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

今天白天的天氣實在太好,到了夜晚值班的時候也同樣争氣,窗外是一副皓月當空,繁星爍爍的畫面,穆娅覺得應該配一杯酒,被冰到恰到好處的威士忌,适合這個場景也适合自己的心情,可她沒有,她手邊是一杯韓管家留下的牛奶,不浪漫也不文藝,但她确實是喜歡牛奶的。

隐秘的心事向來和夜晚無比契合,穆娅喝着牛奶胡思亂想,當初她決定要離開家中溫暖舒适的保護傘,選擇獨自一個人去念書的時候,她并不知道自己會遇上什麽。

穆娅與左岩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星期六,她和同學來酒吧喝酒,紐約的夜生活比想象中還要更精彩一點,他們一群同學沒事就喜歡聚在一起,酒吧夜店換了一圈兒,今天想找點新意,碰巧就選到了左岩打工的這一家。

美國對于留學生打工的限制諸多,只是凡事都有所謂的灰□□域,這間酒吧是一個中國人開的,在當地有些人脈勢力,和左岩還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應該算是學長的哥哥,轉了個彎的并不親近,但左岩和他相處的不錯,對方知道他拮據的經濟狀況就幫個忙私底下給了他這份工作。

酒吧的地理位置很好,再加上風格主題明确還有現場樂隊,算是中高端的定位,來這裏消費的人都是有一定實力的,給的小費自然也相對多些,所以就算只是服務生但左岩的收入不錯,支撐了他在這邊的生活費之外還能貼補一部分學費,再加上獎學金,需要家裏的也是少之又少了,盡管他為此而過的一直都是緊巴巴的,但他本來也不是一個對物質有很高要求的人,倒也沒覺得有什麽。

十二點就像是一個分水嶺,之前會熱鬧一陣,然後等到十二點半左右又會開始夜晚的下半場,也不知道其中到底存在着什麽規律,總之就是會空出那麽一個時間段來。

那是左岩可以多少休息一下的時間,他照例去廚房拿了一些魚頭魚尾剩菜剩飯,來到後門的巷子裏自己找個地方坐着抽煙,飯菜就随手放在旁邊,不一會兒就傳出一陣喵喵的叫聲,由遠及近漸漸越來越多,左岩數了一下,比昨天又多了一只貓,全身黑色只有下巴的毛是白的,有點像蝙蝠俠。

人和貓之間沒有交流,流浪貓們埋頭苦吃相互也不打架,好像都知道生活不易,威脅已經太多,就不要再添個彼此了,而左岩則默默的抽着煙,每一口都吸的很用力,一時間竟是煙霧缭繞。

他剛剛被一桌拉去喝了兩杯酒,其中有一個白人女生手上不幹不淨,但最後給的小費也是最多的,左岩并不在乎被占去的那點便宜,他其實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好讓別人占便宜的,摸兩下手臂大腿什麽的不會少兩塊肉,他并沒怎麽往心裏去,只是那兩杯酒讓他有點煩躁。

他的酒量其實還算可以,但今天或許是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的關系,兩杯威士忌下肚胃部就開始灼燒起來,現在頭也跟着疼了。

“混得還不如你們。”眼看着貓群把東西吃的差不多了,有些已經開始理起毛來,左岩勾着嘴角笑了笑,被煙熏着而不得不眯起的眼睛讓他看上去痞氣十足,刀鋒一樣利落的下巴有着深刻的面部輪廓。

他是好看的,而且好看的很明顯,要不然也不會有被女性拉過去喝酒的待遇,說不上這待遇到底是好是壞,反正最後都會給幾倍的小費,左岩知道有些同事在背後編排他,無非是嫉妒這樣的事沒他們的份兒而已。

撿起喂貓的盆子左岩準備回去了,但其中一只流氓貓在他伸出手的時候突然湊過來,先是用臉頰貼上他的手背,然後慢慢的往前邁了兩小步,讓左岩的手順着它的臉蔓延到身體然後是尾巴,緊貼着,讓它柔順的毛發在左岩的手背上劃過。

咬着煙的左岩笑容更加明顯了,大手一揮,在那只貓的腦袋上用力撸了一把:“還是你懂事。”

那是一只大黃貓,也是左岩喂的第一只流浪貓,最開始瘦的幾乎脫了相,毛發幹枯稀少還很髒,對人十分警惕,那時左岩只能把魚肉扔到角落裏,還要先離開要不然它就不上前,後來慢慢的可以來左岩面前吃了,再到現在竟然做出這種類似撒嬌的行為,讓左岩突然有了種老父親一樣的感慨。

