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5（上）
4.5（上）
但當見了面，紀小瞳才真正意識到何為她媽說的年紀大了一點點。
面前的這個男人已經出現了謝頂，一副堪比啤酒瓶底的眼鏡更是陡然增添了幾分老成，脖子裏還挂着一根比自行車鏈條還粗的金項鏈，穿着襯衫的肚子紐扣都快被崩掉，說起話來滿口大黃牙，說不定還有口氣，所以事先用了漱口水，兩種味道的混合更是銷魂。
這個男人的年紀是個迷，說他是四十歲吧不可能，因為要配合她的年紀，可是二十幾歲吧又對不起他那張臉，唉，她媽怎麽就找了這麽個人！不過反正也只是一面之緣而已，禮貌以待總是沒有錯的。
這樣想着，紀小瞳的心情好了不少，有的沒得聊起家常，一瓶紅酒已經夯下去。
可能是由于紅酒喝的太猛了的緣故，紀小瞳感到小腹一陣酸脹，抱歉的笑笑，準備一個人去找尋遙遠的洗手間。
但走出去沒幾步，便硬生生的停了下來，僵直着背脊退回到了位置。
“怎麽了，不去洗手間了嗎？”面對他關心的詢問，她也只好淡淡一笑，恨不得自己從這裏消失不見。
與他們隔着幾張桌子的距離，夏河正與面前的人談着什麽，一身西裝裁剪十分合體，穿在身上就和定制的一模一樣。談話似乎已經進入到了尾聲，夏河起身握了握對方的手，又說了幾句互相恭維的話語，餘光一瞥，便看見了一個明黃色的慢慢的往下縮，頭上的發帶顯得特別眼熟。
她怎麽會來這裏？還打扮的這麽花枝招展的是想給誰看？夏河眯眼，剛想拿出手機撥打電話時卻注意到了在她對面，坐着一個禿頂的男人，長得十分……對不起黨和人民。他笑了笑，收起手機，慢悠悠的朝着他們的方向走去。
拜托，千萬不要發現她，千萬不要……紀小瞳現在恨不得化身豌豆公主，渺小的讓人根本無法看見，她痛恨自己幹嘛要聽從媽媽的話穿的這麽醒目，只希望他目不斜視，義無反顧的一條路走到底。
“好巧啊，在這兒都能碰見。”
聽着他潛藏在聲音裏隐隐約約的笑意，紀小瞳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裏咽，欲哭無淚。事到如今，躲也不能躲了，也只有堂堂正正的面對了。想着，她直起身子，擡起頭硬生生的擺出一張機械化的笑容：“是、是啊，真的好巧哦，老板。”
對面的相親對象露出疑惑的表情，“紀小姐，這位是……”
聞此言夏河看了眼欲出聲辯解的紀小瞳，後者很沒用的閉上嘴，他索性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你好，我叫夏河，是這位小姐的丈夫。”
不止相親對象驚訝不已，紀小瞳的嘴更是足足可以塞下一個鴕鳥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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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的父母不是很同意我們交往，但她又實在是不能離開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瞞着家長先去領結婚證。她父母從始至終對我們已經成為夫妻這件事毫不知情，這不，才鬧出了這種烏龍，給您造成的不便我們深表歉意。”說完，按着紀小瞳的頭低下去賠禮道歉。
紀小瞳仍舊在狀況外，相反是相親對象一臉了然，“原來如此。我還在想紀小姐年紀還這麽小，怎麽就張羅着要相親了？原來是這麽回事。不過夏先生放心，有情人終能成眷屬，況且您又這麽一表人才，我相信紀小姐的父母一定會被你們的感情所打動。”
待相親對象離去，紀小瞳依舊一臉恍惚，夏河在旁邊怡然自得的喝起紅茶來。
“現在……是什麽情況？”傻不愣登的紀小瞳。
“去見家長的情況。”泰然自若的夏河。
搞清楚狀況的紀小瞳終于把那顆鴕鳥蛋吞了下去，哆哆嗦嗦的指着那杯紅茶：“老板，其實你喝的是我的紅茶……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什麽叫做我不能離開你……這也不是重點！真正的重點在于你怎麽可以把他趕走？你要我怎麽跟我媽去交代？！真是要瘋了，這一時半會兒我從哪兒挖一個男朋友送到她面前啊……”
