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part
譚妮妮一大早就醒了過來,翻來覆去卻是再也睡不着,幹脆起來準備去參加所謂的聚會。
洗頭洗澡,把要帶的東西再三點清楚,穿上平日裏少穿的旗袍,再化了一個淡妝。鏡子裏是個陌生的女人,而譚妮妮透過她看到的,是十年前那個青澀的初中女孩兒。
初次見到莫淺平,是個秋日裏的早晨,就如今日。陽光是秋天特有的耀眼,如同金屬的光澤,令人感到牙齒磨合的觸感。
十三歲的女孩兒身穿着寬松的校服裙,懷裏抱着半身高的書,走在通往新教室的走廊裏,留下啪嗒啪嗒的腳步。
不經意的擡頭,她看到了對面教學樓的男孩。他理平頭,皮膚是很健康的小麥色,穿着幹淨的白色襯衫,正在給一盆開得正盛的紅花澆水。
女孩兒看到了他嘴角的那一絲溫柔的微笑,如同一道無聲的閃電,瞬間抵達心底,幾乎讓人窒息。
有風拂過,将不遠處的那牆爬山虎吹起漣漪,撩起了少女的發絲和裙擺,也把她的心給吹亂了。
根本不需要過多的打聽,譚妮妮就知道了那個少年的名字和能夠知道的一切。莫淺平幾乎是他們中學的風雲人物了,長相、品行、成績、家世都是很好的,算得上是每個女孩子心中的白馬王子。
是喜歡嗎?譚妮妮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是守着這樣的秘密,度過了仰望中的十年。原來,這一晃,竟然已經十年了。
譚妮妮看着鏡中的自己,掬起一捧水将臉上的妝容給洗去,自嘲地笑了笑:“你也就這點出息而已。”
換回了平日的居家服,譚妮妮一頭鑽進了廚房,鼓搗出一大鍋雞絲粥和幾碟小菜。大搖大擺地跑到隔壁家,拍響了鋼化玻璃門。
“喂,陸光一,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
還沒有喊第二聲,玻璃門就被人打開了。陸光一睡眼惺忪地看着譚妮妮,似乎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妮妮?”
“哈,是我。”譚妮妮打量了一下他有些皺的襯衫,還有在蒼白臉上明顯發黑的眼圈,“不要告訴我你昨天晚上又熬夜了?”
陸光一默默瞥開眼,不答話。明明高出了譚妮妮一個頭,在她面前卻還是像個做錯事情被抓包的孩子。
“我說過吧,不可以熬夜的!”譚妮妮故作生氣地說,“熬夜壞處多多,不僅對你的健康不好,更有可能導致不孕哦!你們家還沒出世的寶寶會哭泣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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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場還有第三人,當然會一口茶水噴在譚妮妮臉上。陸光一這貨←-←是男的吧?哪裏來的孕不孕的問題……
可是陸光一沒有深思這個問題,只是低聲地道歉道:“對不起。”
“下次不可以了。”譚妮妮重重呼了一口氣,“不然我真的會生氣的哦。”
“妮妮,不氣。”陸光一有些擔憂地偷偷看着譚妮妮,卻是不敢跟她對視。
見陸光一那副摸樣,譚妮妮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讓陸光一一臉迷惑。
她擺擺手,彎着眼笑道:“算了,刷牙洗臉出來吃早飯吧!”
下午的聚會,譚妮妮最終還是一臉素淨地去了。她穿了一件綠色波點的短衫,一條條紋的長背帶褲,紮了一個丸子頭,看上去倒是像是一個女高中生。
她早到了半個小時,剛進門就見到盧曉惠和一個背對着她的人說話,臉上的笑容中多了一份妩媚。
大概猜到了她對話的人是誰了,譚妮妮踏進門的腳進退兩難。就在這時,盧曉惠看到了譚妮妮,沖她喊道:“喂,譚妮妮,來早了喲。”
退無可退,譚妮妮笑了笑,對盧曉惠說:“我不習慣讓別人等。”
“呀,又不是約會你這麽正經幹嘛?”盧曉惠跑過來拉起譚妮妮地手,帶着她走進房間。又對身穿西裝的人笑着說,“莫淺平,這是我的死黨譚妮妮,你還記得嗎?”
譚妮妮不被牽起的手有些緊張握成拳頭,手心裏出了薄薄的汗。
莫淺平和記憶裏的摸樣一樣,他還是那樣英俊,臉上溫和的笑容半分也不減。然後她聽到他說:“我記得,她是你高中時候的同桌。”
聽到莫淺平的話,譚妮妮說不清心裏的感覺。他記得自己,不是因為她是她的緣故。可……她又能奢望什麽呢?能跟他站得這麽近,不正是因為她是盧曉惠的朋友嗎?
“難得你出國兩年還記得,真是難為你了哈。”盧曉惠不鹹不淡地開着玩笑,“怎麽樣,我們家妮子漂亮吧?”
