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新住所 (1)

“小娃娃, 想要報仇,不一定非要殺人,他與你拜同一個師父,你總歸要看你師父的面子。”

木傀儡對程溪精神傳音, 苦口婆心地勸, “我知道一種法門, 可以斷了他的修道途,此生修為不得寸進, 不出一年, 他對你不會再有任何威脅。”

“黑霧, 你莫慫恿小娃娃, 她修的道與一般人不同。若手上沾了血失去本心, 可是萬劫不複的境地,也對不起那位前輩的細心栽培!”

木傀儡仗着精神傳音, 當着程溪的面, 向人煉魇說悄悄話, “你也別想着偷偷告訴她,她要是知道有位前輩對她寄予厚望,說不定壓力更大。”

人煉魇不知木傀儡所說真假,但它不想看這位血主手上沾血,更不想她踏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想到那般下場,它心中原本躁動的殺念, 漸漸平息, 通過魂血溝通程溪道:“不, 要,殺他,了。我, 吃,黑皮,豬的,血。”

程溪察覺到人煉魇躁動的殺念平息,雖不知緣由,但還是松了口氣,它這回會受傷完全是因為她的命令。

人煉魇不同正常人,它甚至都算不上人,它之前殺張玉笛之心極為強烈,程溪擔心拒絕會讓它意識更加偏激,埋下隐患,這才決定順着它的意。

如今它平息殺念,程溪也放下心來,低頭看向木傀儡直白問:“怎麽廢了他的修道途。”

木傀儡沒有隐瞞地告知,這個方法實施起來對常人來說有點困難,但有人煉魇在,反而出奇的順利。

“他不會察覺,但他這輩子将會徹底止步煉氣七層,直至死去。”

木傀儡桀桀顫笑兩聲,“他很快就會體驗到,被身邊人超越的怨憤與不甘。那種境界上的鴻溝,是不論多強的心機算計永遠也無法彌補的。”

程溪平靜看着昏死在地上的張玉笛,餘光留意到桌上擺放的新鮮燦爛向陽花。

經由木傀儡提醒,她才發現,一劍給他個痛快,實在太便宜他,有時候人活着卻斬斷其希望,才是最痛苦的。

程溪用靈力把他丢到床上,收拾好進來的痕跡後,帶上人煉魇與木傀儡離開。

人煉魇急需進食,程溪讓它去附近山脈裏找幾頭妖獸解決,她則動身趕回靈渠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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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靈渠街上沒什麽修士在,程溪回來時,柳星舞已經醒來,聽到院門被打開的動靜,她神色恍惚地望向門口。

對上柳星舞這幅随時會哭出來的表情,程溪神色平靜,她知曉柳星舞十幾年精神支柱崩塌的感覺肯定不好受,但這與她無關。

“師姐,我救了你一命,姓張的人也沒死,這樣一來,你是不是欠了我兩個人情?”

程溪柳星舞,語氣平和。

“他沒死……”柳星舞喃喃自語,臉上表情似哭似笑。

對這位大師兄的濾鏡破碎後,她忽然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那些當時不覺得,如今看來卻格外刻意的舉動。

柳星舞不願意承認,可事實早已面在眼前,原來從小時候起,她就只是一個工具啊。

一個用來彰顯他愛心友善的工具。

“他受傷了嗎?他還能不能打理明春堂?”柳星舞看着程溪,語氣柔柔地問。

程溪眉頭不着痕跡地皺了下,柳星舞的狀态有點不對,但也沒隐瞞,“他跟正常人沒什麽區別。”

木傀儡說過修道途斷了以後,再也無法修補。縱使柳星舞告訴張玉笛他身懷異常,除了增進他的怨憤,對程溪毫無威脅。

畢竟她已經不打算再挂着明春堂小師妹的頭銜,師父陳知秋的引薦之恩,程溪會在他出關後,另擇機會報答。但明春堂這些人,她一個都不想再搭理。

她從臨原城回興山鎮這幾日,因為明春堂與人煉魇口糧的事,雖然每天都很忙碌,但也只是每天确保修煉飽和拿個保底,大道與心法都沒怎麽動過。

這已經嚴重違背程溪決意沉心修煉變強的初衷,她是個糾錯能力很強的人,既然察覺不對頭,自然要盡快脫身。

“他沒事就好。”

柳星舞唇角微翹,看着程溪,哂笑道:“兩個人情,師妹有什麽需要我辦的嗎?”

