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part
終于到了陸光一案子庭審的那一天,譚妮妮看着鏡前這個陌生的自己,深呼了一口氣。她今天穿了黑白的套裙,因為寒冷加了一件灰色的英倫風呢子大衣。白皙的小臉上化了淡淡的妝容,黑色的長發绾起,像是任何一名精明幹練的女律師。
“加油。”她輕聲對自己說,然後想着早幾日被帶回了拘留所的陸光一,微笑,“你也要加油。”
陸源一來接譚妮妮去法院,一路上,除了問了幾句案子的事情他就黑着臉不說話。譚妮妮當他還在生自己的氣,小心地戳了戳副駕駛座的陸伯,又指了指陸源一。
陸伯躲着陸源一的目光,給譚妮妮做嘴型:“昨天又便秘了——”
“噗……”譚妮妮一個忍不住,笑噴了。接收到陸源一奇怪的目光時,她連忙忍着笑坐好。
很快,一行幾人便到了法院。似乎還是上次來的樣子,但似乎有什麽改變了。
陸光一被帶上來的時候,精神還算不錯,看到譚妮妮坐在辯護席上,他沖她笑了笑。譚妮妮看着他,也回以微笑。
“起立。”工作人員毫無感情地命令着,随着全體的起立,法官和陪審團成員陸續出席,坐下。
法槌槌下,法官發言:“那麽,就王浩遠被殺一案,現在開始進行第二次公開審理。”
“李明先生,你因為受到被害人的委托與他在碼頭約定見面,是嗎?”林偌走進證人席,問着第一位證人。
“是、是的。”再次被傳喚,李明顯得比上次還要拘謹。
“在到達了碼頭之後,你看到了什麽?”
“我、我看到那個人死了,而他……”李明指了指陸光一,“他就站在屍體的前面。”
李明回答完畢,林偌對法官說:“法官大人,我問完了。”
“那麽,辯護人你有什麽疑問?”法官轉臉問譚妮妮。
“是的。”譚妮妮站起身來,走到李明面前。這個男人,她記得的,就是他在電影院裏撞了她一下。譚妮妮集中了精神,開始發問,“請問李明先生,你說你看到了被告人站在屍體前,那麽你看到他對被害人動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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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一愣,眼睛轉了轉,想了半天才磕巴着回答:“沒、好像沒有。”
“也就是說,你只是看到了被告人站在命案現場,并沒有直接目擊他殺人。是這樣嗎?”譚妮妮又問。
李明想了想,好像還真就是這樣。他點了點頭,“是的。”
譚妮妮微笑:“法官大人,我問完了。”
見譚妮妮抓住了這個證人的漏洞,林偌也只是淡淡的笑着,他向法官請求:“下面請傳證人王方先生。”
聽到林偌傳喚了王方,譚妮妮心中一驚,看向林偌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疑惑。可他只是微笑,看不出任何破綻。不過譚妮妮轉念一想:這樣一來也好,不必費盡心思将矛頭引到王方身上了。
林偌站起來,走到證人席旁,向王方詢問:“王方先生,請問你與被害人是什麽關系?”
“我是浩遠的小叔叔,我們是叔侄關系。”王方有些頹廢的模樣,回答得中規中矩。
“案發當日,你與被害人可有聯系過?”林偌又問。
“是的,我們之間聯系一直很頻繁。那一日他打電話給我說,讓我再跟陸總說說情……”王方眼神閃爍,含糊其辭。
“你所說的陸總是誰?”林偌問道,又問,“你所說的‘說情’又是怎麽回事?”
“陸總就是陸氏集團的總裁陸源一,也就是被告人陸光一的哥哥。在案發之前,我侄兒因為一些事情和陸光一鬧了矛盾,陸總就将我侄兒辭退,并封殺了他。我侄兒找不到工作,沒有辦法才來找我,想讓我去同陸總說情。”王方将事情說完,說到後面聲淚俱下,雖然沒有怨言,但卻将陸家兄弟置于不利的地位。
當旁聽席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時,法官敲了敲法槌:“肅靜。”
“那你是怎麽回答被害人的?”
“我拒絕了他。因為我知道,我不過是陸氏旗下一個小公司的職員,根本就沒有什麽話語權。更何況,我侄兒他得罪的陸總唯一的弟弟……”王方抽了抽鼻子,嘶啞着聲音道,“也許正是因為我拒絕了浩遠,浩遠才氣不過,想要報複陸光一。可沒想到竟然……他自己反倒是沒了命了……”
此話一出,旁聽席上有人義憤填膺:“有錢就了不起啊!殺了人也得賠命!”
“肅靜肅靜!”
“好的,法官大人,我已經問完了。”林偌轉身對法官道。法官點了點頭,問譚妮妮:“辯護人有什麽要問證人的嗎?”
“是的法官大人。”譚妮妮站起身,她走到王方身邊,開始問話,“請問證人,案發當日你與被害人是否有見過面?”
“沒有。”王方回答得極快,連想的時間都沒有用。
“那麽證人,案發當日你最後與被害人最後一次聯系是什麽時候?”