“嗯。”莫淺平應道,只是他的眼只看着盧曉惠。
被他看得幾乎臉紅了,盧曉惠不自在地推了推譚妮妮,對她說:“妮子,去那邊坐吧!”
譚妮妮其實不喜歡聚會,一點也不喜歡。
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聚在一起玩着游戲,而譚妮妮沉默地坐在角落裏,一口一口的喝着橙汁。
盧曉惠、莫淺平還有幾人在玩真心話大冒險,幾輪下來輪到了莫淺平。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一個譚妮妮不認識的人問莫淺平,臉上帶着些不明意味的笑意。
莫淺平想了想,然後說:“真心話吧。”
一團的人起哄地笑了起來,最後先有一人問道:“我先問我先問。呀,莫淺平,你在美帝那裏有沒有泡洋妞啊?”
莫淺平臉上是淡淡的笑,溫溫和和的:“沒有。”
“喲,守身如玉诶!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了?”換另一個人問,一副八卦的嘴臉。
“既然大家想知道,我就在這裏宣布一件事情吧!”莫淺平微微笑着,眼睛卻是看向了一旁坐着的盧曉惠。燈光那麽暗,譚妮妮還是看到了好友臉上的那紅暈。
幾乎有那麽一刻,譚妮妮想奪門而逃。她知道接下來的話,她一點也不想聽。
可是她沒有,所以她看到他站起來拉住了盧曉惠的手,然後她聽到他說:“我和曉惠就要訂婚了。”
“大家都是同學又是同鄉,就先在這裏給我們做一個見證。我和曉惠認識十年了,我愛她,以後會照顧她一生一世,白首不相離。”
人群中爆發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而人群中站立的莫淺平帶着淺笑,身旁的那個人是盧曉惠。他們手牽着手,便是一生一世了。
誓言般的話語,在他人聽來是如此甜蜜,可對于譚妮妮卻是晴天霹靂。
譚妮妮顫抖着手,抓過包幾乎是落荒而逃。人們都在關注着那一對幸福的人兒,對于從沒有存在感的人的消失,并無半分知覺。
剛跑出來沒幾步,譚妮妮就撞在了一個人身上。但對方比譚妮妮高大許多,卻是她被對方給反彈到了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譚妮妮爬起來,道完歉後迅速離開了。
那個人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轉頭看向譚妮妮的背影,喃喃:“是她?”
夜晚降臨的城市,是瘋狂和放縱生活的開始。而對于一些人來說,卻是格格不入的。
酒店門前,一個人穿着幹淨的白襯衫和整潔的黑色西裝褲,呆呆的站立在那裏,引得一些路人頻頻回頭張望。
“先生,請問你有什麽事情嗎?”酒店的大堂經理走向陸光一,職業性地禮貌問道。
這個人從下午五點多來,在門口一站就是五個多小時,現在酒店的營業時間都快結束了,她真的很好奇這個人到底要做什麽。
在大堂經理走近的剎那,陸光一皺了皺眉,後退了一步和她保持距離。這個女子哪裏見過這樣的人,有些尴尬地停住了腳步。
猶豫了很久,陸光一才揪着眉,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些苦惱的神色。他說:“妮妮,不出來。”
妮妮?難道是他的女朋友?
大堂經理大概猜到了些什麽,然後解釋道:“先生可以打電話确定一下,我們的營業時間快要結束了,應該不會再有人留下的。”
“電話,沒有。”陸光一的眉頭越揪越緊,打成一個好看的結。
沒有?女朋友的電話都沒有?還是沒有帶手機?
大堂經理還沒有來得及問,陸光一卻是錯過了她,徑直走進了酒店。
“先生,我們已經不營業了……”大堂經理想拉住陸光一,被陸光一閃開。
他說:“不要,碰我。”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過陰冷,所以大堂經理讪讪收回手,可又有些脾氣了:“先生,我們的營業時間已經結束,你不能再進去了。”
“妮妮,不出來。”陸光一的臉更冷了,看得對方極不舒服,“不能把她,留在這裏。”
“你們,必須負責。”
從聚會跑出來之後,譚妮妮下到了一樓,才感覺到手上火辣辣的疼痛。手掌擦破了大片的皮,已經流血了。她趕緊跑到洗手間裏,将傷口洗幹淨,再在包裏翻出一個創可貼貼上。
鏡子中的自己臉上蒼白,淚水卻是再也止不住了,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譚妮妮哭的時候,從來都不發出聲音,只是睜着眼掉淚。想想這樣出去很是不妥,譚妮妮幹脆進了一間廁所,坐在馬桶上,把臉埋進了雙膝間。
哭累了,竟是睡了過去。譚妮妮醒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想起酒店的門禁,她連忙站起來準備出去。
剛打開門,她就看到了陸光一。他露出一個孩子般的笑容,跑到譚妮妮面前,對她說:“妮妮,找到了。”
譚妮妮心中暖暖的,又不知為何很慶幸自己沒有化妝,不然現在肯定是一副女鬼模樣。
可是沒有經過大腦,她很煞風景地說:“陸光一,這裏是女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