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徐知善又能怎麽回應他?
難道要他現在告訴林野,他就是每天躺在他被窩裏撒嬌賣萌的小水獺嗎?頂着徐新葉的這張臉,用着徐新葉這個尴尬的身份,林野不拔槍直接突突了他?
此刻的林野顯然極其生氣,周身散發出來的恐怖威壓讓徐知善啞口無言,甚至不敢擡頭望向他。
年輕男孩的頭喪氣的低垂着,變故來得太突然,使得他渾身不自覺的哆嗦着,手腕上的疼痛已經開始麻木了,索性就不去掙紮。
一時間,空氣裏只剩下了濃烈的火氣和二人粗重的喘息。
心跳聲震耳欲聾,不知是誰的。
林野咬牙切齒,眯起眼睛死死盯着懷裏的人:“你,為什麽會在我家裏?怎麽進來的?”
這聲音好像是要給暈頭轉向的徐知善上死刑,他回答不上來,局促又羞恥地躲避着林野銳利如刀劍一般的視線。
“我問你話!”林野的手更加收緊了一些,幾乎能将徐知善纖細的骨頭捏斷了。
“唔!”
冷冽的香水味環繞在他周身,将徐知善逼得像是走投無路、四面楚歌的困獸,顫抖得更加厲害了,卻依舊不敢擡起眼睛看向他。
“我……我……”
單薄瘦小的人無力地靠着牆,偏着頭喘息着,連顫抖的呼吸都在表明他的滿心惶恐和極度恐懼:“……我不知道。”
由于情緒起伏劇烈,徐知善脖頸上的青筋都十分清晰的綻了出來,此情此景,在林野的鉗制下無可奈何的他,可不就是等着被咬斷脖頸的獵物嗎?
“你不知道?”
林野怒極反笑,一雙眼眸眯成了線,暴戾陰鸷絲毫不加遮掩,使得這目光有如化作實質,盡數紮在了徐知善身上。
“徐新葉,我這些天找你可找得好辛苦。”他壓低的嗓音慢條斯理講起話來好像在說情話,吐出的字句卻狠辣,“現在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你出來得倒是很及時,還主動送上門兒來了!”
腕上傳來了将近脫臼的劇痛,徐知善死死咬着下唇,沒有發出呼痛的聲音。
聽見林野嘲諷的冷笑,他搖了搖頭:“不是的……”
“不是什麽?”林野的怒火漸漸平息了下來,變成了一如往常的混跡于黑白兩道的林總,“不是你在我車上做手腳?還是,不是你纏着林諾想和他長相厮守,任憑他差遣?”
其實徐知善之前就想過會和林野撕破臉皮,但是沒想到意外來的竟是如此突然。
一覺睡醒,就差點讓林野給卸了。
林野俊朗的五官埋在陰影裏,筆挺的鼻子裏噴灑着熱氣,盡數掃在徐知善清瘦的側臉上,有種下一秒就要磨牙吮血的邪氣,他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麽:“你突然詐屍,林諾肯定知道吧?”
不等徐知善反應,便聽咔噠一聲,一個冰冷的物體猝然頂住了他的下颚。
是.槍……
他如墜冰窟。
冰涼的觸感令他瞬間打了個寒顫,徐知善順着那股力道,被牽引着慢慢仰起頭來,被迫對上了林野好看又冷漠的一雙眼睛:“是他派你來殺我的?”
徐知善的眼眶瞬間紅了。
這怎麽可能?
且不論徐新葉一個小職員根本就沒有這個本領,就說他如何能瞞天過海混進林野的別墅呢?
情形焦灼,林野随時都能開槍将他腦袋打穿,瀕死的恐懼襲來,徐知善的腿早就軟得不行,要是沒有林野的力量拽着他,他現在就能跪坐在地上了。
這些天的相處和依賴,也都在這一杆子.槍的逼迫下煙消雲散了,林野對他的溫情像是讓一陣風給刮走了似的,那雙陰郁的眼中捕捉不到半點餘溫。
他甚至更加用力地頂了頂槍:“啞巴了?”
徐知善哽住,突然倔強地抿起了嘴不吭聲。
本就通紅的眼眶頓時蓄滿了淚水,漆黑的眼瞳讓水汽潤澤,濕漉漉的直直望着林野,這雙眼睛宛如會說話似的,根本無需他開口,就知道他有萬般的酸澀委屈。
啪嗒……
淚珠滾落。
林野神情猛地一怔。
下一秒,淚珠子像是斷線珍珠,一串串順着徐知善白生生的臉頰往下掉,溫熱的淚滴一顆接一顆砸在了林野拿.槍的手上,燙得那人的手微顫了一下。
我見猶憐,他哭也哭得很漂亮。
斷續的哽咽傳了出來:“嗚……”
——“老虎先生,請吃魚。”
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林野腦海裏響了起來,望着徐知善淚光盈盈的可憐眼神,他莫名想起了小水獺圓滾滾、黑黢黢的眼睛,更想起了那天小家夥委屈至極的大哭。
不受控制了似的,林野心下一怔,□□不知何時砸落在了地上,他的手已經捂上了徐知善的嘴:“別哭了。”
那人的臉太小,他修長有力的大手一下子就蒙住了對方大半張臉。
好像那天東北虎蒙住了小水獺的整張臉。
記憶驀地重疊了。
嗯?
