥草鋪當起老板了?”

陸秋鴦聞言一愣,旋即汗顏道:“小藥也太看得起我了,這間鋪子其實早就存在了,我只是花些靈石,将它盤了下來。”

“嗯?”

程溪目露疑惑,沒想到是這個走向。

“林掌櫃之前就是老板,但他實在難以為繼,這才将店鋪賣給我。”陸秋鴦解釋。

程溪頭次接觸到修真界行商事宜,覺得還挺有意思,她想了下,推測道:“那林掌櫃是貨源出現問題,還是銷路受限了?”

陸秋鴦聞言,眼中閃過意外,她本以為模樣精致貌美的少女是被長輩護在羽翼下的白紙,事實上在幾番交談下,她這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但少女又有着常人沒有的通透靈慧。

“是貨源問題。”

陸秋鴦盯着手中茶杯升騰的氤氲熱氣,輕聲道:“想在這臨原城裏站穩跟腳,實力跟權勢,總要占一個。若都沒有,面對危險,就只有被屠宰的下場。”

“說來我也是沾了陸家的光,不然那些貨源可沒那麽好說話。”陸秋鴦朝程溪眨了眨眼。

程溪:就很真實。

“陸姑娘自己也有本事。”

程溪倒不覺得全是陸家功勞,如果随便一個修二代借助家族勢力就能開鋪子,那怎會出現那麽多家族凋零的事,可見修二代的資質也都良莠不齊。

本事嗎?

陸秋鴦有些晃神,自從兄長重傷不愈,再也沒有第二個像這般誇過她。

像她這種不能修煉的廢人,不管做多少事,總能被一句廢人抹煞。

“你沒事吧。”程溪瞧見陸秋鴦眼睛泛紅,關心問了句。

“沒事,小藥這次過來也是買藥草修習藥性提煉的嗎?”對上少女關切目光,陸秋鴦連忙搖頭轉移話題。

“嗯。”

程溪颔首點頭,“我已經買到了,雪霁茶挺好喝的,多謝款待,我先回去了。”

“好,我送你出去。”

陸秋鴦笑着應下,與程溪一塊走出屋子。兩人在路上又聊了幾句,彼此已經有個初步印象。

程溪回到繡樓時,天色已近傍晚。

她蒲團所在的修煉室內,地上多了兩樣東西,一張宣紙與神通袋。

宣紙上面滿是銀鈎勁松般的字跡,鋪滿應長庭的氣息,他說有事情要出去幾日,神通袋裏是新的藥草與藥珠融合資料的的酬勞。

程溪靈識探入神通袋裏,這些藥草價值可比她那些普通的貴得多,年份高還屬珍稀檔次。

“這一袋得十幾萬中品靈石吧……”

程溪壓下攜貨跑路的想法,老老實實呆在修煉室裏,打算先錘煉自身修為,再幹活。

一夜飛逝。

程溪沉浸在提煉藥珠的忙碌中,應長庭給的這一批藥草檔次屬于中游水準,藥性很足,消耗的靈力也大。

也就程溪在煉化靈氣方面具備獨一無二的資質與潛力,可以長時間爆肝,換作普通人,別說三天三夜,就是堅持半天都算資質出衆。

一連兩日,

程溪均在提煉藥珠中度過。

侍女除每日送一頓靈膳外,還附上一個用靈力凝聚的短效納物珠,裏面是陸秋鴦托着送來的藥草,藥性均在五成左右,得有幾十斤。

陸秋鴦留的傳音符裏說是拿到貨以後,篩選出來的一批勉強稱得上新鮮的品質。

這些不太好混雜在論斤稱的藥草裏賣,容易引起争奪,索性當作一點小心意送給程溪修習提煉之術,用于感謝對兄長的照拂。

壓根就沒上手照顧過陸公子,這段時間更是在爆肝藥典的程溪:“……”

程溪知道陸秋鴦示好肯定有所目的,如果不是太麻煩的,她可以幫忙。但要是超出能力範圍,她也可以到時候折算成靈石還給她。

心裏有還得起人情的底氣在,這些藥草程溪收得很坦蕩,用完靈膳便回到繡樓修煉室,繼續記錄藥珠融合變化。

直到第五日傍晚。

程溪的修煉室房門被敲響。

“小藥。”

應長庭清冽嗓音在門外響起。

程溪連忙從蒲團上起身跑過去開門,仰頭看着一別五日,風姿依舊的應長庭,她眉梢帶着喜色:“應師,您可算回來啦。”

看着少女清澈眸底喜色沒有絲毫虛假,應長庭眉眼柔和,聲線愉悅,“不生我氣了?”

“我沒有生氣。”

程溪連忙搖頭,開玩笑,她生什麽氣啊,雖然當時是有點小難受,但早在當天就散了。

眼下見到應長庭回來,程溪心裏還是頗為高興的,他不在閣樓裏,程溪心裏總是不踏實。

“應師上回給我留的藥草,我融合了近半,感覺自己提升很大,所以……”

程溪眼巴巴盯着應長庭。

“嗯?”

應長庭唇角含笑看她。

“能不能把每天十份資料提升到二十,不,十五份呀……”程溪小心翼翼問。

這幾天應長庭不在,算上之前的,程溪儲物袋裏已經積壓近兩百份資料。

程溪琢磨着得把它們換成靈石才行。

“資料可都給我。”

應長庭這次很好說話。

程溪愣了下,進而被狂喜取代,近兩百份資料,她得賺多少靈石啊!

