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争奪 (1)
在緣仙城這座競争激烈的第一大城裏, 靈石資源的作用被無限放大。
程溪趁夜找到附近街區一間生意非常欣榮的情報機構,花費三千塊中品靈石,買下金丹期百事通接下來的五個時辰。
在這期間,百事通必須對程溪的問題, 知無不答, 詳無不盡。
由屏風隔斷, 設有香爐的茶室裏,程溪與這位百事通面對而坐, 低矮的茶幾上, 是一套精美茶具。
身形勻稱, 外貌俊朗的百事通用靈力蒸煮, 不過片刻, 茶壺升騰着熱氣,他為程溪斟倒一杯靈茶。
“姑娘, 請。”百事通風度翩翩道。
程溪沒有動這杯靈茶, 而是開門見山道:“我想知道明晴醫館的所有情報。”
“明晴醫館。”
百事通聞言不禁一笑, 禮貌道:“敢問姑娘是準備尋醫還是?”
程溪眉頭輕皺,許是因為百事通是按時計費,并未強制性要求回答問題數目,眼前這位百事通言行舉止格外松散。
“明晴醫館招納學徒,要求築基期修為,且必須是獨當一面的藥師, 五十年學徒契, 還得每年上繳一萬中品靈石作為修行費用……”
程溪臉色平靜說罷, 又問道:“我想知道明晴醫館哪來的底氣提出如此過分要求。”
“噗——”
這位百事通聽到少女最後那句話,剛抿一口的茶水險些把他嗆到,他連忙放下茶杯, 被少女這無知無畏的話激起了傾述欲。
“姑娘眼中的醫館招納學徒,是不是還得由醫館給予月俸?”百事通輕笑道。
“倒也不必,但築基期,能獨當一面的藥師,為什麽自掏腰包也要當學徒?為什麽?”程溪冷靜問。
“築基期在姑娘眼裏很了不得。”
百事通翹起唇角,伸手端起樹白茶幾上的茶杯,不疾不徐道:“但于明晴醫館來說,興許還沒有一只狗來得罕見。我并沒有冒犯築基期的意思,但事實正是如此。”
“明晴醫館自創立起,在館主教導下,以醫道飛升者,超過數十人。迄今為止,明晴醫館的館主,只換過三屆,每一位館主均是天資絕頂,才華橫溢之輩。”
“有人說,能得明晴醫館的館主指點,就代表着先人一步摸到飛升階梯。只要潛心修煉,飛升必然近在咫尺。”
“說到底飛升關鍵還是在于修者自己。”程溪冷靜道,如果真的得到指點就能飛升,那明晴醫館也不至于這麽久才飛升幾十個。
“姑娘說的,對也不對。”
百事通笑着搖頭,“是館主的指點增加了他們的飛升可能嗎?換個說法,為什麽不能是首位飛升的明晴醫館弟子,吸引了本身資質絕頂的天才。”
“讓他們前仆後繼湧入明晴醫館,從而一個個飛升,反哺壯大明晴醫館的名聲呢?在我看來,飛升是一小部分人的追求,大部分其實是為這群天才而來。”
“關于姑娘先前的疑惑,這就是我的全部回答。”百事通悠閑道。
雪鍛下,程溪碧色眸子微睜。
這位百事通并沒有用明晴醫館明面上的實力,諸如多少多少強者,醫術多麽多麽高超這些浮于紙面的情報,說服程溪。
他用稍微抽象的,但卻直指問題核心的關鍵,讓程溪深刻地記下了明晴醫館。
明晴醫館強在有數十位飛升前輩嗎?不是的,它強就強在于一個閉環的正循環。
明晴醫館有人飛升,從而吸引那些境界不是問題,只關心飛升的天才,教導他們的是上一批天才。
随着上一批天才們陸續飛升,壯大明晴醫館的名聲,這批天才沉澱下來,開始教導新一批天才,周而複始……
不過,這裏面還缺了些什麽。
程溪敏銳察覺到這點,視線透過雪鍛,注視這位百事通知識淵博的眼睛,冷靜道:“學徒有辦法接觸到那些資質絕頂的天才們?”
