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救治 (1)
小說裏裴游時絕不算一個好人, 但也并非十惡不赦的壞痞。面對恩情,他還是有點良知,曉得權衡退讓。
樓西州見小奶獸清澈的碧色獸瞳魂不守舍的模樣,他只當一人一獸哪怕沒有任何眷戀, 但在生死前, 也還是不願看對方死亡。
“你想救他也可以。”
這有所牽扯的關系, 讓樓西州心裏很不舒服,他抿着唇低聲道:“但人情我不要, 你自己收着。他将你帶回緣仙宗, 這回你救他一命, 你們兩清了。”
程溪有點懵地眨了眨碧色獸瞳。
雖然但是, 裴游時的人情她之前在臨原城就撈到一個了啊, 還有紅色劍布作為信物。
程溪覺得比起自己,樓西州與裴游時同處一個宗門, 平時各種歷練與大比碰面頻繁。指不定哪天就打出火氣來, 有個人情, 總歸保險些。
當然,最讓程溪忌憚的,還是小說後續的劇情。樓西州在小說裏,是死了的。
後期死在裴游時的劍下。
程溪睜着清澈純淨的碧色獸瞳,注視眼前氣質矜貴翩然的俊逸少年。
他會把靈泉讓給她泡澡,也會拿着帕子替她擦拭濕潤毛發, 先前神魂受傷, 有他的蘊神丹, 程溪才能快速恢複。
這回在興山鎮相遇,樓西州也未曾追問過她的秘密,甚至還幫她遮掩身份, 給她準備凝神靜氣的金絲草小窩,給她近萬上品靈石的賭注,并将擊殺苗亦遷的鍋攬到自己身上……
樓西州真的是個非常溫柔的天驕少年,程溪已經将其視為很重要的朋友,她絕不可能再眼睜睜看他延續小說劇情,死在裴游時手中。
礙于樓西州不屑裴游時的人情,程溪決定曲線救國,換個方式。
她朝背脊筆直,盤坐在地的樓西州奶聲奶氣地開口:“嗷嗚。”我不想見他。
樓西州愣了下,“為何?”
Advertisement
“嗷嗚,嗷嗚。”我把他洞府毀了,他要是知道是我救了他說不定會當場氣死。
程溪一本正經地嗷嗚道。
樓西州:“……”
看着小奶獸真誠的目光,樓西州眉眼舒展,顯出無奈的淺笑。他下意識伸手揉它小腦袋,溫聲道:“你的易貌符太過劣質,對感知稍微敏銳的築基期難以瞞過。”
“有我在,即便暴露身份,他也不敢對你如何。”樓西州心念一動,垂眸說。
他不喜歡這種若有若無的牽扯,即便不能與小奶獸簽訂平等的神魂契約,只要當着裴游時的面,宣告小奶獸今後親近的人他,倒也不錯。
樓西州既唾棄自己從前不屑的算計,卻又蘊含幾分隐秘期待看着毛發雪白的小奶獸。
跟樓西州在裴游時面前宣布綁定?!
開什麽玩笑!到時候裴游時腦補起來,誤以為樓西州誘惑她背叛,怕不是連着她跟樓西州一塊幹掉了!
在裴游時心中,任何救命之恩都抵不上背叛,這是程溪看小說時最深刻的感受。
樓西州這個提議,比直接弄死裴游時更讓程溪頭皮發麻。到時候救了人撈不着好處就算了,還得被裴游時盯上性命,真特麽血虧!
“嗷嗚,嗚嗚!”他要是誤會是你誘惑我背叛,就很麻煩啦!
程溪碧色獸瞳中的神色極為認真,奶聲奶氣的叫聲也帶着輕微肅然之意,她将自己的忌憚稍作改動,掐掉尾巴,并添上其它理由。
她一席話大意是不想将樓西州牽涉其中,并且打算暫時僞裝,在之後的時間裏再暴露身份,從而達到與裴游時兩清的目的。
眼下分明能撈裴游時的救命之恩,結果卻因為身份緣故,致使裴游時恩情變怨恨,饒是樓西州自己思量一番,也覺得當前暴露身份,确實極為不妥。
“我知道了。”樓西州主動伸手,輕柔地将小奶獸抱在懷裏,替它梳理雪白柔軟的毛發。
程溪并未掙紮,畢竟他伺候的實在太舒服啦!
