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施壓 (1)
“我想呆在明春堂或是住宅, 這又與大師兄你何幹?便是師父在,也會過問弟子意願,如今輪到大師兄你,便要開始興一言堂, 強買強賣了嗎?”
程溪臉上揚起淡笑, 條理清晰地反駁張玉笛。
“師父閉關前, 将堂令交付于我,只要是明春堂的人, 便要遵從堂令, 這是師父定下的規矩。”
張玉笛一雙銳利眸子, 緊盯着程溪, 咄咄逼人道:“倒是三師妹, 言語分毫不尊長幼,不服堂令, 師妹可曾有将自己當做明春堂弟子!當做明春堂的一份子?”
“原來是得了堂令, 才讓大師兄這般長志氣。”程溪哂笑, 明白過來張玉笛這嚣張态度與底氣從何而來。
“師妹若不能每日戌時前抵達明春堂,便不要在此地耽誤其它人。”
張玉笛這話已經相當不客氣,他看向其他藥師與跑堂,淡然道:“你們去忙吧,若今日盈餘上佳,大家都有茶水費。”
原本還對張玉笛這态度感到不适的幾位藥師, 聽到茶水費以後頓時熄了心思。
衆人看了眼站在門口的程溪, 又看了看張玉笛, 比起才入門沒多久的程溪,他們還是更願意服從已經跟在陳堂主身邊将近二十年的張玉笛。
尤其是他手裏還有堂令,這足以說明陳堂主更看重誰。心中有所傾向後, 衆人紛紛散去。
柳星舞跟在張玉笛身邊,面色複雜看了眼程溪,又很快被心中虛榮與驕傲取代。
大師兄已是明春堂代理堂主,而她,是大師兄最信任的師妹!
張玉笛淡然目光落在程溪臉上,即便被如此排斥,小姑娘平平的外貌仍帶着淡淡笑意,好似被針對的人不是她一樣。
“師妹倒是心大。”張玉笛輕笑,語氣不像誇獎,倒像在說她臉皮厚。
程溪也跟着笑,“比不得大師兄,之前在師父面前,天天披着一張皮,挺難受吧?不然何至于剛得了堂令就迫不及待把皮撕下來。”
一下就被戳中難堪的張玉笛笑意轉淡,心生惱意,漠然提醒:“師妹,沒了師父跟明春堂,你只是一個普通的煉氣五層小修士。”
Advertisement
“大師兄,就算師父徹底消失不再擋着你的路,你想掌控明春堂,還請先突破築基期再說。”
程溪一字一句紮心至極。
她看出了張玉笛的野心,但在修真界,光是野心跟心機,想要穩住跟腳是絕對不夠的,尤其像明春堂這種在興山鎮裏數一數二的大勢力。
“這就不勞師妹操心了。”張玉笛知道程溪說的是事實,但這更讓他心裏梗得慌,冷笑一聲,手指緊捏着袖子裏側,轉身離去。
程溪對明春堂沒想法,若不是張玉笛這态度實在過于自我與嚣張,她也不至于撕破臉。
不過她發現這撕破臉的感覺還不賴,連帶着心情都舒爽不少。
“戌時起又不難,你要是趕不及,也可以在明春堂附近的客舍住下。”柳星舞看了看走遠的張玉笛,念着昨天那和凝脂膏,又望向程溪勸了句。
“我為什麽要這麽委屈自己?”
程溪奇怪地反問柳星舞。
“你未免太自大了些。”柳星舞對程溪這荒廢資質的态度,很不滿,“你縱使資質再好,若沒有藥師指點,也只會停滞不前。你向師兄服個軟就是了,怎麽還跟自己将來過不去?”
