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六】
第27章 【二十六】
【二十六】
當時遞了簡歷後,最先跟她聯系的人,不是裴溪照。
跟裴溪照正式見面前三天,廖宋接到過一個電話。
對方沒有自報家門,把她信息簡單利落複述一遍,也沒等她回答,單刀直入地問她:要來嗎?
廖宋聽完後,想了會兒,笑了,說這是騙人,我這樣算幫兇嗎。
對方也笑。他的聲線質感獨特,過耳難忘。叫人想起透明冰川,有種疏離的透明感。
聽到廖宋這樣說,他欣然承認。
“你怎麽理解都行。”
廖宋說需要時間想想,他卻不給她這個機會,說現在想吧,電話我不挂。
事情很好理解,病人要欺騙他的家人。至于具體做什麽、為什麽、怎麽做,統統沒有答案,廖宋得到的答複也很簡單——配合我。
她想了想,提出兩點異議。
一是,如果是要隐瞞真實病情和康複情況,醫生這關就過不了。裴家的家庭醫生不可能幫裴雲闕。二是……無論怎麽看,她的直系老板都會是裴溪照,要是演技不好露了餡,其他先不提,她就沒錢拿了。
“一,他會配合。二,你的工資從我卡上走,比你們簽的合同會多40%。”
對方說,還有問題嗎?
廖宋本來覺得這是個挺棘手的事,正猶豫着拒絕。聽到後半句,她決定在逆境中砥砺前行,這不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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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問題,只有配合了。到底怎麽個配合法?她問了,但他沒說。
結果第一天,人就來了個下馬威。或者說,更像是測試,畢竟他們完全沒有對過’臺本’。
現在想起那天,的确是很幼稚。但這種難搞的幼稚,更像是頑劣的孩童手段。她能輕易地将面前這個頑劣的富家少爺,和那天電話裏的男人區分開來,就像兩個靈魂住在一個人的軀體裏。
廖宋那一刻也産生了懷疑,那天的電話只是她的幻覺吧。
所有疑議在他擡頭的瞬間煙消雲散。
廖宋是第一次見裴雲闕,但憑那雙眼,她就能對上號。
跟電話她的人是一脈相承的,那種感覺她無法描述,就像站在了瀑布下,飛撲的水珠在日頭裏折射出銀色的光。鋒利,透明,蓄滿風雨。
由于俯視站位,廖宋的視線第一時間落在了他鎖骨。它很醒目,連接着男人平直的寬肩,那上面很适合蝴蝶翩跹停留。
他穿了件寬松的灰藍色羊絨衫,領口寬大,袖子松松地挽到小臂,氣色不算好,因為骨架生得漂亮,竟然也不會顯得過分瘦弱。
她一直覺得,人周圍是有磁場的,作為群體性動物,又免不了被時間與周圍人打磨,那是人們為了融入群體而做的努力,沒什麽不好。只是場會越來越模糊,直到無法辨認,像一粒沙子會因為安全躲進沙漠而安心。
但有些人不會,他們身上尖銳、強烈、決絕的那部分,他們總願意保留,不管會帶來什麽後果。
廖宋是前者,但她能分辨出後者。
而且看見裴雲闕的感覺有些奇怪,這一瞬的思緒和感受,就像早就經歷過一樣。
她甚至有沖動問他,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最後當然是咽下去了,這招搭讪八百年前就過期了。
說實話,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情況是有些複雜,他的确是傷患,但是廖宋拿到的病例情況,嚴重程度跟他本人還是有出入的。
如果說,裴溪照給她的資料上,恢複難度是8/10,那真實情況最多是5/10。
換句話說,裴雲闕把家庭醫生給搞定了,他沒說錯,對方确實配合了他。
這讓廖宋下定了賺這份錢的決心。
她不清楚裴雲闕為什麽要騙他們,不過在看到無孔不入的監控後,廖宋也能理解一二了。這種豪門家庭的恩怨是非,比雙十一的優惠減免規則還複雜,廖宋并不打算在這上面多費腦細胞。
裴雲闕的用意也不難理解,他想維持他的形象。确保自己在裴溪照和裴越那裏,一直是那個任性、肆意妄為的裴家幺子。
本來廖宋制定了一個非常詳細的方案,研究了下,要怎麽把真實的複健方案和嚴重版的結合起來,為了讓裴溪照那邊不起疑心。最好白天錄入攝像的那部分,也對他切實有用。
後來發現完全沒有必要,裴越也好裴溪照也好,他們的心思壓根不在這上面。大概只要裴雲闕不出這個門,他們基本不會過問。
一切都運轉正常,他們心照不宣的相處着。過了裝不配合的階段後,裴雲闕就不再繼續了。
他的狀态開始變得統一。
無論人前人後,裴溪照裴越會不會看見,他都非常順從、省心。
廖宋随意囑咐的一句,可以開始嘗試哪種鍛煉,他會立刻付諸行動。所以實際上進度推得非常快,撐着欄杆站起來也就是半個多月的事。
算來算去,問題是出在她身上。
裴雲闕最常做的兩件事,發呆和畫畫。他又慣穿寬松、柔軟款式面料的衣服,淺色居多,其他地方裹得嚴嚴實實,只有手腕,腳踝與鎖骨清晰的暴露在外,像飄落了許久終于降落的羽毛,劃得人癢。
廖宋試圖改變他的家居服風格。裴雲闕不拒絕也不接受,虛心聽完,死都不改。
沒多久他讓廖宋幫忙,說自己複健做得太累,清理完手都擡不起來,讓她幫着擦背。
這個要求非常合理,再說,跟他付的錢一,毛巾碰過的每寸每厘都是人民幣。
廖宋并不打算承認她有想法的想法,她準備帶到入土來着。
況且這個想法,跟喜不喜歡其實沒多大關系,她壓根不會回到家後,還想念的魂牽夢萦,她只是對他的身體很感興趣。
尤其是晚上不開燈的時候。
眼睛适應黑暗以後,他周身被流動的月華包裹起來,光沿着影子勾勒,邊緣柔和的像海浪。
廖宋在關門之前,都會多看幾秒,她甚至能感覺到血管的跳動奔騰都更洶湧。
像是回到了幾年前那刻,她第一次認識到人是有欲念的。
去江邊散步那天,他狀态挺放松的。
廖宋于是問到他,為什麽對畫畫感興趣,但又不申請這個專業。
裴雲闕的答案非常出乎她的意料。
他說不感興趣,只是覺得不做就太痛苦了,因為聯覺。
廖宋在大學課上聽說過,這是一種感官混合症。嚴格的說,并不算病症,只是感官通道的互換。數字和聲音也許代表着某種顏色,每個字有不同的氣味甚至聲響。
這天江邊的風沒有那麽刺骨,裴雲闕閉目養神的時候,廖宋随口問他,那你覺得,風是什麽顏色?
藍色。他說。
那天晚上,鬼使神差地,她為了掙脫裴雲闕手腕桎梏,低頭親吻了他。
結果他是裝睡。後來不知道怎麽地,他們做了。
是誰引誘在先,是誰不知餍足,是誰思緒混亂,都分不清了。唯一的聲音,只有裴雲闕的。他說,上來。
在黑暗中,廖宋切切實實地,用掌心丈量了他的每一寸,皮膚肌肉的紋理跟她想象中的觸感差不多。差不多的好。
唯一的遺憾就是毛衣被她扯壞了,廖宋得到了确定一定不會讓她賠的答案後,才肯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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