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經過醫院長期的非人訓練，林旭雪的心理接受度與适應能力不可謂不強。
既然已經決定做戲做全套，既來之，則安之，林旭雪便讓李嘉惠繼續去忙她自己的事情。
妥帖地将自己的三個行李箱全部收拾好，然後把它們拖到李嘉惠的兩個旅行箱旁邊，讓五個箱子整齊疊放在衣帽間的一個角落裏。
林旭雪不知道的是，疊加的不僅僅是行李箱而已，就此重疊的還包括彼此的人生。
林旭雪跟着随意抄起一套睡衣和厚厚的大毛巾準備去浴室洗澡。
探頭探腦地打開主人房裏另一扇未曾被打開過的大門，林旭雪慶幸地發現這裏真的是浴室沒錯。
小心翼翼地踏進去以後，林旭雪仔仔細細打量這間浴室。
浴室的設計風格充滿了阿拉伯風情，粉刷得雪白的牆壁上鑲嵌了一些色彩斑斓的瓷盤，還有做工細致的瓷器花盆，花盆裏頭擺放了許多開得正好的熱帶花朵。
林旭雪覺得自己似乎瞬間回到年輕時和姐妹們一起背包旅行去過的安達盧西亞，那充滿異域風情的鮮花小巷，色澤強烈的瓷器奪人眼球，濃濃花香沁人心脾。
就如眼前的這間浴室。
浴室最裏面則是一汪泉水似的圓形浴缸，形狀像湯碗的浴缸上鑲嵌了具有幾何圖形為花紋的瓷磚，跟浴室的設計風格搭配得天衣無縫。
林旭雪站在浴室正中央，歪着頭打量那唯一一道毫無裝飾的白牆，待瞧見靠近天花板處的裝置後，想了一想便彎下腰伸長手在浴缸附近摸索一番，果然讓她找到一個按鈕。
按下之後才發現那不是牆壁，而是可收納的幕布，靠電能自動拉上之後露出後面的澄亮落地玻璃窗，舉目能遠眺地平線處燈火輝煌的濱海灣。
白天的時候就能打開窗戶，讓燦爛的赤道陽光透進來滋養栽種在牆上的盆栽。
難怪花朵們開得如此絢爛。
而在滿是香氛泡沫的浴缸裏泡澡，不僅能于夜幕低垂時觀看遠處的壯麗夜景，陽光普照時還能在圓形浴缸裏掉個頭，轉頭看向布置得綠意盎然的花園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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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會享受人生了。而那麽會找樂子的人呢，絕對不會止步于此。
果然。
當林旭雪慢慢打開浴缸附近觸手可及的小櫃子，率先在裏頭找到比手掌略小的方形音響喇叭，跟着是各類香氛與精油，最後還在裏頭找到喝得剩下半瓶的各色美酒與搭配的酒杯。
她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這才像酒鬼老汪汪手把手養出來的女兒嘛。
真要說起來，李嘉惠這間公寓确實很大，浴室和衣帽間加起來都快要有主人房那麽寬敞了。
雖然公寓的地點離最熱鬧的市區還有段距離，但就空間的大小而言，再加上是公寓的頂樓，還是周圍公寓區裏最高的那一棟，估計也得耗費李嘉惠不少錢才能買下。
看來某個人的建築設計事務所确實經營有道。
如果幹媽們的小道消息難得準确一次，李嘉惠還繼承了其媽咪的畢生真傳，常年在股市中如魚得水。
今天是入住的第一天，林旭雪自認不太摸得準李嘉惠的脾氣，畢竟兩人快三十年沒在同一屋檐下一起生活過了。
所以林旭雪沒好意思未經詢問就使用浴缸，按下按鈕重新拉上厚實不透光的幕布後，她将浴巾和睡衣擺在衣架上，扭開了安裝在牆壁上的蓮蓬開關便開始沖澡。
雖然嘴上說着沒事，還不停給自己心理暗示說真的沒事，但是洗澡畢竟是最适合思考人生的時候。
自頭頂不停噴灑下來的熱水讓浴室逐漸升起朦胧水汽，林旭雪借此作為遮掩，低下頭閉上眼細細回憶了三十六小時內所發生的事情。
林旭雪有些搞不清自己為何就變成了有個小窩卻歸不得，而且還要給準孕婦當保姆的生活。