柳星舞這番話其實說的也有道理,但她嚴重錯估了程溪的天賦,也高估了明春堂其它藥師的能力。
程溪光是氣海心法,就足以碾壓這群藥師。而那些經驗上的積攢,需要的是親身體會,光靠跟在身邊學,并沒有多大效果。
“勞師姐費心了,不過我打算靜修一段時間……”程溪說到這,頓了下,還是問道:“附近的客舍在哪?勞煩師姐帶去我看一下,說不準我之後靜修出關,會在戌時前趕來。”
柳星舞皺緊的眉頭又松開,颔首道:“我讓跑堂的帶你……”
“跑堂的忙前忙後,若是不遠,師姐替我指條路就是了。”程溪随意道。
柳星舞想了下,覺得離得不近确實沒必要白費一個跑堂的,她走近院門口,随口道:“客舍就在雲錦布匹莊的側面,從這裏直走出巷子。”
程溪乖巧跟上柳星舞,兩人在巷子裏走了一段路後,程溪冷不防問:“師父在哪閉關?”
“嗯?”柳星舞愣了愣,旋即搖頭:“師父只說要閉關,并未告知我們地點。”
“師父往常閉關總有固定地點吧,師姐不清楚嗎?”程溪追問。
“你問這個做什麽?”
柳星舞察覺不對勁,警惕看着程溪。
“想起有些東西要交給師父,比較重要。”程溪信口胡謅道。
柳星舞想得有點多,她看向程溪的眼神逐漸複雜,拒絕道:“我不知道師父平日在哪閉關。”
“師姐擔心我向師父打師兄的小報告?”程溪了然輕笑。
柳星舞有種被道破心中想法的尴尬,她神色微妙,很快又冷靜下來:“沒有,我真不清楚。”
“既然師姐不知道,那算了。”
程溪沒有再追問下去,兩人抵達街巷盡頭,她停住步伐淡然道,“客舍就算了,還是靈渠街更自在。”
柳星舞:“……”
感覺有被戲耍到。
柳星舞臉色不太好看地轉身,恰好碰上離她幾步遠的許白期,她看了眼許白期,招呼都沒打,側身與他擦肩而過。
“師父經常閉關的幾個地方我昨晚去看過了,都沒有人。”許白期垂眸看向程溪,神色平靜道:“師父給堂令的時候我不在,聽其他藥師說,張玉笛問過師父閉關地點,師父沒說,只說歸期不定。”
程溪一雙靈動的水光眸裏顯出幾分笑意,颔首道:“謝了,張玉笛狼子野心,我還真擔心他膽大包天,對師父下手。”
她方才叫柳星舞出來,也是想試探一二,從其态度來看,張玉笛還未把算計打到她身上。
“他的确想下手,只是礙于不知曉閉關地點。”許白期很篤定,“這段日子拜在陳師門下,我受益匪淺,現在我準備離開了。”
許白期在程溪半米位置停下步伐,注視少女清澈靈動的眼睛,開口提醒,“你得罪了張玉笛,他這人面善心黑,眦睚必報,你要小心。”
程溪愣了下,她沒想到許白期會這麽果決,不過他眼下離開,反而是明智之舉。
張玉笛不會容忍意見相駁,地位與他相當的程溪與許白期,若陳知秋遲遲不回來,兩人早晚會被他收拾掉。
許白期也正是意識到這點,才打算激流勇退,抽身離開。
“聰明人。”
程溪看着許白期,目露欣賞道。
“我只是在興山鎮沒什麽牽挂罷了。”許白期搖頭,所以他在權衡之後,可以很痛快地做出決定。
程溪與許白期最初相識于藥草拍賣會,當時兩人因藥性之争,算有點小過節。
但一同拜入陳知秋門下後,許白期性子雖然不合群,卻并未對程溪展露敵意,甚至在山脈裏,還提醒她小心張玉笛。
這回也算及時雨,解了程溪一些情報上的短缺,她從儲物袋裏拿出五十塊中品靈石,用靈力包裹遞給許白期。
程溪擡眸看向許白期清俊臉龐,溫聲道:“同門一場,我之前外出從前輩那裏得了些恩賜。這個就算做告別禮了,祝師弟前途似錦。”
“同門二字是程姑娘過譽了。”
許白期搖頭婉拒道:“我能得陳師照拂,多虧了程姑娘當時幾句話,如今不過是盡我所能反饋于你。”
程溪眸中浮現疑惑。
幾句話?哪幾句話?
