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送行

時間回到上周六。

陸觀濤一早便駕車去了姥爺家,他姥爺是國安的頭頭,手上掌握的機密是一等一的多。老爺子清峻矍铄,眼睛炯炯有神。聽到最喜歡的外孫兒問起的竟然是關于家族外聯的修士,方玉岑笑了。

“濤濤怎麽會問起這個?”

陸觀濤陪着笑,“姥爺,我只是有些問題不能解決,想要求教一下修士大師罷了,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

“有問題?那你們年輕人不是喜歡上網的,上網去查不就好了,為什麽要專門去問大師?”方玉岑坐姿很挺,拿着茶杯吹着茶沫,故意不給陸觀濤一個明确的回答。

陸觀濤沒奈何,湊近姥爺,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東西,“姥爺,這是孫子孝敬您的,您給指一條明路吧。”

方玉岑接過這個絨盒子,打開一看,竟是個精致的古玉蟬,老頭茶水也不喝了,把杯子放一邊,戴上老花鏡,拿起放大鏡就仔細觀看。這古玉蟬大概也就手指大小,和田青玉,溫潤柔和,上面有深褐色的古沁,滲透在玉色裏,卻絲毫不影響美觀。老爺子不由問:“春秋?”

“應該是西周末期,”陸觀濤微微笑,“我一個朋友直接從地裏拿來的,不會有假,絕對不是做的。”

方玉岑欣賞了老半天才放下來,還是懶洋洋的态度,“濤濤大了,懂得孝敬人了,不錯。你爺爺那邊,不會也送了吧!”

“那哪能呢,”陸觀濤忙着否認,“姥爺喜歡這個,這是我專門為您找的。”

“好好好。”老頭笑眯眯,又不說話了。

陸觀濤只好又問,“姥爺,拿人手短,您都拿了我的青玉蟬了,也該說我上哪兒去找大師了吧!”

“你個小子,那麽功利!”方玉岑笑罵。

陸觀濤嘿嘿笑着,知道姥爺是答應告訴他了。

當下,拿到龍虎山正一觀的地址和聯系人,他馬上訂了周日的飛機,趕往江西景德鎮,又從景德鎮坐車去鷹潭龍虎山,爬了幾小時的山,見到了道場的玄玄道人,一個眉目看着總在笑的年輕人。

“陸善人,貧道候你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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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的衣服是T恤休閑褲,可是說的話卻古裏古氣的,陸觀濤一時覺得有種很滑稽的感覺,勉強壓下去,笑道:“道長,你怎麽知道我要來?”

“我師祖其實早就算了一算,知道善人你有些疑問。”

這麽神奇?陸觀濤眉頭微蹙一下又平整,笑問:“那這位真人卻在何處?”

玄玄不怪他故意也用古風來答話,只道:“我師祖是張道陵祖師爺的第六十一代傳人,已有兩百七十五高齡了,并非人人可見。他老人家從七十五年起,就不在正一觀中修行,而是雲游四方,不定時會回歸幾日。你來得不巧,昨日他還在這裏,算到你應該會到,便讓我給你傳個話,你且聽好了。”

“這……”陸觀濤半信半疑。

由不得他分辨,玄玄道人便開口道:“玄之又玄,衆妙之門。門開則入,門閉則止。一張一住,皆是天機。是以外魂誤入,困而不出。然則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天地之根。天意使然,既入則納之。天網恢恢,疏而不失。或有異動,亦在其中。不變不驚,一觸一變,皆是道果。”

陸觀濤喃喃念着,思考着其中的意思。

玄玄雖是方外之人,但到底年輕,想在他面前表現一下,便笑道:“陸善人,其實在你出生之時,倒也有緣見過我師祖一次。你的命格很尊貴,卻在30歲這一年有個變數。想來你今年也有29了吧?師祖說,他這次之所以回來留下這段話,皆因年初算到本代有誤入之徒。若是陸善人不予理會,則師祖所算之言,便可成真。若是……這便是變數了。”

陸觀濤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道長,門,是什麽意思?”

玄玄是存心要洩漏天機了,“看你如何解釋。陸善人家也有門,門裏是你自成一派的空間,門外或許是大街,或許是別人家的門,別人家的空間又可能與你家一樣……總之,門,不是那麽容易随便亂入的。……好了,陸善人不游一游山門?龍虎山的風光還是不錯的。告辭。”說畢轉身就走了,鑽入一個帷幕瞬間無影。

陸觀濤還在考慮着,一擡頭,人都不見,只有個小道士跑進來掃地。他知道這種人一般強留不得,只好走了。

從別的時空來的?如果接觸,會有變數?……裴亦蕭……

他趕回景德鎮,第二天一早準備坐飛機回京城,就接到了裴亦鳴的電話,講的是吳曉媛的帖子那事兒。他想了想,就趕緊給江成英打了電話。

解決完孫修智和裴亦蕭的事件之後,陸觀濤想了很久。他內心是願意接受所謂“尊貴的命格”的,誰不渴望權利?這個尊貴,是尊貴到什麽程度,他願意一搏。至于“誤入之徒”,卻沒有必要非得去接觸。雖然裴亦蕭是目前為止所接觸過最好玩的人,動不動就紅撲撲的臉、濕漉漉的眼,可畢竟只是個調劑品。譬如香菜,吃了有味道,不吃,菜肴也是可以下咽的……

