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4.3(下)
4.3(下)
不過很快,紀小瞳心裏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便煙消雲散,因為——
現在她置身的地方就是大名鼎鼎的國際金融中心最高層!
知道身患一種名為“只要一旦身處五星級酒店就算是粉絲也能當作魚翅吃”疾病人的痛苦嗎?環境對于她們來說遠遠比口味要重要幾十倍,心情也會随之飄飄欲仙。但如果走進一家破破爛爛的店面,整個人就變得昏昏欲睡起來,就算擺在眼前的是山珍海味也不會有多大興趣。
很不幸,紀小瞳正是身患這種不治之症的人其一。
整整一百零一層的電梯,坐的耳朵嗡嗡響,還得來回換三次。電梯是全玻璃結構,下面的景象一覽無遺,可憐了紀小瞳一個被恐高症糾纏好久的人,面對這無比雄壯的場景只能咬緊牙根拼命讓兩條腿堅持,電梯一到就像是一個馬上要被處以死刑的犯人忽然獲得赦免權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尹宇見狀,不免失笑:“早知道就不帶你來這兒了。”
氣還沒喘勻,紀小瞳便慌忙解釋,“千萬別!我可是盼着你來這裏請我吃飯很久了,所以即使拼上性命我也要來親自目睹一下全市第一大廈的風采!”
“我預訂了位置可是臨窗的,要不要換?”
“沒事,網上都說到了這裏如果不俯瞰一下街上的風景都枉費來過,我堅持的住!而且我身邊還有警察叔叔呢,一有危險就沖過來保護我,我擔心什麽。”
一瞬間,尹宇的眼底泛着閃爍不清的光芒,“樂意效勞。”
紳士的替紀小瞳拉快座位,待她入座後尹宇打了個響指找來Waiter,挨着他說了什麽,Waiter點點頭,不一會兒耳邊響起了悠揚的小提琴聲。
紀小瞳聽過這首曲子,帕格尼尼的女巫之舞。并不是紀小瞳高雅,而是受了夏河的影響,好像他非常喜歡聽小提琴曲,車上擺滿了碟,她只是順嘴問了一句他就可以侃侃而談一整個下午,紀小瞳對此表示頭痛不已。
詢問Waiter有沒有電源,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立刻拿出随身攜帶的充電器連接,然後屁颠屁颠的回了座位。這時侍者正好端來了第一道開胃前菜,還有搭配着一杯開胃酒,紀小瞳微微抿了一口,還不錯,酸酸甜甜的。
接下去是一小盤蔬菜色拉,本來兩口就可以解決的事因為像彰顯一下淑女氣質硬生生被她分成了十幾口,吃得紀小瞳很是辛苦。在尹宇面前也沒有必要裝,但不知道為什麽一身處這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地方,人就不自覺的變得莊重起來。
不得不說和尹宇在一起十分輕松,什麽話題都可以聊,不用考慮那麽多就可以肆無忌憚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尹宇是個很好的傾聽者,适時的會附和說幾句,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靜靜的看着她,嘴邊始終揚着一抹明顯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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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書那會兒,很讨厭有人在吃飯的時候一刻不停的大聲說話。那麽是什麽時候開始的,聽着這種呱噪的聲音竟會覺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這一刻,她的眼睛裏只有他一個人。
主菜享用完畢,是一道很精致的牛扒,紀小瞳心滿意足的擦拭着嘴,一擡頭就看到了對面的尹宇頗為深邃的目光,不由一愣,心裏也像是打鼓般怦怦跳個不停。
說白了,她就是對男人的這種目光毫無抵抗力。尹宇是,夏河亦是,你個大花癡簡直是無可救藥!
