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比試 (1)

第三日清晨。

精神抖擻的程溪激活易貌符, 戴上狐臉面具,剛踏出鵲鶴閣,一道注視立即落在她身上。

裴游時背靠着山壁,他墨發與衣物經過打理, 俊美臉龐氣色蒼白, 宛如黑曜石般的深色瞳孔透着安靜, 給人幾分病弱美少年的感覺。

想到狐臉面具的特性與負面效果,就算裴游時突然偷襲, 也摘不下這面具, 程溪很放心地走近。

裴游時眸光微擡, 看着身形嬌小的狐面女子走來, 他伸手掩嘴輕咳兩聲, 微啞的聲線低沉,“我覺得血肉裏, 好像還有東西在蠕動。”

程溪立即想到魔花的根須, 昨天她應該已經清理幹淨。但這魔花詭異, 誰也保不準它會不會還殘留些後手藏在裴游時的血肉裏。

想到這,程溪輕然的步伐漸快,走到裴游時身邊蹲下,想握住他手腕查探。

“姑娘是醫修?”裴游時手臂一擡,恰好避開程溪的觸碰,他盯着程溪輕聲問。

程溪下颌微擡, 在狐臉面具的遮擋下, 與裴游時四目相對, 他的瞳孔像一汪深潭,誰也猜不透深潭底下,醞釀着什麽。

而浮于深潭表面的, 是幾分好奇。

且不說現在程溪因狐臉面具的副作用,無法說話,就算能說話,她也不會搭理裴游時這明顯的試探。

程溪看了兩息,再度伸手想握住他手腕,這回裴游時沒有再閃避,很老實地将手臂遞給她。

裴游時靜靜看着蔥白的纖細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觸感溫熱,在他主動尋求相似度的觀察下,只覺得越看越熟悉。

“我認識一位藥師朋友。”裴游時看着與他近在咫尺的女子,嗓音帶着啞意開口。

程溪感知氣海心法動靜的注意力一頓,擡眸看了眼裴游時,直接抽取一片花瓣的治愈能量,輸入裴游時體內。

一片花瓣的治愈能量效果極佳,裴游時說感覺血肉不對勁,确實沒有撒謊,随着治愈能量在他體內對魔花根須進行最後的大清掃與圍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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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疼痛刺激着裴游時,令他發出輕嘶。

程溪靈識內觀心法拟态,仍舊是四片花瓣,因傷勢緩解,現在醫治裴游時帶來的提升,已經微乎其微。

這只羊到底還是被薅幹淨了。

程溪心生感嘆,不過她也血賺,四片花瓣儲備的治愈能量,能解好幾次毒與垂危的重傷。

既然裴游時的傷勢已經徹底化解,程溪收回手站起身,正準備維系自己漠不關心的聖女人設離開,恰好聽到裴游時啞聲開口:“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的魔花是從哪得來的?”

程溪步伐一頓。

她還真有點好奇,原小說裏裴游時壓根就沒接觸過魔花這種東西。自從她跑路,裴游時不按照原劇情抵達西嶺山脈就罷,還跑到臨原城蹭了波虛陵界。

“這是我在一處秘境裏,從秦家人的儲物袋裏得來的。”裴游時白皙額頭冒着細汗,仰頭看着紅衣女子,音啞聲中帶着笑意,深色瞳孔不願放過女子絲毫細微動作。

秦家,秦焦!

程溪腦海裏瞬間浮現一個人名,她表情一木,這件事她可太熟了,秦焦就是死在人煉魇手中。

并且他的儲物袋,最先是在程溪手裏的!!

當時程溪礙于自己的儲物袋爆滿,根本裝不下太多資源,只能遺憾地留下上品靈石。

她把儲物袋丢給裴游時,一方面是為了節省陸秋鴦與楊際的資源,另一方面也是方便裴游時背鍋,物證确鑿,秦家人的注意力必然是放在他身上。

誰知道一個築基期,儲物袋裏居然會有魔花種子這種東西啊!