柳星舞這笑容,讓程溪越發覺得不對勁,不過她還是把自己的計劃大致告知一部分,“我準備離開興山鎮,你也可我當我身死在這場陰謀中。至于人情,就先欠着吧。”

就柳星舞如今的能量,程溪還真沒有什麽需要她幫忙的,但就這麽算了也不是她的作風。

“好,我記着這兩個大人情。我先回去了,我就當在門外送完禮物以後,從未進來過。”柳星舞忍着痛站起身,笑意盈盈地向程溪告辭。

程溪:“……”

她很确定,柳星舞這絕對是黑化了。

“你想怎麽做?”程溪忍不住問,她很好奇黑化的柳星舞會做什麽。

“明春堂是師父的心血,我自然要好好守住明春堂,不讓它落入賊人之手。”柳星舞輕聲說。

曾經的大師兄現今在她眼裏,已經成為賊人。

“如此最好不過。”

程溪倒不介意坐山觀虎鬥,張玉笛這輩子的格局已經注定,倒是柳星舞稍微有點讓人好奇。

柳星舞離開後,程溪收拾好住宅裏剩餘的東西,将兩座側屋轟倒,用易貌符換了個馬甲。

戌時,晚八點。

興山鎮以北的劉家宅邸,傳來敲門聲,坐在府門後面階梯上打瞌睡的門房瞬間被驚醒。

“來了來了!”

暗黃衣衫的門房高聲應下,把府門約二十斤重量的門栓拿開,近三米高的大門拉開一條縫。

在兩盞大燈籠照耀下,門房探出腦袋打量站在門口的這位樣貌平平,唯獨一雙眸子格外清澈靈動,看年紀約莫十三、四歲的陌生少女。

“這位姑娘,您找誰呀?”

門房心裏揣着疑惑,語氣恭敬問。

劉家在興山鎮算排得上名的家族,但府上除去築基期老祖宗,灑掃打雜的侍從多是世俗人。

他們面對修士,往往帶着天然敬畏。

“煩請通報你們家主一聲,喬山那塊地我想再跟他談談。”程溪語氣平和道。

門房看了眼天色,一聽與喬山有關,也不敢怠慢,應了聲請程溪稍等片刻,匆忙趕去宅邸後院。

程溪也沒多等太久。

約莫三五分鐘左右,煉氣九層的劉守安親自趕來,見來人果然是下午與他交易地契的少女。

不知少女突然造訪的目的,劉守安心裏打鼓,拱手打完招呼,餘光沒見到她身邊的木犬,心下稍松,試探着問:“姑娘要不要進府上喝杯茶?”

“可以。”程溪颔首應下,與劉守安一前一後踏進府邸。

劉家府邸的靈氣比靈渠街還稍微濃郁些,但也是半斤八兩,放在大城池裏完全不夠看。

劉守安親自領着程溪來到古意盎然的茶室,此處已亮起淡橘燈盞,令人聞之放松的素雅幽香自熏爐中袅袅飄出,矮茶幾上,可見升騰着熱氣的精巧茶壺。

“姑娘請坐。”

劉守安招呼程溪入座後,才盤坐在她對面,兩人一側是落落大方的梅蘭竹菊屏風,一側是頗具格調的落地雅窗。

劉守安注意到少女的視線落在左側雅窗,窗外一片漆黑,但隐約可見花木池亭等景致的輪廓,他适時開口介紹道:“此處白日風光絕好,花亭與荷池的各類景物多達二、三十種,還有一簇點綴的紫竹林。”

