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程鵲這個人, 仿佛跟誰都能玩的開,只要她願意,可以輕易獲得任何一個人的好感。
在蠱惑加鼓勵餘惜楠參演話劇這件事上, 她絕對是不遺餘力,費心到南嘉甚至有些懷疑對方別有用心。
當然,這不是說程鵲不好,相反,是做的太好。
最開始的排練中, 餘惜楠總會由于怯場的原因而磕巴或忘詞,但自始至終程鵲都沒說過一句苛責的話, 她的臺詞永遠是鼓勵和贊賞。
“很好,你又進步了一點。”
“你很聰明哦, 這麽快就把臺詞全都記完了。”
“看吧,我就說你很棒,剛剛的臺詞說的很好哦, 表情再放松一點就更完美了。”
……
這般肉麻的話,南嘉自認自己一輩子都說不出來。與程鵲比起來,她那些所謂激勵的話語顯得幹巴而生硬。
而以餘惜楠的性格,這種肉麻的方式對她無疑很有用。
從最開始的怯場、緊張到後面慢慢熟練, 抛下顧忌, 自然而然地融入表演,其中的變化南嘉全都看在眼裏, 同時看清的還有餘惜楠對程鵲日益增加的好感度。
有時候,站在場外看她們排練的南嘉會有種出離的憤怒感,仿佛自己種出來的果樹, 上面結出的果實尚未成熟便被人偷走。
可餘惜楠不是果子, 更不是她的所有物, 她有交朋友的權利。
這個時候,南嘉更能深刻地理解餘惜楠之前表現出的占有欲,明白她心中的難受。
只是,餘惜楠可以坦然地表達自己的不開心,明晃晃地告訴南嘉我吃醋了。
南嘉卻做不出來,她至多只會狀似不經意地提上兩句,若對方不懂,便只有将這份不滿憋悶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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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着悶氣的南嘉脾氣變得有些古怪,餘惜楠察覺到了這份變化,卻不知緣由,向來喜歡打直球的她于是果斷開口問。
“南嘉,你不開心嗎?”
“沒有。”
“南嘉,你在生氣嗎?”
“沒有。”
“姐姐,你為什麽不開心?”
“沒有。”
南嘉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喋喋不休地問下去,同時通知道,“對了,這周六我不跟你回去了。”
“唔……”餘惜楠掰開她的手,着急地問,“為什麽?姐姐,是我做錯了嗎?我不問了,對不起,你別不要我。”
見着她焦急的模樣,南嘉又覺得滿意了,她微笑道,“哪有這麽嚴重,別多想,我就回家一趟,拿兩件衣服。”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
這是她們之前說好的。
但南嘉不過随意找一個借口,怎麽可能答應。她不得不打斷對方,掰扯出另一個謊言,“我爸這周在家,而且家裏還有其他人,你去了不合适。”
不合适這三個字到底勸退了餘惜楠,盡管千擔憂萬不舍,最後她也只得點頭。
次日周六,下午放學後要回家的同學很快就收拾東西走了。南嘉先把餘惜楠送到校門口,之後見到餘爸跟對方打完招呼,解釋幾句,看着車開走,她才轉身去了耿葉發給她的地點。
講真,剛開學那會兒,南嘉完全沒想到這家夥那副嚣張的面皮下藏着的卻是一副慫到家的殼子。
讓他約個人,他可倒好,把人約到了離學校至少三公裏開外的地方,力圖縮小打起來被老師發現的概率,虧得于昊能同意。
緊趕慢趕地找到地方,那兩人早已在原地等着。
耿葉或許是還抱着一點和氣生財的想法,開口勸了幾句。
可惜南嘉一句沒聽,加上心裏積攢了一星期的憋悶,總得找個其他方式發洩出去,于昊不幸成為這個出氣口。
對面于昊見南嘉這般态度,面子上挂不住,自然也無法和解。
許久沒有練習,南嘉的動作都有些生疏,雖牢牢占據上風,但過程中卻不防被對方偷襲成功。其中一拳正好打在她左臉上,唇角被擦破了一點皮。
還有點痛。
大抵是這段時日被餘惜楠傳染上的嬌氣,南嘉眼角忍不住抽了兩下,一邊忍痛一邊在心裏大罵于昊。
臉上沒挂彩但渾身都痛的于昊:%¥#*##……
“南,南哥……小楠楠……”
正按着人報仇的南嘉忽然聽到耿葉略帶驚恐的聲音,她不耐煩地吼道,“南什麽南,你結巴啊!”
“不是,小楠楠來了。”耿葉一口氣沒喘把話說完整。
嘎!
某一刻,南嘉仿佛聽到自己腦子裏某根弦斷裂的聲音。
她轉回頭,表情僵硬地看着巷口那個熟悉的人影,嗓子眼像被人用布塞住一般,說不出任何話。
與此同時,于昊察覺到她的走神,忙抓準時機,狠狠地再順着她的右邊臉頰又是一拳。
“南嘉。”
餘惜楠和耿葉同時開口,卻是來不及,待南嘉反應過來,對方已然抓住機會跑了。
餘惜楠慌忙地跑到她身邊,手掌小心翼翼地停在她臉頰邊,相碰又不敢碰。
“南嘉。”她說話時帶着一點哭音。
南嘉正想說我沒事,熟料下一秒,眼淚珠子倏然從餘惜楠的眼眶裏滾落。
她一邊哭一邊問,“南嘉,你疼不疼?”