程溪腦海裏思緒翻湧,因事先知道裴游時必然會試探她,所以她身體并無太大反應。

在原地停滞兩息後,程溪輕擡步伐,似乎對這個信息并不上心。

“秦家人與苗家有關系,而苗家又是煉火宗派的派主之一。我之前身中煉火宗派的咒毒,此毒藥石無醫,可我那位朋友卻幫我解決了。”

裴游時不再看紅衣女子,收回目光嗓音輕緩道:“我知道那位朋友絕不是煉火宗派的弟子,但能解決咒毒的手段,必然與煉火宗派有關。”

“姑娘以為,若有外人能化解你宗門最得意的攻擊手段,你還會淡然處之嗎?”

裴游時抛出的這些情報,成功留住了程溪的步伐。

人煉魇來自何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正因為清楚,程溪才驀地驚覺想起小說中後期的主線劇情。主講裴游時對抗煉火宗派的過程!

因中後期的時間線實在太長,程溪獲得人煉魇後,并未考慮過這點。

本來這是裴游時與煉火宗派的恩怨,與程溪這只神獸沒什麽關系,但壞就壞在煉火宗派花費數千年鍛造的至惡兵器:人煉魇,如今在她手裏。

煉火宗派絕不會罷休,想到此宗派在小說裏的勢力,程溪頭皮一麻。

顧不上裴游時,她邁着步伐直奔鵲鶴閣,想換個清淨點的地方捋一捋思緒。

然鵲鶴閣的精致木門竟打不開了。

“他在突破。”裴游時見紅衣女子在鵲鶴閣門口站了幾息遲遲未進去,随意提醒。

樓西州不會是要破金丹境了吧??

那到時候他怎麽進靈境啊?

程溪琢磨着樓西州突破前不會沒想到這點,但眼下她進不去鵲鶴閣,只能找個離裴游時有點距離的山壁,拿武器挖出僅夠一人容身的淺山洞。

裴游時對此沒什麽反應,狐面女子如果是他推測的那人,她應該還會主動過來。

然實際上,程溪通過魂血直接聯系人煉魇,問造就它的勢力能不能找到它。

“有辦法,鎖定,大體,位置。找,不到,具體,在,哪。我行,事,也,不能,太明顯。”

人煉魇斷斷續續地回應。

程溪垂眸沉思,人煉魇在上一任血主手中,所到之處,必定橫屍數百上千。一旦鎖定大致範圍,根據這些蛛絲馬跡,想要尋找人煉魇的蹤跡,确實不難。

程溪突然有些慶幸,自己當初把人煉魇的口糧換成豬血,任憑煉火宗派的那些人想破腦袋,估計都想不到他們鍛造的殺戮兵器,會在山頭裏養豬。

不過這并非長久之計。

即便食用豬血,只要煉火宗派的人把目标鎖定在興山鎮,在飲血這方面仔細查探,早晚會意識到豬肉品質的反常。

看來等靈境結束,離開興山鎮的事也得早些提升日程,以她現在的實力,想要對抗煉火宗派,實在如蜉蝣撼樹。

裴游時左等右等,一直到正午都未等到紅衣狐面的女子過來,他心下微沉。

女子的功法極其強橫,裴游時已經能夠感知到空氣中的微弱靈氣,他再修養幾日,便能恢複全盛。

這等近乎逆天的功法,裴游時不信人人都能掌握,他手掌扶着山壁,輕巧站起身走出山洞。

另一側的山洞裏,紅衣狐面的女子盤坐在地,雙手各握一塊靈石,正在修煉。

裴游時意識恍惚一瞬,那襲紅衣實在太晃眼,他意識瞬間清醒。

在原地停留片刻,裴游時還是邁動步伐,靠近紅衣狐面的女子,在離她約十米距離停下,平靜道:“你可知苗家勢力有多強大?”