這才是修士該有的生活品質啊。

程溪聞着素雅的幽香,精神逐漸放松,悠然在心裏感嘆。

不論是在緣仙宗、興山鎮,或是後來的臨原城,程溪始終有不容放松的任務。

像現在這樣,靜坐在雅致茶室,不用再搭理明春堂的勾心鬥角,靈境也還有近一個月才出世,她終于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感觸。

真是難得喘口氣。

“我想了下,喬山那塊地的使用期限,我可以降低至五年。”程溪神色放松地看着劉守安。

五年?!

劉守安眼睛睜大,這降的可有點狠啊,直接從二十年降低至五年。

劉守安活了四十幾年,執掌劉家十數年,也不是傻子,他很上道地問:“不知姑娘有何需要我劉家代辦的事?只要劉家力所能及,必然無事不妥。”

程溪就喜歡跟這種聰明人打交道,她淡笑道:“也不是太麻煩的事,就是想在你們劉家借住兩個月。”

劉守安:“?”

見劉守安發愣,程溪随意問了句:“不可嗎?”

“當然不是。”

劉守安連忙搖頭,“府上院落衆多,姑娘要暫住兩月自無不可,我這就安排下人去幫姑娘收拾。”

“興山鎮上若論別苑景致,靈氣充沛,大有比府上更好的。且更自在,姑娘可是沒尋到地方?”劉守安端起靈茶喝了口,隐晦試探道。

他對這位來歷神秘,修為不高但卻底蘊強悍的少女抱有幾分警惕,但又不敢直說,只能繞着彎問。

“再過一個月,興山鎮附近會有一座靈境出世,這個消息你們劉家可知?”程溪端起溫熱茶杯,輕抿一口閑聊着問。

劉守安面露恍然,“竟是靈境!”

“近來興山鎮多了不少築基期的生面孔,觀年紀樣貌也不大,想來定然是大宗大派的弟子。想不到來此,竟是因為靈境出世。”

劉守安說起大宗大派,面露豔羨與感嘆,同時不着痕跡看了眼樣貌平平的少女,心下忍不住猜測。

“我志不在興山鎮,不過是游歷至此,順便等一位長輩出關,所以劉家主不必擔心我有何目的。”

程溪神色坦然道:“這兩個月裏,我除了在府上修煉就是打理喬山,不會有太複雜的交際。”

“怎會,怎會,想來以姑娘實力,若真要對我劉家不利,也不至于此。”

劉守安心下警惕稍松,半開玩笑道。

“你這話倒沒說錯,我與你們劉家無冤無仇,喬山一事也已經順利解決。我平生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劉家主大可放心。”程溪略作颔首,平和道。

劉守安心底還是有點擔憂,但他并未表現在臉上,兩人在茶室裏坐有一刻鐘,聊完正事他吩咐下人收拾院落時,兩人也談了些其它方面的閑事。

“姑娘可曾去過大城池?”劉守安主動為少女見底的杯中斟倒靈茶,禮貌問道。

程溪垂眸看着劉家主動作不太娴熟的斟茶手法,随意應道:“臨原城算大嗎?”

“大!那種大城池,便是從指縫漏點利益,足以讓興山鎮吃得盆滿缽滿。”

劉守安情緒激動道,“臨原城底下有好幾條大靈脈,光是靈氣方面,就全面傾軋興山鎮。”

“那倒是。”

程溪颔首贊同,“不過那裏消費也大,光是一套首飾就幾萬中品靈石,十幾萬中品靈石。”

劉守安原本激動的心情在聽到這物價後,嘴角抽搐,俊秀成熟的五官扭曲得宛如便秘,他不自覺擡手捂了捂心髒位置。

幾萬中品靈石折合一下就是幾十萬下品靈石,就這,只為買一套首飾?