我哭得正傷心,他捂住我幹什麽!?
徐知善眼睫上還挂着淚珠,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望向林野:“嗚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竟然在那人冰冷含怒的臉上,看見了一閃而過的慌亂。
緊接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猛地傳來,将吓得腿軟的徐知善掀到了床上去,摔了個七葷八素:“……啊!”
“啊什麽啊。”那人又沉又涼的聲音傳來。
徐知善剛慌慌張張坐直,就看見一雙長腿靠近床邊,林野不由分說扯住了他的腳踝,粗魯且霸道的将他拽得離自己近了些,徐知善的頭在他腹肌上磕了一下,心底陡然升起一陣郁悶,怎麽現在不是小水獺了,還能被他颠來倒去的?
“別亂動,讓我看看。”
正打算揉揉額頭,林野便扳過了他的臉,皺着濃眉與照片上的徐新葉做對比。
連眼角的一顆小小淚痣都一模一樣。
末了,林野臉色難看地丢了照片,視線鎖在了他身上:“徐新葉,你化成骨灰我都認識你,你還有臉哭?”
徐知善緊張得手心直冒汗,抽搭着說:“我……我真的不是徐新葉,我叫徐知善,雖然可能有些離譜,但我其實是穿越過來的,真正的徐新葉應該已經死了,我就是個……附在他身上的魂……”
林野坐在了小沙發上,翹起了一條腿,香煙袅袅騰升而起,他猛吸了一口,如狼似虎的眼神繼續定定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是在說:“編,你接着編。”
“我要真的是徐新葉的話,怎麽會蠢到跑到你家裏?肯定早就、早就逃跑了!”徐知善知道他不信自己,努力解釋了起來,鼻音濃重,分外委屈,“我叫徐知善!”
“好啊,徐知善。”
手.槍靈活的在林野之間轉了一圈,他嘴角微微揚起:“想好怎麽死了?”
就知道他不可能相信自己,徐知善陷入了沉默。
淚失禁體質的最大壞處,就是在他一本正經想和林野解釋的時候,眼淚稀裏嘩啦往下掉,哭得鼻尖也紅,眼角也紅。
林野看不得他哭,死死擰着眉扭過頭去。
眼神一暗。
他之前派人調查過徐新葉的性格特征,怯懦膽小且羞澀,三棍子也打不出個屁,活像個憋着壞的變态,和眼前這個一邊哭一邊大膽的向自己努力解釋的人好像的确不太一樣?
林野的第六感一向敏銳,他隐約覺得這個堅稱自己叫“徐知善”的人有點問題。
直到徐知善擡起頭來,抹了抹鼻涕眼淚,堅定地道:“老虎先生,其實我就是那只水獺。”
林野:“……?”
确認了,他是腦子摔壞了。
兩個人默默地對視了好久,直到空氣中都彌漫着尴尬的氣息,林野才輕輕颔首,神色沉重地道:“知道了,林諾那種性格,肯定會過河拆橋處理你,你是被打壞了腦子?”
分明是個疑問句,可他的語氣卻無比篤定,根本不需要徐知善來回應他的那種。
徐知善吸了吸鼻子,堅持道:“不行不行,這個問題必須要說清楚!”
“雖然聽上去有些離譜,但我真的就是那只小水獺,我還知道你是大老虎。”他下了床,在林野面前手舞足蹈的比劃着,“你胸口的傷,是中了偷獵者的槍,然後自己把肉剜掉了弄出來的是不是?這些我都一清二楚,你還為了保護我,打了三十幾只狼,差點沒命了!”
林野望着對方震驚不已:“……”
這表情顯然是還不夠相信,徐知善急得滿頭大汗,走到小桌邊,拿起了一塊巧克力說道:“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才突然變成人身的!我剛才就吃了幾塊這個東西,真的!”
似乎為了增強說服力,徐知善嗷嗚一口吞了巧克力!
林野有些怒了:“你在耍我嗎?怎麽會有這麽離譜的事——”
眼前陡然一花,剛才還對着自己努力解釋的男生消失了,視線向下一挪,熟悉的小小身影正在地上亂跳亂叫:“嘤嘤!嘤嘤嘤!”
徐知善急了,你看!我就說吧!
林野只覺得一陣陣眩暈,不由向沙發上一靠,狠狠摁了摁太陽穴。
天啊!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