程溪靈識內視氣海,發覺四片花瓣趨近凝實,她收起上品靈石,擡眸看向裴游時。

有狐臉面具遮擋,裴游時看不見她臉上神情,但她的注視,還是透過狐臉面具落在裴游時身上。

小說裏,苗家屬于前期的小boss,對于這個家族的實力描述,程溪略有了解。

但聽裴游時再補充補充,也不錯。

畢竟人煉魇一旦事發,苗家身為煉火宗派的派主之一,絕不會坐視不理。

“你不能言語?”

挑起紅衣狐臉女子好奇心後,裴游時并未給她科普苗家的實力,而是問了自己在意的事。

程溪輕輕颔首。

“姑娘的面具,也不能摘下?”裴游時又問。

程溪當即伸手觸碰戴在臉上的狐臉面具,當着裴游時的面嘗試摘下,但以失敗告終。

裴游時看出并非女子做樣子,而是狐臉面具真的摘不下,他渾身氣場一變,唇瓣緊抿,鋒利而危險:“是這狐臉束縛了你!?”

裴游時心中幾乎認定女子就是臨原城裏的小藥,再加上女子無法言語,說不定就是這狐臉在影響她。

程溪:“……”

程溪不知道裴游時的腦補,但他對狐臉面具極富攻擊力的表現,還是讓她小心髒抖了下。

她真擔心裴游時實力恢複後,會第一時間沖到她面前把這狐臉面具打碎。這樣一來,她馬甲豈不是披了個寂寞!?

還有可能暴露本體。

想到這個可能性,程溪斂了斂心神,不疾不徐地搖頭否認。裴游時不一定會信她,但該有的反應不能少。

“遭到靈器鉗制的情況有很多種,大多都是使用他人的靈器,沒有認主所致。”

裴游時目光灼灼地盯着紅衣女子,他就差沒有明說這東西不是程溪的了。

被裴游時這麽試探,程溪有點心累,連帶着有關苗家的情報,都不想再聽他補充。

程溪果斷站起身,默不作聲地與裴游時擦肩而過。對他此次的猜測,反應很冷淡。

裴游時睫毛輕顫,驀地想起虛陵城裏,一身雪白衣裙的少女性子素來平易近人,溫煦平和,還會輕扯他衣袖,好聲好氣與他打商量。

不像。

兩者在态度上,完全不像。

裴游時眼神灰敗,背影落寞地回到山洞裏,席地而坐,靠着山壁怔怔出神。

他曾經讨厭甚至厭惡那抹白色,可當一直折磨他的咒毒被少女解決,他猶如在苦痛深淵裏,見到了盛放的一朵純潔白花。

白色不再那麽讓他讨厭,尤其是白的像雪的白。

裴游時的心路歷程,程溪不清楚。她走進山林裏,拿出一柄靈離弓,開始練習準頭與靈力上的細致操控。

修仙界裏修行弓術的修士不如刀劍那般多,程溪覺得自己捏的是個聖女人設,攻擊手段怎麽也得飄逸點吧,偷偷摸摸練習武學技法基礎篇一,實在有太過違和。

“弓術最重要的是準頭與局勢預判。”樓西州溫潤嗓音在程溪練習大半個時辰後響起,就在程溪想要回頭時,一道淩厲氣息從身後襲來。

她反射性想閃避,卻正中那偷襲,樓西州卸了威力,砸在她身上的只有如霧般撲面而來的柔和氣息。

“這就是預判了。”

樓西州悅耳聲線清晰道。

程溪探出靈識感知樓西州的氣息,發現還是築基後期,她松了口氣。

“不用擔心,是心境上的突破。”樓西州察覺程溪的靈識探視,俊逸眉宇浮現笑意,溫聲道。

程溪點了下頭。

心境突破的效果不太明顯,但如果心境更不上修為,心魔概率會大幅增加,并且修為門檻也更為明顯。

因狐臉面具限制,程溪無法說話,只能走近樓西州與他一塊回山體附近。

“回鵲鶴閣休息會?還是繼續練習?”樓西州溫聲問。

程溪晃了晃手中的上品靈器靈離弓,她餘光掃了眼裴游時所在的山洞,面色蒼白的俊美少年正盤坐在地,閉目修煉。

“練準頭有個好辦法。”