敗家!實在太敗家了!

這得是多嬌貴的敗家女啊!

劉守安哪怕去過臨原城幾次,也委實想象不出得多大權勢的家族,才能供奉得起這樣的小祖宗。

看見劉守安這反應,程溪心裏舒坦了,原來不是她一個人覺得這價位誇張。

不過這種消費,據陸秋鴦所說,在大家族小輩圈子裏,只算是稀疏平常的消費。

“姑娘可曾接觸過那些大家族?”劉守安平複心情後,試探着問,他很在意下午少女的一句話。

‘劉家有這樣的後輩,別說千年世家,就是五百年都夠嗆啊。’

這句話劉守安腦海裏回蕩,直戳他這幾年的心結,讓他心緒煩悶郁躁,有種籠中困獸的感覺。

“大家族,怎樣才算大?”程溪不解地問。

“年盈上億下品靈石,便是大家族了吧,族中祖宗有金丹期,還不止一位,子嗣昌盛,十代不息……”

劉守安面露向往地說。

“年盈上億下品靈石,一年就是百萬中品靈石,再折算下,一萬上品靈石?”

程溪有點迷惑,一年賺一萬上品靈石,這就算大家族嗎?這不算吧!

哪有大家族這點出息?

而且祖宗才要求金丹境界,對比陸家的家主都是元嬰境,這要求好像也有低啊。

程溪試圖理解劉守安對大家族的概念,她添了幾分好奇問:“劉家年盈多少靈石?”

“去年是六百萬下品靈石。”

劉守安想起下午割肉的那一百萬下品靈石,心又開始陣痛。

程溪:“……”

一年居然才賺六萬中品靈石?!

“劉家現有多少人?”程溪又問。

“如今傳至五代紀字輩,八十餘人。”

劉守安說到這低聲嘆道,“劉家自大爺爺手中崛起,昌盛至今已有數十年。但這幾年,族中子嗣不順,靈根天賦也一般,已有十年沒出過築基期了。”

程溪默默在心裏算一筆賬,八十人一年賺六百萬下品靈石,分攤下來每人每年七萬五千塊下品靈石。

程溪:“……”

這才是真實的修仙界寫照吧,修士風餐雨露,家族也有在底層掙紮的。

“你們也挺不容易的。”

程溪突然喪失了對家族勢力的強大濾鏡,對自己那份地契要價一百萬下品靈石心虛起來。

總有種把劉家掏空的感覺。

“倒也算不上不容易吧,若是比較興山鎮那些采藥人與獵獸人,劉家比上不足,比下還是綽綽有餘。”

劉守安不覺哂笑。

“這倒是。”程溪點頭認可,相較于興山鎮大部分修士,劉家反而是他們向往與憧憬的存在。

“你剛問我有沒有接觸過大家族。”

程溪想到自己這回畢竟要在劉家借住兩個月,喬山的事已經告一段落,雖然付了借助報酬,但若是以自己知曉的一些情報賣個小人情,倒也未嘗不可。

劉守安精神一振,注意力落在程溪身上,顯然對這個回答很關注。

“我曾短暫接觸過一個臨原城的大家族,與其族中貴女交情尚可。”程溪謙虛道。

“我只有一事困惑不解。”

劉守安語氣微急道:“姑娘既然見識過大家族,不知劉家與之相比,欠缺什麽?”

程溪:“……”

跟陸家相比,劉家絕對是被全方位吊打啊,人家随便一個管事,就能讓劉家灰飛煙滅。

“家族說到底還是憑實力。”程溪擔心打擊到誠心請教的劉守安,含蓄道。

“這我如何不知,可惜族中後輩……唉!”劉守安長嘆一聲,有心無力。

後輩不争氣,他也很絕望啊。

程溪下意識設身處地想了想,換作她想要發展家族,但後輩實力不行,她會如何。

嗯,辦法還是有的。

“族中後輩不行,也可以考慮從外面撈點好苗子回來培養,到時候結成親家,豈不美哉?”