“當然。”
百事通聞言輕笑,“明晴醫館能在緣仙城裏屹立數千年,始終盤踞前十的勢力名次。除去飛升的誘惑外,自然也有一套非常成熟的培養體系。”
“若論藥道與醫道的修行,放眼整個陸州,也難有能夠超越明晴醫館的存在。畢竟這兩條大道,不是光談理論就能有所成就的。”
好家夥!
程溪沒料到明晴醫館居然還是緣仙城排名前十的大勢力,緣仙城前十的大勢力若協力合作,便是陸州一流的緣仙宗都不是其對手。
程溪權衡明晴醫館的優缺點,結果羅列出一大堆諸如上限極高、資質絕頂的名師指導、有排名當靠山很紮實、還可以在醫館裏實踐提升心法……等等優點。
至于缺點。
程溪思來想去,大概就是以她當前修為與底蘊,連當學徒都夠不上要求。
這就很讓人尴尬。
“明晴醫館的學徒,必須要築基期嗎?”程溪認真問。
明晴醫館就像一個特別美味的大蛋糕,在意識到這個蛋糕有多麽美味之後,程溪實在不想去吃那些稍次的小蛋糕。
她想再努力一下!
百事通聞言,飲盡杯中靈茶,打量眼前少女,想了下後溫聲問:“姑娘想拜入明晴醫館?”
“嗯。”程溪輕輕颔首。
“這根本不可能。”百事通連連搖頭道:“每年明晴醫館開放的學徒名額只有幾十個,但參與者往往有數萬人,只要稍有點瑕疵的,都會被剔除。”
“更別說姑娘你……”百事通目光落在程溪蒙住雙眼的深紅緞帶上,沒有往下說。
“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程溪說到這,頓了下,從儲物袋裏拿出五千中品靈石,用靈力包裹着擺在茶幾上,同時将自己深紫的身份令牌放在一旁。
“我申請身份令牌期間,凝聚藥珠以證明身份時,那位考核的前輩說我能在明晴醫館試試,所以若有微茫機會,我都不願錯過。”
程溪把靈石推到百事通面前,語氣平靜:“還望前輩為我指一條明路。”
程溪其實也不确定百事通知不知道其它辦法,但如果連他都不知道,那麽更別說其他人。
程溪就是打算拼一把。
如果這位百事通真不知曉其它方法,那她會果斷退而求其次,先在稍次些的醫館裏積攢底蘊。
百事通沒想到這位煉氣期小姑娘魄力這麽大,五千中品靈石,這可不是普通煉氣修士能掏得出來的。
而且這小姑娘幹脆直白的舉動,也讓百事通目露欣賞,好感倍增。
“本來這個方法,我不欲與姑娘說。”百事通一揮手,将這筆靈石收下,不疾不徐道:“畢竟後續的花費很大,一般人根本承擔不起。”
“明晴醫館招納的學徒其實僅是小部分,能在明晴醫館裏成長的,大多都是那些醫師們的弟子。”
百事通解釋道:“每位醫師每年都有讓弟子進入明晴醫館的名額,有小部分醫師懶得收徒,便會将這個名額賣出去。”
程溪眸中情緒波動一瞬。
“姑娘若真下定決心,想要進入明晴醫館,那不妨去龍牌大坊,尋一位瘸了腿的中間人。”
百事通指點道:“他有黑市線索,黑市裏,偶爾會匿名拍賣明晴醫館的學徒名額,這全看你有沒有這個運氣碰上,與足夠的資源拍下。”
“多謝。”程溪又問了幾個與瘸腿中間人與黑市的情報,百事通一一回答。
這場談話持續一個多時辰,程溪便主動起身提出告辭,這讓百事通略感驚奇。
百事通的花費不低,基本沒有客人會在規定時間前提出結束,尤其是那種剛來緣仙城,人生地不熟的修士。
“姑娘準備去找中間人?”百事通想到自己方才的回答,好奇問了句。
“嗯,天色正夜,是他在龍牌大坊出沒的時候。”程溪回道。
她來緣仙城有明确目标,能早一點辦妥事情,她一刻也不想等待。
“你若有充足資源,可以在酒莊買一壺清潭酒贈他。”百事通好意提醒道:“他喜喝這玩意,說不準會幫你帶路前往黑市,以你當前修為,這能幫你省去很多麻煩。”
“好。”程溪點頭應下,又道了聲謝方才離開。
百事通有點尴尬,他其實有想與這小姑娘交個朋友的意思,以他看人的眼光,這少女假以時日必會有大出息。
但少女似乎沒有交朋友的想法。
不,能機敏拿出靈石打探消息的人,怎麽會連他的示好看不出,所以,他被拒絕了?
