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相國寺
第九十一章 相國寺
沈嘉故意轉了下腦袋,吓得馮丘貴将草稿丢到桌下,見沈嘉只是換了個姿勢并沒有醒,他才松了口氣,然後彎腰鑽進桌底将散落的稿紙一張張撿起來。
等他覺得看的差不多了,将紙張一張張疊好,塞進沈嘉的胸口,然後推了推他,“沈老弟,你醒醒,該回家了。”
他去門口喊了沈嘉的随從進來,何彥和潘默一起将沈嘉擡上了馬車,然後對馮丘貴告辭,何彥鑽進馬車裏,就見沈嘉清醒地坐着,正把一疊紙張撕成碎片。
“成了?”何彥欣喜地問,他知道沈嘉今晚要做什麽,見他這樣就猜到應該是成功了。
“嗯,他比我想的更自私,我還以為要多引誘幾次。”
“那接下來該做什麽?”
“不用做什麽,等他把成果呈上去就是了,這件事也別往外說,過幾天我會告訴他,我的底稿不小心毀了,免得他良心不安。”
何彥小聲嘀咕:“他都做得出盜竊成果的事情了,還會良心不安?”
沈嘉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良心不安,反正他了了一件心事覺得格外開心,回家後又陪着沈父喝了幾杯酒,父子倆許久沒這樣安靜地坐着說說話了。
“你娘她們打算明日去相國寺上香,你看看府裏安排誰跟着去,不是說刺客還沒抓到嗎?多安排些護衛确保周全。”
沈嘉告訴他:“刺客雖然沒抓到,但是找到了幾具無人認領的屍體,皆是服毒自盡的,想來就是在逃的刺客了,只不過官府沒對外宣告而已。”
沈父聽完安心了些,“那就好,那些人見過你,我就怕他們刺殺皇上不成會把你拉下水,咱們這樣的人家可沒那麽強的護衛。”
沈父顯然對家裏的護衛并不了解,以為是沈嘉外頭聘來的普通侍衛,會點拳腳功夫而已,實際上,沈府這十個護衛堪比一支百人的軍隊,就算刺客來襲也不一定能成功。
“那明日我請個假護送他們去相國寺吧,爹也一起去,咱們一家好久沒一起出門走走了。”
沈父心動了,猶豫着問:“你衙門的事情不是很多嗎?這也能請到假?”
“最近沒什麽大事,有員外郎們頂着,我在不在都可以。”
沈父想起上回來家裏做客的三名官員,說是沈嘉的下屬,其中一個年紀都與他差不多了,送的禮也全是好東西,起初他和沈母還以為庫房裏的那些東西是沈嘉貪污受賄來的,結果住了一段時間就發現,那些都是別人送來的禮節性的禮品,沈嘉也要回禮的,實在算不上賄賂。
這些還不算什麽,最貴重的東西是皇上賞賜下來的,沈嘉作為皇帝的寵臣,賞賜一批接一批,着實讓人眼紅。
就像這回皇上遇刺,事後說沈嘉護駕有功,又送了一車的貢品來,而沈母覺得沈嘉這次逃過一劫,九死一生,覺得有必要去廟裏上柱香還個願,因此才有了相國寺之行。
一大早,管家就将馬車安排好了,柳嬿婉扶着沈母的胳膊走出來,下人們見到她都紛紛低下頭,哪怕經常能看到,他們依然覺得夫人的美令人心驚動魄。
面對這樣的美色,沈嘉卻毫無波動,與沈父站在門口說話,看到他們出來走過去扶着沈母上車,朝柳嬿婉笑了笑算是打招唿。