樓西州示意程溪站遠些,他則走近一棵高約數十米的樹木,手掌搭在上面,也不見用什麽力道,這樹木枝丫開始劇烈晃動。

一片片只有半個手心大小的深綠樹葉紛紛揚揚地落下,樓西州招呼兩百米外的程溪,“試試把趁這些葉子落下前,先打中。”

對于這種練習程溪很感興趣,拿起手中的靈離弓,僅用幾縷靈力凝聚成箭矢狀,對準那些葉子射去。

“脆弱的葉子不需要用這麽強的靈力箭矢,喬喬可以先試着從箭矢的凝聚慢慢練習。”

樓西州作為根正苗紅的大宗大派天驕,接受的教導都是超一流存在。他一眼就看出程溪當前的問題,并溫和地指出、給予解決辦法。

山洞裏,裴游時早就察覺兩人回來。

在聽到‘喬喬’二字時,他睜開一雙波瀾不驚的眸子,掃了眼手持弓箭的紅衣狐面女子,又再度閉上雙眸。

對于樓西州的指點,程溪點頭表示受教,回到自己挖的淺山洞裏坐下。她擺弄手中靈離弓,細致地操控靈力凝聚箭矢。

樓西州見程溪自得其樂,表示自己還需要穩固心境以後,又回到鵲鶴閣裏繼續閉關。

一時間,無影紗籠罩範圍內的三人,各有其事,互不打攪,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直到黃昏來臨。

凝聚箭矢的過程很枯燥,程溪又花個把時辰恢複氣海靈力,随後拿起靈離弓,再度瞄準三百米開外,自然飄落的落葉。

咻——

咻咻——

程溪自娛自樂放出的靈力箭矢,忽地被中途攔截,并且對方攔得還奇準。

程溪忍不住看向裴游時所在的山洞。

緋衣長發的俊美少年臉色血色還未恢複,他手持一柄普通木弓,擡眸對上程溪的注視,臉上揚起輕笑:“要比一比嗎?”

“我只用一塊下品靈石作靈力補給,你可以用兩塊中品靈石。在靈力耗盡前,若你能射中半裏外的樹葉,一片我給你一塊上品靈石。”

“你要是一片樹葉也射不準,那我儲物袋裏的幾萬上品靈石,自然不會給你。”

裴游時這突然的比試邀請,讓程溪本能警惕,但她仔細分析,發現自己怎麽比都不虧。

射不中樹葉沒有靈石,射中有靈石,最差不就是撈不到靈石嘛!

而且裴游時雖是築基期,氣海儲備的靈力比她多,但裴游時補給只是一塊下品靈石。程溪算上兩塊中品靈石的補給,單論靈力儲備,是穩壓裴游時一頭的。

就算裴游時次次把她的靈力箭矢攔下,只要耗到他氣海靈力耗盡,到時候就是程溪收割靈石的主場!

穩賺不賠,拼了!

程溪從儲物袋拿出兩塊中品靈石,朝裴游時晃了下,表示答應比試。

裴游時唇角微揚,也拿出一塊下品靈石示意,而後将這塊下品靈石放進懷裏,擺弄手中這柄普通木弓。

程溪秉着消耗裴游時靈力的想法,在瞄準半裏外的落葉時,刻意降低凝聚靈力箭矢所需的消耗。

比試剛開始,程溪就覺得自己就算撈不到一百片樹葉,怎麽也能命中一片吧。

但實際上……

她太低估男頻升級流男主實力了。

即便兩塊中品靈石的補給穩壓裴游時一頭,但最後耗光這兩塊補給,程溪也沒能射中一片樹葉,而裴游時連那塊下品靈石都沒動用。

程溪抱着靈離弓,因為雙方這極度懸殊的實力差距,險些當場落淚。

虧她之前還想着修為提升上去,就算打不贏也能在裴游時手中茍一茍。但實際上她抱着這個想法等下回碰上裴游時,指不定就死他手裏了。

“你對靈力的操控還太粗糙。”

