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校園世界(三十三)

第33章 校園世界(三十三)

昏迷太久, 陸淵醒來的時候,視線都是模糊的。他虛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兒, 才總算回了魂。

意識恍惚中, 他好像看到寧星洲和他大吵一架, 然後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任憑他如何挽留, 對方都沒停下腳步。他閉了閉眼睛, 扶額緩了一會, 才徹底分清了夢境與現實。

後腦勺的鈍痛仍在, 從腦袋到脖頸都纏着繃帶, 陸淵從病床上撐起身,視線落在一旁的手提袋上,裏面裝着這次比賽的酬金, 翻了翻,還多了不少。

手機不在身邊, 不知道被放在哪裏。地下拳場的老板也不在,只在床頭留了張字條, 意思醫藥費已交,多出來的酬金是那個暴躁觀衆補償的精神損失費。

陸淵內心毫無波瀾地看完, 視線落在一旁裝着錢的手提袋上,眼底隐隐有光亮起。他幹脆利落地拔了針管, 拿起袋子搖搖晃晃地離開。

他總算可以給同桌,送上第一份禮物了。

……

陸淵所在的醫院與寧星洲的距離不算近, 就算是打車,也有半個小時的車程。下了車,寧星洲小跑着往陸淵所在的病區沖, 樓層高,電梯少,等電梯的焦慮時間,他恨不得能長個小翅膀飛上去。

好不容易等來電梯,寧星洲火急火燎、卻輕手輕腳地走進1706號病房。

沒有人。

寧星洲眨巴眨巴眼,退回去看了一眼房間號碼,是1706號沒錯呀。走進去看了看,病床旁登記的病人信息上也确實寫的陸淵沒錯,旁邊還有個沒挂完的吊瓶。

寧星洲盯着那個吊瓶看了會,嘴角抽了抽,隐隐意識到了什麽。

這熟悉的操作,陸淵這是……又逃跑了嗎?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樣。

寧星洲撇撇嘴,心情有些不太美妙。虧他還這麽擔心對方,可是一直以來,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的,一直是陸淵自己。

他以為自己的到來多少給陸淵帶來了些許改變,可如今同樣的場景再現,讓他有種被打臉的荒謬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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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星洲輕咬着下唇,面色不善地撥通陸淵的號碼。等他找到陸淵,對方如果不給出一個合理解釋的話,他就……他就跟陸淵絕交一天!不,兩天!

接電話的不是陸淵,是叫他過來的小護士。得知陸淵不見,她比寧星洲還要懵逼與無措,畢竟半小時前,那名病人還在昏迷中。

她資歷尚且,頭一次遇上這種情況,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反倒是寧星洲要鎮定許多,甚至安慰了小護士幾句,才離開醫院開始找人。

他琢磨着陸淵可能是不喜歡醫院的環境,醒了之後直接回家休息了。結果去對方家附近找了一圈,沒見着人。

該不會……直接回學校了吧?現在這個點在上晚自習,以陸淵的性子,倒是真有可能拖着一身傷回學校。

這樣的念頭剛一升起,寧星洲心裏莫名覺得堵堵的,有些于心不忍。別的孩子只需要想着學習的年齡,陸淵卻背負了太多東西,以至于就算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他也總是會忍不住替他找尋着借口。

不行!不能心軟!這一次一定要明确地告知對方這樣的行為是不對的才行!

寧星洲搖搖腦袋,抱持着一種頗為複雜的心情往學校的方向趕去。走過最後一個路口,他看到了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晃晃悠悠地朝着他的方向走來。

他們一個路南,一個路北,隔着一條馬路。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他,原本虛晃卻堅定的步子驟然停下,就那麽直直地立在那裏,視線一眨不眨地盯着寧星洲,似乎是有些不解對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是頭一次,寧星洲在對方臉上看到了類似于“呆”的情緒。

擔憂了整整一天,心中積聚了諸多情緒,驚慌、恐懼、焦慮、憤怒……可是等到真的見到陸淵,看着對方那張熟悉的面孔,最先湧上心頭的竟然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委屈感。

不敢說話,擔心一開口就是哭腔。

陸淵懵了瞬,眼看着心心念念的同桌就在眼前,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心髒猛地一跳,因受傷而稍顯遲鈍的大腦漸漸恢複運轉。他試探性地張開雙臂,敞開懷抱。