一杯不夠再來一杯，夏河似乎覺得這紅茶特別入味：“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你打通電話讓你父母約個地方，我們一起交流交流感情，順便幫你，讓你可以不用接二連三的相親。哦對了，去換套衣服，你身上的裙子實在是有傷風化。”
她這套衣服叫有傷風化？只不過剛剛不到膝蓋一點點，而且又穿着連褲襪，那些滿大街赤着大腿穿熱褲的女孩子是不是應該直接拖去浸豬籠？
夏河對紀小瞳這種拖拖拉拉的态度表示很不滿：“還愣着幹什麽，去打電話啊，你難道還想和滿口黃牙的禿頂大叔相親？”
……于是，就這麽倉促而又愉快的決定了？
紀小瞳訂的地方是一家喝下午茶的西餐廳，環境十分典雅，價格也就不怎麽親民。但紀小瞳表示身後又個大財主撐着，根本無壓力。
一跟二老說要帶他們去見自己的男朋友，爸爸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而媽媽卻像自己找到了第二春般上竄下跳個不停。從家世到外貌，再從喜歡的東西到衣服的尺碼，恨不得連他有幾件襯衫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紀小瞳被攪的不勝其煩，以最快的速度将媽媽爸爸拖到事發地點。
不可否認無論在哪裏夏河都是備受矚目的焦點，他就是這麽随意的坐着，便吸引了大大小小無數人的眼光。不知何時他已經褪去了一本正經的西裝，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休閑的針織米色V領開衫，搭配着再普通不過的淡褐色鉛筆褲，好像整個人的線條都被拉長了。夕陽柔和的光線斜斜的照射在他身上，讓紀小瞳不禁感嘆，真的像是從漫畫裏被硬生生拽出來的一樣。
從一進門開始媽媽的視線就完全沒有放在他身上，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女兒根本不可能釣到這樣一種人，目标放在那些普普通通的男人，做人要實際，自己生的人有幾斤幾兩自己當然知道。所以當紀小瞳領着他們來到夏河跟前，夏河同樣站起身，媽媽不可避免的愣住了。
“爸，媽，這是夏河，我的……男朋友。”這三個字還真難說出口。紀小瞳轉而對夏河介紹起來，“老……這是我爸媽，你也不要太緊張，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爸爸依舊一臉嚴肅的對夏河點了點頭，媽媽則完全不一樣，跟她女兒似得一張嘴巴活生生能吞下個……地球儀。
落座後，夏河似乎是早有準備，從口袋裏掏出兩個紅色的小本本，面帶微笑的看着對面的二老：“首先，我想有必要解釋清楚一樁事，我并不是他的男朋友，在三個月以前我們剛領了結婚證。很抱歉沒有事先通知，我們只是想等穩定一點再告知，畢竟我們也算是閃婚。但也請不要怪小瞳，當初我們是一見鐘情的，爸媽。”
瞧瞧，這謊話編的多麽擲地有聲铿锵有力，連她這個當事人聽了都差點為之動容……關鍵是您在編造說辭的時候能不能先對一下口徑？特別是那聲爸媽，叫的她這顆小心髒實在承受不住啊！
承受不住的不僅僅只有紀小瞳一人，就連一向正襟危坐的爸爸嘴角都微微抽了抽，更別提是一直咋咋呼呼的媽媽，當即大吼一聲：“你是夏凡生的兒子？！”
“正是。”夏河謙遜一笑。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紀小瞳根本無法理解，但在看到媽媽手上的那張名片後豁然開朗。
“夏凡生的兒子……怎麽了嗎？”即便是有錢人家也沒有必要那麽激動吧……活像個土鼈。
紀小瞳懷疑自家老媽是不是被上了發條，要不然精力為何可以一直這麽充沛，“紀小瞳，你不會不知道你家老公的父親是誰吧？夏凡生，是夏凡生！星輝市有多少財産屬于他們家啊！老紀，咱家閨女這次真綁了個高富帥！”
感到丢臉的遠遠不止紀小瞳一人，一向定力極好的爸爸也終于忍不住了，不易察覺的擰了把媽媽的大腿，輕咳幾聲，正兒八經的面對夏河：“你別介意，孩子她媽就是這副模樣。你們可能都還不知道，我當年入伍時和凡生是睡上下鋪的好兄弟，那會兒還開玩笑說等将來我們生了孩子就結娃娃親。可凡生退伍沒多久後就移民去了國外，我們也就失去了聯系。今天你這麽一說，我便想起來了，你的眉宇有幾分像凡生。”
大家都是第一次聽到這段傳奇般的故事，不可避免的愣住了。夏河側頭用餘光看見了愣頭愣腦的紀小瞳，嘴角上揚，對紀爸微笑，“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改天問問我父親好了。這麽看來我和小瞳好像還挺有緣分的，從小就有娃娃親。”