“小瞳,其實我……”
心髒跳的越來越快,就算再怎麽不會看眼色也知道接下來的話十分重要。
他到底想說什麽?是她臉上有東西嗎?或者說是……他沒有帶錢包!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不就大事不妙了!要知道她今天的全部家當也只有這麽一點,連開胃酒恐怕都無力負荷,別提是兩人份的正餐了……
這裏的地形說簡單也很簡單,只要穿過一百來米的過道就可以直奔電梯,但工作人員會很快就把電梯停了,充其量也只能坐一次,其餘的路都要靠走。低頭看了看腳上的那雙鞋,五公分的細高跟,本來就不擅長于跑步,還得穿着高跟鞋橫穿*……着實有些難度。不過不怕,只要一走出這裏就基本沒事了,打個的回家拿錢付賬就好。嗯,就這麽辦。
“小姐,您的電話。”
紀小瞳轉着眼珠天人交戰,侍者拿着她正在充電的手機畢恭畢敬的遞給了她,她也顧不上禮儀,順手接了過來。
豈料剛剛發出一個音節,那頭就馬上連珠炮似得噼裏啪啦一通說:“我的天小瞳姐你終于接電話了!趕快回家,我哥他……”
“又出車禍了?”同樣的把戲可不可以不玩第二遍?她都有免疫力了,“怎麽每次我出門他都得出車禍?今天不是去拆石膏嘛,有什麽事等我回去再說好不好?”
“不是啦!總之小瞳姐,我不管你現在和誰在一起,馬上回來!”
這次夏漪脾氣也上來了,吼完直接挂斷電話,弄得紀小瞳一愣一愣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接着又對上尹宇疑惑的目光,收起手機只得燦燦一笑:“那個,實在是不好意思!剛才夏漪打過來,好像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我立刻趕回去才行。對不起啊,改天我一定請你吃飯賠罪!”
不敢去看他的反應,紀小瞳說完就疾步離開,途中還因為緊張撞到了幾張椅子。已經接連放了同一個人兩次鴿子了,就算是再好脾氣的人都不會再沒任何想法吧,可是聽夏漪的語氣真的很着急,權衡利弊下做出的選擇,其實最難做人的就是她了!
侍者見她慌慌張張的跑走,識趣的微微躬身問道:“需不需要上飯後甜點?”
面前的酒杯倒映出自己的影子,裏面的紅酒在晃動,看不真切表情。他聽見自己澀聲開口,“我想不用了,給我來一瓶Gin,接下去的菜都不用了。”
晚上的出租車極其難叫,就算用手機軟件加小費也無濟于事,紀小瞳無奈之下只能坐上了公交車,偏偏709路公交車終點站才是夏家,一路上她都在糾結要不要打電話詢問詳細情況,最後還是頭痛的關掉手機。
下了公交車後開始狂奔,好死不死又下起了毛毛細雨,紀小瞳感嘆着這一天的諸事不順,只能用手杯水車薪的遮擋一下,不過幸好距離不是太遠,十幾分鐘就到了。還沒摸到鑰匙就有人給開了門,展現的那張臉讓紀小瞳大驚失色,但那個人二話不說直接把她拽了進去,客廳裏站着一大票人。
根本顧不上脫鞋,哆哆嗦嗦的指着剛剛給開門的人,“你……袁弘彗,你怎麽會在這兒?!”見鬼了吧!