百事通的心情頓時無比郁悶。
龍牌大坊離程溪光顧的情報機構不遠,華燈初上,她乘坐獸車抵達後,進入大坊市的酒莊打聽清潭酒價格。
“一盞清潭酒,一萬中品靈石。”
酒莊裏的侍從拿出空盞,向程溪示意大小,其容量很小,目測也就五十毫升左右。
五十毫升,成年人兩口就能喝完。
就這,一萬中品靈石。
程溪以往覺得臨原城的靈石仿佛不是靈石,眼下抵達第一大城,才知道這裏的靈石更不是。
“還有份量大些的嗎?”程溪平靜問,她覺得沒人會喜歡兩口就能喝完的東西。
“有的呢,但一壺清潭酒價值不菲,需三十萬中品靈石。”侍從禮貌回答。
程溪:“……”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程溪咬牙買下一壺清潭酒與兩盞清潭酒,打算做兩手準備。
龍牌大坊市面積非常大,往來遍地都是金丹期修士,元嬰修士也很常見。倒是築基期沒有幾個,煉氣期更是只有程溪一人。
這地方看起來花銷最小的客棧,光是座位費就要收幾十塊中品靈石。別說煉氣期,築基期消費起來都夠嗆。
程溪找到瘸腿中間人經常呆的一間酒肆,那撲鼻而來的醉人酒氣讓她下意識屏住呼吸。
程溪環顧偌大的酒肆,因大多數人都坐着,座無虛席,一時難以分辨中間人是誰,她在門口站了片刻就遭到煉氣期的店侍客客氣氣請出去。
“酒肆裏今天有一位瘸腿的客人嗎?”程溪偏頭看向這位年紀不大的店侍,語氣平靜問。
“我憑什麽……”
店侍正不耐煩想拒絕,結果被一百塊中品靈石晃了下眼,他連忙趁旁人不注意收下這筆靈石,給程溪指了個位置,“姑娘,人就在那。”
程溪颔首走進酒肆。
百事通說這位中間人姓黎,雖是金丹後期修為,卻時常頹廢,一有靈石就借酒消愁。
程溪看着趴在方桌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瘸腿中間人,拿出一盞清潭酒,揭去上方掩蓋氣味的薄臘。
随着清潭酒的醇厚酒香飄散,中間人瞬間坐直身軀,迷迷瞪瞪看了眼這盞清潭酒,不由分說端起來咕嚕咕嚕一飲而盡。
“嗝兒——”
通體舒爽的中間人把空盞一丢,繼續趴在桌上,完全沒有要搭理程溪的意思。
以程溪的修為,想要進入黑市,必須要有引薦人,而黎姓中間人是明面上唯一具備引薦資格的人。
程溪沉住氣,又拿出一盞清潭酒,這回她揭開薄臘,卻是握在自己手裏。
中間人擡起頭,一頭黑發散亂,臉頰呈現兩團高原紅,約指甲蓋長的胡渣長滿整個下巴,他一張嘴,便是嗆人酒氣撲鼻而來,“你,想,要什麽?”
