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part
“哎，你這人到底聽不聽人講話啊？很沒禮貌诶！”譚妮妮舉着傘沖到陸光一的身邊，伸手想拉住他，卻又想到他不喜歡被人碰到，讪讪收回手。
陸光一不回答，譚妮妮繼續道：“你看你，病才剛好，又想進醫院了嗎？哪，我跟你說，我可不想再扛着你奔跑一千米了……”
“我這個啊，雖然說古道心腸又樂于助人，可是你不要太崇拜我了哦！都是小意思啦，大家都是鄰居，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嘛！”
“說到這個，你上次給我的那張支票的票額是不是太大了？我沒有付那麽多的醫藥費诶！是不是占足了你的便宜……額，還有、還有上次真的是失禮了，我喝醉了……”
陸光一突然停下來，譚妮妮不小心撞到他的身上，連忙彈開，生怕他突然發飙。“怎、怎麽了？”
陸光一的目光落在譚妮妮身上，濕漉漉的痕跡一直蔓延到整個後背，雨傘傘檐的水珠還在滴滴答答的落在她的肩膀上。她與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微微踮着腳，整個傘幾乎都傾斜到他這邊。
等了許久，譚妮妮見陸光一仍是一言不發，正暗自疑惑着，眼睛一瞄，突然一亮。她“哎呀”一聲，把雨傘塞到陸光一手中，蹬蹬地跑到旁邊的一棵大樹下，又蹬蹬地跑回來。
她身上的衣服幾乎濕透了，卻笑得極為燦爛，将剛剛發現的小東西獻寶似的給陸光一看：“快看快看，是小貓诶！”
陸光一看了譚妮妮的臉一會，才轉眼到那個黑乎乎的小貓身上。才幾個月的模樣，小小的貓，黑色的短毛，有一雙綠幽幽的眼睛，在譚妮妮的懷中冷得顫顫發抖。
“我們帶回去養怎麽樣？”譚妮妮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妥，而一旁執傘的陸光一的手卻是一緊。她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
譚妮妮以為陸光一不會回答，正想催促他離開，他抿了抿嘴唇，才開口：“公寓，不能養，小動物。”
這是譚妮妮繼陸光一說“誰？”“醫藥費”“下一趟”之後，唯一能夠辨明他的聲線的句子。斷斷續續，像是孩童一般的斷句，卻婉轉低沉，極為好聽。這樣的聲音，若是能如常人，必定是能做聲優的。
陸光一看到譚妮妮微微發愣的臉，有些疑惑，面上出現了無神之後的一種茫然。
譚妮妮一個激靈回神過來，嘿嘿一笑：“不能養就偷偷養呗，你不說我不說，楊婆就不會知道……安啦安啦！”
譚妮妮笑着抱着小黑貓，笑聲如銀鈴一般：“喂，陸光一，你是我的同謀，可不能把我出賣了喲！”
從公司回到公寓，兩人都是淋了半透，傘早就形同虛設。好在乘坐公交坐了一個多小時之後，雨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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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上，譚妮妮不停地說着話，想盡辦法想讓陸光一回答，可惜惜字如金的陸光一再也沒有開過口。
馬上就要到公寓了，譚妮妮遠遠地就看到楊婆坐在門口的涼椅，搖着大蒲扇帶着一副老花鏡，在看報紙。
糟糕，運氣不佳！
譚妮妮突然緊張起來，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眼睛滴溜溜的轉着，像是一只小松鼠。陸光一看着她，嘴角不由地上揚。
最終，在楊婆擡頭看過來時，譚妮妮迅速将米色的小外套把小黑貓罩住，像抱着個球一樣，故作鎮定的跟楊婆打了聲招呼。
楊婆取下老花鏡，看了看兩人，目光最終落在了譚妮妮的肚子上：“譚小姐拿着什麽好東西呀？”
被點到名的譚妮妮挺直了背，顧左右而言他回答：“這個……那個……哎呀，楊婆，我好像……懷孕了诶！”
一語既出，剩下的兩人皆詭異地沉默了。
“你看你看，我的肚子今天不知怎麽的，鼓得這麽大……哎喲喂……不行了，我得先回房了……”譚妮妮正要溜走，被小外套裹得極為不舒服的小黑貓不滿的叫了一聲，她一個哆嗦從頭到腳。
小貓啊小貓，你關鍵時刻怎麽能拆我的臺呢？
“小譚，你這肚子的叫聲怎麽像是貓叫呢？”楊婆閱人無數，自然知道譚妮妮藏了什麽，卻又不直接點破。
“啊……那個……這個……”沒辦法，譚妮妮只好把小黑貓從外套中解放出來，她的臉很沮喪，小黑貓的臉也很沮喪。
“小譚，你該是知道我這裏的規矩的。”楊婆也沒有責怪譚妮妮，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楊婆，我錯了……”譚妮妮低下頭，手迅速地扯了扯一旁看戲的陸光一，見他沒反應，只好扮可憐道，“可是楊婆，你看這小貓這麽小，如果沒人養的話，肯定會死掉的！楊婆你人這麽好，怎麽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呢？是不是？你看，它又乖又可愛還能抓老鼠，多好啊……”
