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叮鈴鈴——”
最後一堂課的下課鈴響起,教室裏仍很靜,好班級就是好班級,壓着浮躁的心等老師把最後的知識點講完離開後才開始收拾課桌上東西。
言慈慢吞吞地整理着書本,今天該她值日。
另一個值日生是許漾,哦對了,這次換座位許漾終于得償所願地坐到女神旁邊,不過女神貌似心情不好,不論他說什麽,女神都是愛答不理的。
此刻,許漾還抓着最後幾分鐘的時間不停對顧純薇獻好,“純薇,你家住在哪裏阿,要不要我送你阿。”
顧純薇露出個難辨真假的笑容,“不用,不麻煩了。”
她拎着包起身,直接走到盛南的課桌前,開口:“盛南,我們聊聊吧。”
言慈往包裏塞書的動作一頓。
“沒什麽好聊的。”盛南回答的利索果決。
說實在的,要在這樹德三中給女神擺臉色的男生,恐怕真的只有盛南一個人。讓高高在上的女神一次又一次在人前丢面。
氛圍變得怪異。
言慈忙把書包一放,走到後方去拿掃把,她沒有興趣聽兩人的對話,單獨聊聊......一聽就讓人覺得很暧昧。
教室裏人不多,顧純薇話說得小聲,只夠兩人能聽見:“我要和你聊聊。”
盛南擡眸瞥一眼女生,還是重複着:“沒什麽聊的,走了。”
他起身,窗外投進來的夕陽打在少年的肩上,拉出一道長長斜斜的影子來。
顧純薇跟着追了出去。
許漾坐不住,對言慈說:“值日就交給你了阿。”說完也跟着追了出去。
言慈沒吭聲,默默地掃着地板上紙碎垃圾,還有零食殘渣。
盛南被擋在後校門處不遠的林蔭路上,那兒顆顆香樟鼎立,綠葉繁複層疊,餘晖從葉子空隙間投下,在地上印成斑駁塊狀的光影。
“你到底要做什麽?”他看着面前的顧純薇,眉是皺的。
顧純薇漂亮精致的臉上,全是疑惑,她非常不解:“盛南,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這麽讨厭我,我明明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你過來點。”盛南眉眼低垂,他很高,以至于他看女生的時候都會微微低頭。
顧純薇一怔,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還是順從地朝前邁了兩步,拉近兩人間的距離。
少年緩緩俯身,直到深沉筆直的視線和顧純薇維持在同一個水平線上,狹長的眼尾勾出道細褶。
他湊近,離得很近。
女生的心跳在那一秒靜止住,然後又瘋狂地跳動着,耳邊清晰地激起砰砰砰的心髒音。
她幾乎以為他要吻她。
追求她的男生非常多非常多,但是這麽奇怪的感覺,還是第一次有。
然而,在她準備閉眼的前一刻,她眼睜睜看着少年偏開臉,湊到她耳邊極輕地笑了一下:“是不是所有壞事,都能靠着你這張臉一筆勾銷?”
一陣秋風卷過,地上落葉紛紛亂舞。
顧純薇渾身都僵在那裏。
盛南的胳膊,突然從後方被人大力拽住,那人氣急敗壞地罵着“王八蛋!”
盛南躲開那差點揮到臉上的拳頭,看清楚這麽莽撞的是許漾後,只是用力甩開他的手,“別碰我。”
許漾不買賬,反而質問:“你是不是親純薇了?”
盛南:“......”
角度問題,剛才他離得近些,難免會引人誤會,不過盛南沒有任何解釋的準備,擡腳踩着一地的斑駁就往後校門走去。
太他媽狂了,這小子。
許漾長呼一口氣後,就準備追上去,卻被顧純薇喊住,“許漾,別這樣,他沒有親我。”
“阿?”許漾且驚且喜,“可是我明明看到他親你,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故意裝一副高冷的樣子,為的就是騙取小姑娘的芳心。”
周圍有過路女生聽到,不免咋舌,“同學,求你照照鏡子。”
許漾:“???”
