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餓了。”小孩随意找了處地方坐下,祝餘本想提醒下他這地很燙,但見他坐下後好似全無感覺一般,又将提醒的話語吞了下去,有些糾結的望着他。
赤地千裏,草木蕪生,人煙野獸俱無,他初落那處時,将這附近都給瞧了個遍,神識所及,皆是如此,根本沒有食物。
小孩将掌心攤開,讓祝餘得以見天日,他惡狠狠的望着祝餘,再次開口,“我餓了,你要是不能說出個有食物的地方,我就吃了你。”
死地以祝餘所在山體為中心朝外蔓延,十裏之後終于沒了死氣,然而這并不是什麽值得歡喜之事。
因為死地之外與死地之內,除了沒有死瘴外,一樣蒼涼,一樣荒漠,一樣時光靜止。
小孩本來就是小孩子身體,能夠不眠不休走上一天已經是意志堅定了,特別是這一天沒吃沒喝的,他沒起意将祝餘嚼碎了填飽肚子已經很是良善,不過小孩也沒興趣吃顆有靈智的種子。
此時落烏西沉,玉兔東升,月光灑到小孩臉色,祝餘瞧見了他排列整齊的皓牙,在月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輝。
牙真白啊,牙口肯定好,祝餘漫無邊際的想着,随即一吓,牙口這麽好,會不會咬破他的皮,真将他給吞了啊?
祝餘心一跳,期期艾艾不敢開口。
見小孩咧開一排剛勁堅硬的大白牙,祝餘身子在他手心滾了滾,有些害怕的後退兩下,從掌心退到指根,怕掉下去不敢再退,見他另一只手食指與拇指将他拈住,并慢慢往嘴邊放,血盆大口瞧着真可怕。祝餘搖了搖,發現身體盡被禁锢住,小聲開口道,“大哥,有話好好說。”
小孩将種子放到眼前,面露兇相惡狠狠的開口,“說。”
祝餘糾結又猶豫,最後小聲的開口,“大哥,我被困在那處山上,對這兒不熟。”
“所以說,你不知道?”小孩兇相一收,面無表情的開口道,“那我還是吃了你吧。”
“大哥,大哥,我不好吃,真不好吃。”祝餘趕緊開口,尖利的聲音有些刺耳。
“閉嘴。”小孩臉色有些黑,厲聲開口。
祝餘委委屈屈的受了,又小心翼翼的開口,“大哥,我很有用的,你別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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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将祝餘重新放回掌心,勉勉強強開口,“看你表現吧。”
看我表現?祝餘琢磨着,旅途多寂寞,他陪陪這人說說話應該也是有用吧,祝餘試探的開口,“要不,我給你講講笑話?”
見小孩沒反對,祝餘回憶自己瞧過的各色笑話,“從前有一粒青豆,它跳樓死了,變成一顆紅豆,哈哈哈哈。”
笑了一會,發現小孩正面無表情的望着自己,祝餘讪讪的閉了嘴,“你不覺的好笑啊,那我再講一個。貓是否會爬樹?”
祝餘等待了會,見小孩沒有答話,就心急的将答案揭曉,“當然會啊,不然貓頭鷹怎麽來的,哈哈哈哈哈。”
祝餘越笑越小,及至于無,他不好意思的開口,“你不喜歡聽笑話啊,那我給你講故事吧。”
小孩臉有些黑,完全沒想到撿來的這顆種子正事不會,盡鑽營些旁門左道之事,且馬屁還拍錯了,當真是,讓他不知說什麽好,“閉嘴。”
祝餘委委屈屈的閉了嘴。
“小哥哥,我跟說,吧啦啦啦……”
“小哥哥,我聽說,吧啦啦啦……”
“小哥哥,你跟甘相有得一比,你知道甘相嗎?甘相是一個七歲就當宰相的神童甘羅,他吧啦啦啦……”
祝餘瞧他怒氣沖沖卻不得不忍的樣子心內暗爽,卻說得愈發歡快了。
啧,這小孩性格不錯,被他這樣對待都能忍下來,看來可以在他身邊混吃混喝。
小孩走了三天三夜,耳邊充盈着這顆小種子的童言童語,也不知這顆種子哪來那麽多的話,除了他睡覺以及被他怒斥閉嘴後消停了會,基本上沒停過嘴。
小孩的臉色很不好,小種子沒有眼色,說得嗨起來不管不顧,讓他覺得心煩意亂。不過也因為有了這顆小種子一直說話,也不至于顯得此處太過寂靜,令人有種被時光遺忘的孤獨感。
小孩抿抿唇,已經走了三天,依舊沒走出這荒野之外,縱目所極,一片紅土,他捂着肚子,垂着眼眸心中一陣思量。
祝餘糾結了三天,嘴張張,又閉下,此時見小孩閉着眼睛捂着肚子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嘴皮起皺,令人瞧得又可憐又心疼,最後心軟了下,小聲開口,“小哥哥,你可以舔.舔我,我是祝餘草,可止饑。”
《山海經·南山經》有言:南山經之首曰鵲山,其首曰招搖之山,……,有草焉,其狀如韭而青華,其名曰祝餘,食之不饑。
小孩聞言,面露怪異之色,不過沒表現出來,只是攤開手心又露出一口大白牙,“你先前怎麽不說?”