唯一清楚知道的事實是，她昨晚終究是一時心軟答應了汪弘榆幹媽的要求。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做人最講究的就是誠信。
左思右想，思來想去，最終也沒能想出一個比李嘉惠更好的解決方案。
唯有帶着無奈的心情接受不甚美好的現實。
林旭雪學着網絡上看過的水獺刷臉毛的視頻，十根手指在濃密的頭毛之中揉啊揉，揉啊揉，直到快把頭皮給揉掉了以後，她才換了冷水沖洗掉頭發上泡泡。
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但林旭雪一踏出浴室，一眼望見擺在房間正中央的米白色大床後，到底還是有些慫。
除了自家姐妹以外，她已經不跟別人睡好多年。
腦海中突然劃過一道身影，林旭雪立即甩頭把那道影子甩到外太空去。
強迫自己繼續想着以往和自家姐妹同床共枕的情形，努力引導自己的思維往這個方向發展。
不仔細想一想的話，林旭雪還沒發現，以往一家人一起旅行時，友愛的大姐和小妹總是會把酒店裏三人房的單人床讓給她，說是體恤她作為一家人的後勤部長十分辛苦，獎勵她繼續努力。
所以就連自家姐妹她都好多年沒睡過了。
呸呸呸。
沒一起睡覺。
呸呸呸。
沒單純蓋上被子一起睡覺。
怎麽說來說去都那麽別扭呢？
林旭雪有氣無力地挪動到床邊坐下，縮起身子雙手抱着膝蓋，用白色大毛巾蓋在自己的腦袋上，遠遠看起來有點像超大型的白色蜘蛛百合。
林旭雪陷入沉思之中，沒聽到房門被打開的微弱聲響。
直到耳邊突然傳來一句話：“你在幹什麽呢？”
林旭雪吓得打了個激靈，連蓋在頭上的白色大毛巾都有點歪了，露出了她的幾縷黑頭發和白皙耳朵，李嘉惠見狀直接伸手掀了蓋頭，啊不，毛巾。
一時間四目交投。
尚未吹幹的濕漉漉短發四處亂翹，哪有平常的貼服與整齊，加上剛洗完熱水澡，所以白皙臉蛋紅撲撲的，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因為喪氣與懊惱也變得有些水汪汪的。
林旭雪此刻的模樣就像是被逼上花轎的可憐小美人，楚楚可憐，又動人極了。
李嘉惠見了之後先是怔了怔，跟着忍不住笑出聲來。
李嘉惠這非常明顯的嘲笑，笑得林旭雪像個小孩子似的慢慢嘟起嘴來，控訴的眼神仿佛在說：“你欺負人。”
為了不讓小家夥看到自己嘲笑她，李嘉惠擡手又把毛巾給她重新蓋上，讓彼此來個眼不見為淨。
李嘉惠倒是沒有離開，而是繼續站在床前，手中繼續握着大毛巾居高臨下幫林旭雪擦幹短短的頭發。
熟悉的洗發水香味立即蹿入李嘉惠的鼻中，毛巾底下乖順坐好的鄰家妹妹，不再是三歲時那可愛小豆丁的模樣，而是如今站起來時早就高過她半個腦袋的三十歲熟女。
想當年媽媽辦生活營時還需要自己細心照料的小東西，現在卻被母親們預先派來照顧打算懷孕的自己，所謂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就是這樣讓人唏噓不已。
自己在愛情這條道上到底是混得多不行，逼得自家母親大人非得硬塞個人來給她不成？
或許重點就在李嘉惠根本沒認認真真出去鬼混過。
想到這裏，李嘉惠忍不住在心裏輕輕嘆口氣。
稍微收回了思緒，她看了看在毛巾底下任自己搓圓揉扁的人，想起自己剛剛踏進房門時，林旭雪以為四下無人而展露出來的苦悶樣子，便用非常溫柔地語調向她表示抱歉：
“旭雪，很抱歉連累你了，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其實也沒關系，你随時可以搬走，媽媽那裏由我來說就好了。”
聞言，林旭雪倒是擡起了頭，卻沒伸手拉開頭頂上的毛巾，而是在毛巾底下說：“不是的，我就是暫時有些不适應而已...幹媽們說的對，你若真的懷孕了，獨身一人很麻煩也很辛苦...”