“易貌符的效果不太好,我有一個面具,可以暫時借你一用。只是此物不宜久戴,會惑亂心神帶來負面效果。”
樓西州思考片刻後,還是下定決心,對懷裏仰着頭的小奶獸溫聲道:“你切記每隔四個時辰,要拿下來放置一次。”
“嗷嗚?”那還需要易貌符嗎?
程溪好奇問。
“需要,此面具配合易貌符,效果更好,也正因此,才會産生惑亂之效。”
樓西州手中憑空出現一個火紅的狐臉面具,白紋繪制的狐臉輪廓,讓這個面具的神态栩栩如生。
程溪盯着看了幾眼,總覺得這白色輪廓的狐臉仿佛是活着的,代她仔細觀察,那種靈活感又消散一空。
“嗷嗚!”我試試!
程溪痛快說罷,從樓西州懷裏跳下地面。
“等等!”
樓西州連忙喊住想要激活易貌符的小奶獸,他把狐臉面具擱置在地上,微微抿唇,悅耳嗓音偏輕道:“不要用先前的僞裝樣貌……”
“嗷?”
程溪疑惑地看着樓西州。
“狐妖素有魅惑的名頭,太平凡的僞裝,會削減狐臉的效果。”樓西州解釋。
程溪當場呆滞:???
這狐臉還挺有性格跟追求啊!
易貌符雖然可以幻化成任意模樣,但程溪之前秉承着低調的原則,所以五官盡量往平凡上面思考。
如今讓她想一個傾城傾國、妖嬈豔美、持靓行兇的臉,程溪嘗試想了下,腦海裏一片空白。
糟糕,根本沒靈感。
“想不出來?”樓西州見小奶獸僵着獸軀遲遲未動,有所猜測道。
程溪碧色獸瞳眼巴巴盯着他,點頭。
“我繪一副參考畫作給你。”
樓西州起身走近屋閣裏備至的書桌,上面擺放着精致的文房四寶,還有質感極好的白色畫紙正平鋪在上面。他拿起墨塊,慢條斯理地研磨。
程溪輕易躍上書桌,對樓西州居然還曉得畫畫這事,感到很新奇。
她看着墨盤裏黑似珍珠般明亮的墨水逐漸增多,樓西州放下墨塊,執起擱置在筆架上的白色毛毫筆。
白色毛毫筆輕沾徽墨時,樓西州目光在乖巧蹲坐在書桌旁的小奶獸身上停留幾息。默默記下它可愛的獸耳、獸瞳、粉色鼻翼,仙氣十足的長長白色眼睫毛。
程溪本以為繪制一幅畫起碼得要半刻鐘,甚至更久,但樓西州只寥寥幾筆,便構勒出女子身形與發飾,以及素雅的衣裙樣式。
只是在五官上,樓西州耗得久了些,最後更是頻頻看向程溪,許是受小奶獸宛如微笑的嘴型影響,畫中女子的唇角亦是微微揚起。
“好了。”樓西州擱下毫筆,盯着畫紙上的五官,靈動而秀美,清純氣質撲面而來,卻又因唇角微笑添了幾分清妖惑意。
程溪盯着這張眼睛與自己有三分像的臉,忍不住瞧了樓西州幾眼,她之前用金符的形象,應該沒有在他面前呈現過才對。
這瞎蒙的還那麽點厲害。
好在只是眼睛稍微相似,其它并不像,程溪記下這張靈動秀美的臉,跳下書桌把爪子摁在易貌符上激活。
約莫十幾息後。
程溪低頭看看自己款式素雅然顏色卻是火紅的衣裙,看向樓西州,高興問道:“如何呀?”