她當時好像沒說過讓陳知秋收徒,反而是不客氣地指出許白期需要好好學習藥性知識……
許白期沒有要詳細解釋的意思,看着神色平和的小姑娘,嗓音偏輕,“程姑娘把東西收起吧,山高水長,我們有緣再見。”
見他固執不收,程溪颔首應下也沒勉強,靜靜目送許白期彙入大街擁擠的人潮,直至背影被淹沒。
兩人關系算不上多親近,但這番告別,還是讓程溪生出很淡的惆悵。修真界不比現代,每一次告別,終其一生都難得再相遇。
程溪沒有任由惆悵蔓延,她腳尖調了個方向,直奔美食繁多,能帶來味覺盛宴的味香樓。
這種時候,吃一頓最能解決煩惱了。
味香樓裏依舊熱鬧非凡,只不過用膳修士的境界氣息比起前段時間,暴漲了一大截。
“程姑娘!您可算回來啦。”
味香樓唇紅齒白的門面少年見到程溪,那表情簡直恨不得撲在她身上,叽叽喳喳給她帶路,“您最喜歡的窗廂,還給您留着吶。”
“自從豬髒換了供應,就連我爹都說,撒再多香料,那味都比不上您那批豬髒清炒一碗來得誘人。”
“好些常客嘴被養刁了,時不時就問何時把供應換回去,昨掌櫃還說這個呢。程姑娘養的豬髒,什麽時候能售賣啊?”
唇紅齒白的少年亦步亦趨跟在程溪身邊,好奇詢問。
程溪心情有些複雜。
豬髒都比她受歡迎啊。
“過幾日吧,不過近來豬價上漲,豬髒估摸着也會升些價位。”程溪随意道。
“掌櫃最不缺靈石,只要食材品質足夠好,這些都很好說的。”少年神色雀躍。
修真界裏說到底還是最關注品質,程溪清楚這點,看着少年給她斟倒一杯茶水後,關上廂房門離開,她收回視線,望向身側半掩的窗戶。
窗戶下方就是味香樓的主街。
往來的人潮裏,夾雜着不少築基期修士。這些人大多仰首挺胸,面色自信潇灑,錦衣佩玉,從五官來看,年紀普遍在二三十歲。
“盡是天驕弟子啊。”
程溪本着吃瓜的想法,興致盎然地看着街上的修士,暗暗嘀咕:“年輕人自信又氣盛,一點小事就擦出火花,也不知……”
“砰——”
程溪正琢磨着這些修士打起來,興山鎮藥館生意肯定會很紅火,結果身側的木板忽然被人踢開。
幸虧她蹲得及時,不然絕對要被斷裂的木板砸到。
程溪第一想法是遭了,自言自語好像被人聽到了,但包廂就算沒布置陣法,只要嗓門不大,也不至于傳到隔壁去啊。
“程姑娘,程姑娘你沒事吧!”
味香樓唇紅齒白的門面少年急着打開包廂進來,見到蹲在座位旁的程溪,松了口氣,又急聲道:“前面那兩個包廂的客人打起來了!您要不要換個位置?這地方太危險了,隔着好幾個包廂還險些傷到您。”
程溪:“?”
她這是險些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了?
“築基期打架?”得知沖突地點離這有點距離,程溪站起身問。
少年點頭,“對。”
“這砸壞了,得賠錢吧?趕緊招呼你們味香樓的築基期堵着門,別讓他們跑了。”
程溪一本正經說。
“噗嗤。”
門面少年生得俊俏,笑起來也很有少年朝氣,他看着程溪點點頭說:“掌櫃是這個意思,不過那兩位已經賠了靈石了,整整五百塊中品靈石。”
“嗯,你幫我換一桌,切記要離他們遠些。”程溪随意道。
“好嘞!”