“夏漪讓我過來的。好了先不提這個,你還是趕快上樓去見一下你老板吧,弄得不好這是最後一面了。”
“死家夥,讓你在這裏胡說八道!”夏漪一個巴掌揮過去,不過被眼疾手快袁弘彗一把抓住,“現在不是我們吵架的時候吧?反正得肺炎的是你哥,他要見的是我姐,你想跟我吵,樂意奉陪,不過現在還是搞搞清楚狀況比較好。”
他們這一來二往把紀小瞳都說暈了,半天都提取不到一個有用的關鍵詞,還是奶奶的出現一語道破天機:“小菁,你快點上樓勸他去醫院,肺炎不是普通的感冒發燒,不能拖。”
“哦好,我馬上去!”紀小瞳大概弄懂了,連忙三步并兩步的沖進房間。夏芒陪着他,小手握着夏河的手,見到她叫了聲姐姐,把位子讓了出來。
床上的夏河似乎是睡着,但額頭上冒出的絲絲汗珠和眉頭緊緊皺起還是表明他睡的不是很安穩,紀小瞳伸手探了探他的體溫,燙的吓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紀小瞳吵醒了他,夏河微微睜了睜眼,伴随劇烈咳嗽,紀小瞳趕忙拍拍他的胸口順氣,拿起床頭櫃上的熱水給他喝下去。
見他意識清楚了些,紀小瞳舒了口氣,想起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怎麽不去醫院呢?肺炎,是肺炎耶!會感染的,非同小可的一件事好不好!而且還發那麽高的燒……老板,你不急,我們都在急,你忍心讓奶奶提心吊膽嗎?我的天,你到底怎麽會得肺炎的啊,早上去拆石膏不是還好好的……”
“你知道?”夏河勾了勾嘴角,像是在嘲笑。
自知理虧,還是先道歉比較好。紀小瞳垂下頭,毫無底氣的辯解:“對不起嘛,我不是不知道老板你也是今天拆石膏,否則我怎麽可能故意約今天呢。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先去看醫生,不要再賭氣了。”
“我會有空到和你玩賭氣?咳咳……”他又咳嗽起來,紀小瞳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強硬的給他穿上衣服,夏河惱火的甩掉她的手,“你這算什麽?一聲不吭的就消失不見,跟我打聲招呼會怎樣?還是說你就這麽迫不及待,難得有男人主動一點你就恨不得馬上投懷送抱?那怎麽又回來了,幹嘛還要管我,去和他過夜不就好了?!”
紀小瞳急的團團轉,夏河剛才咳出的痰中都帶血絲了,再這樣放任自流肯定不行,無論如何現在的頭等大事是讓他去看病,“別這樣,先去醫院,等病好了我哪裏都不去,老板你要怎麽懲罰我都随便。”
會聽他的話她就真的是笨蛋,就算夏河再不配合都要把衣服穿好。紀小瞳連脾氣都沒有了,吸了吸鼻子,他是病人,說的話她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為什麽,心還是會痛,原來自己在他心裏就是一個會随随便便和男人過夜的女人。
意識的自己說錯了話,夏河張了張嘴想要彌補,可他也明白說再多的話都是亡羊補牢,只能默默的任由她替自己穿衣服,然後攙扶着他走下樓。
看到紀小瞳眼睛紅紅的,其他人明顯不會知道在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于是由袁弘彗開車,夏漪和紀小瞳陪着夏河前往醫院。
這個時間醫院也只有急診了,袁弘彗停完車就去拿號,夏漪去服務臺要了個體溫表給夏河含在舌苔下,紀小瞳則站在離他有些遠的地方,努力深呼吸,不讓眼眶中集聚着的淚水流出。
“雖然你是我姐但今天這事的确是你做的有欠妥當。”拿了專家診號,夏漪陪着夏河,袁弘彗看着趕忙擦拭眼淚的紀小瞳,“你和別人去約會怎麽着也得和他說一聲啊,你是不知道他找了你多久。得知你和另一個人在一起他也沒說什麽,後來下午打你電話都是不在服務區,那個人也是,害得他以為你們出了什麽事,夏漪把我找來說要找你們的下落,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他擔心的要命。”
“他幹嘛要擔心。”是想她自作多情?給個巴掌再賞顆糖的把戲她受夠了。
“說你白癡你還真就傻啊。”袁弘彗揉着發疼的太陽穴,實在是不願意和一個正值暗戀狀态的女人讨論這種問題,“好了好了,先不說這個,趕快去陪着他吧,無論他怎麽趕你都不要輕易放棄哦。”
半推半就着,紀小瞳走到夏河面前,袁弘彗把夏漪拉走,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等着護士叫號,夏河閉目養神,見此紀小瞳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讓他枕着自己的手臂,不至于磕着。但她很快就發現這一方法的弊病,不僅她的手會發麻,而且看似舒服的他也并不多适應,沒一會兒就睜開眼,引入眼簾的便是紀小瞳那張傻乎乎的臉。
這場仗算他輸了,看着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就是沒辦法再發火:“手都不會麻?”