祝餘小心翼翼的朝後挪動兩下,“我怕你吃了我。”
“現在說出來,不怕我吃了?”小孩咧嘴一笑,故意舔舔唇,嚼了兩下。
祝餘沉默了會,故作無謂的開口,“我是祝餘草,本來就該被吃的,能晚吃這麽多年,已經足夠了。”小孩還小,不應該死在這兒,不管小孩是怎麽到達那處死地的,也不管他有什麽身份,總歸他帶他離開了那處死地。
現在他若是成為食物也算死得其所,不過他還是想賭上一賭,賭這個小孩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會對他起心思。
才怪哩,他才不會被吃。
小孩嗤笑了一聲,“吃生了靈智的同道,我怕消化不良。”
祝餘心內大笑,小破孩果真心軟又良善,他說到那份上,這小破孩要是真起心要吃他,算他眼瘸了。看在這小破孩順眼,日後是他伺主的份上,賞他點木源之氣吧,當即軟萌萌的開口:“小哥哥,你舔一口吧,舔.了就不餓了。”
小孩此時也餓到極限,聞言也有些心動,他拈起祝餘湊到嘴邊,試探的舔了一下。
祝餘有些緊張,見到血盆大口以及一張猩紅的舌頭,在他的視線內是那麽恐怖,好似下一秒就會将他吞咽殆盡,祝餘提着一口氣關閉了神識,感覺到自己的頭部被柔軟溫濕的觸感刮過,輕輕的溫溫的癢癢的,從未有過這種親密接觸的祝餘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同時也松了口氣。
察覺到溫軟的觸覺離去,祝餘重新打開神識,放光的望着小孩,“怎麽樣,小哥哥,是不是不餓了?”
他話語裏的自豪不用細聽都能知曉,小孩面無表情的望着被拈着的種子,開口問,“我這樣舔,會不會對你有什麽損害?”
“沒損害。”嗨呀,若不是這死氣重,勾得他木源之氣蠢蠢欲動,使得木源之氣時時逸散,而白風吞食的便是這逸散的木源之氣,不給白風吃也會被死氣消磨,他才舍不得将木源之氣分給白風呢――他體內木源之氣只剩下薄薄一層了,大方不起來。
聞言,白風湊過去連續舔了七八口。
祝餘草在他舔第二口時就驚呼道,“小哥哥你幹嘛,不能多舔,會撐.爆的。”
等被連續舔了七八口,祝餘已經淡定了,任他舔吧,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也許他食量大了點。
連續舔了七八口,小孩子摸摸丹田,發現經脈中的暗傷竟緩慢愈合,他又繼續舔,等将祝餘上上下下都舔了個遍,敏銳的察覺到傷勢愈合了個七七八八,連帶着靈氣都恢複了三層。
小孩停止動作,望着種子越發黯淡的靈光眸色加深,同時心中大定,對接下來一戰他愈發有把握了。
祝餘已經癱倒在種子裏,若他有身體,肯定是全身爆紅,化成一灘水。
他他他,被人全身舔了個遍,真是太羞恥,祝餘将自己的意識藏得更深一些,好似這樣,就能忘記剛才的感官一般。
隔了會,見小孩沒繼續舔了,祝餘将害羞之意繃住,好奇的望着小孩,開口問道,“小哥哥,你怎麽能舔這麽多口呢,你才幾歲,就金丹了?”
祝餘他只要發了芽就該是元嬰期的修者了,這個小孩瞧着不過十一二歲,便算是修真世家子,最多練氣□□層吧,能舔這麽多口麽?
“你猜?”小孩從自己殘破的衣服上撕下一塊還算幹淨的布料,将種子包裹在布料之中重新扣到掌心,繼續朝前走去。
好讨厭,最讨厭聽到你猜了,得不到答案的祝餘好似有貓兒爪在心上撓,憋來憋去又忍不出開口,“肯定有金丹了,不然無法消化我外溢的靈氣。你都連續舔了幾十口,這靈氣不少練氣築基肯定受不住。”
小孩辨尋方向一邊繼續走,同時不忘開口回答,“你還記得自己靈氣快耗盡了嗎?”
祝餘一懵,随即失笑,小破孩還挺操心。木源之氣跟靈氣還剩多少,他心裏有數着呢。不過見這小孩關心他,祝餘瞬間惡劣因子泛起,有些灰心的開口:“看來我要走不出去了,小鬼,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我是祝餘,是顆祝餘草,食之不饑。我若是靈氣耗盡了,你就将我本體吃掉吧,雖然靈氣耗盡,但是本體功效還在的。還有,……”
祝餘還想說些什麽,便被小孩冷冷的打斷了,“放心,你期待的事不會發生,想與我合二為一,你還不夠格,所以不要做夢。”小孩故意扭曲祝餘的意思,話語也冷冰冰的,然而祝餘聽得心內暖洋洋的,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運氣。
祝餘的語氣又歡快起來,“小鬼,你真好。”
“別叫我小鬼。”小孩終于感覺到清新的風,雖然很是輕微,但也說明這草木蕪生之處即将走完,小孩松了口氣,從那處死地到此處,約莫有千裏之遙,當真是個好消息。
“我是白風,繼續叫小哥哥。”白風覺得,這祝餘草軟綿綿叫他小哥哥時,像個乖乖巧巧的小孩子,挺招人疼的。
“嘿,小鬼,我活了起碼一萬……兩千四百歲,誰要叫你小哥哥。”祝餘見小孩心軟得跟豆腐一樣,張狂起來了,完全不怕得罪人。
小孩立馬攤開掌心,露出兩排整齊的大白牙,“叫不叫,不叫現在吃了你。”
若是被咬上一口,還是會疼的,祝餘乖乖的叫“小哥哥”。
白風滿意了,将布一包裹,繼續朝前行去。
祝餘暗笑,小哥哥又軟又別扭,很好糊弄哈。
祝餘随着白風的手臂一擺一擺的,有些想睡覺,咦,他好像有事忘記說了,他之前本想對小孩說什麽來着?唔,能被忘記的事都不是重要的事吧,祝餘安心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