裴游時把手中木弓随手丢在地上,見紅衣狐面女子抱着靈離弓郁郁寡歡的模樣,頓了下,又說道:“在普通煉氣期修士裏,其實也不算差。”

程溪:“……”

怎麽反而更紮心了。

關鍵程溪也不是普通修士,作為一只神獸,當初穿過來時,她也是有雄心壯志的。

結果技能點莫名其妙全部點在輔助上,她快要嘔死了!倒也不是讨厭輔助,但戰鬥力上總不能太拖後腿吧!

裴游時看着自己這席安慰的話語一出,身形嬌小女子靠着山壁,一副更加傷心的模樣。

他睫毛輕顫,眼中有些無措。

“想要細化靈力操控,需要靈識參與其中,深入細致地控制。”裴游時幹脆利落地把自己的經驗教給女子,輕聲道:“這對靈識有些要求,練習起來會比較困難,但效果拔群。”

程溪猛地坐直身體。

男主說行,那肯定能行,只不過男主手握的修煉功法大多要求極為苛刻,一般人達不成。

不過程溪不虛,她之前修煉就有意識地錘煉靈識,如果有面板,其他人可能只是專精一兩項,那她絕對是全項全能。

用靈識深入了解,參與靈力控制。

程溪心裏念叨着這個關鍵要素,靈識沉浸在氣海中,仔細觀察靈力,慢慢操控靈力。

樓西州後半夜從穩固心境中清醒,他身旁就是空空的金絲草小窩,小奶獸還未回來。

樓西州愣了下。

小奶獸平時晚上都會待在鵲鶴閣裏修煉,今天怎麽……

樓西州走出鵲鶴閣,視線一掃,發現裴游時正在淺山洞附近,用木棍撥弄着火堆。

紅衣狐面的少女正沉浸在修煉中。

“她在修煉靈力細化之法,靈識沉浸很深。你貿然叫醒她,小心對她靈識造成損傷。”在樓西州準備叫醒程溪前,裴游時語氣淡淡道。

樓西州渾身氣場一變,冷冷盯着裴游時,聲線帶着強烈寒意,“你竟敢教她這種偏激之法!”

“我只是發現她對變強,很感興趣。”裴游時語氣随意,擡眸掃了眼樓西州。

他忍不住嗤笑:“單獨修行那才叫偏激,有我在,她會很順利,你的擔心太多餘了。”

被說多餘的樓西州眸色泛着冷意,“看來你還沒認清自己的地位與實力。”

“你想殺我?苗家可不會要一具屍體。”裴游時不避不退看着他,氣定神淡道。

樓西州呵然一笑,手中出現極品鎖靈弩,二話不說對準裴游時就是避無可避的兩箭。

一箭在左胸膛,一箭在大腿。

既不會要了裴游時的命,又能讓他痛上一陣,樓西州本就看不爽裴游時,教訓起來自然毫不手軟。

程溪被血腥味驚醒,她靈識抽離氣海,一睜眼看見的就是手持鎖靈弩與身中兩箭,手臂撐在身後半躺在地的裴游時。

程溪懵了一瞬:“?”

