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傅驚鴻轉醒之時,他發現自己并不在那小池之中。
他躺在一張床上。
一張黑木雕花床。
流蘇寶帳,沉煙馥。
傅驚鴻聞到帳內淡而近乎散的草藥味,他皺了皺眉,慢慢回過神來。
他想起來他暈過去之前,似乎看見了慕容商。
慕容商?
他是魔教中人?
傅驚鴻慢慢坐了起來,打量了周圍一番。
這是一個極為樸素的房間,屋內幾無裝飾,窗子緊緊閉着,一片昏暗。
屋內浮動着若有若無的草藥味。
……是慕容商将他帶來這裏的?
慕容商為什麽要幫他帶來這裏?
慕容商也是魔教之人嗎?
傅驚鴻心中隐隐有一絲線索,卻怎麽也抓不住。
他搖了搖頭,試圖讓一片渾噩的大腦清明一些。
此時,門忽然毫無征兆的開了。
傅驚鴻立刻擡頭看去。
一個男子出現在門口。
傅驚鴻頓了頓,那男子竟戴了一張面具。
那男子手裏捧着一個瓷碗,慢慢走向傅驚鴻。
鐵質面具在他臉上泛出金屬特有的冰冷光澤。
傅驚鴻不知道那男子是誰。
他有一瞬間以為他是慕容商……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不是。
因為他已經見過慕容商的樣子了,慕容商沒有理由還要戴個面具欲蓋彌彰。
那麽這個男子到底是誰呢?
那男子已經走近了床邊,發現傅驚鴻已經醒了過來,卻什麽也沒有說,只是将那瓷碗遞到了傅驚鴻面前。
傅驚鴻低頭一看,那瓷碗裏裝着紅色粘稠狀液體,不知道是些什麽,但是聞起來味道非常古怪。
而很明顯,眼前的男子想讓他喝下去。
傅驚鴻頓了頓,悄悄運了下氣,結果不出他所料,丹田內空空無也。
但是他脈絡并無損毀之象,應該是有人用藥物暫時封制住他的內力……那人并沒有将他變成廢人。
傅驚鴻松了口氣,迅速打量了一下那雙捧着瓷碗的手。
那雙手修長白皙,指尖形狀姣好,指肉粉色健康,并沒有常年習武的繭子。
……果然不是慕容商。
傅驚鴻垂下眼簾,他見過慕容商的手,那雙手蒼白纖弱。
傅驚鴻再擡頭之時,便接過了
那瓷碗,仰頭喝了下去。
那紅色液體入口極為苦澀,傅驚鴻皺了皺眉,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那男子望着傅驚鴻的方向,即使戴着面具……傅驚鴻卻可以猜到那男子臉上此刻的表情一定驚異無比。
那男子似乎是猶豫了片刻,在接過傅驚鴻遞來的碗之時,終于忍不住問道:“你怎麽連問都不問這是什麽便喝下去了?”
男子的聲音宛如流水涓涓,清揚激越,頗為動聽。
傅驚鴻朝着他看了一眼,眼神裏略帶奇怪的神色道:“問了你便會告訴我?”
那男子頓了頓,道:“自然不會。”
“那就是了……既然明知道你不會告訴我,我又為何要問?”傅驚鴻道。
“可是你不問又怎麽知道我不會告訴你?”男子不依不饒。
傅驚鴻朝着他一笑,道:“莫非你想告訴我?”
那男子一頓,道:“自然不可能。”
“既然你不想告訴我,又為什麽想要我問?”
“你們将我綁來,封住了我的內力,我也只好任你們宰割了。”
傅驚鴻淡淡說道。
他自小在斷袖谷之中長大,雖說不是百毒不侵,但是一般的毒藥他是不怕的。
但是也僅僅是一般的毒藥而已,如果是一些稀奇古怪十分刁鑽稀罕的毒藥,他卻也是束手無策的。
比如說雌蠱毒,比如說剛剛那藥。
他喝完了那藥,卻連那藥中有些什麽都嘗不出。
只是他喝的時候,似乎聞到了一陣淡淡的血腥味,非常淡,淡的宛如這房間之中的要藥草味。
那男子聽了傅驚鴻說的話後頓了頓,不再說什麽。
只是他雙手握緊了那瓷碗,非常用力,以至于五指都泛了白。
“你……”終于他開口了。
“你好好歇着吧……教主吩咐你。”他冷冷說道,“等到三日之後,你便會明白了。”
傅驚鴻不由得擡頭看了那男子一眼。
三日之後?
……教主?