門面少年目光落在桌上,之前斟的茶水只剩半杯,他愣了下紅着耳朵連忙收回目光,殷勤地帶程溪換了包廂。
換到二樓角落的程溪等待半刻鐘,桌上已呈上五道色香味俱全的葷菜。
味香樓的葷食很實在,青瓷色的大碗,食物份量均是微微堆起,添味的配菜就像襯托鮮花的綠葉,只有那一小撮。
對比程溪曾經吃過的梅菜扣肉,一大碗梅菜相比,味香樓堪稱業界良心,好吃又不貴,大部分食材還都剔了骨,份量很紮實。
兩刻鐘後,程溪從味香樓出來,滿臉餍足。她在主街的商鋪逛了一圈,購置木傀儡所需的工具後,趕回靈渠街的住所。
靈渠街近來多了不少陌生面孔。
程溪走近自己住宅這條巷子,遠遠見到一個熟悉面孔神色肅然地立在院門的臺階上。
“段老板?”程溪走近以後,疑惑地喊了聲,“怎麽今日就過來了?”
在興山鎮經營着包子鋪的段老板側頭看向程溪,長嘆了一聲,愁眉苦臉道:“程姑娘,我是來與你說一聲,你的豬肉,包子鋪不能收了,對不住啊。”
程溪想到昨日的藍衣男子,段老板要是對高品質的豬肉沒有需求,就不會特意讓人蹲守着等她回來。
而短短一天,得知她回來的消息,卻親自上門表示不能再收購豬肉,這其中怎麽看都透着詭異。
程溪心裏有所推測,溫聲問:“段老板可是遇上了什麽事?”
“唉……”段老板看了眼程溪,面色糾結,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
“先進來坐吧。”程溪見這其中有隐情,把院門打開,邀請段老板道。
段老板經過一番權衡,咬了咬牙還是毅然踏進院子裏,他三兩步拉近與程溪距離,壓低聲音道:“程姑娘,咱們也算合作一場,我就長話短說了。”
“今早明春堂的人找上我,說程姑娘你養黑皮豬荒廢了修行,不準我鋪子再買你的豬肉……還問了我除我之外,有哪些買你豬肉的,這我只說不知道。”
“包子鋪在興山鎮沒根基,只有我一個人撐着,明春堂這麽要求,我委實沒有拒絕的底氣,只得答應。”
段老板說着說着神色有些愧疚。
明春堂明顯是沖着程溪來的,段老板心裏縱使一百個不願意,在比對雙方實力以後,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答應,除非他不想在興山鎮混下去了。
“我知道了,為免惹人猜疑,這杯茶看來段老板喝不成了,我就不送了。”
程溪聽完始末,臉上神色毫無變化,反倒溫聲安撫:“給段老板你平添麻煩了,待我解決這事,我們再合作。”
“好,好!”
段老板聞言,臉上露出喜色連忙應下,準備出門前,又低聲道:“味香樓跟盟會關系不淺,他們應該不容易受明春堂要挾,程姑娘不妨與他們談談。”
“好。”
程溪見段老板冒着風險出主意,不由莞爾,若是一般人,恐怕在得了警告之後,決計不會再聯絡她。
而段老板不但專程過來道歉,說明情況,還幫她出主意,可見心思甚是厚道。
目送段老板離開,程溪淡然一笑。
張玉笛這動作确實夠快,理由也挺充沛,養豬耽擱小師妹修行,這誰聽了不得理虧啊。
“不如,殺了,他。”
人煉魇從後院悄無聲息跑過來,一雙猩紅眼珠透着純粹殺意與惡念。
“不用,他既然想玩,那我就陪他玩玩,且看他能翻出多大的浪花來。”
程溪笑着制止,雖然把人直接摁死是最痛快的,但張玉笛是師父大弟子,總歸要給師父點面子。
除此之外,人煉魇是至惡之物,程溪不想助長它的殺心,能用和平手段解決,她還是打算稍稍花點時間。
“小娃娃,你這些豬肉賣不出去的話,要怎麽解決啊?”木傀儡明顯聽到了前院發生的事,它晃悠着從正屋走出來,嘴巴張合,“那個明春堂,我怎麽覺着目的不純。”
“就是目的不純,對了,你要的東西我買回來了,放你住的側屋吧?”程溪随意道。
“好呀,可惜今日沒出太陽,不然我制作木犬的動作還能快些。”木傀儡很是遺憾。
程溪推開側屋的門,聞言好奇道:“這太陽還能加快你幹活效率?”