餘惜楠是極少哭的,除了第一回 見面,此後認識的這大半學期裏,她至多只紅過眼眶,這還是這麽久以來她第一回見對方落淚。
南嘉覺得自己的心頭也跟着那眼淚珠子的滑落而揪成一團。
她伸出手指去揩餘惜楠臉上的淚,指背很快被浸濕,而對方眼中湧出的眼淚卻不見少。于是她又換成捧臉的姿勢,用大拇指指腹一點一點撇去臉頰上的水痕。
“別哭,我不疼。”
“騙人。”餘惜楠搖頭不信,“南嘉是騙子,一定很痛。”
初時的驚惶過去,她找回一點冷靜的理智,抓住南嘉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我帶你回家,我們去買藥……”
過于急切的心理使得她說話時有些語無倫次。
南嘉也不反抗,順着她的力度跟着離開,只在她說完後才道,“先去買藥吧,其實這點傷真沒事,一點都不疼,你別太擔心。乖啦,小魚,不哭了。”
餘惜楠沉着臉很生氣地看了她一眼,并不說話,只默默地一邊抽泣一邊找哪裏有藥店。
一條街大概走了一半,到岔路口時,跟在後面沒什麽存在感的耿葉才敢站出來給兩人指路。
“那邊,我記得來的時候好像看到那邊有家藥店。”
說完他很有自覺的退到一邊,不敢打擾兩人。
順着耿葉指的方向,這次沒走多久便順利看見藥房。
餘惜楠進店買了冰袋和止血的藥粉,将南嘉按在椅子上,用冰袋替她消腫。
南嘉的皮膚薄,因而受了傷的位置十分明顯,痛也是明顯的,不過她能忍,除了最開始,硬是沒哼過一聲。
直到餘惜楠拿着冰袋抵在她臉頰上,她還在試圖勸解對方,“我真的不疼。”
餘惜楠充耳不聞,只是手上的力道放的更輕,一面提醒道,“會有點涼。”
“哦。”南嘉表情讪讪地應了一聲。
涼意貼着皮膚傳過來來時,她沒忍住咧了咧嘴角,很快又恢複如常。
“你先自己拿一下。”
餘惜楠的語氣不似平時的軟糯,反而帶着一股子冷淡,南嘉不太适應。
“哦,好。”
她一邊伸手接過一邊擡眼去瞧餘惜楠的臉色。
眉間的陰郁肉眼可見,沉着臉,似乎很生氣。
“小魚。”南嘉喚道。
“嗯。”語氣還是很冷淡。
“小魚。”南嘉又喚了一聲。
餘惜楠這回直接不應了,眼睛緊緊地盯着南嘉唇角擦出的一點紅痕,上面冒出的零星血珠幾近幹涸。
她先拿棉簽蘸水擦去外面的血污,随後再撒上藥粉。
一邊撒一邊問,“疼嗎?你忍着一點,要上藥才好的快。”語氣裏溢滿了心疼。
南嘉許是被她先前冷淡的态度傷到,腦子一抽,不知怎麽忽然順着她的話說了一句,“疼。”
“很疼嗎?”餘惜楠聞言更心疼了。
她想不到別的辦法,只憑借已有的經驗知道傷口痛的話,吹一吹會好很多。
甚至來不及思考清楚,她已經先開始行動。
輕緩的氣流掃在嘴角邊,哈密瓜的味道飄進鼻腔裏。
南嘉忽然想起,之前在校門口分開的時候,對方從她的口袋裏掏出最後兩顆糖果,喂了她一粒橙子味的,剩下一顆就是哈密瓜味的。
太親密了。
南嘉的腦子瞬間炸成了一朵煙花。
這一刻,臉頰的痛感已然無足輕重。
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緊繃着,眼睛也緊緊盯着一個地方不敢偏移半分,甚至連呼吸都忘記。
“小,小魚。”南嘉的嘴不受控制地哆嗦了兩下,“我不疼了,你先往後退一點。”
“真的不疼……”
餘惜楠一邊問一邊擡眼去看南嘉的表情,随即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有多近。
她又想臉紅了,不是想,是真的紅,連帶着脖子一起。
然而,緊張不已的南嘉卻沒發現這一點,她重複道,“嗯,不疼了。”
餘惜楠慌張地直起身,腳跟着往後退了兩步。
她低下頭不敢看南嘉。
南嘉更不敢看她,因而兩人誰也沒發現對方的不對勁。
唯有一旁的耿葉将兩人的異樣全收入眼裏,不過礙于自身穩固的直男思維,他并沒有覺出什麽不對。
做了一路的透明人,這一路來他基本插不上話,完全是一個多餘的存在。眼見着南嘉臉上的傷處理地差不多,兩人之間也不像會吵架的樣子,耿葉便預備先離開。
“南哥,那個……”
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南嘉徑直點點頭道,“行,你先走吧,不用管我們。”
“那我走了啊。”
耿葉離開後,等冰袋的溫度降下去,南嘉和餘惜楠也準備離開。
“那我們回家嗎?”餘惜楠問。
“不回吧。”
“哦。”
許是由于方才的尴尬,這會兩人還有些不自然,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了點客氣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