小黑貓似乎聽懂了譚妮妮的話，很配合地喵了一聲，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不行。”楊婆斬釘截鐵，毫無商量的一口回絕了。看到一人一貓無精打采的樣子，楊婆又緩緩說，“不過呢……”
“不過？”一人一貓立馬兩眼放光地看着楊婆。
“咳……”被這一對活寶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楊婆咳嗽一聲，“不過可以養在院子裏。”
順着楊婆的手指一看，公寓旁邊的一個旮旯裏，有一個破敗的小屋，似乎是……狗屋？
狗屋，怎麽樣？喵。
總比沒有的好是不是？喵。
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喵。
看着一人一貓做着眼神的交流，一旁的楊婆忍俊不禁，而陸光一的嘴角也一直保持着微微上揚的弧度。
“好，小貓同意，我也同意。”譚妮妮宣布了最終結果，當然也不忘拍一下楊婆的馬屁，“楊婆真好，我就知道楊婆是個大好人。謝謝喲！”
“好了，少貧嘴了。”楊婆笑道，“你們快去換衣服吧，都濕透了……我看這小家夥該是餓了，我找點東西喂它。”
譚妮妮和陸光一互相看了一眼，譚妮妮哼了一聲，就蹬蹬地上樓去了。她停在門口，朝陸光一惡狠狠的說道：“剛才為什麽不幫我？”
仿佛知道陸光一不會回答一般，譚妮妮又說：“等一下你去把狗屋修繕，否則……”
否則什麽？陸光一抿了抿嘴，将嘴角微笑的弧度壓下去，再次面無表情。他淡淡道：“我不養。”
洗過澡換了居家服，譚妮妮在床上打了幾個滾，想到陸光一最後的一句話不禁又冒火氣：“真是的，小黑這麽可愛居然不要養，太過分了！”
“明明就是我們一起撿來的，他怎麽可以不負責呢？”譚妮妮已經完全忽略了，是自己硬要把撫養小黑貓的責任強加在陸光一身上，對着抱枕自言自語，“你也覺得是吧？他就是個怪咖男是吧？”
不爽，就是不爽。
譚妮妮又打了幾個滾，突然想起了公司洗手間裏那兩個女人的對話。心，沉了幾分。
他是個語言障礙患者，有潔癖，可能還很自閉。這個隔壁的怪咖男到底還有什麽毛病呢？譚妮妮想，她是真的對陸光一感興趣了，很感興趣。
不知道怎麽的就睡着了，等譚妮妮醒過來，外面的天已經被黑雲占領了，淅淅瀝瀝的又開始下起雨來。摸出手機一看，居然已經七點多鐘了。
譚妮妮撓了撓頭，肚子有些空空的，正準備去找點東西來吃，突然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炸開：小黑被她給忘了。
本來是打算洗過澡就去給小黑修葺狗窩……啊不，現在是貓窩的，可她竟然忘得徹徹底底！這雨不知道下了多久，小黑豈不是又像之前一樣一直在雨中？譚妮妮為自己忘了飼主的職責感到可恥！
慌慌張張地跑出去，想去看看小黑，卻迎面遇到上樓來的人。她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以為出現了幻覺。
怪咖男居然抱着……啊不，擰着小黑？
只見陸光一兩個指頭提着小黑的後頸，小黑則很不服氣地亮出了爪子想要去抓陸光一。
“啊。”陸光一也看到了譚妮妮，短促地啊了一聲，松開了手。小黑順勢落在了地上，以最快的速度竄到了譚妮妮的懷中。
陸光一沒有看譚妮妮，眼睛看着地面，聲音中有些局促：“那個，下雨。”
他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被人當場撞破，譚妮妮還沒有問，便一切都招供了。看到他不安的表情，還有耳根處那一抹不自然的緋紅，譚妮妮噗嗤一聲就笑了。
“楊婆說過不能帶進公寓的吧？”譚妮妮終于抓到了陸光一的小把柄，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了。
陸光一尴尬地點了點頭，那表情，譚妮妮知道她被他萌到了。譚妮妮嗯哼一聲，挑挑眉：“所以呢，你正式成為我的共犯喽！”
“不準反駁，上訴無效。”不等陸光一回答，譚妮妮就堵住他的後路，“小心我告訴楊婆，讓她訓你哦！”
陸光一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譚妮妮一個高興，伸手拉起陸光一就往自己屋裏走：“快點，我們給小黑洗澡！還要喂食！诶，什麽時候去帶它打個預防針什麽的……”
後面的人沒有應答，譚妮妮想起了陸光一的潔癖，連忙松開手，抱歉道：“對不起，我一時忘記了。”
小手離開了他的手指，溫暖的觸感還沒有消散，仿佛要一直通往心底最深的地方。
這一次，他沒有起雞皮疙瘩，沒有任何不良反應，甚至，有那麽一絲眷念着她的溫暖。
為什麽呢？
他不知道的是，有些東西，就要發生變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