“不能,就是沒太陽渾身不舒坦,做得慢。”木傀來很實在。
程溪:“……”
得嘞。
程溪把一堆工具與靈木放在側屋裏,随木傀儡折騰,她則回到正屋裏倒了杯茶水解渴。
人煉魇一身黑霧靜靜團在木椅上,猩紅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豬肉,要,怎麽,解決。”
“不能賣豬肉,可以賣臘肉嘛,先屯着風幹,姓張既然這麽說了,那我怎麽也得滿足一下他啊。”
程溪喝完一杯茶水,腦海裏的計劃逐漸成型,她唇角微翹,笑着說:“你好好照顧後院的黑皮豬,給它們加大運動量,多添點瘦肉,我去外面買些青鹽回來。”
興山鎮也有風幹肉店鋪,生意還不錯,畢竟風幹的食材儲存起來總是容易些。
作為世俗人與修士混居的小鎮,又是靠山吃山,沒有勢力惡意競争,這裏的生活氣氛比之宗門與城池,明顯要濃郁不少。
賣青鹽的調料鋪很實在,十斤上等青鹽才算一塊下品靈石,若是按金銀來算,那得要上百兩銀錢。
程溪心裏琢磨着幾十頭黑皮豬全部臘起來,這耗鹽量肯定不少,她看向掌櫃溫聲問:“店裏的青鹽存貨有多少?”
“有兩個庫房嘞,得有五千斤。”胡子發白的煉氣五層掌櫃嗓音稍顯老态,但足以讓人聽清。
“我先要…三千斤吧。”
程溪想了下對掌櫃說。
“噗,咳咳咳——”掌櫃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一雙蒼目,拔高嗓門問:“要多少?!”
“三千斤青鹽,三百塊下品靈石對吧。”程溪感知到自己脖頸挂着的儲物袋,再次感嘆有錢真好。
“是這個價沒錯,小姑娘買這麽青鹽作甚,儲備不當,容易化掉,可別平白損失了。”上了年紀的掌櫃善意勸告。
“做風幹臘肉。”程溪沒隐瞞。
掌櫃聞言,不由打量了樣貌平平,但一雙眸子格外清澈靈動的小姑娘幾眼,以過來人的經驗道:“三千斤青鹽,能臘上萬斤肉了。”
“只能臘這麽點?”程溪眸子微睜。
掌櫃:“?”