程溪随口提議道。

劉守安聞言渾身一顫,忍不住雙手握拳重重對碰了下,他這些年忙于發展家族,開發喬山,還真忘了家族發展,不一定非要靠後代。

适當吸納新血,也是不錯的方案。

“姑娘此番一言,委實讓在下醍醐灌頂,夜已深,在下便不打攪姑娘休息了。”

劉守安态度轉變極大,說罷便殷切地招呼在茶室外聽候差遣的下人,帶程溪去住所。

“嗯。”

程溪颔首應下,在心裏算了下時間,也就喝了一刻多鐘的茶。劉守安受益匪淺,她也覺得對修仙界的了解更為深入。

根據下人一邊引路一邊介紹,程溪知曉劉家有專門待客的別莊,路程很近,三五分鐘就到了。

別莊大多都是獨棟的小兩層建築,相互之間隔有圍牆與湖泊,甚是僻靜。

劉守安給程溪安排的住所,是一座有兩間大廂房的圍牆小院,跟那些獨棟建築比,算是小別墅了。

“朝西的廂房有設床榻與活水浴池,朝北的是小茶室與書房,全憑姑娘喜好。”下人恭敬道。

“勞煩了。”程溪禮貌道。

下人受寵若驚連說不敢,很有眼色地告退以後,這座籠罩在夜色裏的小院只剩下程溪一人。

好在小院有掌燈,兩間廂房也有。

程溪走進北廂房,把木傀儡與兩頭木犬放出來,在它要求下,又将靈木和工具拿給它。

“只需兩日,木人樁就能做好,小娃娃最好多制作些能治皮肉傷的藥珠。”木傀儡提醒道。

“行。”

程溪輕松應下,回到西廂房,盤坐着拿出兩塊上品靈石,繼續沉浸在修煉中。

今早上因張玉笛的算計,程溪替那位倒黴修士拔除猛烈毒素,消耗了不少氣海花瓣的能量。

随着修煉飽和,程溪又煉化靈氣積攢能量一直到清晨,聽到屋外動靜才驚醒。

程溪從西廂房出來,身着淺杏色衣裙矗立在小院月亮門外的兩位清秀侍女連忙站直身體,莺聲清脆地向程溪請安并介紹自己。

作為現代靈魂,程溪來到這世界兩年多,一直單打獨鬥,還真不太習慣有侍女跟随。

“貴客可有指示?”

名芙春的侍女腦袋微低,恭敬問。

“你們過來時,主事的是怎麽交代你們伺候我的?有求必應?”程溪看着兩人溫聲問,她覺得首先要弄清楚,自己在劉府的地位。

名芙夏的侍女回答:“家主親自吩咐,若需用到府上的地方,貴客盡管言說。”

“除了家主,府上有會做生意拿主意的人嗎?最好是空閑些的,我有些事想與之探讨。”程溪溫聲說。

她打算把喬山養殖場與黑皮豬的供應趁這次全部搞定,這樣一來,繁瑣的事解決,她就能專心修煉。

這種小事找劉守安明顯大材小用,所以程溪打算找個閑人交代下。

芙夏與芙春相互對視一眼,芙夏恭敬回答:“既會做生意,又能拿主意的,還空閑,府上是有這麽位主子,貴客是要見他嗎?”