兩人雖然住在一個屋檐下,卻很少見面,有時候只是在飯廳匆匆見一面,基本不太交談,倒也不是兩人故意避嫌,而是沒什麽必要交談的事情。
沈父見二人這副陌生人見面的模樣,暗暗嘆了口氣,他實在不明白沈嘉是怎麽想的,娶了妻不喜歡也不去接觸,如果說他讨厭兒媳婦又沒有,明明看着挺正常的兩個人,硬是将生活過成了相敬如賓的模樣。
“啓程……”臨近中秋,城外的風景顯得有些蕭條,路過田地,能看到忙着收割的農戶,一輛輛牛車候着路旁,等着将糧食運回家去。
“這長安果然是不一樣的,這裏的農戶都比咱們那兒的富,家家戶戶都有耕牛,用的農具也是最新的,也無人敢強占他們的土地,無人敢盤剝他們的勞動成果,可比外地的好過多了。”沈母從窗戶往外看,時不時對兒媳婦說幾句話。
兩人相處的果然如母女一般,柳嬿婉笑語晏晏地說:“我小時候好奇米面是如何長出來的,還偷偷跑到家裏的莊子上住了一個月,家裏人找不到我差點都要報官府尋人了,後來還是莊子上的管事回府時說了一嘴,家人才将我帶回去的,那時候我想,如果我能一直生活在莊子上就好了,那裏的女孩子可以肆無忌憚的出門,可以上山采果子,下河摸魚蝦,日子過的比我自由多了。”
沈母笑看着她,聽她繼續說:“後來長大了,我漸漸知道了權勢與財富的重要,也知道我與那些農戶家的女孩是不一樣的,我有華服美食,奴婢成群,将來還可以嫁個門當戶對的男子,一輩子花用不完的財富,這些,都是農戶家可望不可及的,但我還是覺得她們的生活才踏實,那些身外之物不過都是阿堵物,散發着銅臭味,我那會兒最讨厭的首輔家的兩位姑娘,覺得她們識人待物都格外功利,沒想到我柳家一遭落敗,那些曾經我最厭惡的東西成了可望不可及的東西,就連普通的農戶生活也是一種奢望。”
這是柳嬿婉第一次在沈母面前說起柳家的事,她嫁到沈家是聖旨賜婚,別看她現在有縣主的身份,但權貴世家都知道她這身份是怎麽來的,一個大起大落又在宮裏待過的女人,他們那樣的人家是不屑于娶進門的。
沈母握住她的手說:“那些都過去了,咱們只看以後,以後日子過的好就行。”
“我明白的,新婚第一個月新婦一般不會出門應酬,但很快,我就該以沈夫人的身份出門應酬了,母親可以跟老爺說一聲,如果有哪家需要多走動的就告訴我,雖然我與他不能做正經夫妻,但這些場面活還是要做的,也別小瞧了內宅的力量,許多消息都是靠女人傳出來的。”
“我明白,只是辛苦你了。”
柳嬿婉捂着嘴笑了起來,“這可算不得辛苦,與各家女眷打打牌喝喝茶,逛逛街買買東西而已,這樣的生活就是我如今最向往的了,母親您也可以找幾家關系近的老夫人走動走動,就算一起說說話也是好的。”
“我的性子就是不愛動的,如今兒女都在身邊,真無聊了就叫外孫們回來熱鬧熱鬧,倒是你還年輕,确實可以多出門走動走動。”
到了相國寺,已經有小沙彌在門口迎接,沈府有派人來通知過,來相國寺上香也是要預約的,否則只能在最外圍的佛殿上香,也吃不到寺裏的齋菜。
“檀越請随貧僧來,後院廂房已經給各位騰出了兩間,老爺夫人們是先去歇腳還是先去上香?”