少女嗓音綿軟,配上這張比畫作五官還要稚嫩幾分,靈動之意更盛,更加可愛的小臉蛋,樓西州眸中神采微亮,下意識道:“好看。”
“噢!”
程溪也對自己幻化的五官産生好奇,她連忙掐一個水鏡,仔細打量鏡中的自己。
漸漸的,她眉頭微皺,看向樓西州有些不确定道:“怎麽感覺,不太像畫裏的模樣。”
樓西州看着穿紅衣,也遮不住清塵仙然氣質的少女,只覺畫作上的五官,實在庸俗。
樓西州靜靜欣賞幾息後,輕聲道:“我才疏學淺,并未畫出神韻。”
“只要保證裴游時認不出就行啦。”程溪對樣貌沒太大要求,比起這種比較吸引目光的漂亮臉蛋,她其實更喜歡平凡些的。
程溪揮散水鏡,高興拿起地上的狐臉,望着樓西州好奇問:“就這樣待在臉上嗎?”
狐臉面具沒有系帶,程溪嘗試往臉上戴,看起來有點大的面具,竟毫無間隙地貼在了這張臉上。
程溪眼前視野一黑,又驟然亮起,卻是置身在截然不同的場景裏。
金碧輝煌的大殿裏,有很多絕色女子,她們姿态妩媚着靠近程溪,一道道蠱惑聲音飄忽不定。
“你想成為世間最美的女子嗎?”
“讓所有男人拜倒在你裙下。”
“讓他們成為你的裙下之臣。”
“接納我們,沒有男人能夠拒絕你的誘惑。”
……
“沒有人能夠抗拒資源的誘惑,男人也不例外。只要我足夠強,就能獲取很多資源,買很多漂亮的男人放在宅子裏養眼。”
程溪受元時規科普,在得知修仙界的仆從居然是終生買斷制,并且還合法,她就覺得美色也就那回事。
一塊上品靈石,她能買多少個皮囊出衆的仆從啊!而且這些仆從唯她是從,乖巧又聽話,可比費盡心機浪費時間去勾搭那些天之驕子省事多了。
而且風險也很低。
想到這,程溪對狐臉的誘惑毫無興趣,甚至開始思考十多天沒有回劉家,喬山那些黑皮豬也不知賣出去多少頭了。
黑皮豬積少成多,也是一筆不少的資源,買世俗侍從,撿着長得不錯的那種,可以買幾千個!
“咔嚓——”
狐臉面具忽然發出輕微裂響,程溪意識回歸身軀,樓西州語意外嗓音随之響起:“狐臉怒了。”
程溪:“?”
怒?生氣了?
程溪剛想開口問,結果她發現自己張了張嘴,居然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程溪果斷伸手試圖把狐臉面具摘下,但這面具就像黏在她幻化的臉蛋上,根本扯不下來。
直到程溪嘗試撤掉易貌符回歸獸形态,這紅白狐臉才自動掉落在地。
“嗷嗚。”方才我不能說話了。
程溪看向樓西州,嗷嗚聲帶着奶味。
“還不能摘下來對嗎。”樓西州神情溫和問。
程溪連忙點頭。
“狐臉怒了是好事,魅惑被破掉了,負面效果僅是不能說話與無法自由摘下。對你來說,應該更好吧?”
樓西州望向雪白的小奶獸,溫聲道。
程溪知道樓西州指的是她與裴游時的相處,少說少錯,确實更好。
“嗷嗚。”那我也不能與你說話呀。
程溪睜着清澈的碧色獸瞳看向樓西州,她靈識太弱,還不能傳音。
平等契約只是讓樓西州能聽懂她的獸語,并不能像人煉魇那般在腦海裏交流。
樓西州聞言,俊逸臉龐浮現淡笑,溫聲道:“屋閣一直在這,想與我說話,可以來屋閣裏找我。”
“嗷!”好!