“什麽時候?”王方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想了想後搖頭,“我不記得了。”
“時間是晚上九點十二分。”譚妮妮替王方說了出來,她從手中的一沓資料中抽出一份,呈交給法官,“法官大人,這裏是由公安部分調出來的王浩遠死前的通話記錄,其中,最後一則通話是與證人王方之間的。”
“反對,法官大人,辯護人問了與本案無關的話題。”林偌起身抗議,臉上卻是淡淡的笑意。
“請辯護人說明這份通話記錄與本案之間的關系。”
“好的法官大人。”譚妮妮點頭。她将手中的另外一份資料呈交後,接着問道,“這一份是從交警部門調出來的交通監控圖像,從監控圖像的時間顯示,在九點四十七分的時候,證人王方開車從B街道經過,進入了碼頭。而接下來在十點十九分的時候,證人王方經過C街道再次來到B街道,然後離開。”
“我想請問證人,既然在案發當日你沒有見過被害人,那麽你去碼頭做什麽?而且還是去了兩次,一次案前,一次案後……”
王方頭上冒出冷汗,他越聽臉色越差,終于忍不住雙手拍桌,怒吼道:“我是證人,不是犯人!你是在懷疑我是犯人嗎?”
“沒有啊。”譚妮妮很無辜地搖了搖頭,露齒一笑,“我只是需要你對這些事情做一下說明而已。”
“這不能說明什麽,相反,坐在那裏的人——”王方一指坐在被告席上沉默不語的陸光一,紅着眼嘶聲道,“證據證明他才是兇手!你沒有資格詢問我!”
“哦?難道證人你所說的‘證據’是那把從河裏面撈出來的水果刀的話……”譚妮妮的話拖了一個尾音,她忽然轉身對法官朗聲道,“法官大人,我這裏有一份數據,證明同一型號的刀可以造成相同的傷口。而造成死者致命的兇器,除了有陸光一指紋的那一把水果刀外,整個游天公司員工的水果刀也有嫌疑。”
“另外,從檢察方提供的資料數據顯示,在河裏面找到的水果刀是由一個塑料口袋包裹的。但是在塑料口袋上并沒有任何指紋,這一點充分說明,兇手是帶了手套行兇作案,既然如此,又為什麽會在水果刀上出現我當事人的指紋呢?”譚妮妮又轉身面向王方,厲聲道。
“在水果刀上,除了發現被害人的血跡,還有衣料纖維。這種纖維與被害人身上所穿的衣服不相吻合,那麽,就只能是兇手在殺人後,用自己穿的、沾染了被害人血跡的衣服,擦拭我的當事人的水果刀的結果!”
“法官大人,我請求對那條衣料纖維與當日王方所穿衣物進行比對,并且重新搜索真正的殺人兇器。”
王方的嘴唇哆嗦:“你、你胡說!我怎麽、怎麽可能去殺了自己的親侄子!”
“我是不是胡說,法官大人自有定論。”譚妮妮冷冷說着,她擡起頭看向法官,“法官大人,我這裏還有一份關于王方挪用公款的證據。經過查證,王浩遠也有參與其中。所以,我懷疑王浩宇以此事威脅王方,最後被王方殺人滅口。”
林偌站起來,對法官申請:“法官大人,我方将撤銷對陸光一殺人的控告,另外還準備立案起訴王方故意殺人罪。”
“準許。”法官敲下法槌,當庭宣判,“陸光一無罪,當庭釋放。那麽,今天的審判到此為止。”
法槌之音震撼人心,譚妮妮一直繃緊的神經終于放松。她轉頭,笑着對陸光一比了一個V的手勢。
“真是相當不錯啊。” 譚妮妮正準備跑去找陸光一的時候,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回過頭,看到柳芊秋撫了撫發,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真是的……還是輸給你了。”
“你……”譚妮妮看着柳芊秋,終于回過神來。原來最初她退出辯護,是為了與自己比賽嗎?她沉默着,忽然笑了,“下一次再比一次吧。”
“诶?”
“因為這一次我是無論如何都會贏的,陸光一根本就不是兇手,你沒有任何的勝算。”
“你……”柳芊秋訝然,可是譚妮妮不再理會她,徑直跑向了陸光一。
譚妮妮抱住陸光一蹦蹦跳跳,幾乎歡呼:“哇,陸光一,你終于沒事了呢。”
被譚妮妮抱住的陸光一微微一笑:“嗯,沒事了。妮妮,真棒。”
“哪裏哪裏。”雖然以前總是被人稱贊,但是從陸光一嘴裏說出來,總歸是讓人不好意思的。譚妮妮已經迫不及待離開這裏,拉着陸光一就要往外走,“快走快走,旁聽席都沒人了,陸家哥哥已經在外面等我們了吧。”
令人想不到的是,除了陸源一,還有人在等着他們。
高陽。
“老師……”看到高陽,譚妮妮仍舊是驚訝,“老師您怎麽來了,您可是……”
“我怎麽了,妮妮?怕我被舒博明的人找到嗎?”高陽手中拿着黑色的圓頂禮帽,雪白的發格外引人注意。見譚妮妮閉着嘴不說話,高陽笑了笑,“放心,我已經答應了檢察廳出面作證,證明舒博明确實犯了貪污罪。”
“可是老師……那您……”那您當初可就是僞證罪啊……
看着譚妮妮紅了的眼眶,高陽嘆了一口氣,他摸了摸譚妮妮的頭:“妮妮,老師終于不再躲避了,能夠維護公平與正義了,你應該高興才對。”
譚妮妮咬住唇,不說話。可卻聽到林偌的聲音:“高律師,你該跟我們走了。”
“要幸福啊。”高陽最後對她說。
看着高陽被人帶走,譚妮妮抱着陸光一終于忍不住哭了。她在心裏默聲說:是,老師,我一定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