應長庭靈石給的極為痛快,都是靈氣很充沛的上品靈石,總共兩千塊。

一塊上品靈石可以換一萬下品靈石。

程溪跟着應長庭來到主閣樓的琴亭後,往地上一坐,就像一頭貔貅,捧着自己的儲物袋發呆。

她有錢了,她終于有一筆巨款。

就程溪當前對靈氣的需求,一塊上品靈石夠她五次飽和,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用為靈氣發愁。

真好啊。

“小藥這段時間融合藥珠,可有所悟?”應長庭語氣随意問。

聽到應長庭的聲音,程溪立馬挺直腰杆,把儲物袋收起,認真思考他話中內容,半晌才斟酌開口:“不同藥珠融合的變化很奇妙,還會碰撞出截然相反的效果……”

程溪把自己這段時間融合藥珠的發現一五一十全部說了出來,都是從大堆實踐中積攢的認知。

應長庭越聽眼中欣賞之意越顯,待程溪說罷,才輕彎起眉眼,指點道:“藥珠融合,正是藥師的入門,也是醫師的旁通之術。”

“三類藥珠強行融合,需要輔以功法方可成功,這是藥修一道。”

“藥修與醫修同出一源,但醫修入門太久,随時間演變才源出兩道。小藥于此道頗具悟性,可有想過以此為道?”

應長庭的詢問,真正觸及到程溪的知識盲區,什麽道啊道的,她根本不了解其中優劣,自然無從想起。

“這條兩道,能保護自己嗎?”

程溪覺得眼下是個請教的好機會,好奇問:“與人戰鬥厮殺,會不會很落下風?”

“唔。”

應長庭沒想到小姑娘居然會考慮這種暴力之事,但有這個意識,倒也是好事,他輕輕一笑:“道乃是修者心之所向,是其本源。若論對敵與厮殺,還是各類武技與術法更具優勢。”

程溪似懂非懂地點頭。武技跟術法她清楚,應長庭談論的道并不晦澀,反倒很好理解。

這次交談讓程溪忘卻了時間,直到天色入夜,她才恍然自己居然聽了将近三個時辰。

若說收獲,大抵是對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未來,不再那麽迷茫與無措,同時對道的理解更深入。

她既要擺脫裴游時帶來的陰影與威脅,也要好好修行自己的道,程溪幹勁十足回到繡樓。

當天深夜。

程溪輕松突破至煉氣五層,精神抖擻地繼續提煉藥珠,除了應長庭給的一批藥草,還有她之前在藥草店鋪買的普通藥草。

這些即将枯萎的藥草提煉起來很快,藥珠也比正常的要小約三分之一,好在藥珠色澤純粹沒什麽雜質。

程溪準備多攢點再去丹師坊處理。

次日上午品用靈膳時,陸秋鴦的聲音從傳音符裏傳出,盛情邀請程溪參與藥師法會。說是臨原城很出名的幾位藥師,聯手弘揚藥道并解惑修行上遇到的問題。

程溪對藥師法會很感興趣,主動向應長庭彙報行程,時隔一日,與等候在陸府側門的陸秋鴦碰面。

“好幾天不見,你一直待在東苑可還習慣?”陸秋鴦打量換了身白裙款式,氣質仙然的少女,眼底閃過對容貌的欣賞。

“我都沒出過繡樓。”

程溪嘆了聲,“一直在提煉藥珠。”

陸秋鴦誤以為她還在練習,安慰道:“前期提煉藥珠是這樣的,等成功幾次找到感覺,就會好很多了。”

程溪:“???”

不,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這次藥師法會離府上很近,我們可以從主街走過去,只要一刻鐘,你要不要沿途逛逛?”

陸秋鴦提議道。

程溪聞言,也沒糾結她的小誤會,颔首同意:“可以,我這段時間出門都是坐獸車,還從未看過街上風景。”

許是有人陪着,陸秋鴦的話逐漸多起來,只要是程溪關注的店鋪,她都能說出一兩件往事,或是其背後勢力的糾葛。

“你對其它家族好像很了解?”

程溪好奇問,她都懷疑陸秋鴦該不會每天沒事幹,真把周圍十裏的各個勢力與脈系都給摸清楚了吧。

幾十個勢力,居然捋得無比清晰。

“噗。”陸秋鴦聞言一笑,“小藥家是不是旁支不興旺?”

程溪如今用了金符,相當于多一個馬甲,對陸秋鴦的詢問并未隐瞞,“我是孤兒,師父撿到以後,只有幾位長輩,沒有家族。”

“抱歉。”

陸秋鴦主動道歉,而後解釋:“陸家很大,我光是同父異母的叔叔與姑姑就有十幾個,他們生下的子嗣就更多了。大家族都傾向于聯姻,所以雖然這些勢力不同姓氏,但若細究,都帶點親故。”

程溪:“……”

她光是聽着都覺得頭皮麻了。

“那你們關系好嗎?”程溪好奇。

陸秋鴦哼笑,雙手交疊在胸前,感嘆道:“湊合着過呗,利益牽扯太大,大家都不敢撕破臉。所以就會強自把家族榮耀寄托在自家小輩身上,相互攀比,尋找優越感。”

程溪發現陸秋鴦說起這些事,仿佛像個局外人,轉念一想以她的體質,确實也沒幾個人會心無芥蒂地容納她。

兩人一路抵達臨原城的法會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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