孫修智被判定為無刑事責任能力之後,網絡信息依舊是很多。有人居然還扒出了當時孫修智是說自己不在場,有很多京裏的官二代給作證什麽的,可能是派出所的人不小心流出去的說法。頂罪那人更倒黴,孫修智在這裏都被扒出來了,他等于白白蹲了幾個月。甚至孫家的一些資料都被莫名其妙的暗暗扒出,孫家老爺子大怒,決定“流放”孫修智。實際上就是讓他改名換姓,送他到國外去自生自滅。

“蕭兒,今天有空沒。”楊浩給裴亦蕭打電話了。

“有啊。”裴亦蕭自上次和楊浩通電話,又是差不多半個月。撞人這件事的後續,他已經完全不在意了。只要自己潔身自好吧,有什麽資格去管別人呢,又不是上帝。

楊浩似乎在組織語言,“嗯……要不,我們出去玩兒?那個,我來接你。”

裴亦蕭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答應了。

上了車,裴亦蕭發現楊浩的頭發又短了,一茬子青青的在腦袋頂上,都快全剃了。楊浩也黑了不少,精神了不少,似乎渾身肌肉都結實了許多。“哎,我說你這是去了非洲啊?怎麽黑成這樣了?”

“去!你不覺得爺這樣更有男人味兒?”

“嗯,非洲男人味兒。”

楊浩笑了,“你小子。”

楊浩開着車就往機場高速上走,裴亦蕭覺得奇怪,“咱這是去哪兒?”

“呃,……就是往那邊去,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楊浩支支吾吾不說清楚。

裴亦蕭不說話,看着他。

楊浩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終于道:“好了好了,對不起,是我騙了你。其實,今天孫修智要去澳大利亞了,我想着,咱們朋友一場,送送他……蕭兒你別生氣行麽?”

裴亦蕭板着臉看着前方。這事情太突然,他完全沒想到。他是不想和孫修智這種人有任何接觸了,可沒想到楊浩竟然會帶他去給孫修智送行!

楊浩嘆口氣,“蕭兒,我知道你心裏別扭。其實我也不想再見那孫子。可是畢竟,也許這是最後一面了。他以後再也不會回國,咱們就算以後去澳洲玩兒不可能去找他。這孫子做了很多壞事,我早就看不順眼了,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去的。可是昨天晚上他給我打了一通電話,痛哭流涕,說自己不好,要悔過,以後見不到這些兄弟,一定會想念什麽什麽的,還說想見你蕭兒最後一面,我聽着就難受。想着算了,他也得到教訓了,萬一他以後真的改過自新了呢?咱們就去見他一次,一勞永逸,以後也不會再見了。我怕你不答應,所以瞞着你帶你出來……蕭兒,你就看着我的面上,去送送他吧。”

裴亦蕭也嘆口氣,“可以。但是楊浩,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蕭兒你說!”楊浩立馬精神振奮起來。

裴亦蕭笑了,“你激動啥,毛病!我只是想說,以後這種事情你別瞞我,你就直說,我也不是鐵石心腸。好吧,雖然我和孫修智早看不對眼了,但人都要走了,說那些也無用,就去看看吧。”

楊浩樂得按了下喇叭,裴亦蕭笑罵他瘋。

其實,楊浩這幾個月一直在煎熬中。孫修智一直有意無意地在撺掇他去動裴亦蕭,搞得他一想到往常和裴亦蕭在一起相處的情景,就渾身躁動。他深知裴亦蕭是哥們兒,動不得,可孫修智說的話,卻會時不時在腦中響起。

此時和裴亦蕭坐在一個空間裏,他又起了一點遐思。只是裴亦蕭渾然不覺,和他天南地北的東拉西扯。

機場裏,孫修智已經到了,身邊只有他的姐姐孫修慧。孫修智怕被人認出來,戴了墨鏡帽子,閉着嘴杵在那兒。

“小智,去了那邊,自己一切小心,知道沒有?”孫修慧還是很疼這個弟弟的,心疼他一個人要去那麽遠的地方。

“嗯。”孫修智眼睛望着門口,似有希冀。

等了好久,終于等來了楊浩裴亦蕭。

孫修智有些開心的上去打了楊浩肩膀一拳,“還是你講義氣。”

楊浩笑笑,“好了,快上飛機了?”

“還早,還有四十多分鐘。”孫修智墨鏡下的眼睛其實是在看着一旁不說話的裴亦蕭。

裴亦蕭沒有打招呼的意思,他能來就不錯了!

孫修慧本來看弟弟走的時候孤零零的還有點傷感,一時來了兩個人,高興起來,“走,我們去那邊咖啡廳坐坐去。”

楊浩說:“算了,慧姐,我們都不渴,就在這兒說說話吧。”他又問孫修智:“劉晨呢?”