程溪高興應下,重新激活一張易貌符,把地上狐臉撿起戴在臉上。她身形玲珑,一襲紅衣配上遮住整張臉的面具,倒有那麽幾分狐貍化形的意思。
從激活無影紗再到程溪戴着狐貍面具走出屋閣法寶,時間僅過去一刻鐘。程溪走近躺在山洞口還處于昏死狀态的裴游時,因給魔花當養料,他先前冷白膚色此刻幹緊黑褐,俊美五官就像幹枯泥土,沒有絲毫美感可言。
如果不是程溪對裴游時這張臉印象深刻,還真沒法在短短幾息內分辨出來。
魔花雖然被樓西州盡數燒毀,但那根須還紮在裴游時體內,他衣物破爛,可以看見皮膚裏的魔花根須。
程溪皺起眉頭。
裴游時此刻的狀态非常差,按理說他這種內外傷勢,應該活不成才對,但他始終吊着最後一口氣。
程溪剛伸出手觸碰裴游時青灰色的手腕,氣海內原本平靜的心法忽然自行運轉,一窩蜂地順着她經脈湧入裴游時體內。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間,程溪來不及阻止,氣海內的淡綠花瓣已經趨近透明,只差一點點就要碎了。
同時第三片淡綠花瓣終于長出來。
三片了。
這代表程溪能儲備的治愈能量上限,又提升近三分之一,在遭遇一些重傷時,她可以更加游刃有餘地進行治愈。
雖然自我愈合無法提升心法,但效果卻非常好。程溪再對裴游時觀感不佳,也不會嫌棄能提升自身實力的好機會。
程溪打量吸收兩片淡綠花瓣治愈能量的裴游時,他皮膚的黑褐色澤有所減退,稍微恢複了一些活人的皮膚質感。
但距離徹底治愈,還差得遠。
程溪對心法有所了解,越是刁鑽困難的病情,心法越積極,提升也越大。
當初把陸秋鴦的胎毒祛除,心法才長出一片花瓣,而如今裴游時這傷勢只是有所好轉,便奉獻了一片花瓣給她,這要是徹底治愈……
程溪腦子一轉,忽然想到一個絕妙好主意!她把山洞簡單收拾一下,并在地面鋪上柔軟的獸皮毯。把裴游時搬到上面,而後趕去樓西州的屋閣法寶裏。
“你要當疆域聖女?”樓西州看着乖巧蹲在面前的雪白小奶獸,有點沒反應過來。
“嗷,嗷嗚嗚!”不能讓他知道我真正身份,我又沒辦法說話所以只能麻煩你啦!
“為何是聖女?這頭銜只在重視傳承的巫蠱勢力中使用,并且地位不低,很好查證。”樓西州溫聲道。
當然是因為心法太厲害,所以得給自己編造一個牛批的馬甲身份啊!
論杜撰馬甲,程溪向來很認真。
幸好在臨原城時,裴游時沒有像陸秋鴦那樣深刻體驗過心法效果。以他的傷勢,這治愈能量肯定不會像之前那般溫和。
所以程溪篤定裴游時不太可能察覺。
再者,就算察覺,也只是印證程小藥這個馬甲,并不會波及到程溪神獸本體。
總之,她很安全!
“嗷嗚,嗷嗚嗚!”他傷勢很重來歷不明會讓他猜忌,下回我還可以用這個身份讨要報酬!
程溪一本正經道。
最後那句才是關鍵吧……
看着碧色獸瞳靈動閃亮的小奶獸,樓西州唇角微揚,有些無奈又寵溺道:“好,你現在是疆域聖女了。”
可愛的疆域小奶獸。
樓西州在心裏添了句,配合問道:“那請問疆域聖女,與我是何關系?”
“嗷嗚嗷嗚……”
程溪開始胡編亂造,一個聖女落難,被緣仙宗天驕救起,兩人興趣相投,成為關系和惬的搭檔,一塊等待靈境現世的夥伴關系出爐了。
聖女搭天驕,怎麽看都很合适。
程溪忍不住點了點小腦袋。
“大體沒什麽問題,但不必主動告知他,那樣會顯得很刻意。”樓西州颔首道,“另,聖女為何要救他?你想好理由了嗎?”