“引薦我。”程溪直白道。
“地方就在斜街,給他們說啊,是瘸腿引薦的就可以了。”中間人奪過這盞清潭酒,舒坦喝了一口,朝程溪不耐煩地揮手,“快走,快走。”
程溪忽然理解百事通為何要讓她買清潭酒,要沒有這兩盞清潭酒,這位中間人會不會打理她還是二說。
但程溪不打算就這麽獨身趕過去。
龍牌大坊市裏金丹遍地走,黑市守門的絕不會弱于金丹期。她這煉氣期的小身板說要參與黑市,被丢出來的概率很大。
程溪見中間人這木桌三面無人,她索性坐在黎姓中間人對面。
“姑娘,敢問您要喝什麽?”
開頭那位店侍殷勤湊過來,搓了搓手道:“本店有上好的桃花醉,還有百花酒釀。”
“都是一堆垃圾,桃花醉也叫酒!?百花釀?那是什麽,小屁孩喝的花汁吧!”黎姓中間人趴在桌上,粗着嗓音不滿評價。
“這位爺喝了三天三夜的杏兒笑,此酒後勁極大,姑娘要來一壇嗎?”店侍明顯清楚這位中間人什麽脾性,沒搭理他,只顧招待程溪。
“給他再上十壇杏兒笑。”
一道男性嗓音從店侍身後傳來,眉目俊朗,墨發束冠的金丹初期青年溫聲道:“多少靈石,我出。”
程溪用餘光瞥了眼青年,精致小臉面無表情,沒有絲毫反應。
“好嘞!”
店侍高興應下,跑下去準備杏兒笑。
至于青年則坐在中間人左側木凳上,望向醉酒的中間人,溫和禀明來意道:“黎道友,我想請你帶我進入斜街。”
“不去,懶得去,你既知道位置,自己去吧。”中間人果斷拒絕。
“不知黎道友如何才願意?”
青年沒有因為碰壁而放棄,認真問。
“呼嚕呼嚕呼嚕——”
姓黎的中間人開始呼呼大睡,發出誇張的打鼾聲,這讓青年不着痕跡皺了下眉。
随着十壇杏兒笑被擺在桌上,黎姓中間人才坐起身,随手拿起一壇,用手揭開蓋子。
聞着這熟悉的酒香,他嘗了口,臉色艱難地咽進嘴裏,呸聲道:“沒滋沒味!”
“若論靈酒,杏兒笑只能算中等,黎道友若願意幫這個忙,我可以贈你一壇口感更好的靈酒。”
青年逮住機會道。
“噢?”
黎姓中間人這才将視線放在青年身上,“一壇清潭酒,如何?我現在就要。”
程溪不着痕跡瞥了眼桌上的壇子大小,想到比這壇子小近兩倍的清潭酒,暫且摁耐住說話念頭。
“一壇清潭酒……”
青年臉色微僵,搖頭苦笑道:“黎道友莫要強人所難了,一壇清潭酒至少八十萬中品靈石……”
“那就一壺!最低一壺!”黎姓中間人堅定道:“給酒我就帶你去!”