她視線在樓西州與裴游時兩人身上來回打量,顯然看不懂眼前這狀況。

“他口無遮攔,我略施教訓。”樓西州言簡意赅,收起極品鎖靈弩。

程溪幽幽瞥了眼裴游時,她是信樓西州的,如果樓西州真要殺人,就不會是只給他兩箭這麽簡單。

揍都揍了,程溪念在裴游時剛提供一點修煉經驗的份上,起身走近他。

在裴游時與樓西州的注視下,程溪握住還未消散的靈力箭,簡單粗暴拔除。血肉裂開的疼痛,令裴游時密長的睫毛輕顫,臉色越顯蒼白虛弱,還帶點小可憐。

就在裴游時以為紅衣女子會幫他治愈一下傷勢,程溪已經準備起身,他忍不住伸手握住女子手腕,嗓音低得微不可聞:“很疼。”

得虧程溪說不了話,要是能說話,絕對要補一句活該,她了解樓西州的性子,絕不會無事生非。

裴游時如今實力不如樓西州,脾性倒是不小,程溪是想讓他漲點教訓,別寄人籬下還那麽傲,真以為樓西州不殺人的嗎?

想歸想,程溪還是用丁點治愈能量止住他血流不止的傷口,随後抽回手,頭也不回地走向樓西州。

兩人回到鵲鶴閣裏,裴游時松開支撐身體的雙手躺在草地裏,看着沒有星辰閃爍的夜空。

神色盡是漠然。

家族巨變後,他以為自己已經絕情絕欲,不會再為任何事情牽動心神。

如今看來,果然還是修煉不到家嗎。

鵲鶴閣裏,程溪因靈識消耗頗大,趴在金絲草小窩裏,連平日扒拉着把靈石攬入懷裏的爪子都懶得動彈了。

樓西州見小奶獸這麽疲倦,溫聲說了幾句關于靈識深入控制靈力的注意事項,又拿出一份能鍛煉靈識并且加快靈識恢複的修煉之法。

聽到能加快恢複靈識,程溪精神一振,擡起小腦袋看向樓西州,乖巧地跟着他學習。

這門修煉之法入門很簡單,程溪悟性也高,半個時辰就已經初步掌握,接下來就是熟悉此法。

程溪這回修煉持續到直到次日下午,方才戴上狐臉面具走出鵲鶴閣。

“看來恢複的不錯,要不要再比一場?”裴游時看着精神不錯的紅衣女子,神色輕松道。

樓西跟着出來時,聽到這話俊眉輕挑,他看着程溪拿出靈離弓,走向淺山洞。

而裴游時只掃了眼樓西州,手握一把新做的木弓,那一塊下品靈石朝紅衣狐面女子晃了晃,“還是這塊。”

程溪:“……”傷害不高,但侮辱性極強!

程溪壓下心中些許怒意,拿出兩塊中品靈石,放在懷裏,手掌搭在靈離弓上,凝聚箭矢。

這一回,程溪不論是凝聚箭矢還是靈力掌握,都有了肉眼可見的提升,速度快且淩厲。

“不錯。”就連裴游時在用箭矢與程溪對沖時,都下意識誇了句。

程溪繃住想要上揚的嘴角,配合靈識,更加認真地瞄準那些自然飄落的樹葉。

樓西州在一旁觀望,也對程溪的表現投以贊許目光,與昨天的表現相比,她的提升非常巨大。

雖然對上築基期仍舊沒有勝算,但這種潛力,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的。

此次比試持續近一個時辰。

程溪用完一塊中品靈石,裴游時也不得不使用下品靈石,但最後她還是沒能命中一片樹葉。

她與裴游時的差距,光靠這一天的修煉,僅僅是拉近些許罷了。想要反敗為勝,還差得很遠。

意識到這點的程溪非但沒有洩氣,反而更有精神了,有提升就是大好事啊!

放眼整個修仙界億萬萬生靈,又不是個個都像裴游時這般資質逆天。

裴游時席地而坐,看向淺山洞附近的樓西州與紅衣女子道:“若我沒有算錯時間,明天上午,應該是無影紗失效的時候。”

程溪收起靈離弓,側頭看向樓西州,作為無影紗所有者,當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此物。

“明日午時前失效。”樓西州擡眸看了眼天色,距離無影紗失效,已經不足七個時辰。

“殺了七長老的血蠱,他不會善罷甘休。以苗家的勢力,對緣仙宗的無影紗應該是有所了解的。”