聖女當然是因為普度衆生啊!
程溪只敢在心裏想想,沒敢說這個,要是裴游時真默認不用還人情,她不是血虧嗎?
“嗷嗚,嗷嗚!”他與你同是緣仙宗弟子,所以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出手相助!
程溪給自己點了個贊,這樣一來樓西州與她,都能沾到這份人情。
“喬喬。”
樓西州似山澗清泉般悅耳聲線吐出兩個字,看向小奶獸道:“那往後我便叫你喬喬了。”
“嗷!”沒問題!
作為一個馬甲衆多的神獸,程溪感覺起名字實在太麻煩,只要樓西州喊着習慣就行。
在出門給裴游時治療傷勢之前,程溪用獸形态趴在金絲草小窩裏,煉化上品靈石裏的靈氣,積攢治愈能量。
獸形态的煉化效率很給力,并且随着花瓣增多,程溪發現治愈能量的轉化也比平時快那麽些。
以心法效果來看,假以時日,她一定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奶媽!
五個時辰後。
程溪從飽和修煉中清醒,三片淡綠花瓣趨近凝實,治愈能量儲備已達八成。她披上易貌符與狐臉面具,踏出屋閣。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下來。
程溪掐了個照明用的小法術,走進山洞裏,繼續用心法治愈裴游時的傷勢。
三片花瓣八成治愈能量,短短兩息內被消耗一空,第四片花瓣已經有所萌芽,估摸着再治愈一次就能順利長出來。
裴游時黑褐的皮膚轉黃,魔花根須被治愈能量圍剿,正在逐漸融化,但一時半會還無法徹底拔除。
這些根系真頑固。
程溪在心裏暗忖,動身又回到屋閣。
後半夜,程溪從金絲草小窩裏清醒,她正要使用易貌符,獸軀忽然一僵。
程溪:!!!!!
她的易貌符呢?!之前明明買了十沓,為什麽只剩下最後十張了?!
易貌符有效期一天。
而無影紗還會持續近四天半,如果程溪掐着時間使用易貌符,倒不會出現掉馬這種慘案。
看來得省着點用了。
程溪心下稍松,見樓西州還在修煉,她輕手輕腳靠近書桌,留下訊息後,用易貌符幻化成不能說話的‘聖女’。
裴游時意識第一次清醒,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希望能立刻死去。
血肉稀疏如土壤,經脈就像幹涸溝渠,那種渾身都被松動的痛楚,直擊他的神魂。
痛,太痛了!
他察覺到有一股極具活力的能量湧入經脈,那瞬間的輕快讓他以為終于不用忍受這種痛苦。
但這種輕快并未持續太久,便随着能量滲入血肉,開始新一輪的痛不欲生,這些能量似乎打算将他血肉犁松,不知疲倦地折磨他。
這就是酷刑嗎?太可怕了。
裴游時本以為身中咒毒,已經将他錘煉地無堅不摧,可原來還有比咒毒更讓人絕望的痛苦。
程溪再一次消耗完治愈能量,看着氣海裏的心法長出第四片花瓣,她還沒來得及欣喜,注意力就被裴游時手臂上正慢慢變大的青綠腫包所吸引。
腫包裏面全是黏稠的青綠色粘液體。
程溪想了下,從儲物袋裏拿出一柄普通匕首,對準這個腫包割開。
“滋滋滋——”
青綠色的粘液體直接腐蝕把鋒利匕首腐蝕出黑色痕跡,并順着傷口滴落在獸皮毯上,把獸皮輕易腐蝕出大洞。
程溪看得心裏一悚,連忙搬開裴游時的手臂,避免粘液體流出來傷到他身體,她可沒有虐待興趣!
