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争鋒

開學第三天，全校新生得到确切消息，原本定于開校便全校搬進軍營的軍訓将暫時延期實行。并且因為延期，未免中途打斷學生學習太久原定的一個月軍訓，暫時減為兩周。

軍訓沒了，蘇晗樂的自在，她幼時頑皮鬼馬是一回事，身體比一般小孩子羸弱卻也是事實。這也是蘇媽媽蘇爸爸自幼對她疼愛有加放養政策形成的另一個原因。現在軍訓沒了，同時期上大學的高中好友同伴們每天忙着在博客上秀慘淡的時候，蘇晗卻時不時發一句類似“天氣太熱，在寝室吹吹風扇睡個午覺。”這樣幹幹爽爽卻分外拉仇恨的話。

但也因為軍訓延期，新生的課程提前進入了軌道。蘇晗沒能得瑟幾天，便被忽如其來的繁雜而又煩悶的功課打了個潰不成軍。

夜裏九點四十，大批學生湧出階梯教室，緩慢的下樓。

蘇晗坐在偌大的階梯教室最後一排最靠右的位置，隔着玻璃窗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擠過狹窄的樓梯緩緩離去。哀怨的嘆了今晚的第N口氣，慢騰騰的收拾了桌上攤開的教材。覺得那一本跟自己高中英語課本一樣寬卻有近三本英語書那麽厚并且從頭到尾全是字沒有哪怕一副小圖的《護理學導論》此時此刻竟有一千斤那麽重，讓她無論怎麽自我安慰，都想要棄它而去。

已經正式上課一周，蘇晗心目中那高中班主任老師口中原本吃喝玩樂好不痛快的大學印象早已灰飛煙滅，剩下的，只有一聲接一聲的嘆息。

等着人潮散去，蘇晗耷拉着頭，從牛仔褲兜裏掏出手機，正巧手機震動着提醒有未讀短信。

短信是紀炜發的，說在樓下等她。

蘇晗站在教室門口，遠遠的望了一眼寝室的方向，下夜退去炎熱，涼悠悠的風吹的她眯了眯眼，現在對無精打采全身脫力的她來講，最開始被嫌棄太小的醫學院校，卻讓她覺得教室與寝室怎麽離的那麽遠...

一步三晃的下樓，走到二樓轉角，蘇晗才注意到身後還有人，也不知是那人氣息太弱，還是自己太累沒有留意，反正幾十級階梯，她到現在才發現。“吓！”

“額...”

纖長白皙的手指定在半空半秒，佐珺很快調整好面部表情，她在剛才的導論課上睡着了，醒來教室裏剩下的都是入校剛剛湊好對的三三兩兩的少男少女情侶。迅速的收拾好東西往外走，卻發現蘇晗一步三搖晃的下樓。

佐珺無意去叫蘇晗，更不想與她同行。即使開學這一周，如果說她和全寝室的人說的話加起來只有10句，那麽其中有八句就是蘇晗占去了。她還是不想多與她交流哪怕一句。

手裏的電話閃爍，佐珺花了一秒鐘去看屏幕，擡頭卻看見蘇晗偏偏倒倒的有往牆上撞的趨勢，出于什麽考慮佐珺還來不及想，手卻已經伸出去想提醒她走路注意些的時候前面那個人卻跟植物大戰僵屍裏的那只被鋼盔蒙着頭走路不長眼的僵屍忽然長了眼一樣轉頭，轉頭過程中還咋呼呼的叫了一聲，佐珺一時也被紮實吓了一跳，手頓在半空感覺喉上一梗，發出了一個小小的無語感嘆。

“你鬼吼什麽呢？走路不長眼的麽？擋道了！”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後，佐珺白了蘇晗一眼，壓着狂跳的心錯身走過。

蘇晗莫名其妙的被吓了一跳，呼吸都還沒順暢又被嫌棄的罵了一頓，心裏頓生不爽，瞬間如回光返照般精神頭十足。一步跨下三個階梯追了上去。

“你是不是很讨厭我？”雖然心裏非常不痛快，但蘇晗覺得自己還是一個非常有涵養的小青年，所以追上佐珺與她并肩的時候心裏所有的憤怒不滿都只化作了這麽簡單的一句問話“明明被吓到的是我。”

佐珺偏過頭，劉海被微風吹起，眉心上的紅痣被她臉部若有似無的一抹笑牽扯着有些微動。

兩棟教學樓間高高立着的路燈昏黃的燈光下佐珺的臉部輪廓顯的異常清晰，那一顆紅色的小痣處在她溫婉的臉上那麽恰到好處的位置，對她還未完全成熟的卻也足夠迷人心智的美來說猶如錦上添花。

蘇晗也不知是被她微揚的嘴角還是微動的睫毛勾了魂，心跳的比先前被吓的那一瞬更加奔騰。只是一瞬間，她便紅了臉，白皙的肌膚藏不了羞，從脖子到額頭，只要看得見的地方，俱是一片紅暈。

