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李欣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明顯在思量着什麽。
老汪汪和小汪汪都乖乖坐在沙發上，低眉順目地等着一家之主作出決定。
李欣钰又仔細思考一番，才轉頭對李嘉惠說：
“這件事情，全聽你媽媽的。”
李嘉惠驀地瞪圓了一雙杏目，滿臉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媽咪。
這個放任汪弘榆肆意妄為都不管一管的人，真的是她那個做人有原則的媽咪嗎？
不會是腦袋壞掉了吧？
李嘉惠立即想起自己十歲那年媽咪患上了腦瘤時的情況。
當時在腫瘤對腦部産生負面影響時，媽咪做出了很多讓人費解的事情，難道現在情況再度重演？
李嘉惠的表情頓時變得緊張兮兮起來，立即從沙發上起身，坐到了自家媽咪的身邊，緊緊握住媽咪的手，語氣滿是擔憂地問：“媽咪，你最近去做過健康檢查嗎？”
李欣钰點了點頭，表情有些不解：“我和你媽媽每年都會做一次檢查，這個你是知道的。”
李嘉惠繼續吞吞吐吐：“那…那醫生有沒有說…你的腦瘤…”
兩位母親原本還不知道女兒到底想表達什麽，但心思通透的她們一旦結合了上下文，立即便明白過來。
“李嘉惠！！！你這不孝女！！！你這是拐彎抹角在說你媽咪腦子壞掉了？？？”
老汪汪伸手一劃拉，就在茶幾上摸到了一本旅游雜志，拿起來後立即卷成筒狀，追着女兒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敲她的腦袋。
李欣钰十分放松地靠在沙發靠背上，悠閑地觀賞親愛的老婆替她動手收拾暗諷自己腦子又出了問題的不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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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一小還在繞着沙發跑。
不知情的傻貓包清甜則懶得理她們，徑自跳上李欣钰的腿上求撫摸。
客廳裏的鬧騰聲響太大聲了，十分清晰地傳入廚房裏。
剛剛林旭雪檢查完冰箱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長輩似乎說過，李嘉惠這些年已經改吃素。
誠不起欺我也，滿當當的冰箱裏饒是一點葷腥皆無。
而且也沒有許多素食主義者都愛購買的齋雞齋魚齋叉燒之類的，綠色蔬菜倒是很多。
林旭雪個人對中式的素食菜肴不太熟悉，正愁着該做什麽菜之際，還好仔仔細細翻箱倒櫃後，發現李嘉惠就是不吃肉類而已，雞蛋和牛奶還能在冰箱裏找到存貨。
林旭雪又在明顯有煙火氣息的廚房裏好好看了一圈後，終于開始動手淘米做飯。
四個人做個三菜一湯，還全是蔬菜類，根本用不了多少時間。
為了給還在客廳裏鬧騰的一家三口多點時間，林旭雪先是準備好了海帶豆腐味噌湯，再飛速切好待會兒會用上的各種食材，然後只能掏出手機來刷朋友圈解悶。
想了想之後，她點開大姐林旭文的頭像，給她發了一則消息：
“老汪汪幹媽親自動手幫我打包了三大箱子的行李，然後把我塞到了嘉惠的家裏。”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收到回複，突然記起林旭文今天似乎要值班，林旭雪就關閉了對話框，轉而去看中學同學不停發來的群組消息。
原來是中學時代所參加的課外活動群組裏，有位熱心人士正在幫忙為一名學姐推廣她的小提琴獨奏會，介紹說這位學姐當年是學校交響樂團裏的首席小提琴手，在德國的音樂學院畢業後輾轉于歐洲各國進行演出，今年終于載譽歸來在新加坡辦第一場演奏會。