反應過來的紀媽忙不疊的點頭附和：“是啊是啊，你們不結婚誰結婚！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紀小瞳覺得她根本不用插話，只需要默默的坐着默默的喝茶就好。在他們三個人面前自己才像那個不受待見的兒媳婦似得，夏河俨然躍升成了人見人愛的好兒子。
不知不覺在西餐廳做了兩個鐘頭，最後還是媽媽忽然想起自己已經錯過了電視劇的第一集，連忙打了部的士回家，夏河卻說由他送二老回去，媽媽不禁喜上眉梢，感嘆着這女婿是多麽的善解人意難能可貴。
“媽，下次我想吃您做的飯菜。”
“沒問題，女婿要吃什麽媽媽都給你做！”
對于這兩人的一唱一和，紀小瞳已自動生成免疫力，湊到爸爸耳邊說了什麽，爸爸立馬領會，拖着媽媽進了屋子看電視劇去了。
又是相親又是見爸媽的，把紀小瞳折騰的夠嗆，一坐上車就閉起眼睛，但旁邊的夏河依然孜孜不倦的所求表揚：“怎樣，還算給你添面子吧？要我說你爸媽也挺喜歡我的，又和我爸是老戰友，想不到我們這麽有緣。”
“完蛋了……”沒有亢奮只有無窮無盡的挫敗，紀小瞳毫無征兆的沖夏河抱怨開來，“你是舒服了，後面的苦難日子可全都得我一個人承擔！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尹菁遲早要回來，我們始終是要離婚的呀！本來我讓你假扮我的男朋友已實屬無奈，可你偏偏還要說我們已經領了結婚證！一旦離婚我怎麽和我爸媽交代啊，說不定被我爸打斷腿都有可能……”
“那不離婚不就行了！”夏河不經思索的快速接口。什麽叫“讓你假扮我男朋友實屬無奈之舉”？開玩笑，去問問這四海八荒內，有哪一個不想和他扯上一星半點的關系？說的好像是她受委屈了似得，這女人真是作死！
一時間，車內氣氛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靜谧。
面對和逃避，紀小瞳向來選擇的都是後者：“老板，你又在說胡話了……總之，你什麽都不用擔心，我會去處理一切的，放心好了，不會拖累你的。”
“你聽到了我剛才在講什麽，完完全全。”繃着臉語氣不善，夏河雖然也在想剛剛為什麽自己會說出那種話，但說出來了就說出來了，沒辦法收回，索性大大方方的把話說清楚，“這次你別想逃避。紀小瞳，我說不離婚，以後也就不會有你說的這些事了。所以，你是怎麽想的？”
紀小瞳咬住嘴唇，強迫自己不要去看他，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去曲解這番話的意思。既然無法回答，那就一鼓作氣的逃避到底：“不要說這種話，老板你是個負責任的男人，你喜歡的是尹菁，就不要對別人輕易的做出承諾。這次就算了，下次我可是會去打小報告的哦。”
看着她明明很難過卻還是硬擠出笑容，夏河發現自己內心有什麽情緒正在慢慢爆裂，他握緊方向盤，拼命克制自己的這種不知名的情緒，可到頭來一切都是無用功，“紀小瞳，你——”
胸腔裏的情緒即将爆開之時紀小瞳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夏河只能硬生生的把它壓制住，在心裏忍不住吐槽為什麽每個關鍵時刻都會有一個不識相的人出來攪局！
“……正好，我也有話想對你說，嗯……就這個星期六好了，你有空就好……好，我等你，洌。”挂斷電話，紀小瞳在心裏默默松了口氣，雖然她也不知道到底在松什麽氣。
車內的空氣明顯又凝固了一點。
一個女人，略微有點笨是情調，男人也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但是，也請麻煩笨的有點下限好嗎？他怎麽就找了個智商如二師兄情商媲美沙師弟的大麻煩有所牽扯？！
那邊，一個尹宇已經夠讓他心煩了；這邊，就又冒出一個上官洌。這是什麽社會？怎麽男人都栽在蠢到死的女人手上呢？
他是個聰明的男人，所以絕對不可能會喜歡這個蠢到死的女人。管她去見什麽人，合約一到期尹菁一回來就一拍兩散，老死不相往來。不要離婚？他是瘋了才會說這種活吧！
夏河發現自己的頭越來越疼了，也越來越看不清一些必須要看懂的事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