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入骨相思

這是顧長風第一次見到白如墨。

青年容顏華美,舉止有度。顧長風絲毫不敢大意。

“在下顧長風,未敢請教足下高姓大名?”

白如墨微微一笑,拱手回禮:“原來是觀雲莊顧二公子,久仰。在下白如墨,只是江湖一閑散人士。二公子客氣了。”

顧長風見韓奇香寸步不離的站在他身側,更是時不時的看他一眼,心中雪亮,已知這必然就是寶鏡前日晚間所說的那個人了。

“原來是白公子。請坐。”

千影送上茶來,白如墨端起,杯蓋輕撫過水面,低頭慢慢的呷了一口。

待得放下茶杯,他擡頭笑道:“聽聞顧二公子和秦城主大婚在即,白某在此先行恭賀了。”

顧長風亦笑:“多謝。還請白公子屆時前來觀禮才是。”

韓奇香在旁邊插了一句:“姐夫,他自然是會留下來觀禮的。”又偏頭對白如墨道:“白如墨,你會留下來的,對不對?”

神态嬌憨,未見絲毫扭捏。但一雙眸中卻是晶亮如晨星。

顧長風此時只在心中為李逸哀嘆不已。

白如墨淡淡一笑,既未說留下來,也未說不留,只是道:“顧二公子和秦城主的婚禮,實乃江湖一大盛事。如此盛事,白某自當來湊個熱鬧。”

韓奇香一笑,對于白如墨的避重就輕,她非但沒有着惱,反而是覺得,只要他願意留下來,那就比什麽都好。

晚間她托腮坐在燈下發呆,想起白日裏她說完那句話後白如墨的反應,猶自癡笑。

小镯子在旁邊看的甚為詫異,躊躇半晌,還是小心的問道:“小姐你在笑什麽?”

Advertisement

這樣笑的真的好像個花癡啊。

韓奇香一手托腮,一手在桌上無意識的劃着,忽而擡頭輕笑:“小镯子,怎麽辦呢。今日我跟白如墨說我喜歡他了。”

但這話确然并無一點擔心的意思。

小镯子被她吓的都有些結巴起來:“小,小姐,你當真,當真說了?”

韓奇香笑着斜睨了她一眼:“怎麽,不能說麽?”

“能說是能說。可是小姐,你這樣,這樣,也太沒有女孩家的矜持了。要是教城主得知,那可不知道會怎麽樣了。”

“只要你不告訴表姐,她就不會知道了嘛,”韓奇香伸了個懶腰,忽而又笑道:“沒跟他說喜歡他之前吧,我每回見着他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今日說了出來之後,不知道為何,我反而覺得輕松了許多。小镯子,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麽?”

紅燭豔豔,映得她此時雙頰暈紅一片。眼波流轉間,當真是勾人心魄。

小镯子呆了一呆,小心的問道:“那小姐,當時你說了喜歡他之後,那個白公子是什麽反應呢?”

韓奇香面上一愣,回想了一下,只記得當時的白如墨是看着她怔了一瞬間,而後便不知道說了什麽引開了話題。只是自己當時心中太激動,絲毫沒考慮過他到底是接受了還是沒接受自己的心意。

“所以他并沒有說也喜歡小姐之類的話?”

韓奇香傻傻搖頭,但立即便又反駁道:“可他也并沒有說不喜歡我之類的話。”

但心中畢竟煩躁,竟是起身朝門外走去。

小镯子在後面追問:“小姐,小姐,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白如墨,問他到底喜不喜歡我。”

小镯子呆愣在原地,半晌不會言語。

小姐啊,你這也,這也太彪悍了吧。

李逸回來的時候,意外的發現自己的房間中正有一人。

是顧長風。

他放下手中的醫藥箱,在桌旁坐下,笑道:“你與秦城主大婚在即,事務繁多。怎麽今日倒有空閑來我這裏了?莫不是來問那位夫人的情況?好教你得知,那位夫人的病情已經穩定,過些日子都不需再服藥了。”

顧長風看着滿面倦色的他,默然不語。只是給他倒了一杯茶推了過來。

李逸接過,喝了一口,奇道:“怎麽一向能言善語的顧二公子今日倒這般沉默起來?我可不信在你細致籌謀下你和秦城主的婚事會有什麽變故。”

“李兄,”顧長風斟酌着開口,“今日我見到了一個人。”

“哦?什麽人?竟能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顧二公子這般顧忌?莫不成對方是特地來跟你搶奪秦城主的不成?”

但這個調侃的話絲毫沒讓顧長風面色有所變緩。他很鄭重的道:“這個人,似正是香兒的心之所屬。他叫白如墨。”

李逸一怔,面上神情僵了一僵,半晌沒有言語。

顧長風很是擔心他。他知道李逸雖是面冷,實則心熱。不動情則以,一動情則定然是矢志不移。似這般的告訴他韓奇香已心有所屬,縱然是他面上未有變化,但心中定然是翻天覆地。

“李兄,香兒畢竟還年幼,對那白如墨縱有情意,也尚在可掌控之中。況你跟她是自幼的情意,她平日對你也極是依賴。依我之見,此事上你的勝算還是很大。”

李逸自然知道他話中之意。但總是不言語,只是起身站了起來就往門外走。

“此事容後再說。我先去找香兒,不得她親口之言,此事我斷然不信。”

顧長風嘆息着輕搖了搖頭。若說是癡,李逸當真也是算得上一個。但轉念忽然又想到了自己,又輕聲的笑了起來。

癡則癡矣。但若不志在必得,又有何意?

