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Ⅱ型人類
那把女聲繼續說道：“事實上除了哈喽人外，你先前所見到的，這個洞窟內的植物，原本也是源自銀河系的。”
“這些植物也是？！”這倒是讓陸雲澤有些意想不到，但轉念一想，這樣倒能解釋為什麽洞窟裏的植物和這個星球別處的植物畫風不同了。然後他才想起，自己好像到現在也不知道對方叫什麽，“對了，我該怎麽稱呼你？”
“薇拉，我叫薇拉。”當被問及自身名字的時候，對方有過短暫幾秒不明顯的遲疑，然後，她才說出自己那個已經許久沒被提及的名字——薇拉，不過情緒上的不對勁很快就被壓了下去，薇拉恢複常态，話鋒一轉回到了正題上，“沒什麽好吃驚的，而且它們還是當年的人類科學家一直尋找的外星智慧生物中的一員。”
“等等！你說這些植物是外星人？這……怎麽看都不想是這麽高端的物種啊！”
“感到很不可思議是吧，我當初第一次接觸到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薇拉說，“事情上我對它們也算不上十分了解，我們把它們喚作‘諾亞’，某方面也有承載着人類最後希望的意思在吧！按照的交流所知，它們原本是生長在海王星上的，可是某一粒種子在傳播的過程中出現了意外，最後，在各種機緣巧合之下，它跨越星系來到了這個星球落地生根。”
“那麽是當年的人類和植物達成了某種協議，然後雙方形成了聯盟？”
“差不多吧。”薇拉笑了笑，“因為離開了故土環境，它們也是活得不容易，雖然這個星球也有它們生長所需的物質，可對比它們原本所在的海王星還是太少了，為了能在這裏生存下去，合作是勢在必然的事。”
薇拉沒告訴他，現實其實遠沒說的那麽簡單，這些植物雖然也是對當地環境不适應，但對比人類它們的适應性和生存能力顯然更強。對于它們而言來到這裏後頂多只是吸取營養沒那麽容易而已，而人類，卻是連生存的能力都沒有。所謂的合作，只不過是任對方開條件，即使知道這些條件根本不公平，他們也得全盤接受。
“看來和我所猜想的差不多，哈喽人和這些植物的關系就好像小醜魚和海葵一樣。”
這番比喻又引得對方一陣輕笑：“我記得你進來的時候吃了不少虧。”
“當時完全沒想到這些植物居然是有毒的，不過也怪我太冒失了，如果注意點就不會弄成這樣了。”現在回想起來，不單是地下的那些黑色藤蔓有毒，這些地表上的植物，身體表面恐怕也帶有毒性。
因為後來在有人傳召要把陸雲澤帶到這個地方後，那個祭司就命人給他松綁了。在屋裏的時他的力氣确實是恢複了，但一到了屋外，植物的密度很大，行走的過程中難免會踩到或碰到植物的表面，然後他就發現自己的力氣快速流逝，再度遭遇了先前受麻痹的狀态。由此可見，這裏的植物應該都是全株帶毒的，而且毒性還很強，因為科莫多人的體質在星系裏算是逆天的了，能免疫很多毒素，所以能對科莫多人産生效果的毒，那麽它的實際效力其實十分強大。
“那個……你的眼睛沒關系嗎？”薇拉有點擔憂的問道。
“這個你放心好了，現在科技水平這麽高，只要回去後移植上人造眼球就能恢複視力的了。”對于把眼睛弄瞎的事，陸雲澤沒有怪罪他們，他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他清楚自己當時和這些哈喽人是完全不認識的，被誤傷也不能怪別人，畢竟他們也只是出于防衛的目的而已。當初他在貧民窯裏打探哈喽人的消息時，就已經知曉哈喽人是個十分排外的種族，這種排外大約也是出于自身戰鬥力不足，所以才會更加小心翼翼。“話說回頭，既然哈喽人能免疫‘諾亞’的毒性的話，那麽他們對于其他植物的毒素是不是也能免疫。”
“沒錯。”薇拉沒有多加掩飾，坦誠的告訴陸雲澤，“這個就是和‘諾亞’結合後的好處。”
“和植物結合？”陸雲澤留意到了對方句子中的這個詞彙，突然間覺得事情好像沒薇拉說的那麽簡單。
Advertisement