孫修智很諷刺的哼了一聲,“剛打電話來,說在路上堵着呢,誰知道是真是假。”

剛說完,段益東張西望的進門,看見他們之後跑了過來,“嘿,孫……浩子、蕭兒,你們都來了。”他本想喊孫修智的名字的,但想起網絡上的事情,及時住口了。

孫修智還是很感動,畢竟這幾個發小從小一塊兒長大,他出了那種事,他的父母親戚,除了姐姐之外,都不來送他,這幾個朋友肯來,已經很難得。

楊浩看了看時間,“我操,飛機都快入港了,劉晨這是堵的什麽車,知道要來送人就該早點出門麽!我打個電話問問他。”

孫修智雖說不抱希望,可還是默許了楊浩的行為。

“喂,劉晨,你到底是在哪兒?……啥,還在路上?你幾點鐘出門的?……你……好吧,現在上了高速路了嗎?……啥?還沒有?那你到底好久能趕過來,給個準信……我操,還要大半個小時!神經病!你別來了,你來了人也走了,就這樣吧!”楊浩挂了電話,一臉不愉,“媽蛋,劉晨就是個灰孫子。”其實他也料到了。

裴亦蕭早就看出那人的秉性了,也就是孫修智會和他混在一起。

孫修智自嘲地笑一笑,轉臉又有點狠毒地對着孫修慧說:“姐……這家夥太過分了,昨天說的好好的,今天突然變卦。哼。你有機會幫我修理修理他。”

孫修慧埋怨地看他一眼,“你得了吧你,現在好好想想過去要做什麽,別的都別想了!”

裴亦蕭有點不可理喻地瞪了孫修智一眼,又別過臉去。你早知道劉晨是這種人,還和他玩兒,活該!都要走了還想着修理人!真是沒救了。

孫修智一直在墨鏡下關注裴亦蕭,看見他輕蔑的一眼,霎時氣不打一處來,“蕭兒,你那是什麽眼神?什麽意思?”

裴亦蕭沒想到他突然發難,愣了一下,“什麽什麽意思?”

“你要是瞧不起爺,你就直說,爺不求你來送!”孫修智口氣極不馴。

楊浩一看這倆又鬧上了,趕緊輕輕推了孫修智一下,“你這是幹什麽?蕭兒又怎麽你了?”

“爺這次算栽了,爺認了,可是你裴亦蕭也別想過得好!你幹過那些事,遲早有一天會有人給你爆出來!”孫修智口不擇言。

“孫修智,你又發什麽瘋?我要是犯了錯,我自己會認!”裴亦蕭不想再示弱,“可是你呢!如果你當初撞了人積極救治,後面會發生這些事?你還不爽?你想沒想過你撞死那人,他的家人會怎樣難過?我看你到今天都沒明白,為啥你會栽!”

“爺稀罕你管!”孫修智吼一聲。

孫修慧一看,怎麽又吵起來了,機場裏的人都開始望過來了,趕緊拉了弟弟一下,“好了好了,小聲點,你們都少說兩句。”她有點不痛快地白了下裴亦蕭。

孫修智沒消停,陰陽怪氣地說:“哼哼,裴亦蕭,我說呢,你當時怎麽就不肯給我作證,跑得遠遠的,原來是有先見之明啊,自己給摘得幹幹淨淨的。”

裴亦蕭無語了,這種人,跟他說什麽一點意義都沒有!

楊浩也不樂意了,他當時還不是故意沒作證,孫修智這話,連他也帶進去了。“孫修智,不是哥們兒說你,這事情你當時做的就不對。正巧被人拍下,是你運氣不好,怪得了誰?這和蕭兒有什麽關系?”

孫修智哼哼兩聲,“你倆得了吧,爺沒興趣聽你們說話。”說罷轉身就準備走了。

“孫修智,我就給你說句心裏話,”裴亦蕭突然叫住他,“咱們是發小,照理說應該哥們兒好,大家一塊兒好。可是你如果做錯了事,真對你好,應該是幫助你用正确的方法把錯誤改正,而不是帶着你錯上加錯,無可救藥!你如果真覺得今天我這話,讓你覺得沒意思,覺得是失了哥們兒義氣,那我再也無話可說。只有最後一句:永別!再也不見!”說罷他率先轉身就走了。孫修智這種人,一刻都不能和他呆在一起了。

楊浩喊了裴亦蕭一聲,見人一直往外走,只得對孫修智說:“孫修智,你好自為之吧。”就去追裴亦蕭了。

段益也匆匆說了聲:“再見。”也跟着走了。

孫修慧氣得發抖,“小智,以後別跟他們聯系了,這什麽朋友!”她倒沒想到,人家才不屑跟孫修智聯系。

孫修智陰冷地哼了一聲,進了安檢口。

這邊三個人出了門,楊浩拉住了裴亦蕭,“好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不應該讓你來的。”

裴亦蕭覺得他的态度有點奇怪,“你這是幹嘛,又不是你的問題。好了好了,走吧。”

段益似乎有事,就自己走了。楊浩和裴亦蕭決定去吃飯,然後蒸桑拿,按摩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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