那男子卻只是冷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若不是知道不可能,傅驚鴻簡直要因為這男子是桃之華了。
門被關上了。
房間裏再一次陷入沉寂。
傅驚鴻皺着眉頭思索,他是被慕容商點了昏睡穴帶來的,莫非那男子口中的教主便是指慕容商?
魔教教主?慕容商是魔教教主?
其實仔細想想這
也不是不可能……甚至是非常可能,畢竟慕容商是魔教聖女佛心琉璃之子。雖然他不知道所謂的魔教聖女是用來幹什麽的,但是無疑她在魔教中的地位定然非常之高,甚至有可能相當于教主之位。
傅驚鴻想起二十年前那場所謂的正邪之戰,似乎并未提到魔教教主這麽一個人物……
傅驚鴻頓了頓,若是慕容商便是魔教教主,那麽慕容麟又是什麽?只是一個幌子?還是只是自己親生兒子手下的一顆棋子?
但是之前他曾經探查過,慕容商确實是一絲內力也無,而且慕容商身體非常虛弱,根本不宜練武,若是強行練武,有可能傷及筋脈,甚至是傷及性命。
但是,那個将他點穴了的人卻又确實是慕容商,而毫無內力的人根本不可能在蕭枕寒沈碧水那麽多高手雲集之時,完全将自己的氣息隐蔽起來……唯有內力修為高出他們許多的人,才能在他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隐匿自己。
傅驚鴻愈發混亂。
他發現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死結之中。
良久,傅驚鴻嘆了一口氣,倒下了。
然後,他便睡着了。
雖然他很驚異自己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還可以睡得着,但是他确實睡着了。
他不僅睡着了,他還做了一個夢。
夢裏雲霧迷蒙,一片朦胧。
漸漸地,似乎有一只手撥開了那些雲霧,周圍一切開始清晰了起來。
他似乎來到了一間屋子裏,那間屋子十分熟悉,但是他卻想不起來。
他慢慢走着,然後他看到了牆上有一幅畫。
畫中似乎有個人,但是他看不清。
然後他走了上前,伸出手,慢慢撫摸着那幅畫的邊框,竟然有幾分深情。
他慢慢撫摸着,心裏卻空然而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裏。
夢裏的傅驚鴻卻漸漸清明了起來,他怔怔然收回了撫摸着畫的手,發現了這裏是他在慕容府裏去過的那個小房間。
他擡起頭,果然在牆上發現了那幅美人畫像。
……這便是他剛剛在撫摸的畫。
畫中的美人依然是他曾經見過的樣子,一襲紅衣,風華絕世,只是他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他定定的看着,似乎要找出到底有哪裏不一樣。
忽然,那幅畫鮮活了起來,一行血淚從畫中人的眸裏滾落了下來。
他大吃一驚,呆呆的看着畫中之人。
那行血淚鮮紅欲
燃,宛如他喝過的那碗藥的顏色,十分妖異。
而畫中之人似乎也在看着畫外的他。
傅驚鴻呆呆的看着,那畫中之人……竟似乎慢慢變成一個男子,蒼白,孱弱。
一襲紅衣,琉璃似火。
一雙眸宛如古井般,無波無瀾。
傅驚鴻正待仔細看清,卻忽然有如墜雲端之感,他猛然驚醒。
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呆呆的看着眼前。
……這裏仍然是他睡過去之前的房間。
他的腹中似乎熱氣翻湧……
這不對勁。
傅驚鴻發現他好像又發了雌蠱毒……可是明明他不久之前才發過一次,時間不對。
而且這次雌蠱毒發作起來竟要比之前幾次猛烈數十倍,不僅腹內熱氣翻騰,就連後穴處也感覺空虛無比,迫切非常,更有什麽東西在他四肢百骸上游走,猛烈的帶起一陣又一陣情動。
這不對勁。
縱然身體已經完全屈服于欲望,但是傅驚鴻仍然死死咬住下唇保持着最後一絲清醒。
他感覺他體內好像有什麽東西活了過來,此時正在他體內不斷游走,猛烈的喚醒他身體上每一寸的情動。
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感覺,身體的渴望如此強烈以至于讓他隐隐的有些害怕。
他想,那條雌蠱……大概活了過來。
莫非……是那藥?
那是春藥?
不對,普通的春藥根本不可能引起這麽大的反應……
那到底是什麽?
傅驚鴻渾身顫得厲害,有什麽鮮活的東西在他腹內翻湧滾動,催促着他。
若不是死死咬住下唇,恐怕這一室中都會溢滿他的呻吟。
此時,門又開了。
傅驚鴻無力擡頭,四肢空乏,後方空虛。
……那人卻在瞬息之間,來到了他的面前。
傅驚鴻頓了頓,看着眼前的人。
來人一襲紅衣,琉璃似火。
……正是他方才夢中所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