“嗯,見見。”

程溪一聽主子這個稱呼,就知道大概率是劉家人,她不想浪費時間,兩位侍女也很有眼色。

一位踩着小碎步宛如飄着趕去通報,一位為程溪引路,并向她介紹這位主子。

程溪發現還真是巧了。

對方居然是藥師學徒,師從莫歸空。

“莫歸空?這名字有些耳熟,他在興山鎮很有名望嗎?”程溪隐約覺得耳熟,側頭望向芙夏,語氣平和問。

“興山鎮素有十大藥師榜,莫師排第二,第一位則是明春堂的陳師。”芙夏恭敬回答。

冷不防聽到師父名字,尤其還是榜首,程溪眨了眨眼,她跟張玉笛撕破臉,但對這位師父,她心裏還是頗為感激。

臨原城之行,正是這位師父給予她的機會,不然她絕獲不了這麽大的機遇。

儲物袋裏揣着近三十萬上品靈石的巨額資源,以劉家每年六百塊上品靈石年盈,得賺五百多年。

只有出現對比,程溪才能更加直觀感受到自己獲取的這筆資源,究竟有多麽驚人。

師父真好啊。

這麽一想,留着張玉笛,給師父的明春堂做牛做馬,還真是比殺了他更加劃算。

劉府占地面積不小,不過比起臨原城陸府,還是小巫見大巫。約莫五分鐘的路程,由侍女帶路,程溪抵達一處只用木栅欄圍起的田園風格的木屋。

木屋前,是兩畝種植着各種藥草的院子,藥田裏四位男仆手提灑壺,精心照料這些藥草。

“不知貴客找我何事?”

着深紫藥袍打扮,黑發用木簪固定,面目儒雅的中年男子朝程溪行了一禮。

他已年過四旬,修為卻只有煉氣四層,比程溪境界還弱些,若是放在毫無根基的普通人身上,這沒什麽可奇怪的。

但眼前這位中年男子可是劉家當代家主劉守安的親哥啊!按理說劉家資源他有權享用,怎麽能活了四十多年,還是煉氣四層,這簡直不科學!

就是硬用資源堆,也該堆上去吧!

“聽聞劉道友師從莫歸空。”程溪在劉守辛的引領下,與木屋的木亭中落座。

跟過來的侍女芙夏配合着劉守辛這邊的仆從,替兩人準備熱度适宜的靈茶與幾樣精致小食。

“只是替莫師處理些雜事,擔不得師從二字。”劉守辛聲線醇厚,言行尚帶幾分謙虛與惶恐。

程溪低頭看着矮茶幾上的精巧小食,有看起來很香甜的果蜜餞、脆口的果仁、還有處理好皮肉的新鮮靈果,她拿一把小銀叉戳了塊粉白的靈果,吃進嘴裏。

“我于喬山有一塊地。”程溪嘴裏嚼着脆爽的靈果,看向劉守辛随意說。

劉守辛聽到喬山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那份地契,在姑娘手中?”

程溪覺得這靈果味道不錯,又戳了塊品嘗,這回吃完才說,“現在已經是你們劉家的東西了,不過我要了五年的使用權。所以這五年裏,暫時還是歸我使用。”

“喔……”劉守辛松了口氣,直白問道:“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

程溪覺得奇怪,她看出了劉守辛眉宇間的急色,“劉道友很忙嗎?”

劉守辛不着痕跡瞥了眼在一旁低眉順眼伺候的芙夏,輕聲說:“莫師吩咐我準備的幾樣藥草,還等着我驗收品質。若非太急的事,姑娘可否下午再來?”

“二爺,家主吩咐過了,一切以貴客的要事為主,二爺莫讓婢女為難。”芙夏突然開口。

程溪意外看了眼先前還恭敬服從的芙夏,她居然敢直接怼家主親哥,并且劉守辛這表情也憋屈得很,竟沒有反駁。

“罷了,那批藥草品質歷來不錯,姑娘請說吧。”劉守辛飛快做好心理建設,沒有将怒意發洩出來,反倒更和氣地問程溪。

“我要在喬山養一批黑皮豬。”

既然劉守辛這麽說了,程溪自然不會客氣,并且把關藥草品質?程溪還是頭次聽說這種芝麻大小的事需要家族主子親自監督。

“養豬?”劉守辛懵了下。

“不錯,侍女說劉道友會做生意,我覺得随着興山鎮這段時間湧入的人流量不斷增加,飲食方面的食材肯定有大需求,所以我打算囤積一批黑皮豬。”