随着這些魔花根須被溶解并驅逐,裴游時幹緊褐黃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
裴游時後知後覺察覺到身體的變化,痛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感知的麻木。他艱難地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是紅衣如血的狐臉面具。
從嬌小玲珑的身形來看,這狐臉下的人,應當是位女子,她身上還帶着一股很淡的,凝神靜氣的淡香。
約莫三十來息,直到魔花根須溶解的粘液體流盡,程溪才注意到睜開雙眸的裴游時。
他還未徹底恢複,但比起之前,蠟黃的臉色稍微有點活着的樣子了。
程溪沉默地搬着他的身軀換了個地方躺下,之前被匕首隔開的傷口,周圍的血肉已經腐爛,卻無血液流出。
程溪搬來一個平坦石頭,墊上獸皮放置他的手臂,防止剩下的魔花粘液體滴落,傷到他身體。
做完這一切,程溪沉默地起身,在裴游時的眼中,便是女子發覺他醒來,卻沒有任何要解釋的意思。
他以為女子會離開,卻不料走出兩步的女子,不知想到什麽又折返回來,蹲在他身邊,對着他毫無知覺的左臂折騰。
程溪本想用藥珠修補腐爛的傷口,但她低估了魔花的生命力,這藥珠非但沒有作用在腐爛血肉上,還讓傷口再度滴出青綠的粘液體。
幸好程溪及時止損,不然裴游時這條左臂還能不能要都是兩說。
看來只有心法才能派上用場。
程溪沒有多餘的獸皮毯,山洞外的天色還要一個多時辰才天亮。
她花半刻鐘的功夫收集一大堆幹枯樹枝,在洞口位置起了個火堆,驅散寒意的同時防止有孱弱生物爬進去給魔花當養分。
因易貌符不夠,裴游時又已經清醒,為了保住馬甲,程溪只能打消變回獸形态的想法。她在山洞外随便找個地方盤坐,手握兩塊上品靈石煉化其中靈氣。
使用無影紗的第二日上午。
程溪把熄滅的火堆掃出去,繼續操控治愈能量給昏睡過去的裴游時治療。
四片花瓣的能量儲備是先前的兩倍,但還是避免不了在短短三息內被消耗一空的宿命。
裴游時被疼醒了,但這種疼痛對他而言,已經不再向之前那樣讓他恨不得去死。
他睜着一雙深色瞳孔的眸子,默默注視着替他療傷的狐面女子,他有很多疑惑,可他沒有張嘴說話的力氣,女子也沒有向他解釋的打算。
随着女子起身,正當裴游時以為這一次也以無法交流而告終時,山洞裏又走進一個身影。
見到樓西州時,裴游時深色瞳孔一縮,下一瞬又緩緩放松下來,樓西州要是想殺他,不必等到現在。
“累了?”
樓西州瞥了眼清醒的裴游時,他看向戴着狐臉面具的程溪,溫聲問。
程溪輕輕颔首,雖然心法進展極快,但一直在煉化靈氣,她确實有點累。
“你去鵲鶴閣裏好好休息,我幫你看着他。”樓西州眉眼溫和道。
程溪再度點頭,留下一襲鮮紅背影,在裴游時的注視下漸行漸遠。
“沒有她,你現在已經死了。”
程溪一走,樓西州俊逸臉龐神色平淡,居高臨下俯視裴游時,淡淡道:“緣仙宗的尋仙境,我要你奪下一個名額給我。”
這是救他性命的條件,簡單幹脆。
裴游時瞳色幽深地盯着樓西州,嘗試張嘴,卻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身體。
樓西州沒給裴游時時間,他說完便轉身走出山洞,餘光注意到旁邊被清理幹淨的山林泥地,拿出一個蒲團丢在地上,盤坐着靜修。
程溪下午從屋閣裏出來時,看見的就是說好幫她看着裴游時的樓西州,正待在山洞外自顧自靜修。
“他傷勢已經無恙。”
樓西州睜開眸子,注視走近的程溪,“你可以繼續自己的修行。”
程溪:“……”