言慈一個人值完日,黑板上的挂鐘正好指着七點半。
教學樓外天光散去,暮色四合,言慈揪下束發的頭繩,改套在手腕上。
墨綠色的一線。
她默默看着手腕,心情有些愉悅,原來瘦的是身體上的每一個部位。
剛到家門,就聽見父母商讨的聲音傳來,好像是說要把那間放舊物的房間騰出來,打掃整理後再租出去用來補貼家用,現在家中開支緊張,尤其在賠償李冰家醫藥費後更加頗有些捉襟見肘。
舊物間就在她隔壁房間,十平左右。
果不其然,言慈剛進去還沒換鞋就被爸爸叫住,“小慈阿。”她應一聲,就聽見爸爸說:“你介不介意家裏多住一個人阿。”
“不介意。”禍是她闖的,父母的決定她也無權幹涉,更沒矯情病。
原以為女兒會不願意的言大國,先是一愣,旋即欣慰地點着頭:“小慈就是懂事,那爸媽這兩天就把舊物間收拾出來,一個月租三百,一年下來也有三千多呢。”
言慈跟着點頭,有道理。
她幫忙,跟着父母把舊物間整理出來,然後布置上床、桌子、小衣櫃等簡單物品後,就把租房信息放到中介那裏去了。
中介收第一個月整房租作傭金,略高。
不過中介速度快,周末時就致電給言大國,說有人會上門看看房間。
來人的時候,言慈正窩在房間裏做數學卷子,她挂着耳機,耳機裏播放着輕音樂,偶爾瞥一眼窗外,天空豔陽高照,幾片白雲悠悠漂浮。
隔着耳機,還是能聽見爸媽開門迎人,然後客套地打着招呼,又聽見中介說雖是老小區設施陳舊,但是勝在價格便宜親人。
最後一道大題,理着思緒,準備演算寫下個解字時,門從門外被人推開。
言慈摘下一只耳機,扭頭看着門口的爸爸。
言大國表情透着興奮:“小慈你快出來呀,你同學來了,來租房的!”
爸爸不認識自己同學阿。
“爸,你——”
“哎呀,就是上次下雨天遇見那個!”
言慈猛地意識到他說的是誰,腦中一白,怎麽會?!
她胡亂地扒下另一邊耳機,随意往桌上一扔,就踩着拖鞋起了身。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言慈絕不會相信這是真的——盛南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她家裏,來租她家的小破房間!
他沒穿校服,簡單的白衣黑褲穿出拍畫報的感覺來,渾身透着清冷立在格局不大的客廳裏,顯得和周圍一切格格不入。
反觀言慈,松垮垮的大號運動服,穿在瘦掉二十斤的身體上,顯得更加松垮垮了,褲腳堆上好幾層在腳踝處,下面還是那雙男號的拖鞋。
“盛盛盛南?”
進門後見到言大國,盛南反應過來這是她的家,來前中介告訴他,這家缺錢,所以房間租得非常便宜,是這一代最便宜的。
言慈後退兩步:“你來我家幹什麽?”
“害,這孩子。”言大國啧一聲,提醒她,“我不是給你說了嘛,你同學來租咱家房間,這多好,互相認識,你以後上學也有個伴兒拉。”
為什麽要出來租房?
言慈想不明白,桃江苑住着它不香嗎,豪華別墅不香嗎。
“爸,不行。”言慈嘟囔一聲,走過去扯着她爸的胳膊小聲道,“他是不會出來租房子的,可能是鬧着玩的。”
“叔叔,現在能簽租房合約。”少年的聲音穿進來。
“行阿!”
“爸!”
可能不是親生的,爸爸跛着腳轉身甩開言慈拉着自己的手,對盛南笑得親切,“那我們現在就簽!中介,你帶合約沒的?”
中介随身攜帶合約。
言慈就站在自己房間門口,手指緊張地扣着自己門框,有一下沒一下,只能默默看着中介将租房合約拿出來,簡單對上面條款進行解釋說明後,就叫兩人簽字。
簽字時,言大國随口一問:“小盛,你家在桃江苑?”
“嗯。”
言慈心想,爸,他家的可是豪華別墅,怎麽能委身住在咱家這種老小區由舊物間改出來的小房間呢?
言大國又問:“那咋自己出來租房子?”
接下來,盛南的話令言家父女倆皆是一愣,只見他一邊簽下自己名字,一邊雲淡風輕地道:“和我爸斷絕父子關系了。”
“使不得,孩子。”言大國身為一個父親,此刻苦口婆心地進行規勸,“再怎麽說也是你親生父親,別說這種話,他養你不容易——”
“說我罔顧人倫,是個雜碎敗類。”
言大國:“......”
言慈:“......”
有錢人家互相攻擊起來也是這麽狠嗎,說話字字誅心,殺人于無形。
言慈明白了,他來租房的原因看來是和家裏鬧矛盾,叛逆期的少年從來嚣張跋扈不計後果,離家出走看起來仿佛也是件維護尊嚴的體面事了。
簽好合約,中介離開後,盛南旋即從門口拉進一口純黑皮箱。
行李都帶了?
言慈只好客套一句:“需要幫忙嗎?”
他毫不客氣:“需要。”
言慈:“......”
她把盛南帶到他租下的房間時,聽到言大國在和出門買菜的媽媽通話,聲音大又興奮,“我給你說呀,租房間的是小慈同學,對對對,就是我說長得像明星的那個,害,你還不信,你等下回來看你就知道了。”
爸,收聲吧,太丢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