程溪一本正經地胡謅道。

劉守辛還真被她唬住了,開始認真思考可行性,但半晌他搖頭說:“黑皮豬的肉價很便宜,就算規模達到數千頭,這一批倒賣,也不過賺百千塊下品靈石。”

“運輸、場地、喂養、飼料、屠宰,這些都是成本,加在一塊,勉強能賺回成本。”

對于這筆生意,劉守辛絲毫不看好。

程溪聽得眸子一亮,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劉守辛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這方面我也考慮過,不過我有辦法提升豬肉品質,同時屠宰方面,我也有一位行家。場地現成的,也就是喂養的人工跟飼料要搭點成本。”

程溪自信道。

“一位屠宰行家?幾千頭豬能應付過來嗎?”劉守辛忍不住懷疑。

程溪淡然一笑,端起靈茶抿了口,悠悠道:“放心,他效率很高,還不收靈石,總之屠宰不用發愁。”

“如此一來,倒也有盈利之處。”劉守辛忍不住點了下頭。

“目前場地正在建設,而黑皮豬的來源我也有渠道,我想勞煩劉道友幫我跑一趟……”

程溪把自己的要求簡單說了下,大意就是希望劉守辛幫她把喬山養豬的事搞定妥當。

在劉守辛面露為難時,程溪話鋒一轉道:“劉道友似乎對藥道很癡迷?”

“……對。”

劉守辛愣了下點頭,他興致霎時低沉下來,垂眸盯着桌上未動過的茶杯,“我想成為一名藥師。”

“所以劉道友跟在莫師身邊,是為了修習藥學?”程溪直白道:“藥草藥性、藥珠理論、甚至辯症,這些劉道友都接觸過嗎?”

“……”

劉守辛這回沉默了許久。

坐在一旁為矮茶幾添置新鮮靈果的芙夏低眉順眼開口:“二爺藥道天資不高,早年處處碰壁。直至五年前,二爺供奉諸多藥草,莫師才勉為其難收二爺為奉藥弟子。”

劉守辛腦袋漸低。

程溪:“……”

這就是修仙界版的狂熱粉絲嗎?還奉藥弟子,說難聽點,不就是個錢袋子?

“不知二爺這幾年在莫師身邊都學了什麽。”程溪看着劉守辛,好奇問。

“熟悉藥草,處理藥草……”

劉守辛悶聲開口。

“供奉藥草。”芙夏在一旁說。

“你閉嘴!”劉守辛忍不住瞪向芙夏,“我與客人談話,何曾有你說話的份?”

“家主說只要能讓二爺回頭是岸,不再拿家族資源去供奉外人。便是再大逆不道的話,也不必受罰。”

芙夏說完便匐跪在地,額頭抵着木地板,語氣慷锵有力,“還望二爺回頭是岸!”

“你!”

劉守辛被氣到了,手指着芙夏,面色漲紅,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

“我能理解成,二爺在莫師身邊,什麽藥道上的技藝,都沒有學到嗎?”

程溪清澈雙眸盯着劉守辛,坦誠認真地說。

劉守辛:“……”

紮心了啊!

劉守辛沒吱聲,但這反而是在默認程溪的話,她想了下,斟酌道:“若是簡單的藥草藥性與凝聚藥珠的手法,我也可以教二爺。”

“你是藥師?!”

劉守辛猛地盯着程溪,目光灼灼,但很快他又反應過來,低落自語,“不,不對,怎麽會有你這麽年輕的藥師……”

“我雖還不是正式藥師,但師從名望頗盛的資深藥師,這方面感悟,絕不會比一般藥師弱,尤其是在凝聚藥珠上。”

程溪非常自信,要說凝聚藥珠,臨原城那段時光,已經讓她把凝聚藥珠的步驟刻進骨子裏。

程溪果斷道:“你若不信,我可以給你現場示範一下,有藥草嗎?”