沈嘉就是陪客,無所謂先去哪,沈母坐了一路的馬車,又親自走上來,有些累了,所以就先去了廂房休息。
沈嘉他們跟着小沙彌去後院,兩間廂房并不在一起,沈嘉和沈父的在外圍,女眷的在內院,沈嘉進去看了一圈就出來了,見後山的楓葉紅豔豔的,便帶着人往後山走去。
去後山要經過許願池和放生池,不少女眷在池邊嬉笑打鬧,沈嘉怕沖撞了嬌客,讓小沙彌帶他繞了路,穿過小樹林往後山走。
小沙彌送他到小樹林外,雙手合十,說:“貧僧就送到這裏了,檀越直走穿過樹林就可以抵達後山了,不過後山林子深,小路多,檀越記得要走石頭鋪就的路,可以抵達半山腰的觀風亭,那裏的風景最好。”
“多謝你了,我這裏有一盒糕點送給你當零嘴吧。”沈嘉讓何彥将剛才在路上買的糕點送一盒給他,這小沙彌看着還不到十歲的樣子,也不知道是怎麽淪落到寺裏當小和尚的。
小沙彌後退一步,搖頭說:“不可,我們寺裏有規定,是不能私下收客人的東西的,多謝好意。”他說完轉個身就跑了,沈嘉搖頭笑了笑,讓何彥把糕點收起來。
何彥自己拿了一塊塞嘴裏,點評道:“這五蘊齋的糕點就是好吃,等回去了您再買點回去,晚上可以給皇上嘗嘗。”
沈嘉覺得這個可以有,讓他記得這件事,雖然宮裏的糕點味道更是一絕,但偶爾換換口味也好。
小樹林不大,這個季節落葉缤紛,樹枝看着都光禿禿的,也沒什麽好看的。
穿過樹林就能看到上山的路了,山上的數木還很茂盛,尤其半山腰的楓葉林,讓人一眼就被那火紅的顏色吸引了。
“走吧,争取在午飯前能下山。”沈嘉帶頭往上爬,路上遇到不少上山觀景的學子,他們有的坐在山崖邊的石頭上,有的坐在樹蔭下的草地上,三五成群,喝着酒,吟着詩作着對,一派悠閑自在又豪氣萬千的模樣。
看到沈嘉上來,他們都好奇地看過來,沈嘉的相貌太驚豔了,就算是同性,也免不了多看幾眼。
“咦,似乎是那位才名遠播的沈狀元。”有學子驚唿一聲,然後往前跑了幾步,一副想上前拜會的樣子。
“沈狀元?沈嘉?戶部郎中沈大人?”同行的人也都站起身,朝沈嘉喊道:“可是沈大人?”
沈嘉停下腳步,朝他們拱拱手,“正是在下,各位有禮了。”
沈嘉在朝廷上的官職不高,但在年輕學子心目中的影響力可不小,他年輕有才,深得皇上重用,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仕途坦蕩,如果能結識,對自己的前途可是大有幫助啊。
“沈大人,若不趕時間,不如坐下來一起喝杯酒吧,這酒是浩賢兄自己釀的菊花釀,最應景了。”
沈嘉想了想,覺得人多才有意思,于是答應下來,他走過去,立即有人将主位讓出來給他,還貼心地替他擺好酒杯和餐具。
剛才邀請沈嘉的年輕人叫柏宴,風度翩翩,一頭長發披散在腦後,穿的是最普通的月白色布衫,連腰帶都沒綁,看着就有一股魏晉風流人士的風雅。
“大人今日怎麽沒上朝?”
沈嘉回答:“今日陪母親妻子來相國寺上香,特意告了假。”
“沈大人孝心可嘉。”學子們紛紛贊譽,雖然他們覺得沈嘉的重點肯定不是母親,而是他的嬌妻。
外人不知他們夫妻的真正關系,只想着娶到那樣的如花美眷,沈大人肯定是喜歡的,新婚燕爾,自然舍不得分開。
沈嘉只是笑笑,問:“剛才你們可是在做詩?”