裴游時神色淡然道:“他此次帶來的金丹期逾百位,而西嶺山脈的城池裏,也有苗家的人。無影紗雖行蹤不定,但五天時間內,也不至于脫離西嶺山脈。”

樓西州沒說話。

裴游時繼續分析道:“西嶺山脈越往深處,越危險,所以想要圍剿,不需要處處布兵。苗家又擅長蟲蠱,只要布下靈蟲眼線,能夠監視的面積很大。”

“這是你的風險。”樓西州語氣冷淡,明顯是打算無影紗失效後,帶着程溪與他分道揚镳。

“有時适當的距離是威懾,一旦兩者聚在一塊,就成了威脅。”裴游時神色輕松道:“金丹期殺不了你,元嬰強者呢?一位不行,兩位如何?”

“此次靈境開啓,勢力魚龍混雜,盯着緣仙宗的也不是沒有,宰掉一個天驕,他們樂意至極。”

裴游時說的很殘酷。

這讓樓西州眉頭輕皺,有些不适,半晌才冷淡道:“以你的背景眼界,只能看到這些表象。苗家有數十位元嬰修士,還有更強的。但與樓家比拟,仍不足為懼。”

“你高估了他們的膽量,也低估了我的價值。”樓西州俊逸眉宇間,帶着上位者的傲意。

“如此一來,我的性命算是保住了?”裴游時唇角帶着嘲諷之意,笑得有些古怪。

“是死是活,與我何幹?”

樓西州可沒打算庇護裴游時,兩人之間本就互相看不爽,就算他要求裴游時奪下尋仙境的名額給他,也不是非他不可。

程溪看着一對上就火氣十足的兩人,忍不住輕嘆,好在樓西州怼歸怼,并未真的輕視無影紗失效後,有可能遭遇的情況。

程溪被樓西州拉進鵲鶴閣,識趣地撤下易貌符,被他抱在懷裏輕揉雪白毛發,輕聲叮囑:“無影紗失效前,你要好好休息,把精神養足。”

“嗷嗚?”很危險嗎?

程溪先前看樓西州不以為然的神色,還以為他真的不在意苗家。

“無影紗在西嶺山脈這一大片,并不是什麽秘密,之前那個蟲修大概率會把我們的情報賣給苗家七長老。”

樓西州不疾不徐道:“苗家七長老會忌憚我,不敢下手。但那些‘不知情’的人,可沒有這樣的顧慮。”

樓西州着重說出‘不知情’三字。

揣着明白當糊塗地殺人,在修仙界裏屢見不鮮,當然也有一些人是真的不知曉緣仙宗樓家的勢力。

程溪見樓西州看得很通透,不由松了口氣,她其實很認同裴游時的話,本來還琢磨着該怎麽勸樓西州,現在看來,是她多慮了。

作為家世資質頂尖的天驕,樓西州顯然沒有被養在蜜罐子裏。

“嗷嗚!”你也要好好休息!

敢派來圍剿裴游時的,修為最低估計都是金丹期,程溪想到自己當前煉氣六層的修為,暗自嘆氣。

戰鬥什麽的她肯定派不上用場,不過有心法在,打輔助她還是很有把握。

程溪回到自己的金絲草小窩裏,先将四片花瓣的治愈能量補充滿,而後修煉至飽和,又痛快睡了一覺。

次日清晨。

程溪精神抖擻走出鵲鶴閣,裴游時盤坐在山洞裏,身前擺放一座丹爐,正在煉制丹藥。

“喬姑娘的功法效果拔群,但一些小傷就別浪費了,我準備煉制些恢複傷勢的丹藥,姑娘可會凝聚藥珠?時間緊迫,姑娘若願意幫忙,能多煉制幾爐。”

裴游時說得有理有據。

程溪心動一瞬,又很快摁耐住,慢慢颔首表示可以幫忙。不論藥修或是醫修,凝聚藥珠都是最基本功底,她能救人卻不會凝聚藥珠?