林旭雪記得琴藝出類拔萃的這位學姐，立即留言給自己訂了一張票。
很快就有相熟的老同學跳出來調侃她，說訂一張票怎麽行，這是要當萬年單身汪的前奏，至少要訂兩張嘛，給自己創造一下機會。
林旭雪立即回複說創造煩惱還差不多。
不過還是乖乖地追加了多一張票。
等林旭雪好不容易才從熱鬧的網絡裏抽身，透過廚房拉門上的一格玻璃窗往客廳裏看，正好瞧見汪弘榆追打自家女兒至自己就快脫力，眼下她真的就像一條老狗般，氣喘籲籲地靠在老婆身上各種求安慰。
知道這是汪弘榆幹媽鳴金收兵的訊號，林旭雪便轉身往爐竈走去，打開抽油煙機便開始熱鍋炒菜。
另一邊廂，李欣钰伸出手輕輕拍在老伴不停上下起伏的背，聲調特別溫柔地出聲安撫：“呼~吸~呼~吸~”
直到汪弘榆把氣喘勻後，李欣钰才擡頭看向寶貝女兒，語氣中帶着濃烈的不可抗拒，低聲重複：
“這件事情，全聽你媽媽的。”
李嘉惠的臉上依舊顯得不情不願，但多年的經驗讓她知道，媽咪目光如電地看着自己時，這時候不管有什麽話想說，最好還是暫時乖乖閉上嘴。
畢竟保住小命最重要。
媽咪不收拾人時看着特別溫柔，可真的一收拾起人來，手段則特別冷酷。
見女兒明顯乖順了一些，李欣钰才收回了刀削般的淩厲眼神，放緩了嚴厲的神色以盡量溫和的聲音說：
“當然也不是永遠都這樣，這樣對林旭雪非常不公平，我們就照昨天約定好的那樣，讓旭雪來照顧你直到你把孩子生下來。”
為了給女兒一丁點的選擇空間，李欣钰在最後還是加了一句話：“你覺得怎麽樣？”
這會兒既然媽咪已經做出“讓步”，李嘉惠自然不敢有意見。
客廳裏的母女三人剛達至協議不到三秒鐘，林旭雪就推開廚房的拉門，捧着一大盤熱騰騰的酸辣土豆絲出來。
炒至條條金黃的土豆絲混着滋滋熱油還發出略酸辣的香氣，聞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
廢寝忘食畫圖了好半天，這會兒李嘉惠終于清晰感覺到肚子空空如也的饑餓感，乖乖地走入廚房裏找來碗筷，為大家做好開飯的準備。
李嘉惠在電飯鍋前給大家盛飯時，林旭雪則在煮另一道永遠不過時的家常菜番茄炒雞蛋。
那紅彤彤的番茄口感酸酸甜甜，還有冒着蛋香的金黃雞蛋，看着就特別下飯。
李嘉惠非常自覺地給自己多添了兩大木勺的白米飯。
最後一道菜是東南亞人都十分熟悉的蒜蓉炒番薯葉。
跟別人在家做飯時斯斯文文地拿勺子翻炒不同，林旭雪做菜時基本就是廚神上身的樣子，上手後其實挺沉的不沾鍋被她颠得都快不知道自己是什麽鍋了。
林旭雪又親自把炒菜端了出去，李嘉惠才回過神來，也端着米飯從廚房裏出來。
給咕嚕咕嚕冒着氣泡的味噌湯熄了火，林旭雪将熱騰騰的湯水盛入了體積挺大的玻璃碗，才給自己摘了圍裙，小心翼翼地把燙手的湯碗從廚房裏端了出來。
一家三口早已在餐桌上坐好，看着美味的食物直眼饞，那巴巴望着自己等待一聲令下開飯的樣子挺好笑。
林旭雪露出溫文一笑，柔聲說：“開飯吧，看看合不合胃口。”
待林旭雪坐下來後，李欣钰幹媽立即給她夾了一些番茄炒雞蛋，笑眯眯地問她：“你的廚藝是跟你思靖媽媽學的？”
看來是個人都知道陳凱璇媽咪的廚藝屬于驚天地泣鬼神的難吃級別。
林旭雪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補充了一句：“中學的時候放假了沒事幹便經常往媽媽的餐館跑，跟Jeremy叔叔學了不少，當然也被他的牛脾氣折磨得夠嗆。”
若林旭雪不說起Jeremy的餐館，退休好些年的李欣钰和汪弘榆都快忘了這一茬，林思靖醫生年輕時還聯合一名法國黑人大廚開了家法式餐廳，甚至入選了星級餐廳，成為林思靖醫生十分賺錢的副業。
後來馬雲婕董事長為了報答林思靖幫她牽紅線的恩情，還運用馬氏集團的商業運作能力與人脈幫林思靖拓展了蛋糕甜點方面的生意，此甜點品牌如今已是新加坡家喻戶曉的糕點連鎖店。