佐珺有些莫名，心裏疑惑這人怎麽這麽愛臉紅，卻也沒有多搭理她。轉身就走。

“喂！”蘇晗愣了兩秒，來不及懊惱自己傻乎乎的形象便又追了出去，許是大腦充血她心智被暫時蒙蔽了，追至一樓看見佐珺窈窕的背影之時，那句話如同一瓢水，就那麽被她潑了出去“左俊！不過就是不小心看了你的身體麽？你有的我都有，看不得麽？你至于這麽欺負我麽？”

此時已是接近晚上十點，教學區學生雖然百分之九十五都已經散去，卻多多少少有十來個人在走動。蘇晗這一句話，如同晴天裏的一個炸雷，雷的方圓幾十米的人無一幸免的裏焦外嫩。

紀炜站在幾步外的路燈下，從被蘇晗的那一個驚天雷劈中的後安靜異常的人群中最先清醒過來，瞬間的詫異過後，是寵溺的笑。這姑娘冒冒失失的個性，什麽時候才會改變呢？不過，不變也罷。

“蘇...”蘇晗的名字沒有喊出口，前面那女生已經轉身。紀炜皺眉，莫名的，他不喜歡這個女生身上的氣息。

“蘇...蘇晗是吧？”佐珺自然聽得見周圍人群裏傳來的稀稀拉拉的笑聲，她在心裏默念了無數次要淡定之後才壓制住要上前掐死蘇晗的心思走到那個罪魁禍首面前。她和蘇晗差不多高，卻因為腳傷穿着一雙底坡跟的涼鞋站定後稍稍比蘇晗冒出了一個頭頂。

她微微探身站在蘇晗面前想與她對視，卻發現剛才還一副張牙舞爪的氣勢的人現在卻縮着脖子不敢看自己“你說，你剛才說的話，明天會被多少人聽見？”

“對..對不...”

“對不起麽？”毫不猶豫的打斷蘇晗的道歉，臉上的笑越發明顯“我記得幾天前你也是這麽結結巴巴的給我道歉呢。”

蘇晗自知理虧，雖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卻還是得留着它道歉“左俊，我不（四）故意的。我子（只）四（是）一時情急，你原諒我嘛。”在學校蘇晗多數時候是配合同學們講普通話的，雖然學校在四川，川內學生占多數，但是班裏還是有好幾個來自外省的同學，而且大部分都在她所在的寝室。這時候一時着急，蘇晗也忘了普通話，張口就來了一句蹩腳的川普。

佐珺聽她這一句就足夠憋出內傷，卻還是要板着臉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說“好，給你個機會道歉。”

“啥子機會？”蘇晗一聽對方語氣轉換，頓時猶如大赦。

“你...”

“蘇晗。”紀炜站在幾米外不大不小的喊了一聲。

“嗯？”蘇晗應聲轉頭，看了一眼紀炜又回過頭。“我咋子？”經歷了剛才的川普，蘇晗已經徹底放棄直接講回了四川話。

紀炜叫蘇晗的時候，佐珺已經站直了身體找回正常身姿。她用餘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紀炜，又看了一眼蘇晗，低聲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啧，看你長得跟棵豆芽兒一樣，沒想到男朋友倒是高大帥氣很不錯呀。”

“他不是我男朋友。”

佐珺臉上表情恹恹的轉身，顯然不願意多說“是不是都一樣，那是你個人的事。”

“你剛才說要我幹啥子？”眼見佐珺走開，蘇晗有些焦急的問。

“你先記着，以後再說。”

“她是誰？”佐珺前腳走，紀炜後腳就走了上來低着頭輕聲問。他還是有些不舒服，剛才那個女孩子看蘇晗的眼神，和她的表情，都讓他覺得非常的不自然，具體為什麽紀炜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總覺得那不是兩個女孩子站在一起該産生的那一種磁場。

“我室友。”蘇晗低着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哦。”伸手提了蘇晗的背包。

“她肯定恨死我了，雖然我也是女生，但是剛才那麽多人聽見...”蘇晗的聲音越來越低，頭也幾乎埋進脖子裏。

看她仍然興致怏怏，紀炜揉了揉她的頭“沒事兒，都是女孩子，別人不會說什麽的。走，高興點，帶你吃燒烤。”

“燒烤？！”兩個字，足以趕走蘇晗所有的不快再調動起她所有的興致。“表哥，你要請我吃燒烤？”蘇晗還是跟以前一樣，每次有求于紀炜或者賣乖的時候就叫他表哥。

紀炜看着那張頃刻間便笑的燦爛的臉，柔聲道“恩，我請你。”

蘇晗回寝室的時候，已經接近宿管關門的時間，寝室裏大部分人都已經躺在床上趁着關燈前最後一絲光亮來說着這一天最後的幾句話。

佐珺不在寝室，蘇晗本來想問佐珺剛才說的以後再說的話是什麽的話只好咽回肚子，飛快的洗漱好躺好。

佐珺回來的時候蘇晗還沒有睡，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側着頭不聲不響的看着佐珺手裏的手機發出的彩色光亮，看她借着走廊上的燈光輕聲上床，然後按滅了手機。蘇晗閉上眼，腦袋裏快速的閃過先前在教學樓階梯上佐珺好看的臉，還有她眉心那枚小小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