怎麽都說不過去。

程溪走近山洞,目光落在魔花根須的粘液體上,仔細觀察下,那些液體還在細微蠕動。

“魔花的生命力很頑強,不過這種程度,已經長不出新的魔花。”裴游時留意到狐面女子的目光,順着看了眼,随和解釋道。

程溪輕微點了下頭,接過裴游時給的藥草。她提煉地中規中矩,品質中等偏上,效率也不算快。

裴游時餘光看了會,擡手揉了下額頭,沉默地繼續煉制丹藥。

一晃兩個時辰。

樓西州從鵲鶴閣裏走出來,收起這座行宮法寶,走近山洞盯着裴游時,淡淡道:“苗家追蹤你的手段,你處理沒有?”

“這個可能有些難處理,他們有我的心頭血。”裴游時正好煉完一爐丹藥,在樓西州發飙之前,抛了兩個丹瓶給他,結果被樓西州用靈力捏碎。

“心!頭!血!?”

樓西州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怎麽,無影紗不能隔絕與心頭血的聯系嗎?如果是這樣,那可真遺憾,可能我們一出去,就會被圍攻啊……”

裴游時朝樓西州揚起惡意的笑。

程溪:“……”

他媽的!裴游時這個老狗幣!

“不過放心,之前魔花把我當作養料,我的血液都被汲取一空了。心頭血效果減弱,七長老只能掌握我的大致方向。”

裴游時欣賞完樓西州陰沉臉色後,笑意漸深道。

程溪:…皮這一下你很快樂是吧!?

樓西州果斷拿出鎖靈弩,這回對準的是裴游時的心髒,他語氣夾雜着被戲耍的怒火:“看來你不介意再換一輪血。”

“馬上就要應敵了,你想一拖二?”

裴游時玩味道。

程溪這時伸手,兩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并随着她手掌所指,落在裴游時的大腿動脈位置。

程溪輕輕戳了戳,意思不言而喻。

射心髒需要的治愈能量太多,直接射腿部大動脈比較好,流血多,還好治。

皮,讓你皮!

裴游時臉上笑意一僵。

樓西州舒暢輕笑,沒有絲毫猶豫射出兩箭,裴游時左右腿各中一箭,褲子瞬間被血浸濕。

“疼。”裴游時伸手去抓程溪衣擺,密長的睫毛輕顫,唇瓣微抿。

不知情的說不準就對他這張俊美的臉同情心泛濫了,但程溪很冷酷,疼也是他自己作的!

考慮到接下來的情況不容樂觀,程溪沒讓裴游時疼太久,治愈效果也很到位。

趁着所剩無幾的時間,程溪手握靈石,煉化其中靈氣充盈氣海與治愈能量。

裴游時也老老實實沒有再作死。

約莫半個時辰後。

“快失效了。”仰頭注意上空情況的樓西州忽然開口,“喬喬,到我身邊來。”

程溪果斷收起靈石,靠近樓西州。

“無影紗失效後,周圍景色會變化,到時我們朝山脈深處走。”樓西州垂眸看向程溪,輕聲道。

程溪認真點頭,同時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感知上,她對妖獸氣息的感應比人類敏銳。

呼——

一陣詭異大風吹過,程溪眼睜睜看着周圍景色像被擦去似的,取而代之的是光禿的、山勢連綿的場景。

周圍的妖獸氣息很微弱,程溪卻感知到數百道讓人毛骨悚然的窺視感,它們氣息不強,但給人的心裏壓力極大。

“這個地方有點意思,你們是打算現在就跑,還是先清理一下這些惡心蟲子?”

裴游時說話期間,已經拿出自己常用的冷霜劍,開始清理蟲子。

樓西州一言不發地醞釀術法,在清理蟲子期間,向程溪解釋:“雲線位于西嶺山脈中間,往裏走是深處,往外可以走出去。”

但不論是往裏走還是往外走,這些蟲子都必須清理掉,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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