“我還是買四千斤青鹽吧。”
程溪想了想住所的面積,前院的兩個側屋一間給了木傀儡,另一間正好用來放青鹽。
不過側屋用來當庫房,得稍作改造。
程溪痛快付完靈石,給了個地址讓掌櫃把青鹽運過去,她又跑了躺建材鋪,約兩個空閑木工把自己的改造要求說了遍。
在靈石的驅使下,時至下午三點。
程溪前院的側屋改造成功,面積有所擴大,外觀也煥然一新,房門改在左側,一推門就能看見兩個巨大的木質凹箱,需要踩着十幾層木梯才能看見裏面景色。
裏面盛放的是淡青色的上等青鹽。
整整四千斤。
“青鹽加改造,再加黑皮豬的成本,哎,怎麽才花了四千下品靈石啊。”
程溪算着賬走到後院,看着玩命奔跑的黑皮豬,跟昨天剛買過來相比,能明顯看出瘦了,肉也更緊實了。
“噠噠,噠噠噠——”
程溪正準備去明春堂添堵,聽到身後傳來清脆踩踏聲,她下意識回頭。
一頭米白色的四足木犬仰着頭與她對視,其背高半米,四足配的是鋒利的鐵爪,那張狗嘴經過改造,裏面是閃着寒光的鐵牙。
“咔咔——”
木犬約成年人巴掌大的嘴巴張合,鐵牙碰撞發出讓人牙酸的咔咔聲響。
“小娃娃,要不要試試這只木犬本事?”木傀儡的精神傳音從木犬身上發出。
“怎麽試?”
程溪眸中浮現驚奇。
“小娃娃去院外,假裝進屋的賊偷,只要能踏上二樓,就算小娃娃你贏了。”木傀興致勃勃。
“行啊。”
程溪痛快答應,興山鎮的陣法成本太大,再加上住宅沒什麽重要東西,她就沒準備。
木傀儡興致這麽高漲,程溪本着陪它玩一會的想法,走出院子,順手關上門。
為了挑個合适的位置,程溪繞着這棟宅子走了兩圈,直到被兩個年輕的煉氣期修士攔住去路。
“你鬼鬼祟祟,在這附近張望什麽!”說話的少女衣着講究,觀秀麗外貌年歲應當在十六七歲,但修為已是煉氣八層。
她身側的年輕人已經築基,但對外呈現的境界威壓是煉氣九層。
“誤會,我只是在看看我這棟宅子,有哪裏需要修繕的地方罷了。”程溪和氣道,“兩人若是不信,我有鑰匙,可以請你們進屋喝杯茶水。”
“那就請你帶路吧。”
少女眸中仍帶着懷疑,語氣不善道:“聽聞這鎮上賊偷多,你最好拿出有力的證據,不然,我定要為民除害!”
“……”
程溪有點小尴尬,她這行跡放在外人眼裏确實很可疑,不過她心裏倒沒虛。
領着兩人來到緊閉的院門前,拿出鑰匙打開了上面的銅鎖,和氣道:“兩位要進來喝杯茶嗎?”
“你真住這啊……”
少女見狀,面露訝異,許是察覺自己話裏意思有些歧義,連忙補充道:“我聽聞靈渠街的住宅很貴,尋常煉氣期很難買得起的。”
“也還好吧,就三五萬下品靈石。”程溪如今眼界不同往日,尤其是儲物袋裏還揣着一筆巨款,她真沒覺得這裏的住宅貴。
察覺到兩人沒什麽惡意的打量,程溪頓了下,又随口補充道:“當然,這也與我的營生有關,比較賺靈石。”
“是什麽營生啊?”少女瞬間被勾起好奇心,緊盯着程溪問。
“顧桃。”
青年側目,嗓音清朗,帶着制止之意。
“養豬。”
程溪面露笑容。
顧桃:???
青年:?
“養,養豬?”
顧桃懵了下,不由得看向自家師兄,“師兄,修士還需要養豬嗎?”