意識到自己一時說漏了嘴，薇拉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陸雲澤也感覺到自己好像問了些不該問的問題，連忙給對方下臺階道：“如果是涉及到你們一族的秘密的話，那就當我沒問過吧！”
“……”薇拉持續的沉默，使得陸雲澤開始忐忑不安起來，就在他以為自己是不是觸碰到他人禁忌的時候，薇拉突然說話了，“不，其實并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
“啊？”
“事實上，當初所謂的合作就是，人類和‘諾亞’結合，為對方繁育出高質量的後代，你現在所見到的哈喽人，其實都是半植物半人，他們能在這片兇獸遍地的山林中生存下去，也是得益于他們的這種體質。因為在野獸的眼中，他們不過是會移動的植物罷了，而對于植物而言，哈喽人是他們的同伴。”
原來是這樣，這麽一來他先前的疑惑就終于能說得通了。他就說嘛！這個山谷裏可是生存着連科莫多人都害怕的齒龍獸，如果真按人類的戰鬥力，怎麽都不像是能在這裏生存得了啊，現在看來，就是因為有着這麽一個特殊體質在，所以哈喽人才能在山谷中過得如魚得水。再想起貧民窯裏的一些關于哈喽人的傳言，也難怪那些人找不到哈喽人的蹤跡了，只要他們想的話，往劇毒的植物從中一跳，就能讓想追蹤的人不得不終止行動了。
不過他還是有些疑問，和‘諾亞’結合，總覺得好像沒他想象中那麽簡單，只不過自己剛剛問起的時候，薇拉好像不太想談這個話題，所以他也有些不好再問下去。
出乎陸雲澤意料的是，薇拉居然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題。
“你一定很好奇所謂的結合是什麽回事吧？”
“啊！額、額……這個……”被戳中心裏那點小九九的陸雲澤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也只是扭捏了一下，就破罐子摔碗的坦言，“沒錯，我确實是對這件事十分感興趣！”
“你有知道鮟鱇魚嗎？”
“知道。”陸雲澤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深海中一種長相十分醜陋的魚，特點就是腦袋上吊着個會發光的肉球。
“你大概還是沒法将身邊的這些植物當作是一種有着高智慧的外星人來看待吧？其實從某方面而言，諾亞們的文明并不比人類遜色多少，甚至還超越了人類。”
聽對方這麽說，陸雲澤表示有點心酸，怎麽現在看來，人類好像在外星人中是墊底一樣啊！連個植物都比人類強。
“不過就算如此，生物總逃不過繁衍的本能的。當初那顆種子流落到這個星球後，它生根發芽，它沒什麽野心，只不過是希望在這個洞窟內繁衍後代而已。諾亞是雌雄同體的，所以在我們來到之前，最初的那顆種子已經繁衍出第三代的諾亞了，雖然它們能通過自身的過濾和釋放來達到改變周邊環境的效果，只不過這裏終究不是最适合它們生長的地方。我們來到的時候，在第一棵樹，就是主樹的帶領下它們已經把洞窟內的環境改造得差不多了，但主樹對于這個結果還是感到不滿意。确切點說，是出于憂患意識，這個星球上能成為它們天敵的生物太多了，這裏不同得在海王星上一，只有它們一個智慧族群。所以為免日後淪為任人宰割的存在，于是主樹希望能夠進化。”
“然後……”陸雲澤意識到要說到重點了，有點小小的緊張起來。
“然後，當時科莫多人剛帶着它們從地球上捕捉到的人類降落到這個星球上補充物資，又那麽恰巧的，有人類外逃了。大部分外逃的人類都因為環境不适應而死去，可是，大約是應了東方的那句俗語‘無絕人之路’，有那麽三個人類，在危機四伏的山林裏，他們當時為了躲避某種兇獸的襲擊誤闖進了這個洞窟裏頭。這幾個人類的闖入讓主樹看到了一個契機，先前主樹就有過和其他生物結合來改變後代基因，讓後代更優秀的想法，可是銀河系和這個星系的生物相差得實在是太遠了，所以它不得不暫時打消了這個想法。但是，在見到人類之後，主樹頓時又重新打起那個主意，人類的存在其實諾亞們早就知道了，而且它們還知道人類一直向外太空發信息的事，而此時見到人類以後，主樹大約就是想着：如果是同為銀河系的生物，那麽基因應該就比較相近，那麽結合的成功率也就更高了！好了，你還記得我之前提起的鮟鱇魚嗎？”