李逸出得門來,絲毫不見踟蹰。只憑得胸中一股意徑直的就想來找韓奇香問個明白。但行不得幾步,意外的正看到她正奔了過來。

她身上穿的依然是自己初次見她時所穿的緋色衣裙,連發髻間的發帶也依然是同色的緋色發帶。這般快速跑了過來時,緋色發帶飄起,依舊恍若那年初見模樣。

李逸此刻的心中說不清是什麽感覺。經年之別,只想等她大了,一直守護在她身邊。但何曾會料到,她會有一日心有所屬。

而這個人,竟然不是他。

韓奇香轉瞬已是到了他面前。但形色匆匆,見到他也只是略略的止住了步子,喘着氣叫了一聲李逸哥哥,便又舉步想跑開。

但李逸及時的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韓奇香有些驚詫的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但從他平靜的面上并不能看出絲毫來。

“香兒,我有些話要問你。”

韓奇香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急着道:“李逸哥哥,我現在正急着去找人呢。待會我再來找你啊。”說罷轉身又想跑開。

但李逸并沒有松手,反而是又加重了些力道:“你這麽着急,是要去找誰?”

問出來的話雖是平穩,但心中已是顫了一顫。她這麽着急要去找的人,會不會正是白如墨?

果然,韓奇香已是在道:“我去找白如墨啊。”

很理所當然的語氣。仿似只是跟他說,李逸哥哥,你看這朵花開的真好看啊。

但李逸的心中如何會平靜。他這一剎那想起的是初見她時的嬌憨無限,五年之後觀雲莊那片絢爛之極的芍藥,還有燈下一紙一篾的兔子燈。

香兒,香兒,為何你會不明了我的心意?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在何時走岔了路?竟是在你心有所屬時而我竟不自知,只是在旁邊等着有一日你驀然回首,而後再與我攜手一生。

他終究是慢慢的放開了她的手。

顧長風開得門來,意外的見到李逸正手中提了一壇酒站在門外。

“陪我一醉如何?”他輕笑。但笑容苦澀,目無神采。

顧長風輕嘆,轉頭吩咐千影:“再去取幾壇酒來。”

再回首時一笑:“想醉,一壇酒如何會夠。”

李逸一笑,在薔薇花架坐定,就着壇口,仰頭狠狠的喝了一口。

酒水辛辣,直嗆入喉。他平生自律,從未喝過酒。此次這般灌了下去,撕心裂肺的一陣咳,只覺得一顆心都快要咳了出來。

擡頭正顧長風正眼帶憐憫的看着他。他笑了一笑:“只聽人說酒是個好東西,我素來不信。但今日嘗過之後,方知果真如此。”

将手中酒壇遞了過來。顧長風接過,也照樣仰頭喝了一口。

李逸眯起眼,看着頭頂的那架薔薇。已然入秋,早已過了薔薇花期,哪裏還能再有風動薔薇一院香的景致。但他還是看着,一直看着,仿似依然能看到千萬朵粉色薔薇在月下輕搖。

“長風,你知道嗎?香兒如我,正如這薔薇一般。雖非國色,但絢爛肆意。五年前我初來這無雙城見到她的那一眼開始,我便知曉,這輩子,只能是她了。”

忽而又低頭苦笑:“其實當年,我也不過才十五歲而已。而香兒更小,不過十歲。但有什麽關系呢,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這個人,我願用性命去換她日日笑靥如花。”

顧長風不答,只是将手中的酒壇遞了過去。李逸接過,狠狠的仰頭灌了一口,雙眼略有些迷離,但還是接着道:“觀雲莊再見她的那日,你不知道我心中其實有多歡喜。我小心翼翼的守着她,怕現在對她明說會吓到她,所以我便盡了所有來對她好,只盼着她能自行明了。我也見到她一日比一日的更依賴我,滿心歡喜,原想着等你和秦城主大婚,我便對她明說。但不過這短短的時日,竟是不知何時,她心中會有了另一個人。剛我去找她時,眼見得她提起那個人時眼中的光彩。長風你可知道,原來人的心真的是會痛的。”

顧長風默然,繼而道:“那你為何不去争取?”

“秦寶鏡當年,何嘗不是如今日的香兒一般,活得絢爛肆意。你起而争之,成就了今日的秦城主,而不再有當初的那個秦寶鏡。長風,這些年來,你悔是不悔?”

顧長風長久沉默。當年,當年。若是當年自己沒有起而争之,若是當年自己真的誠心将莊主之位拱手相讓,只為成全她和顧長策,那現如今的她是否依舊如自己初見她時那般笑的明媚?

但如何能甘心?如何能甘心那樣明媚的笑容卻不是對着自己綻放?

他搖頭:“不悔。”

但我心疼。只望餘生再來補償,讓你日日笑靥如花。

李逸掩面輕笑:“我不是你。我害怕将香兒再變成第二個秦城主。所以,長風,我寧願不争。”

顧長風默然不語。只是舉起千影送過來的酒壇:“喝酒罷。”

次日清晨,李逸留書出走,言及不能參加顧長風和秦寶鏡的婚禮,深感遺憾,唯有衷心祝福。

其他之事,再無只言片語。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