青年面露為難。
他修為不高随意進入黑市,所以需要有人引路。但每回入場就要三十萬中品靈石,即便是他,也吃不消。
“黎前輩的帶過去,是指帶到斜街門口嗎?”程溪冷不防開腔。
青年壓根沒往競争對手上面想,同時也覺得黎姓中間人這話很有歧義,如果只是把他帶去門口,那跟他自己走過去區別根本不大。
他要的是黎姓中間人帶他進去。
“黎道友,一壺清潭酒,帶我進去裏面,沒錯吧。”青年謹慎道。
“哼,多嘴的丫頭,帶帶帶,我給你當奶爹可好!?”黎姓中間人臉色很差道。
修仙界長幼的規矩還在,誰也不樂意有人爬在頭上當爹,青年眼底閃過一抹愠怒。
但想到自己此行目的,他還是忍下這口氣,離開木凳表示這就去買清潭酒。
随着青年離開,程溪拿出一壺清潭酒,看向黎姓中間人,禮貌道:“前輩說給酒就能帶人去,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嗬——嗬呵呵——”
看着這壺早有準備的清潭酒,黎姓中間人忽然暢快大笑起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心情極佳道:“走,現在就走,哈哈哈哈哈!!”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截胡的青年正奔走酒莊購買清潭酒,程溪心态平靜,倒不覺得此舉有何不可。
越是大城池,對沒有根基的弱者而言,資源越加緊張,有時候錯過一次,往往需要付出數年代價。
如今的程溪承受不起這個代價。
程溪與黎姓中間人抵達斜街的黑市入口,面對兩位金丹後期的守衛,黎姓中間人打了個酒嗝,神态随意地介紹:“帶我小孫女,見見世面。”
“就你這樣的,能生出這麽如花似玉的小孫女?”守衛笑罵。“哼,不信?”
黎姓中間人當即扭頭看向程溪,醉意朦胧道:“小孫女,你喊一聲爺爺,嗝兒,給他們聽聽!”
程溪:“……”
“黎爺爺。”
程溪想到自己神獸眼下年紀最多也就三歲,喊這外貌四十多歲的男人作爺爺,毫無壓力。
“黎爺爺,我們可以進去了嗎?”在黎姓中間人呆愣期間,程溪語氣平靜催促道。
黎姓中間人:“……”
見程溪喊得這麽神色如常,兩個守衛驚疑不定,饒是黎姓中間人臉皮著名的厚,這會也有些繃不住。
“看不出黎瘸子你還偷偷有兒子跟孫女了,進去吧,什麽該看不該看的,你都知道我就不說了。”其中一位守衛身體微側道。
黎姓中間人嘴角抽搐,拿出陣法令牌,連忙招呼程溪跟上。
“你要買什麽,速戰速決,不要在此地逗留太久。”綽號黎瘸子的中間人低聲催促。
“明晴醫館的學徒名額。”程溪立即開口。
黎瘸子咧了咧嘴,“就你這小身板,進入明晴醫館還不夠兩口吞的。看在你叫兩聲爺爺的份上,我給你個忠告,別進去。”
“為何?”
程溪沒有放過打聽情報的機會。
“沒有為什麽,拔苗助長不是什麽好事。”黎瘸子不耐煩道:“你既然想要名額,那就閉嘴跟我來。”
程溪默默閉嘴跟上。
黑市裏有很多間小鋪子,營生非常雜亂且齊全,只要有靈石,還能買命。關于明晴醫館的名額買賣,這裏有專門的小鋪。
黎瘸子領着程溪進入安靜的小鋪,這裏的鋪主是位躺在藤椅上,手裏拿一把雜記的元嬰強者。
“前輩,我想買一個明晴醫館學徒名額。”黎瘸子恭敬道,程溪跟在他身後,低着頭表示尊敬。
就在鋪主放下雜記,準備說話前,又有一位築基期修士走進來。他看着藤椅上的男子,直白說明自己的目的。
并且自信表示,有足夠靈石。
“名額,還剩下五個。”
鋪主掃過眼前三人,不疾不徐道:“不過麽,我只賣給你們一個,價高者得。”
築基後期的青年臉上浮現驚喜,餘光警惕掃了眼黎瘸子,想到自己此次帶來的靈石,又穩了穩心神。
“起拍,三十萬中品靈石。”鋪主指尖提着青繩,繩子綁的是嫩綠令牌,他語氣随意道。
“我出三十五萬!”