青年面色複雜:“……”
這個問題,他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正因為修士不養豬,所以我養了才賺得多。”程溪一本正經蠱惑道,“兩位想不想看看我的養殖場,就在後院裏。”
“師兄,可以嗎?”顧桃望向青年。
“那就,叨擾了。”
青年抿了下唇,看着程溪禮貌颔首。
“沒事,沒事,請。”對于送上門來的實驗員程溪還是很客氣的。
她站在院門口,擺出很客氣的姿态,在兩人即将踏進去前,随口提了句:“對了,院內有防賊偷的惡犬……”
程溪話還沒說完,早就埋伏在一旁的木犬鐵嘴發出咔咔聲撲向兩人,青年急忙握住師妹手腕,險之又險讓她避開被咬中的危險。
然木犬對兩人窮追不舍,青年自忖自己身手不弱,但這木犬行動間,章法既詭又快,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次次都将他後路堵住。
青年連續數招脫身不得,程溪也沒想到這木犬居然這麽給力,她擔心青年心生火氣直接毀了木犬,貼心開口道:“道友可略施靈力困住它,這木犬是我一位長輩贈送,用來守家,誰知竟對陌生人如此警戒……’
顧桃已經退至安全位置,見木犬與師兄搏鬥在一塊,竟隐隐占據上風。
這木犬狡猾多端,騙了師兄一招,顧桃擔憂此物對師兄造成傷害,掐着時機施展靈力意圖推開這木犬。
“小桃,不可!”
青年顧不上實力暴露,立即凝聚保護罩,抵擋顧桃的攻擊,而後身形一撤,退至院門口。
“姑娘這木犬,不知是哪位前輩所制?”脫離戰鬥後,青年看向程溪,禮貌詢問。
程溪面露歉意,神色真摯:“這個,我也不清楚,長輩送給我以後,就外出雲游了。”
青年也未懷疑真假,這木犬絕不可能出自眼前這位煉氣五層的姑娘之手,而市面上的傀儡,能用普通靈木達到這種實力與境界的,少之又少。
“這木犬很厲害。”青年認真誇贊,“用來看家護院,綽綽有餘。”
“嗯,我這裏也不常有人來拜訪,驚擾二位了,我看看能不能把它弄開,好方便兩位進來。”
程溪走進院子裏,木犬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伸手将木犬抱起,看向院門口的兩人,禮貌道:“兩位可以進來了。”
顧桃怔怔看着被抱在少女懷裏的呆呆木犬,與先前兇猛的進攻仿若兩物,她心中不由生出些許羨慕。
這麽厲害又認主的木犬,她也想要。
“我與師妹還有些事,不叨擾姑娘了。”青年一反常态地沒有進來,喊上不情不願的顧桃動身離開。
程溪稍顯遺憾地表示理解。
兩人走在街巷裏,直到快抵達租賃的住宅,顧桃才疑惑道:“師兄,為什麽不進去啊?”
“那只木犬很厲害,既然是看家護院,住宅有前後院,你怎知後面有沒有。”
青年肅然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初次見面,不知品性就貿然進入對方住宅,這屬實不智。”
“可我覺得她人不壞呀……”
顧桃小聲嘟囔。
青年嘆了聲,對自己這個不知世俗險惡的師妹說了好幾個案例,把人吓得臉色發白才作罷。
住宅裏。
程溪把木犬放在地上,木犬發出咔咔聲,木傀儡精神傳音道:“小娃娃,我厲害吧!”
“厲害,連築基期都被你逼退了!”
程溪毫不吝啬地誇贊,這絕對算是預料之外的意外之喜,想不到當擺件的木傀儡居然能這麽兇猛。
“咔咔咔咔——”
木犬鐵嘴不斷張合,四爪在地上胡亂蹦跳,對這誇獎顯然很受用,“可惜這木頭品質一般般,若是換上更高級的木頭,便是金丹期也不是木犬的對手。”
“更高級的木頭?”
程溪來了精神,追問道:“是哪一種,我看看興山鎮有沒有。”
“若要對抗金丹境,輕靈木就可,配上千煉鐵,制成木犬,一根就夠了。”木傀儡精神傳音道。
程溪記下這個木頭,關心道:“制作這個對你會不會有負擔?”
“沒啥負擔,就是做得比較慢,要是有太陽曬,應該能快點吧。”木傀儡說。
程溪不由莞爾,“我去市場看看。”
程溪剛踏出院門,迎面就碰上一位錦衣男子,她定睛一看,發現還是位熟人,語氣輕快問:“秋掌櫃,大忙人啊,你這是來找我的嗎?”