雖然裴游時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但考慮到替他治療,對心法還有提升。她朝樓西州搖了下頭,還是選擇進入山洞。
裴游時頭次接觸到這種效果拔群的治愈之法,他初醒時,還以為熬不過去。但這才兩回,意識已經能夠感知到五髒六腑的存在。
撇開第一次的痛楚不提,這術法之後的治愈過程,一次比一次溫和。
裴游時眼睜睜看着紅衣狐臉的女子蹲在身邊,将手掌搭在他右手腕,輸入治愈能量。
程溪注意着心法提升,這回已經不如最初那般磅礴,估計還得再治愈五、六次,才能長出第五片花瓣。
程溪沉默起身,再度回到樓西州的鵲鶴閣裏煉化靈氣,并進行每日的飽和修煉。
治愈能量對靈氣要求較高,這才兩天,程溪已經用掉四塊上品靈石,換算一下就是四萬下品靈石。
她平時飽和修煉,兩塊上品靈石能用十天。
程溪琢磨着藥珠還是有存在價值的。
深夜。
程溪準備妥當走出鵲鶴閣,只見皎潔月光下,一人手執長劍,指着另一個人。
“不要探究與你無關的事。”樓西州聲線冷漠。
裴游時因體質虛弱輕咳一聲,并未被樓西州築基後期的威壓吓退,神色平靜道:“我只是想知道救命恩人的名諱。”
程溪跟看怪物似的盯着裴游時,這就能動彈了?!下午不還一副癱瘓的架勢嗎!
裴游時察覺到紅衣女子出來,他偏頭看去,狐臉面具将她的臉龐遮得非常嚴實。他看不透女子修為,但從氣息感知來講,女子并不是築基期。
這個結論讓裴游時心髒一跳,甚至生出幾分難以遏制的隐秘期待。
樓西州見程溪走過來,他沉默收起靈劍,随手掐一個小法術抛向附近雜草叢,亮起噼裏啪啦聲響的橘紅色焰火。
程溪靠近樓西州,當着他面,伸手想去握裴游時的左手腕。裴游時尚沒還什麽動靜,倒是樓西州伸展手臂截下她的舉動。
“他傷勢已無大礙,再治療下去,對你負荷太大,不是好事。”樓西州制止道。
“無影紗效果有限,苗家七長老不會善罷甘休。樓公子不介意待無影紗消散,以一敵百,我自無不可。”
裴游時目光落在紅衣狐面的女子身上,神色平靜,瞳孔深處,帶着深藏的探究。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樓西州眸子微垂,冷冷道:“他要的不過是你,把你交出去就是。”
“是嗎。”
裴游時蒼白幹裂的唇角扯起一抹笑。
危險!
看着裴游時這标志性的笑,程溪心裏警鈴大作,她連忙伸手握住樓西州的手腕,拉着他往鵲鶴閣走去。
裴游時目送兩人背影,視線落在女子握住樓西州手腕的纖細手臂上,唇角漸平,笑意霎時消弭一空。
把樓西州帶回鵲鶴閣裏,程溪正醞釀着要怎麽跟他溝通時,樓西州主動開口道:“他好像把你當成認識的人了,你之前,有與他接觸過嗎?”
樓西州視線微垂,目光落在握住自己手腕的白皙手指上,不由想到小奶獸的粉色肉墊。
小奶獸形态的話,肯定沒辦法像這樣握他,樓西州忽然發現這樣的接觸還不賴。
程溪張了張嘴,才意識到狐臉面具的負面效果是不能說話,她松開手,對上樓西州的視線,朝他搖頭。
臨原城的事雖然不算秘密,但現在說出來,只會讓事态更加複雜。
并且程溪意識到很關鍵的一點,樓西州出身極好,從小就沒受過什麽委屈,一路順風順水。
比起裴游時家破人亡,一直被追殺的處境,兩者在信息敏感度與心計上,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就像剛才,裴游時在隐晦地試探樓西州。
樓西州并未察覺這點,說的是真心話,如果再遭遇苗家七長老,他真會把裴游時交出去。
而裴游時就是從樓西州這态度中,察覺到了什麽,所以才會顯露那抹标志性的笑。
有裴游時這個精于心計的男主在,程溪哪還敢把臨原城的馬甲告訴樓西州啊!
