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鏡子中的少年穿着一襲質地柔軟的雪白色襯衣,黑發軟軟地覆在頭上,衣襟規規矩矩地閉合着,莫名便多了些斯文禁欲的感覺。

化妝師拿着工具,圍着楚辭繞了三圈,最後挫敗地哀嘆:“幸虧這世界上只有一個楚辭,否則我們真的要被餓死了。”說完,可有可無地給他塗了些粉底。

那邊,邵靜容踩着高跟鞋,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來,嘴裏說道:“這是最後一場戲了吧,楚辭,拍完跟我回去收拾東西。”

楚辭微仰着臉,以便造型師工作,“出什麽事了嗎?”前兩天不還說拍攝進度挺快,工作完後還能有兩天的休息時間,既然來了海城就好好在這邊游玩一番嘛。

邵靜容搖頭說道:“具體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聽到她這麽說,楚辭也不再多問,他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角,按照劇情要求,迎着鏡頭微笑,面容清新而雅致,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

#多年以後,女孩留學歸來,獨自拉着行李走過熙熙攘攘的機場,與一個修長俊美的男人擦肩而過。

女孩身子一僵,慌亂地轉過身去,嘴唇蠕動了幾下,輕聲喊了男人的名字。

那人回頭,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禮貌且疏離。

激動的情緒如同潮水一邊褪去,女孩的心一點點變涼,她默然半晌,毅然轉身離去。#

最後這場戲以姚雪兒為主,楚辭的鏡頭并不多,但姿态一定要足夠優雅,否則就很容易淪為陪襯。

好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練,楚辭的演技得到了提升,足以應付現在的狀況,他微垂着眸子,望着姚雪兒的目光清澈如水,卻不帶絲毫情意或暧昧。

真是一雙漂亮的眼睛啊,姚雪兒不合時宜地想着,卻詭異地生不出任何嫉妒之心,險些迷失在那子夜星空般的雙眸中,幸好這種略微呆滞的反應剛好和劇情契合,否則就真的丢人了。

長長的一聲卡過後,所有人開始歡呼雀躍,姚雪兒笑意盈盈地說道:“喂,楚辭,我聽玲姐說附近有一家店湯品做得很好喝,而且還有美容養顏的功效,一起去吧?”

楚辭拿紙巾擦臉上的化妝品,聞言無奈道:“今天估計是不行了,公司急召,容姐連機票都買好了,馬上就要走了。”

“這麽急?”姚雪兒驚訝,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失望,小聲抱怨道:“你們那什麽公司啊,怎麽這麽沒人性,都不讓員工休息的嗎?”

楚辭動作一頓,安撫一笑:“以後總會有機會的,等你回來,我請你們吃飯。”

這幾天的相處讓楚辭深刻了解到姚雪兒的單純和率真,雖然有時候比較刁蠻難纏,但本性卻不壞,不過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罷了,楚辭自忖心裏年齡比她大,平常諸多包容,導致姚雪兒現在對他甚為依賴和崇拜。

原以為姚雪兒聽了這話會開心,誰知道她咬了咬唇,嘟囔道:“為什麽是你們啊……”

楚辭不解其意。

姚雪兒看了看時間,對楚辭道:“幾點的飛機?你別着急,我讓司機送你和容姐。”

楚辭道了謝,快速收拾好行李,腳步匆匆地和邵靜容坐上了姚雪兒的保姆車。

直到飛機起飛,楚辭才松了口氣,心裏想着華藝這般十萬火急的,該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

兩人下飛機時已經是深夜,貼着華藝标志的保姆車就等在機場外面,楚辭剛一露面就被架了上去,汽車立刻絕塵而去。

看到這架勢,楚辭和邵靜容面面相觑,緩了一會,邵靜容忽然翻了個白眼道:“我說,李強你們這是在幹嘛,綁架?”

坐在前排的男人聞言扭過頭來,讨好一笑:“哎呦,我哪敢,非常時期就得用非常手段,容姐你就多擔待一點吧。”

邵靜容切了一聲,“少貧嘴,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強無奈:“這不,賀影帝最近生病了,憔悴的厲害,boss說讓楚辭去照顧一下。”

賀望蘭?徐子莫不是一向都把他照顧得很周到嗎,怎麽突然就生病了?楚辭心裏湧上淡淡的擔憂。

邵靜容呆了一瞬,意味深長地看了李強一眼,“為什麽是我家楚辭?”

李強嬉皮笑臉道:“誰知道呢,不過boss說了,絕對不白麻煩楚先生,會給您工資的,而且,賀影帝演技那麽好,你多看看,肯定沒壞處的。”

這理由說得冠冕堂皇,讓人無從拒絕,而且華藝上下都知道,賀影帝背景很強,跟公司高層也有着非同一般的關系,什麽事只要跟他沾個邊,必然會引起高度重視,邵靜容默默閉嘴,不再多說,只是望着楚辭的目光多了些不知名的情緒。

汽車很快就來到了賀望蘭的別墅,李強提着行李就去敲門了,邵靜容落後一步,拉着楚辭的袖子叮囑道:“這事雖然聽起來跟天上掉餡餅似的,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也多小心點,別被人家欺負了,嗯,你懂我的意思嗎?”