劉守辛立即拿出一株藤珠草。

程溪樣貌平平的面容含笑,慢條斯理地說了一遍藤珠草的藥性與習性,只這番言語,已經将劉守辛折服。

他接觸過很多位藥師甚至學徒,但從未有人像眼前這位少女這般,能将藤珠草自發根、生長、藥性、甚至相和與相沖藥草提出數樣。

“跟藤珠草藥性相和的藥草還蠻多的,不過一一說來太長,我便只舉例幾樣常見的了,我才疏學淺,若有錯誤,還望二爺賜教。”

程溪神色坦然謙虛道。

就這,才疏學淺?

那他追求藥道幾十年卻連她一半學識都未達到,算什麽?

劉守辛險些被刺激地當場抓狂,偏偏少女平凡卻又不顯得平凡的眉眼間,神情坦然自若,未有絲毫炫技之意,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才疏學淺。

劉守辛:“……”

人比人真是要氣死個人了!

“二爺注意些,我凝聚藥珠了。”程溪提醒了句,注意力放在手中藤珠草上。

劉守辛連忙收斂情緒,目不轉睛地盯着少女手中的藥草,同時注意她的手法。

在程溪的操控下,絲絲藥性從藥草內溢散而出,慢慢于她掌心之下凝聚成淡綠的藥珠輪廓。

芙夏也已經擡起頭,直勾勾盯着這顆藥珠成型,短短幾息,凝聚輪廓、色澤加深、被握掌心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凝滞,流暢得讓人仿佛是在欣賞表演。

程溪手掌一翻,翠綠剔透的圓潤藥珠呈現在她掌心裏,語帶輕松道:“成功了。”

“怎會這麽快,這藥珠……”

劉守辛震撼過後,看着色澤比他見過所有藥珠更純粹剔透的藥珠,神色複雜,失魂落魄地喃喃:“……這就是天賦嗎?”

這速度,這品質,劉守辛雖于藥道不得門入,但他眼光并不差,看得出好壞。

即便是從莫師手裏流出的藥珠,也比不上少女手裏藥珠品質,她年紀看起來還那麽小,在藥道上的造詣,卻已經超越絕大部分人。

劉守辛滿腔豔羨與淡淡失落,同時還夾雜着一份辛酸釋懷。

“我尚幼時,我娘生了場重病,那時劉家請來的藥師均束手無策。而藥師榜上的藥師前輩,不是外出雲游,便是要價高昂……”

劉守辛擡眸眺望遠處,輕聲說:“那時我想,待我成為藥師,必然不會再讓類似的事情發生。”

“可沒天賦終究是不行啊……”

程溪張了下嘴,又咽下想說的話,她凝聚藥珠可不是純粹靠天賦,她下的苦功夫也不少。

但人還是要現實些,她說這些,除了激勵劉守辛,讓他繼續朝着錯誤的道路狂奔,拿着家族賺來的資源免費送給外人,又有什麽意義呢?

想到這,程溪沉默下來。

“養殖場的事,我會替姑娘處理妥當,至于藥道,還是……”

劉守辛說到這,抿了下唇咽下放棄的話,小心翼翼又帶點恭敬意味望着程溪征詢道:“姑娘若有空閑,可否來此凝聚藥珠。我會提供藥草,藥珠盡數歸姑娘,我只是想看看藥珠成型的過程。”

程溪:“……”

這條件,也太香了吧!

“這自然沒問題。”程溪果斷答應。

“藥草就罷了,我有空就過來,二爺有閑暇幫我打理下養殖場,就是最好不過的事。”

程溪臉上帶着坦誠淡然的笑意道。

“好。”

劉守辛臉上憂愁盡散,也跟着顯出幾分笑意,他端起靈茶,向程溪舉杯:“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

程溪端起茶杯跟他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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