樓西州雖然不會洩密,但裴游時推測從來不需要确鑿證據。他光靠幾個信息點,就能自己腦補出七七八八,并且還都很準确。
不能說話是個大麻煩,程溪剛走近書桌,樓西州像是知道她的打算般,輕抿唇瓣道:“我方才的态度,讓他察覺到了一些情報,對嗎。”
程溪愣了下,擡頭看向樓西州。
哪怕有狐臉面具遮住少女臉上表情,樓西州還是能想象到她的呆愣,他輕笑,俊逸眉宇間卻無絲毫愉悅,咬着字說:“你很了解他,你拉我進來,必然是因為從他那裏察覺到了什麽。”
樓西州本就是聰明人,對于他的推斷,程溪點了下頭。
“我知道了。”樓西州輕舒一口氣,語氣低沉道:“我會待在這裏修煉,不會随意出去。”
程溪看出樓西州眸中的懊惱與挫敗,對于自己不知不覺洩露信息,還需要她來提醒,樓西州顯然難以接受。
程溪倒不覺得這問題有多大,她撤掉易貌符,随着狐臉面具掉落在地,小巧獸軀輕巧地撲向樓西州。
樓西州連忙伸手接住小奶獸,把它抱在懷裏。
“嗷嗚。”沒關系呀。
程溪仰起小腦袋,睜着清澈純淨的碧色獸瞳,朝樓西州發出奶聲奶氣叫聲,認真安慰他。
反正有臨原城的馬甲兜底,程溪壓根不帶慌的,她也不希望樓西州因為這種小事耿耿于懷。
樓西州發覺小奶獸就像毛茸茸的頂級凝神靜氣至寶,不論多差的心情,只要被小奶獸一雙清澈靈動的碧色獸瞳注視。再聽它嗷嗚兩聲,總能在短時間內平複。
情緒平複的樓西州開始正視自己這次的失誤,同時意識到裴游時确實與他見過的普通築基初期不同。
樓西州思索片刻後,垂眸看着乖巧窩在懷裏的小奶獸,溫聲問:“你的易貌符還剩幾張?”
“嗷嗚。”八張。
程溪如實道。
“我沒有這種符箓,無影紗還剩下三天。無影紗最終停留的地點無法保證,若是途中遭遇苗家勢力,恐怕還會耽擱……”
樓西州席地而坐,伸手輕揉小奶獸柔軟的頸部毛發,語氣柔和:“他傷勢不打緊,明日再醫治也可。煉氣期的精力有限,你這兩日又如此繁忙,今晚待在鵲鶴閣裏好好休息。”
樓西州不說還好,一說起精力,程溪就覺得困得緊。碰上裴游時之前,她白天跟妖獸搏鬥,晚上修煉,也沒怎麽休息過。
程溪張着嘴無聲打個哈欠,粉嫩舌頭卷成了花卷,她試圖離開樓西州的懷抱,回金絲草編織的小窩。
“我送你過去。”
樓西州見小奶獸走兩步腦袋都快點到地上了,既覺得好笑又有些無奈,伸手将小奶獸撈在懷裏。
再度回到溫暖懷抱,程溪索性閉上獸瞳,舒舒服服埋起半邊臉,靠着樓西州的胸膛睡覺。
看着沾在他懷裏睡着的小奶獸,樓西州正欲起身的動作一頓,忍不住伸手輕輕碰了碰小獸毛茸茸的獸耳。
可愛的獸耳敏感地動了動。
樓西州放輕呼吸,小心翼翼地又輕捏獸耳,察覺到獸耳被捏住的小奶獸伸出粉嫩的小肉墊,試圖把樓西州作惡的手掌推開。
然而小奶獸的力道實在太輕,軟綿綿的肉墊推了好幾下都沒能解救自己的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