“沒想那麽多。”她嘟囔着,偷偷打量着他的表情,臉色雖然還不能說很好,但至少沒那麽蒼白了,膽子也慢慢大了起來,“那個,對不起啊,下次絕對不會再這樣了,去哪兒都和你事先報備一聲。”
不能發火,不代表已經消氣,夏河的語氣依舊是硬梆梆的,“下次?還會有下次?”
“也對,反正我們的合同就要到期了,不會有下次了。”可惜紀小瞳完全理解錯了夏河的意思,再加上之前他的态度,新仇舊恨一起算,說出的話更像是在賭氣。
一瞬間,剛剛有些複燃的氣氛又被打回原形。
站在不遠處的袁弘彗和夏漪,頗有“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模樣,一副牙咬切齒的恨鐵不成鋼狀。
得,倆白癡撞一起了。
幸好這個時候護士出來叫號,夏漪也買來了幾瓶水,扶着夏河前往診療室。
老醫生一見夏河二話不說,開了張化驗單,讓他先做個檢測,報告下來才能确診是什麽引起的肺炎。
雖然沒問,他覺得還是有必要說一下病史:“其實我每年這個時候都會發一次肺炎,每次都是細菌性的,一個星期左右就會好。要不您先給我開三天青黴素,如果還是不好再換其他治療方法。”
“胡鬧!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老醫生吹胡子瞪眼,“每年都是這樣,你個小夥子,年紀輕輕的就這麽不要命啊?”
搞了半天,是老相識啊。
見夏河還想說什麽,紀小瞳趕忙拉着他就走,還不忘陪上笑臉,“啊哈哈,我這就帶他去化驗,您就放心吧。一樓是吧,我們馬上回來!”
一看那老醫生最起碼都已經七十多歲了,一來一往頂個嘴,萬一接不上來話一個氣急攻心,心髒病發了怎麽辦?
化驗完成,等了半個小時帶着報告又敲開了老醫生的門,帶上眼鏡仔仔細細的看了幾遍,說話時的臉色不是很好,“白細胞偏高,細菌性肺炎,給你開三天青黴素,回家再吃點頭孢,用不了一個星期肯定好。”
這回輪到紀小瞳傻眼了,也怪不得老醫生臉色難看了,化驗不做之前夏河就完完全全說對,這還真是久病成良醫。
紀小瞳十分豪邁的遣了夏漪和袁弘彗回家待命,反正只是挂個點滴而已,三個小時打到南天門了,用不着那麽多人傻乎乎的圍着這裏。
“睡一會兒吧,老板,有我呢,點滴挂完了我會去叫護士的。”從醫院那借來毛毯,紀小瞳替他掖好,學着媽媽照顧小孩子一樣輕輕拍着他的手,一邊還在哼唱着搖籃曲:“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本來他是想睡覺的,這會兒是完全睡不着了。夏河閉着眼,偷聽着她還有什麽天馬行空的想法,不料哼唱聲持續了沒多久就徹底安靜了,睜開眼才發現紀小瞳已經歪着頭睡着了,手卻還放在他的手背上。
她确定他是被陪護者?
夏河失笑,将自己身上的毛毯娜過去一點,讓兩個人都能蓋住,又擁着紀小瞳的肩膀,她也就順勢直接靠在他的肩膀上,嘟着嘴,睡的像只豬一樣。
他是不是有點太小心眼了?她和其他男人一起出去管他什麽事?即便合同上寫明了契約期間不能交男朋友,那他又是不經大腦的說氣話又是像個撞見自己女朋友劈腿的男人鬧別扭給誰看?他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啊。
那不就剩下一種可能了,一種被他極力回避的可能。
她沒動心,結果那個連本帶利把人一起賠進去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