楚辭正自心思翻湧,聽到邵靜容這番別有深意的話,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他雖然和賀望蘭相識不久,但因着以獸形見多太多對方私底下的樣子,對他的人品倒性格倒還有幾分把握,賀望蘭那麽高傲,再如何恐怕也做不出強迫別人的事。

想到這裏,他對邵靜容笑道:“容姐放心吧,不是說他最近生病了嗎,我多照顧照顧也就行了。”

敲門聲剛響了兩下,門就從裏面被拉開了,徐子莫露出頭來,視線搜尋到楚辭的身影,忽然松了口氣,側着身子,示意衆人趕快進去。

客廳裏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楚辭腳步有些淩亂,他熟門熟路地走到沙發邊,果然看到賀望蘭裹着毯子窩在那裏,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和滿臉郁卒的表情,目光哀怨地望過來。

注意到對方臉頰處不自然的紅暈,楚辭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他放柔了聲音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吃過藥了麽?”

賀望蘭張了張嘴,又低聲咳嗽起來。

徐子莫見狀又倒了杯熱水,嘆氣道:“前天夜裏下了場雨,蘭寶也不知道鬧什麽脾氣,非要起床去找那只小狐貍,淋了場雨,回來就發起高燒,一直反反複複的降不下去。”

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針紮了一下,楚辭心虛之餘竟然覺得鼻子有些酸澀,他對徐子莫道:“徐經紀,你黑眼圈都出來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今晚我來守着他。”

徐子莫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他将手裏的杯子遞給楚辭,解釋道:“本來這種事不該麻煩你的,但是蘭寶這孩子體質特殊,不生病也就罷了,一生病往往要鬧好久,生病期間脾氣尤其古怪,這次點名要見你,我不想惹他不痛快,就跟老板說了下,請你過來了。”

楚辭微笑:“沒事,拍戲的時候賀先生幫了我很多忙,這點小事不算什麽的。”

夜色漸深,衆人也不便多留,李強送邵靜容回家,徐子莫随後也離開了。

客廳再次安靜下來,別墅裏空蕩蕩的,只有他們兩人,楚辭坐到沙發上,輕聲問賀望蘭:“還難受嗎?”

賀望蘭緩緩搖頭,慢半拍地小聲道:“還好。”

楚辭湊過去,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感覺溫度有些高,但不是很燙,想到徐子莫剛才囑咐他說賀望蘭已經吃過藥,但晚飯時沒什麽胃口,沒怎麽動筷子,不由問道:“賀先生晚飯時都吃了什麽?”

賀望蘭此時思維遲鈍,慢吞吞地說:“沒什麽。”

楚辭見他像個小學生似的,問一句答一句,手癢的不行,放在對方額頭上的手順勢揉了一把軟乎乎的頭發,彎着眸子笑道:“紅姨不在嗎?還是她做的飯不合你胃口?”

賀望蘭擡頭,因為發燒而顯得格外黑亮水潤的眼睛深深地盯着楚辭,直看到他背脊發涼笑容慢慢變得僵硬,才問道:“紅姨的女兒要生了,她最近一直在醫院,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紅姨的?”

氣氛太過輕松,楚辭不知不覺間就露了馬腳,聽到他這麽問,一瞬間竟然産生了對方早已窺破真相的感覺,他勉強一笑:“聽徐經紀說的。”

賀望蘭皺了皺鼻子,不知道是因為身體不适而産生的下意識動作,還是在對某些事表示不滿。

楚辭擔心再說錯話,不敢再輕易開口,兩人相對默然,過了一會,賀望蘭拉長了語調說:“我餓了——”

“知道了,你等會。”楚辭看了眼挂鐘,認命地起身往廚房走。

冰箱裏擺滿了各色蔬菜,從最便宜的蘿蔔豆腐,到楚辭見到沒見過的進口貨,琳琅滿目,什麽都有,但考慮到賀望蘭現在不宜吃油膩的東西,只簡單做了兩道家常小炒。

素白的手指浸在水裏,細心地将菜葉洗幹淨,楚辭低垂着頭,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君子遠庖廚,其實在很久之前,楚辭是不會做飯的,那個時候他家庭美滿,生活幸福,有疼他愛他的母親,有古板嚴肅的父親,又哪裏需要他自己動手做飯呢?

只可惜,後來楚辭遇到了程昱,一夜之間家庭支離玻碎,他帶着昏迷不醒的母親,住在翠屏山的別墅裏,生活的壓力逼迫着楚辭不得不拿起菜刀,洗手作羹湯。

再愚笨的男人,獨居幾年後,也會變成廚藝高手,譬如楚辭這樣。

将飯菜端出去,賀望蘭将視線從電視上移到飯桌上,踩着拖鞋走了過去,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間或躲躲閃閃地偷看楚辭兩眼,像是在拿他下飯。

楚辭盛了一小碗米粥放到他面前,不解道:“我臉上沾了飯粒嗎?”

賀望蘭夾菜的手僵了一下,搖頭。

吃過飯後,楚辭催賀望蘭去睡覺,賀望蘭不情不願地關掉電視機,抱緊了毯子往樓上走,站在臺階上對楚辭道:“以後你就住在這裏吧,客房都是幹淨的,随便你挑。”

楚辭點頭:“好。”

徐子莫沒騙楚辭,賀望蘭這場病果然拖了好久,時好時壞的,不過在楚辭的監督下,好歹倒是同意乖乖吃藥了,為此,徐子莫每次見到楚辭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mv的拍攝工作已經徹底完成,楚辭現在處于空窗期,除了照顧賀影帝外,只需要接受華藝方面安排的各種培訓,努力學習有關娛樂圈的知識,整個人迅速成長着。

賀望蘭雖然沒有痊愈,但在楚辭的精心照顧下,體溫逐漸得到控制,《尖刀》劇組那邊還有一些收尾工作,賀望蘭的情況剛有所好轉,就不得不到趕拍戲份。

兩人各自忙碌,日子有條不紊地過着,元旦悄然臨近,大街小巷開始張燈結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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