青年一副勢在必然的态度。
“四十萬。”青年警惕的黎瘸子沒有開口,倒是他身側的程溪,聲線嬌軟卻沒甚情緒地報價。
青年驚疑不定地打量這兩人,但想到自己此行目的,他咬牙道:“四十五萬!”
“五十萬。”程溪繼續加價。
“你瘋了!?這裏的名額平時只要四十萬就能買下。”青年想到自己這幾年積攢的靈石,被少女這麽往上加,他很快就會吃不消。
他想用言語攻勢動搖兩人。
“你還加價嗎?”程溪冷靜問。
“六十萬!”青年被激得火氣上頭,狠狠道。
程溪穩紮穩打:“七十萬。”
青年氣得眼睛發紅,兩人又加了兩輪,最後定格在程溪的一百一十萬中品靈石。
青年熄了火,他的理智告訴他,這個名額根本不值這價位,越往上加,他越虧。
但這女子既然攪和他好事……
就在青年想要添堵時,鋪主已經将名額令牌抛給程溪,淡淡道:“成交。”
青年只得面露不甘地轉身,想要離開,但下一瞬,他的身體忽然僵在原地動彈不了了。
“客人既然這麽想要名額,那就好好把握接下來的四次機會,看有沒有人願意将名額讓與你。”
元嬰境界的鋪主語氣随意,“若你一個名額都沒拿到,便說明心不誠。黑市對這樣的人,往往是送其早入輪回,重新改造的。”
搶不到名額就會死,青年臉色唰地慘白下來,再度看向程溪的目光,已經帶上怨恨之意。
“你想罵我?奉勸你別罵,污了前輩的耳,你連四次機會都不會有。”程溪留意到青年的怨恨注視,語氣平靜。
青年話到嘴邊,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程溪給完靈石後,用靈識綁定明晴醫館的名額令牌,與黎瘸子離開黑市,她将一壺清潭酒給了他。
“多謝前輩,告辭了。”程溪幹脆利落地向黎瘸子告別,毫不留戀地彙入人群。
搞定明晴醫館的名額令牌,接下來便是與這令牌的醫師碰頭。畢竟這種名額售賣并不被允許,想要不暴露,就得與出售名額的醫師統一口徑。
名額命牌有留下醫師名諱與居所地址,而明晴醫館作為緣仙城排名前列的大勢力,在情報機構裏,有關明晴醫館的醫師情報,算得上十分詳盡。
程溪這個名額的藥師姓秋,是明晴醫館太虛分館的首席醫師,已是元嬰後期境界,據傳近日在準備突破更高深的境界。
程溪徹夜不眠抵達秋醫師居所,見到人才知道,這地方只是照顧秋醫師生活起居的仆從的住所。
這位仆從還是金丹後期的修為。
在聽到程溪禀明來意後,中年仆從擡頭紋都能夾死蒼蠅,他溫聲道:“名額舉薦的弟子,都是築基期……即便你用此名額參與分配,實測檢驗若不合格,也有被刷下來的風險。”
程溪:“……”
程溪稍微有點理解黎瘸子說的拔苗助長的意思了,但事已至此,她還是決意要試試。
“若名額沒有綁定靈識,你不妨考慮将其轉賣,待築基期境界再考慮拜入明晴醫館。”仆從好意提醒道。
“已經綁定了。”
程溪看着仆從冷靜道:“我想知道,實測檢驗什麽時候開始,都檢驗哪些方面?怎樣才算合格?”