幾乎沒有遲疑,寧星洲小跑着靠近,猛地撲進對方懷裏,什麽也不說,只是緊緊抱着。什麽絕交、秋後算賬的幼稚念頭統統被抛在腦後,眼下對方平安出現,就已經讓他哽咽得說不出話。

天知道他有多擔心。

人恐慌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地陰謀論。下午找不到人的時候他總在想,會不會因為自己改變了陸淵的未來走向,間接促使陸淵發生了什麽意外。

明明是無厘頭的猜測,卻在慌亂之時,侵占了他大部分理性判斷。

哪怕後來猜到對方是去打黑拳了,心裏那層恐慌感也揮之不散。他表面上看起來挺鎮定,但也只是表面上而已。

陸淵緊緊回抱着對方,意識仍有些遲鈍,像是飄在雲霧之中,只是懷裏的美妙觸感賦予了他回歸現實的真實感。

他默默收緊力道,生怕對方會像意識迷離時的幻象一樣,毫不留情地離開。

抱了一會,寧星洲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喉頭那種緊緊的酸澀感稍緩。

他半擡起腦袋,本想狠狠質問,可當視線觸及到對方腦袋上纏着的一層層繃帶,聲音卻不自覺地軟了下去,“你……你都不打算解釋一下嗎?失蹤一天,我都擔心死了……”

他的聲音低低的,鼻音很重,透着濃濃的委屈。陸淵聽得心頭一顫,心軟得一塌糊塗。

“抱歉,遇到了一點意外狀況。”陸淵垂下眼睑,直直地望進寧星洲眼裏。他們的距離很近很近,迎着路燈,每一寸皮膚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四目相對,連呼吸都糾纏在一起。

寧星洲呆了瞬,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有些過近了。他往後撤了撤,卻被陸淵死死按住腰,根本掙脫不開。

“還能看見你,真好。”陸淵壓低聲線,眼底像是簇了層光,注視着寧星洲的目光熱烈得不可思議。

被硬物砸中後腦勺這種事,可大可小,全憑運氣,有人毫發無傷,也有人因此暴斃。還好,這一次,他是幸運的那一個。

他近乎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寧星洲的面部輪廓,注意到對方微微泛紅的耳根,他緩緩勾起唇角,“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說着,他依依不舍地松開寧星洲,從兜裏掏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盒子。

“诶?禮物?”寧星洲一臉懵逼,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為什麽這人在失蹤一天的情況下,第一反應會是送他禮物?

擔心他會生氣,所以特意備上歉禮嗎?

“嗯,打開看看?”陸淵撈起寧星洲的手,把小盒子放在他的手心,視線一眨不眨地落在寧星洲臉上,很期待對方的反應。

寧星洲擡眸瞥了他一眼,懷着一種茫然無措的心情打開了那個禮品盒。裏面橫陳着一條精致的吊墜,錦鯉形狀,在路燈的影射下,隐約閃爍着流動的熒光,別致且漂亮。

寧星洲瞳孔驀地一縮,呆呆地僵直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很多東西根本無需解釋,眼下答案便已呼之欲出。

他猜到了對方是去打黑拳,可是他沒猜到為什麽。甚至在此之前,他還惱火于對方的言而無信。

可是,當這個錦鯉吊墜擺在面前,他突然就明白了陸淵又一次去打黑拳的動機——是為了他。

他咬緊下唇,眸光微閃,先前好不容易消散的酸澀情緒再一次湧上來,如排山倒海般,幾乎要将他淹沒。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只餘滿腔感動。

他沒想到,自己幾個月前無意中展露出的喜好,竟然會被某個人一直記在心裏。他更想不到,竟然會有人為了送他禮物,以命相搏。

這人……究竟是有多喜歡他啊。

寧星洲鼻子一酸,沒出息地把臉埋進對方懷裏,壓抑了一天的眼淚終究是沒忍住,奪眶而出。

他小小聲地嗚咽着,眼淚全蹭在陸淵衣服上,抽抽噎噎地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啊,就為了……這個禮物,弄了一身傷,很不值得啊……”