“孩子以後畢竟要叫我一聲幹媽的，照顧你和寶寶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們小時候也是靠幹媽們一起拉拔長大才長得高高壯壯的...當然，前提是你并不嫌棄我的存在...”
林旭雪斷斷續續說着心中的想法，說完了以後倒是深深吐出一口氣。
事情就是這樣沒錯，她們這一代是靠着一村子幹媽互相搭把手才健健康康長大，而下一代也應該得到同樣的美好待遇才對。
林旭雪只是第一個伸出援手的未來幹媽而已，畢竟她們這一代裏再也沒有更适合的人選了。
李嘉惠聽後，對于林旭雪的仗義很是感動，再次掀開了她的蓋頭，啊不，頭上的毛巾。
然後伸手撫摸林旭雪還有些潤濕的墨黑發絲，輕輕地撫順之後幫它們恢複到和平常無異的整齊發型，低頭親了親林旭雪的白皙額頭，柔聲說：“謝謝你，我會盡快安排去美國受孕，争取早點成功。”
然後雙臂一展将林旭雪緊緊抱進懷中。
因為她倆一個站着一個還坐在床邊，身高差導致林旭雪的俊俏臉蛋被毫無縫隙地抱入了李嘉惠的飽滿饅頭處。
跟着還被往裏頭按了一按，擠壓得饅頭們稍微變了形，來了個負距離接觸。
如此奔放的肢體互動讓林旭雪吓得動都不敢動，就連呼吸都變輕了，深怕自己的炙熱鼻息會引起進一步的尴尬情況。
李嘉惠倒是非常貼心地來回輕撫她的僵直後背，還輕輕拍了拍，無聲示意她放松一點。
稍微不那麽緊繃了以後，林旭雪才注意到鼻息間萦繞着十分好聞的天竺葵香味，還有陣陣勾人的女兒幽香。
林旭雪确定性向後很少跟家人以外的人有那麽親密的肢體接觸，一時間還是忍不住紅了一張小臉。
還在思考自己是否該給李嘉惠說下性向的事情，心緒一轉，林旭雪立即想到李嘉惠畢竟在美國和荷蘭呆了很多年，尤其是風氣極度開放的荷蘭，言行舉止早已是別人口中所謂的洋派作風，這點親吻與擁抱估計只是家常便飯而已。
好在李嘉惠抱了一會兒就把林旭雪放開，并給她指出吹風機所在的地方，跟着便抓起空調的遙控調低溫度，并給林旭雪說：“我睡覺習慣溫度低一點才睡得安穩，你要是怕自己會覺得冷的話，可以穿長款的睡衣睡褲。”
林旭雪搖搖頭表示不用，一并跟随打算取衣服去洗澡的李嘉惠走進衣帽間，打開一個抽屜抽出一雙襪子，笑着揚了揚手裏的熊貓黑白襪對她說：“我睡覺有穿襪子的習慣，穿上就不會覺得冷了。”
李嘉惠笑着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低頭繼續找她今晚要穿的睡裙去了。
想着自己的手機應該快充滿電了，林旭雪并沒有留下來看李嘉惠到底選了什麽樣的睡衣。
四十五分鐘後，林旭雪便知道自己犯下了個天大的錯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