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想起昨夜的試探,冉禁倒是直言不諱地承認有進入姐姐休息室的權限,遲遇更加驚嘆,她到底有多的膽子和把握,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承認。

大概她真的以為監控視頻已經被徹底銷毀了。

遲遇和齊瞳繼續看視頻。

冉禁用人臉識別解鎖了權限,進入遲理的休息室,二十八分鐘後走出來。

再次出來,冉禁帽子墨鏡和口罩都還戴着,脫去了外套,将外套團成一團抱在懷裏,只單穿一件襯衣。

她邁着大步,說不上慌張,反而有種不驚動路人的從容,很快離開了監控範圍。

齊瞳摸着下巴說:“有點奇怪啊,要是她真的刺了十二刀的話,得是多大的仇怨才能下這麽重的手,情緒必定激憤,怎麽可能出來之後還這麽從容。”

遲遇說:“因為她是有備而來。她肯定是懷着要殺死我姐的目的來的,早就計劃好了一切,并不需要進行任何談判,沒有言語的刺激情緒可能不會有變化,而且她本來心理素質就很好。這些年我幾乎沒見過她情緒失控,除了……”

說到這兒,遲遇停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麽,思緒飄向某個記憶中的片段,随後很快又回來,繼續道:

“所以她不慌張這點不奇怪。二十八分鐘,足以讓她突襲得手,且處理幹淨現場留下的痕跡。外套上估計都是血,所以脫了。”

視頻結束,兩人陷入了沉默。

遲遇努力讓自己煩躁欲爆的心沉澱下來,将桌上的咖啡喝了。

咖啡的苦味讓她緩和了一些,也想到另一件要緊事。

“這監控你能得到,警方不可能得不到。證據确鑿,為什麽警方沒有抓人?”

齊瞳說:“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你大嫂和警察局關系匪淺這事兒嗎?她和一位姓路的警察關系很微妙,我調查過這兩個人,她們明面上從來沒有交集,但是私下卻有很多次碰面的記錄。尤其是在你姐出事前的這一個月,一個月碰了二十多次,可以說幾乎天天都在一塊兒。”

“你是說,是這個姓路的警察幫她銷毀了真正的驗屍報告和監控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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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這個姓路的動的手腳,暫時不能确定。”齊瞳将一份檔案攤開在遲遇面前。

遲遇看了眼,檔案上的兩寸照裏,穿着警察制服的女人整整齊齊地梳起長發,杏眼薄唇,本是偏甜美的長相,但她的五官合在一塊兒,配合表情,能讓人很清晰地感受到面相所散發的果敢和兇悍。

“路司勍。”遲遇念了一遍這略微拗口的三個字,試圖記下。

“這個路司勍我查過了,南岸分局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和你大嫂同齡,今年二十九歲,剛剛升上來的。你姐的案子她避嫌了,這幾天都在外地出差。”

“她已經不是我大嫂了。”遲遇冷言提醒。

“嗯……好,冉禁。”齊瞳是真怕遲遇,從小怕到大,只要遲遇一黑臉,齊瞳就本能地點頭哈腰立即改正,活像個卑微的小太監。

“避嫌?”遲遇琢磨着這個詞,“警局知道她和冉禁的關系?”

“當然知道,因為這個路司勍是證人,能夠證明你姐遇害的時候冉禁不在現場。冉禁有非常充足的不在場證明。”

“怎麽可能,監控拍到的人就是冉禁,就算只有半張臉我也能确定,不會認錯。”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看錯,但這個冉禁既然敢行兇,還是有計劃的行兇,必定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這個不在場證明就是她目前為止沒法真的定為嫌疑人的關鍵。”

“什麽樣的不在場證明?”