陸淵輕笑了一聲,擡手揉了揉寧星洲的腦袋,低低的聲線裹挾着萬千情愫,“只要你喜歡,就是值得的。”

現在的他還太弱小,可是,他願意為寧星洲付出一切。對方想要的東西,或許現在,或許未來,他早晚都會實現。

“所以,你喜歡嗎?”陸淵問。

寧星洲咬緊牙關,手指攥着對方的衣襟。心裏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其實這個禮物對他而言,并不是很貴重,但是由陸淵送出手,就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一個自己吃穿都成問題的家夥,卻願意為他,做到這種程度。他想,陸淵在感情上大概就是那種,自己擁有100,就會心甘情願地将百分百都給他的那種人吧。

怎麽可能不感動,又怎麽可能不喜歡。

他在陸淵懷裏動了動,眼淚蹭了個幹幹淨淨,才緩緩擡起頭,望向陸淵。剛哭過,眸中淚光還未散盡,眼眶、鼻尖都還泛着紅,可憐又可愛。

“我喜歡。”他難得不躲不閃,就這麽直直地與陸淵對視,神情嚴肅而認真,“可是我喜歡它,不是因為它本身價值多高、款式多好看,而是因為……這是你送我的。”

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努力壓下心中的感動與羞赧,認認真真地說:“我們都還是學生,就算你送我的是幾塊錢一串的路邊攤,我也會很高興的。”

“不同階段消費能力不同,沒必要強行送一些超出能力範疇的東西,我很高興能收到你的禮物,但是我更希望看見,你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就算再感動,也不可以讓對方産生這種行為沒問題的錯覺。校園貸上套的那麽多,不就是利用那些學生超前消費的欲望嗎?雖然陸淵的性質與那些人不同,但本質上同樣不可取。

他義正嚴詞地說完,卻又擔心會因此打擊到對方,聲線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這次的禮物我很喜歡,也很感動,但是以後……別做這種事情了,好嗎?我會擔心的。”

“嗯,下不為例。”陸淵被那聲軟綿綿的“擔心”勾得心頭微顫,他低低應了聲,伸手拿出盒子裏的錦鯉項鏈,目光溫柔得不像話,“給你帶上?”

“好。”寧星洲點點頭,主動轉過身,半低着頭,方便對方動作。

陸淵眼睑低垂,動作輕柔地替寧星洲戴上,待寧星洲轉回來,他輕輕摸着對方頸間的項鏈,倏地笑了聲,“真好看,以後一直帶着,好不好?”

寧星洲低頭看了看,覺得确實不錯。他眨巴眨巴眼睛,面對今天壽星提出的這麽個小要求,很幹脆地點頭同意,“好呀。”

對方不假思索就同意的模樣實在太乖,陸淵忍不住揉了下對方軟軟的頭發,再一次把對方擁入懷中。

“……”相近的位置,被淚水浸濕的衣衫就這麽直挺挺地糊在寧星洲臉上,又冷又潮,不太舒服。但是看在對方今天是壽星的份上,他大人不記小人過地原諒了對方。

“陸淵。”他乖乖地任由對方抱着,輕輕喚了一聲。

“嗯?”低低的嗓音慵懶地響起,似乎很享受此刻靜谧的二人時光。

“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因為埋在對方懷裏,寧星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甕甕的,尾音拖得長長的,撒嬌意味十足。

“嗯,我答應了。”陸淵翹起唇角,連一秒的思考時間都沒有,直接就同意了。

“什麽啊,我都還沒說是什麽事呢。”寧星洲撇撇嘴,不太高興地戳了下陸淵的後背。沒用什麽力,輕飄飄的一下,像是羽毛,在對方心尖上輕輕掃過。

陸淵笑了聲,緊緊箍住對方的後腰,低低的嗓音滿是縱容與寵溺,“你想讓我幹什麽,我都答應。”

此時有美人在懷,鼻腔充斥着心上人身上甜甜的氣息,耳邊是對方軟軟的嬌嗔,如此溫柔鄉,讓他溺死于其中,他都願意。

“那你待會回醫院老老實實躺着靜養,不準再亂跑了。總是傷到腦袋,又不好好養傷,要是有後遺症怎麽辦。”有了陸淵的承諾,寧星洲提起要求來倒是理直氣壯。

“好,聽你的。”陸淵應得幹脆。

寧星洲眨巴眨巴眼,眼前相似的場景,讓他不由地想起兩人的初次見面,那個時候,陸淵可沒這麽好說話。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當時明明說好明天見的,結果你當晚就提前‘越獄’,太可惡了!”