“是的！”
“鮟鱇魚生活在深海之中，在遼闊的海洋裏，行動緩慢的雄魚難以找到雌魚，所以一旦找到雌魚的話，雄性就會要破對方體表，然後鑽入對方皮下，雌魚負責提供雄魚的營養，而雄魚負責讓雌魚受精，到了最後，雄魚只會留下一團睾·丸本體徹底融入了雌魚體內，成為雌魚身體的一部分。”說到這裏，薇拉頓了頓，然後說出一個讓陸雲澤十分不願聽到的事實，“實際上，人類在其中就扮演着雄性鮟鱇魚的角色。”
“什、什麽！怎麽會這這樣呢！那你……”陸雲澤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口頭上的話語，一瞬間他把事情給想通了，然後，再度面對薇拉的時候，心情變得十分複雜。想到對方能聽到他人心聲，陸雲澤還是忍住，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帶上同情心去看待薇拉。不過，對方大約也察覺到他的變化了。
“別想太多啦！”雖然看不到對方的模樣，但陸雲澤也能想象得到對方是一副強顏歡笑的樣子，可是，此時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說同情的話感覺并不能實際安慰到人，反而是故意勾人傷心一樣。于是，他只是安靜的聽着對方說，“我們只不過是和樹融合到一起而已，還保留着自己的意識，又不是像雄性鮟鱇魚一樣死了只留下個蛋。其實這也挺好的不是嗎？至少有了在這個星球占上一席之地的能力。”
“你說得沒錯。”陸雲澤艱難的說道。
“話說……你的眼睛還是不要拖太久吧，雖然說現在科技很先進，可是這麽看着還是讓人感到十分不安啊！”薇拉顯然是轉移話題，“我叫人過來帶你出森林吧，你到這裏都有兩天了，我也怕你的朋友家人會擔心。”
陸雲澤并未再要求留下，而是順從的表示接受對方的好意。
“謝謝你了。”
“也沒什麽，我們曾經也算是同族不是嗎？”
有些話雖然沒問出來，但大家心裏都已經是心知肚明的了。
沒多久，陸雲澤就到腳步聲，然後有人到他身旁對他說：“請随我來吧。”
陸雲澤“看”向中央的那棵主樹，心裏對薇拉說了一聲“再見”，然後就回過頭對接引他的人說：“麻煩你了。”在接引人的帶領下，他最終離開了哈喽人的洞窟。
“再見了。”
薇拉對陸雲澤說，然後沉浸到自己的思緒裏，其實她也不過是，希望能留下自己曾經屬于人類的痕跡罷了。在當初決定犧牲自己，選擇與“諾亞”的主樹結合的一刻起，她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可是，她還是希望能留下一點證明自己存在的痕跡啊！大概這種矛盾的心理過程是在雙方融合中必須經歷的，明明知道自己已經脫離人類範疇了，可心裏卻還是認為自己是人類。嘛……真正的人類哪會是自己這幅樣子的，說實在話，有時候她會想，當年和自己一起進入洞窟的同伴早已過世了，等到她的身體徹底被主樹吸收的那一天，還有誰會記得她曾經是個人類，還有誰會記得她叫薇拉呢？
不過現在也和未來的哪一天差不多了，除了她自己能證明自己是薇拉外，知道她叫薇拉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薇拉看着陸雲澤離開的方向，不過對方早已離開，通道上，除了兩側發着淡紫色熒光猶如夢幻般的植物林立着外，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明明沒有風，周圍的植物枝葉卻忽然左右搖晃了起來。
“沙沙——”
“沙沙——”的，好像在安慰着某人：“別傷心、別傷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