“是,我們以秋日為題,随便賦詩一首,都是下等之作,不敢在沈大人面前獻醜。”
沈嘉瓊林宴上一首登科後令多少學子心潮澎湃,恨不得也能高中狀元,打馬游街,一日看盡長安花。
沈嘉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平,謙虛地說:“不敢當,其實在下做詩水平十分一般,不如先看看你們的佳作。”
柏宴将已經做好的幾首詩遞給沈嘉,忐忑地等着他評論,但沈嘉看完只說了個字:“好”,并沒有多餘的點評,大家便覺得這是自己的詩作入不了沈大人的眼,所以對方才如此敷衍。
但實際上就是沈嘉覺得他們寫的詩都很好,意境美,對仗工整,用詞也無可挑剔,反正是比他好的。
大家怕在沈嘉面前丢臉,接下來也不做詩了,邊喝酒邊談論學問,偶爾會說一說國家大事,沈嘉以前總覺得讀書人是最難搞的一批人,他們憂國憂民,心裏恨不得裝下全世界,眼高手低,又總喜歡評論朝政,說這個不好那個不好,仿佛全天下就自己最好。
好在顧忌着沈嘉在場,他們也沒說太過的話,向沈嘉求證了皇上遇刺的事情,然後就說起了今年的秋闱。
明年又是春闱了,因此今年的秋闱也格外關鍵,這裏有個現成的官員,他們當然不放過,問了好多關于秋闱的事情。
沈嘉如今是戶部官員,科舉的事情與他沒多大的關系,因此只能給出一些自己的建議,尤其是怎麽度過貢院的那幾天,他真是太有經驗了。
大家聽他說如何将蔬菜制作成蔬菜幹,加上調料包變成一碗熱騰騰的蔬菜湯,聽他說如何做最簡單的方便面,只要加上燒開的水放進調料包和肉幹蔬菜幹就是一碗豐盛的面條大餐,一個個聽得目瞪口呆。
“其實大家都是覺得有希望才會去參加考試,但為什麽許多人的成績都不理想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考場發揮失常,而失常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環境不适應,吃喝拉撒都憋屈的很,考試自然也就沒辦法專心,我再給你們一個建議,你們可以提前做幾次考場模拟,就是那種完全一模一樣的模拟,找個封閉的院子隔出相同大小的隔間,在裏面生活幾天,出幾套模拟題做一做,對你們臨場發揮會有幫助的。”
衆人恍然大悟,居然還可以這樣,這個法子一聽就非常有用,模拟一遍,自己就能知道自己的底限在哪,哪裏不足就補哪裏,可比對着厚厚的書籍有用多了。
衆人紛紛給沈嘉道謝,“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沈大人這些建議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
沈嘉也希望每個有學問的人都可以正常發揮,讓朝廷錄用到更多的人才,否則十年寒窗苦讀毀在現場發揮上,可真夠憋屈的。
他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告辭,“家父家母還在寺裏等在下用午膳,先告辭了。”
“沈大人再會。”大家親自将他送下山,然後一個個也不聚了,紛紛回家去準備模拟考的事情,以及制作簡易耐放的食物。
沈嘉回到相國寺,路過小樹林時看到兩個穿着灰色短褐的男人挑着柴火往相國寺走,他還給兩人讓了路。
那二人經過沈嘉身旁時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帶着敬畏,然後腳步匆匆地跑了。
“這二人下盤很穩,似乎是有功夫的。”潘默突然說了一句。
沈嘉笑着說:“也許就是力氣大練出來的,他們成天挑着擔子走來走去,下盤肯定要穩。”
潘默想想覺得有理,也就沒把這二人放在心上。
到了寺裏,沈母的貼身丫鬟正在找他,看到沈嘉出現松了口氣:“老爺,老夫人他們就等着您回來開飯呢,快跟奴婢來。”
“讓他們先吃就好了,一家人哪來這麽多規矩?”沈嘉加快腳步走回去,吃飯的地方設在內院的一間接待室裏,擺了一張八仙桌,沈母他們果然都在,就等着他回來開飯。
沈父板着臉教訓道:“出門也要注意時辰,怎麽能讓大家都等你?”