孩子大了,也懂事了。

喂完貓的左岩從後門進去,準備去廚房把盆子洗一洗明天還接着用,結果才走出去兩步,就聽到有人在拐彎處說話。

那裏連接着廚房,一般是不會有客人來的,洗手間也是相反的方向。

左岩猶豫要不要提醒一句,這裏是不讓客人進的,有牌子有提示十分醒目,就這樣還是走進來的走不至于是迷路,有故意的嫌疑,微皺眉的左岩覺得這兩個人像是在密謀什麽,正想着,有些話就由不得他的鑽進了耳朵。

兩個人的英文都不标準,但因為距離确實夠近,而這邊又離面前遠了些相對安靜很多,所以左岩聽的很清楚。

他們在說要給一個女生下藥,有誇獎對方但更多是對這種誇獎進行下流的猥/亵,左岩又叼了根煙出來,沒點燃,默默站在原地聽他們說完,直到沒了聲音才擡腳繼續向廚房走,餘光看到那兩個人的背影,一個戴着帽子另一個頭發染的五顏六色的。

左岩只看了一眼幾乎沒有任何停留的收回目光,這樣的事情太多了,酒吧原本便是魚龍混雜的地方,左岩不能說見怪不怪,但總不至于太過驚訝。

他在廚房洗好喂貓的小盆,一只大手拍在肩膀上,左岩回身,笑着和主廚打招呼。這間酒吧的主廚是一個胖胖的意大利人,做的水果派非常好吃,但前提是必須要在他心情足夠好的時候,他并不是故意不敬業,有些事是沒辦法控制的。

他也知道左岩有喂流浪貓的習慣,會幫他留着剩下的魚肉,所以左岩和他的關系一直不錯,偶爾給他帶兩瓶前面開了封但沒有喝的酒,換回水果派或者一些其他吃的,也算是互惠互利。

和大廚師說完話左岩就去前面工作了,有人點了酒,還有人要向樂隊點歌,左岩在等着對方在紙條上寫下歌名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

一個戴着一頂奇怪的帽子,另一個把頭發的顏色染得十分奇怪,像一只火雞。

就是剛剛在後面說話的那兩個人,而他們現在正圍着一個女生,笑得一臉猥瑣。回想起剛剛那些話,左岩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向旁邊移動,看向那個女生。

別說,那兩個人對自己的審美另類,但看別人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

女生看上去年紀不大應該還是學生,最關鍵的是如果左岩沒有猜錯,她應該是中國人,而且還是一個很好看的中國人。

那個女生個子大概一米七左右,不矮,但她很瘦,在一大堆外國人中間就更是對比明顯,穿着短褲的兩條腿像兩根筷子,長,又直,尤其是她腳上還穿了雙馬丁靴,寬寬大大有點粗狂,反差給予的視覺效果很強烈。

她似乎原本就喝了不少酒,此時整個人都醉醺醺的,靠在桌子上微微垂着眼睛,精致的面容在并不明亮的燈光下依舊十分出色,這種出色是單純從審美上來講的,不分膚色人種,能欣賞的人很多。

只是外國人的誇獎一向很淺顯,就好像剛剛那兩個男生在背後的議論,多半沒什麽美感,文學造詣并不好的左岩都能随意想到好幾個形容詞,例如皓齒明眸,波光潋滟,顧盼生輝等等,所以要說會誇人還是咱們中國人最會誇人,誇的婉轉,誇的大氣,誇的上檔次,可緊接着左岩就又想到一個詞,叫明珠蒙塵。

帶着某種可惜的心情,左岩接過已經寫好了歌名的紙條将其交給了樂隊的主唱,在和對方确認好轉回身時,他剛好看到那個女生已經稀裏糊塗的倒在了桌子上。

那些不幹不淨的東西讓女孩兒失去了意識,而那兩個人已經開始想辦法把她帶出酒吧了。

這是要得手了,通常這種情況酒吧是不會管的,沒辦法确實是否出自你情我願不說,酒吧也不會沒事找事的得罪客人,所以如果不出意外,兩個人接下來的行動應該很順利。

歌聲響起,正是客人點的那一首,左岩的工作完成,接下來他要去和酒保确認一下十二號桌點的酒,還有另一桌在催他們點的吃的,左岩很忙,忙到根本沒心思思考其他的事,他這樣給自己催眠,順便加快了腳步。

他不應該再去想那些根本和他無關的事,他是來工作的,而且還是非/法的,本身就應該謹小慎微不能惹事上身,管閑事需要有錢有閑,恰好,他兩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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