“這……”仆從遲疑一瞬,輕嘆一聲,側身道:“你且進來喝杯茶吧。”
程溪沉默地跟上。
茶室裏,仆從烹煮靈茶的手法非常流暢且優雅,金丹境界裏,他算是程溪見過最沒架子的人。
他給程溪斟倒一杯靈茶後,不疾不徐地告知獲得名額的學徒,接下來将會面臨的各種趨近嚴苛的流程。
“名額舉薦的學徒,不需要與醫館簽學徒契,但卻要接受最嚴格的考核。”仆從輕聲道。
“從分配醫館的實測檢驗,再到旬小考,半月考,月考,季考,年考核。但凡不合格,輕則記名,重則清退,越是頻繁的測驗,不合格的懲罰越狠,接連兩次不合格,便會被清退。”
仆從語氣平和道:“一年三百多天,光是旬考就要經歷三十六次,其中小考二十四次,月考十二次,季考四次,年考核一次。”
“只要還是學徒,年年如此。”
程溪簡略一算,一年三百多天,光是各種考核,便占據七十八天。
其中最頻繁的例如旬考,就占據三十六次。并且按仆從的說法,旬考兩次不合格,直接掃地出門,之前的投入全部前功盡棄。
“即便回回考核合格,想要從學徒晉升至館童子,大多數人都花了十年甚至更久。”
仆從輕聲道:“館童子每年的名額很少,而每年都有新學徒。有的人終其一生,都只能停留在學徒身份。”
程溪沉默下來。
她從仆從的描述中,已經能夠想象出激烈的、讓人不敢有絲毫松懈的學徒競争。
天賦,是關鍵。但最讓人忌憚的是既有天賦,還賊特麽拼命的那類人。
尤其是明晴醫館新舊學徒同臺競技,天賦與毅力,只要稍有拖累,就會被其他人踩在腳下。
“我想試試。”
程溪微微擡眸,透過深紅雪鍛,望向仆從冷靜道:“請前輩告訴我實測檢驗的大致內容。”
“唉。”
看着意志堅定的少女,仆從無奈嘆息,作為半個明晴醫館的人,他見過太多太多折翼的天才。
那些天才若生在其它地方,必然能夠大放異彩。但在明晴醫館裏,妖孽層出不窮,又豈是區區天才能夠比拟的。
“分館實測主要考察學徒于藥草辨識,藥珠凝聚、藥方融合,還有望聞問切的經驗。”
仆從心知少女意已決,語氣溫和地把實測內容告知道:“每年合格線有波動,若成績都不錯,合格線會稍往上提一些。”
程溪:“?”
還能這麽玩?
“這是為了防備名額交易?”
程溪有所推斷問。
“不錯。”
仆從意外看了眼少女,颔首直白道:“醫師們的弟子大多自小修行藥道與醫道,所以每年分館實測,被淘汰的數百人裏,大多都是靠名額進來的人。”
程溪默默權衡自己的優勢,藥草辨識、藥珠凝聚、藥方融合,程溪都有所了解。
唯獨望聞問切,是她的弱項。
程溪拜入陳知秋門下,至今為止不足半年,她沒來得及在明春堂裏實踐,陳知秋就閉了關。
而由于心法存在,程溪治傷堪稱無腦,沒有什麽是一滴治愈能量無法搞定的,如果有,那就是再來幾滴。
在這種情況下,程溪更加沒有将實踐太放在心上。想不到實踐竟在這裏慘遭滑鐵盧。
“望聞問切,是有病人讓人現場觀察嗎?”程溪努力平複心情,冷靜問。
“不,是由負責考核的醫師出題,這算是比較簡單的一部分,評分占比也不高。”仆從解釋。
峰回路轉!
程溪心下一松,打算趁現在有時間去買點醫道書籍惡補,語帶感謝提出辭呈道:“多謝前輩解惑,那我後天過來?”
“姑娘若不介意,我可為你安排一間廂房,除姑娘外,還有六位道友暫未前來。屆時實測日,我會帶幾位前往分館實測地點。”仆從溫聲道。
“勞煩前輩,但我已在雲和客棧租下住所,就不叨唠了。”程溪冷靜婉拒道。
仆從聞言,也未強留,習慣使然地與程溪前後腳起身,送她離開茶室。
“不知這種花叫什麽?”