沈嘉趕緊賠不是,解釋說:“遇到了幾個年輕學子,多聊了幾句。”
沈母瞋了丈夫一眼,替沈嘉求情說:“他能騰出時間陪我們來上香就很好了,你別把他當孩子管,他都是大官了,讓下屬看到多沒面子。”
沈嘉替二老裝飯盛菜,孝順地說:“不管我多大,當多大的官,不都是您二老的兒子麽?父親教訓的是,下回我會注意的。”
柳嬿婉笑眯眯地看着這一家三口,沈家的氛圍太好了,一家人親親熱熱的,不像柳家,雖然她找回了自己的家人,但始終沒法這麽放松的說話,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她以前在家可不敢這麽對父母說話。
“別貧了,快吃吧,嬿婉說這相國寺的豆腐做的最好,今天這一桌有一半豆腐做的菜,嘗嘗是什麽味道。”沈母給兒子兒媳各舀了一勺菜,沈嘉淡定地接受,柳嬿婉有些受寵若驚,被別人看到她家長輩給小輩布菜,怕是要挫她的嵴梁骨了。
“吃吧,咱家沒那麽多規矩。”沈嘉解釋說。
柳嬿婉有些感動,吃了幾口飯菜,飯後她私下找了沈嘉,兩人在空曠的大樹下站着,也不怕有人偷聽到他們談話。
“何事?”沈嘉問。
柳嬿婉支支吾吾,有些難以開口,沈嘉以為她遇到什麽困難了,鼓勵說:“別怕,只要不涉及原則問題,我都可以幫忙。”
“不是,是我想……我們能否結為異性兄妹?如此一來我在沈家也能更自在些,就像今天這樣在同一桌上用膳,雖然我們心知是情勢所逼,但萬一皇上誤會了呢?假如我們做了兄妹,住在一起會就更方便。”
“同桌吃飯沒什麽好誤會的,皇上不是那麽小氣的人,不過你說得對,如果我們結為異性兄妹,你在沈府住着就能當這是自己家,對皇上也更好交差了。,”
柳嬿婉沒想到他這麽好說話,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呢,沈嘉比她想象的更通情達理。
“那晚上回去我準備一番,明日就可以請母親來做個見證了。”
沈嘉點點頭,“那以後母親就多勞你費心了,我在家時間短,府裏的事情顧及不到,有難處你只管跟我提。”
“這是自然!”兩人達成共識,看彼此的眼神也不像之前那麽尴尬了。
就在這時,突然有慘叫聲從後院傳來,沈嘉二人同時瞪大了眼睛,朝那邊看去。
沈嘉讓何彥送柳嬿婉先回去,他要去看看情況。
“大人,讓屬下去就行了,您與夫人一起回去。”潘默說道。
他們這一趟來了五個侍衛,潘默帶了一個去,另外三個留下保護幾位主子。
沈嘉也沒堅持,只是交代他:“如果是發生案子,就讓人去通知官府。”
他回院子時不少人都出門查問消息了,剛才那一聲可把不少人吓壞了。
“剛才那是女人的聲音吧?這相國寺乃佛門聖地,難道還有人在寺裏行兇?”
“未必是行兇,也許是女子之間的矛盾,等人回來就知道了。”
看來派人去查消息的不止沈嘉一人,沈嘉回屋和沈父說了一聲,後者對這些沒興趣,躺在床上準備睡個午覺。
沈嘉坐下來等消息,坐着坐着眼皮子都要掉下來了,困的人都坐不穩了。
這屋子裏有兩張床,沈嘉起身,搖搖晃晃走到床邊,還沒躺好就兩眼一閉不醒人事了。
廂房的後牆外,一個男人抽回竹管,朝另外一人點點頭。
兩人将外套脫了,然後一起繞到前門走進去。
這會兒不少人家的随從都打聽完消息回來了,誰也不認識誰,因此二人順利進了院子。
沈嘉那間廂房在站了一個侍衛一個沈老太爺的小厮,兩人一左一右守着門口,想不動聲色地進去不可能。
二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突然朝中間的那間廂房跑去,現在臺階下喊道:“少爺,不好了,外頭走水了……”
大家一聽走水,吓得從屋裏跑出來,平時有多斯文。這會兒就有多急躁,深怕晚一步自己就要葬身火海。
“怎麽回事?哪裏走水了?這大白天的,相國寺裏的僧人就不管了嗎?”
男人指了指外頭,說:“就在外面,也不知道是哪個不知輕重的,在後牆根裏堆放了許多木柴,天幹物燥的,不小心就燒起來了。”
很快就有個小厮打扮的少年跑進來說:“真的着火了,火勢往這邊來了,少爺快跑!”
有了“快跑”二字,果然大家就坐不住了,不管火能不能燒到他們這裏,紛紛往外跑,有的連衣裳都沒穿好,有的東西也沒帶,急忙忙地往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