想到這裏，汪弘榆還猛然想起很久沒見的另一個人來：“那Jeremy的太太呢？她有沒有大方傳授你一些做蛋糕的技巧？”
林旭雪點了點頭，笑容忽而變得燦爛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有啊，小時候媽咪和媽媽周末難得休假想過二人世界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把我們丢去媽媽的蛋糕作坊，讓後廚的人給我們三個單獨開辟一個桌子和烤爐，讓我們玩面粉玩個盡興，每次一玩就是一整天，阿姨有空時就會過來逗我們玩，拿巧克力醬給我們畫花貓臉。”
林旭雪繼續笑呵呵地對汪弘榆說着與自家姐妹的童年趣事，李欣钰則不動聲色地擡眼看向自家女兒。
便見李嘉惠一如既往地在林家人提起家人趣事時，于自己的周圍築起了一道任何人都無法跨越的隐形鴻溝，将一切歡樂都阻擋在外。
李欣钰忍不住在心裏深深嘆了一口氣，對于女兒這些年始終還在緬懷早逝的陳旭顏而感到萬分無奈。
思緒飄散好一會兒後，眼見林旭雪繼續和汪弘榆說到自己愛吃的食物，李嘉惠聽着聽着也來了興趣，滿眼好奇地問：“那你會做什麽樣的蛋糕呢？”
林旭雪倒是笑得賊兮兮地說：“不要期望太高哈，我只認真學過自己愛吃的，只有提拉米蘇、水果蛋糕、各種曲奇，哦還有布朗尼！”
說起布朗尼，林旭雪立即轉頭看向汪弘榆，笑眯眯地說：“要說最好吃的布朗尼呢，還是幹媽做的最好吃了。”
自己的招牌甜點讓人那麽念念不忘，老汪汪她開心得尾巴都快翹起來了，卻還是努力繃住長輩的架勢，笑眯眯地調侃林旭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群小鬼為什麽愛吃，不就是因為我在裏頭放了許多烈酒麽？”
林旭雪露出一臉“被你發現了！”的搞笑表情，笑容滿面地說：“是啊，小時候不能喝酒，只能靠幹媽的布朗尼嘗嘗鮮，根本不知道美酒經過烹調後都是甜的，到了十八歲那一天我們才知道原來酒的滋味那麽苦澀。”
發掘到林旭雪和女兒的一個共同愛好，汪弘榆連忙跟李嘉惠打眼色，讓她也來一起聊聊天。
李嘉惠故意對媽媽的眼色置若罔聞，繼續認認真真地吃飯。
倒是常年習慣默默觀察病患反應的林旭雪GET到了汪弘榆的點，好奇地對李嘉惠發出詢問：“那你選擇吃素之後還喝不喝酒？”
李嘉惠從飯碗裏擡起頭來，看了林旭雪一眼：“酒類是谷物水果制作的，當然可以喝。”
特別在行舉一反三，李嘉惠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主動替林旭雪解開她心中的疑問：“你可能忘了我是基督徒哦，我吃素不是宗教因素，比較随心一點，基本就是不吃肉而已，如果想吃雲吞面還是會去小檔口叫一盤沒有叉燒、豬油和雲吞的雲吞面。”
這樣一盤又素又沒有雲吞的雲吞面，逗得大家忍不住笑了起來。
像是想起了什麽，李嘉惠笑着補充：“我的吃素真的不是很嚴格，偶爾也不介意吃些海魚，但就是不太喜歡人工飼養的。”
林旭雪聽後點點頭，柔聲說：“能吃些魚挺好的，等你懷孕後也能給自己和寶寶補充營養，真的不吃也沒關系，可以吃些含有魚油成分的營養品，不過具體還是看婦科醫生怎麽說。”
汪弘榆靜靜地吃自己的飯，豎起了耳朵聽林旭雪跟自家寶貝女兒熱烈地開始讨論魚油于孕期之中曾引起的各種争議。
老汪汪還不時給老伴李欣钰打眼色，那驕傲無比的表情就差搖起身後的隐形狗尾巴來：
“看吧，我汪弘榆的眼光就是特別好，由我親手挑選的人果然沒看錯！”
全程李欣钰都懶得理她，繼續慢條斯理吃着很是美味的家常飯菜。
單單就廚藝這一點來說，确實選對了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