“直播。”齊瞳指尖在平板上滑動了一番,打開某個APP,找到了直播錄像,回放給遲遇看。

這是一場商業采訪的直播,除了冉禁之外還有三個同樣是新能源領域的專家,圍坐圓桌侃侃而談新能源未來的走勢。

主持人也專門采訪了冉禁關于月區開采權的事情。

這場在線直播有十幾萬的觀衆,全都看到了冉禁在遲理死亡的時間,出現在直播間裏。

十多萬人,都是冉禁不在場的證人。

“冉禁是坐路司勍的車去直播大廈的。據說案發後冉禁被傳喚,路司勍還拿出了自己的行車記錄儀來力證當時冉禁就在她的車上,公開了她們所有的談話錄音。通過聲紋識別,确定是冉禁的聲音沒錯。這個證據已經很鐵了,更不用說直播了。

“從冉禁進入直播的大樓開始,不說上百,也有大幾十號的工作人員全程跟着,協調工作,确定節目流程。要是說觀衆隔着屏幕,只算是間接證人的話,那麽大樓裏的工作人員可都是直接跟冉禁本人接觸,實打實鐵證。”

遲遇拿來地圖,本來她想說“有沒有可能是在去或者返回的路上制造時間差時間差”,但在看了地圖上高爾夫球場和直播大樓的距離有十五公裏,再比對案發時間後,理智告訴她,對于常人而言這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冉禁有什麽特殊的能力。

可是,越是衆目睽睽的鐵證,就越像是精心準備的逃脫術。

“而且有一件事情更詭異。”齊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肩膀縮了縮。

遲遇微微蹙眉。

“我特意去查了你姐近期的通話記錄,除了一點很奇怪之外,其他的都沒什麽異樣。”

“哪點?”

“其實我最開始查的就是你姐的通話記錄,因為這個最好查。當時查出來後沒什麽太大的感覺,可是當後來我發現冉禁有可能是兇手,且通過驗屍報告和監控視頻上的時間比對之後,才意識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

“你姐在距離死亡時間很近的點,打出過一通電話,我猜測很有可能是因為她秘書來了,兇手聽到動靜不敢再留下,沒能等到确定她斷氣就立即離開,所以你姐姐當時還留了最後一口氣,挂出了一通電話。你猜得到你姐最後一通電話打給了誰嗎?”

遲遇被她問得一怔。

很顯然,姐姐這最後一通電話并沒有打給她。

遲遇眉心緊鎖,心裏不是滋味的同時,狐疑地說出了經過思考之後最有可能的答案。

“冉禁?”

齊瞳用力點了一下頭:“對,就是冉禁。”

遲遇沉默了。

“如果冉禁真的是兇手的話,為什麽你姐還要打給殺死自己的兇手?難道不應該是打給距離自己最近的人,打給那個秘書讓她快點進來救命?又或者是打給你,打給最疼愛的妹妹,給你留點話麽?她既沒有選擇救命,也沒有選擇你,而是打給了剛剛逃離的冉禁。這是不是有點說不通?而且,遺囑是什麽時候留下的?這也很關鍵。”

齊瞳給自己說出了一身的冷汗,站起來揪起衣衫,輕輕往外扇了扇:“要不是這通三分多鐘的電話是從加密頻道撥出的,只有記錄而沒能找到通話內容的話,聽到你姐最後對冉禁說了什麽,這案就能破了。”

兩人同時陷入了更長時間的沉默,齊瞳思索之後又道:“也不是說不通,也有一種可能。”

遲遇看向她。

“你姐太愛冉禁了,即便知道兇手是她,也還要将最後的時間留給她。”

遲遇:“……”

齊瞳被遲遇的眼刀剌得害怕:“我,我就是提供一種思路。”

從齊瞳的工作室出來,遲遇走向露天停車場。

寒流橫掃這片頂樓露天停車場,冷風似刀,将遲遇的風衣衣角掀在空中翻飛。

車窗上已經凍上了一層冰渣,遲遇坐到溫暖的車裏,鼻尖微紅,思忖了片刻,發微信給冉禁。

【你在公司嗎?】

冉禁回她微信一向飛快。

【你燒退了嗎?我有點事,在外面。你好好休息,遲些去看你。】

原本溫馨體貼的話,如今一撇一捺間都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虛僞。

遲遇沒再回複,将手機丢到車鬥裏,一腳油門下去,車飛速向U.P大廈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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