程溪餘光留意到廊道庭院兩側,種植的大簇猶如錦球似的紅紫漸變花團,禮貌向仆從請教。
“這是紅繡花,初開時是紫色,慢慢會漸變成大紅色,那時正值開春,又名春繡花。”
說起這些花卉,仆從溫潤眉眼含笑道:“不是什麽名貴品種,但緣仙城裏也沒有,這是我從家鄉特意帶回來的。”
“它很難種?”程溪鼻翼聞到不同于其它地方的泥土氣息,紅繡花似乎是用的特殊泥土。
“……嗯。”
仆從點了點頭,嗓音帶着憂愁傾述道:“近百年來,我也只培養了這些,它們口味挑,只能用雲灰土種植。”
程溪不知道雲灰土是什麽,只能保持沉默,跟着仆從來到正門,向他告辭。
雲和客棧離仆從的住所只隔着兩條街,程溪走進客棧,花兩百中品靈石租下五天上等房拿到牌子後,一刻不停歇地前往坊市。
首先是購置大量望聞問切的知識類玉簡,其次打聽雲灰土,這一問程溪才知曉此物乃土中貴族。
往往是用來種植罕見類靈植藥草。
一斤雲灰土就要十萬中品靈石,難怪秋醫師身邊伺候的仆從也買不起。
程溪想了下,花五十萬中品靈石,買下五斤雲灰土。她回客棧前,又去拜訪了一趟侍從,将雲灰土作為禮物送給他。
性情随和的侍從很高興,這比給他五十萬中品靈石,更得他心意,一直溫聲說讓程溪破費了,還很客氣地要請她品茶。
“我原先師從一位藥師,在藥草辨識與藥珠凝聚上相對精通,藥方融合也有些經驗。只是接觸藥方不多,但望聞問切卻着實尚未接觸過。”
程溪禮貌道:“眼下實測考驗不剩幾日,我已經買了不少醫書類玉簡,想在這幾日裏抓緊補習,就此謝過前輩邀晚輩品茶的心意了。”
“晚輩告辭。”
程溪确實不打算喝茶,說罷果斷抽身離開,留下神色略顯無奈又帶着幾分笑意的仆從。
“五斤雲灰土,這人情,倒有些不太好還。”仆從輕聲喃喃,他回想自己認識的明晴醫館醫師,拿出一張傳音符飛出去打探消息。
程溪送仆從禮物,只是求個穩當,她拿着玉簡連修煉都擱置下來,不分日夜地開始惡補。
時間一晃。
學徒實測當天,程溪收起最後一個玉簡,看了眼窗外天色,恰好早上六點。
程溪從蒲團上起身,身體踉跄一瞬,差點跌倒。
連續三十六小時吸納新知識,即便程溪是神獸的腦結構,也有點吃不消。
壓下疲倦感,程溪掐了個雨露法術,摘下雪鍛把臉埋在盛滿冷水的臉盆裏,被反差的溫度刺激得精神一振,動身前往那位仆從前輩的住所。
程溪抵達時,另外六位買到名額的築基期修士與侍從均已在門口等待。
許是侍從已經向六人介紹過程溪,他們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幾息,便不以為然地挪開。
“這位是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姐……”侍從溫聲為程溪介紹,雖然是名額買賣,但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該有的長幼還是要分一下。
程溪最小,修為也最低。
自然而然成為了吊車尾的七師妹。
一行人總計八人,由侍從租下一輛寬敞的獸車,直奔此次分館實測的場地:育苗堂。
據侍從在獸車上介紹,育苗堂将會是實測合格的學徒,接下來每年往返上百次的地點,他讓衆人不必太緊張。
“我可不緊張,不過七師妹最好多看幾眼,免得幾十萬靈石啥也沒撈着,全部打水漂。”因修為與年紀權衡,排行老二的青年調侃道。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