他鼓起臉頰,義憤填膺地說着。

陸淵顯然也想起了當時的場景,神情有些窘迫,也很後悔,“抱歉,當時我防備心太重了,差點錯過一個大可愛。以後不會這樣了,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

陸淵的下巴搭在寧星洲肩頸處,迷戀地蹭了蹭,嗅着對方身上的香甜氣息,覺得幸福的同時,難免有些後怕。如果當時不是寧星洲主動湊上來,他和他的小寶貝,根本就不會有後來的交集。

幸好當時,寧星洲沒被他的爛性格吓跑。

“這還差不多。”寧星洲小聲嘟囔着,被對方哄得心情愉悅,嘴角止不住地上揚。他擡起腦袋,又喚了聲對方的名字,“陸淵。”

“嗯?怎麽?”

寧星洲眉眼彎起,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甜甜地說了句:“生日快樂。”

陸淵猛地一僵,淺色瞳仁中寫滿了詫異。他垂眸望着對方,手上的力道收得更緊,“你知道我生日?”

連他自己都不太記得的日子,竟然會有人特意想着。心髒跳動得很快,生平頭一次,他體會到了所謂“生日”的快樂與意義。

這種被在意的感覺,他以前從未體驗過。

“當然知道啦!我本來還約了于晴他們中午給你慶生,還訂了生日蛋糕什麽的,現在嘛……你還是回醫院老實躺着趴。”寧星洲微微挑眉,調皮地說道。

他被陸淵箍得有些難受,動了動,沒掙開,遂擡手拍拍對方的胳膊,示意對方松手。

陸淵松了手,有些無奈地聳聳肩,笑着說:“沒關系,有你在身邊,就是我過的最快樂的生日。”

“噫——肉麻。”寧星洲搓搓胳膊,斜睨了對方一眼,又道:“其實我還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一個超大型玩偶,放在你床上,你得過段時間才能看到了。”

“玩偶?”陸淵愣了瞬,有些沒反應過來。玩偶跟他的形象,有什麽适配度嗎?

他微微挑眉,終究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忍不住問:“怎麽會想到送玩偶?”

說起這個,寧星洲就有些膨脹了。他得意地笑了兩聲,嘴角忍不住往上翹,“我們第一次逛商場的時候,你盯着娃娃機看了好久,後來出門遇上那種大型娃娃,你也總是會多看兩眼,機智的我就發現了你的小愛好。”

他嘿嘿笑着,眉梢間藏不住的得意。

陸淵默了瞬,努力回憶着寧星洲說的小細節。第一次逛商場他看娃娃機,是在猜想寧星洲會不會喜歡娃娃,至于後來多注意了幾次大型人偶,似乎是他在琢磨着要不要找個機會扮成人偶,去讨寧星洲歡心。

嗯,似乎完美地被誤會了。

偏偏寧星洲還毫無所覺,臉上仍舊挂着傻傻的笑,一臉期待地向陸淵求證,“怎麽樣,沒猜錯吧?”

陸淵不由失笑,卻未點破這個小小的誤會,坦然笑道:“是啊,這都能被你發現,有點厲害。”

其實他并不喜歡娃娃,但如果是寧星洲送的娃娃,他絕對會喜歡。就像寧星洲先前說的那樣,重要的不是物品本身,而是背後的人。

“嘿嘿,我就知道!”寧星洲眼前一亮,有種判斷成功的小小成就感,“那你可以期待一下,等你出院就可以天天抱着它睡覺啦!”

“好,謝謝。”看着對方臉上真誠的笑容,陸淵也忍不住勾起唇角。他的小寶貝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只是待在一起,就會讓人忘卻煩惱。

“不用跟我客氣啦。”寧星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指了指醫院的方向,試探性地問:“現在……去醫院?”

“好。”陸淵應了聲,和寧星洲并排往大道上走着。路燈将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影子交疊在一起,像極了相互依偎的情侶。

……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世界快了,後面幾章我隔日更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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