“聽聞陳師閉關,明春堂暫由大弟子張玉笛代管,你與你大師兄鬧不和了?”
秋明看着程溪,開門見山地問。
“秋掌櫃消息真靈通。”程溪唇角微揚,默認道。
“靈通什麽,是明春堂的跑堂來味香樓找我,說什麽不要買你的豬肉,免得耽擱你修行。”
秋明一雙上挑的丹鳳眼直勾勾盯着程溪,涼涼開口:“我怎麽不記得,我們味香樓買過你的豬肉了,不都是回回撿剩的豬髒嗎?”
程溪讪笑了下。
“這回你的豬肉跟豬髒都交由味香樓處理,價格從品質,走市價,如何?”秋明直白道。
秋明完全不虛明春堂,畢竟他自己本身就是築基期,而據傳味香樓并非獨此一家,在大城池裏也有分號,就算五大盟會想動味香樓,也得掂量掂量。
“也行,不過我買了青鹽準備做風幹臘肉,味香樓要不要?”程溪沒有拒絕秋明的提議,本着不浪費的想法,提了嘴臘肉。
“行啊,要是品質好,可以開發新菜式。”秋明痛快答應,點頭道:“事就這麽說妥當了,我還有其它事,先告辭了。”
對于秋明這來去如風的性子,程溪早就習以為常,要說築基期裏,他算是最平易近人了。
跟煉氣期也能打成一片。
“前輩。”
程溪折身回到院子裏,戳了戳趴在地上的木犬,溫聲問:“你能同時操控數頭木犬嗎?”
“數頭?”木傀儡憤憤道:“小娃娃是不是瞧不起我,就這種小玩意,別說數頭,就是幾十頭,對我來說也輕而易舉!”
“噢!?”程溪眸子一亮。
“不過……”
木傀儡豪氣萬丈說罷,又吞吞吐吐道:“我在虛陵城裏精神消耗太大,得慢慢恢複才行。現在麽,只能操控十頭木犬,要是輕靈木,那只能操控一頭。”
“所以前輩現在是在虛弱期對吧,好吧,十頭木犬能管理一座山頭嗎?”程溪心念微動道。
“那得看多大,百裏面積倒是可以。”木傀儡說。
“好。”
程溪應了聲,動身離開住所。
在去商行購置輕靈木之前,程溪特意去了趟食膳街找董家生豬鋪。
“哎——”
先前賣黑皮豬的董掌櫃見到程溪就愁眉苦臉地往屋裏躲,努力揮手,“沒了,沒了,我這真沒黑皮豬賣給你,不信你去豬欄看,一頭都沒有了!”
程溪:“……”
演得太浮誇了,你好歹把忍笑的嘴角平一下啊。
“董掌櫃欺人太甚!”
程溪覺得自己得配合下,于是她手指顫抖,憤怒的聲音恨不得讓附近看熱鬧的修士全聽了去。
生豬鋪掌櫃嘴角抽搐。
他還想說明春堂欺人太甚呢!
“你董家不賣我豬,只要有靈石,總有其他人賣,我們走着瞧!”
程溪意思意思撂下狠話,繃緊臉上神色,沖出食膳街,挑着一條路,越走越偏,直到來到董家的豬欄附近,與早就候在這的董掌櫃碰頭。
沒有豬賣的董掌櫃:真香。
走着瞧的程溪:香。
“明春堂姓張的真不是人!”
董掌櫃見她過來,憤然幫她罵了句,又殷勤笑着說:“程姑娘消消氣,黑皮豬又不只有我一家賣,到時候我出幫工費,保證悄無聲息給你運到靈渠街。”
“這事不着急,我是想跟你談談喬山那份地契的事。”程溪淡定道:“我打算買下那座山頭,你找個時間約一下你那位朋友吧。”
董掌櫃愣了下,有點猶豫道:“這,不太好吧,你現在與明春堂不和,要是劉家施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