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阿言?”莫妮卡在叫她。
言慈杵在那裏,眸光憾住,怔怔地看着那男人邁着長腿走出電梯,漫不經心地轉頭把目光投過來。
四目相撞,黑眸薄涼。
一個震驚,一個冷漠。
她記得他;
他卻認不出她了。
他身後跟着助理,恭敬地說:“盛總,孫社長就在您左手邊第二個包廂裏。”
那男人冷冷收回視線,轉身進了漫畫社的那間包廂裏。
言慈腳上一軟,身體發虛朝旁邊倒去,莫妮卡尖叫着來扶她。
言慈靠在牆上,用手捂着眼睛,指縫裏滲出晶瑩的淚水來,她哽咽着對莫妮卡說:“他把我變成這樣的。”
“阿言你在說什麽?”莫妮卡問。
“是他。”言慈聲音悲恸,“是他教會我不要受委屈......他回來了。”
莫妮卡将她扶好,始終沒聽明白,誤以為言慈說的是剛才跟在男人身後的小助理,“那人看起來一般般阿。”
言慈放下手,雙眼通紅的,她搖頭否認然後說:“我要先回去了,莫妮卡,我不行。”
莫妮卡:“可是.....今天是你的慶功宴。”
言慈忍不住淚意,十指發着顫,她轉頭看莫妮卡,“我如果再看到他,随時都有可能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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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妮卡從沒見過這樣的言慈。
這樣脆弱、無助、惶恐。
至于麽,莫妮卡心想,那男人看上去屬實不怎麽樣。
言慈擦幹眼淚,深深呼吸兩口後,走過去拉開包廂的門。她走進去,直接去自己的座位拿包,沒有看任何人,孫社長的聲音響起:“言慈你正好回來拉,快來敬酒,盛總今天剛回國肯賞臉你的慶功宴實在是你的幸運!”
一開始就該注意到,主位為什麽空着的。此時,男人慵懶地坐在主位上,指間有煙,還沒點燃,孫社長殷勤地拿着打火機湊上去,一邊點煙一邊看言慈:“你幹嘛呢,阿言你還不快過來!”
盛總親臨,何其殊榮。
言慈已經拿起自己的包,沒有看那男人,只是低頭說:“抱歉孫社長,我身體不适,我要先回去了。”
在場皆怔,鬧哪出?
有人察覺到言慈神色不對,蘇蘇第一個站起來,阿一聲:“阿言你怎麽了,怎麽哭了呢,難不成大老板親自到場你倒還不愉快了?”
“不敢。”
言慈低低說一聲,轉身就想走。
呵。
低磁男音從後方傳來,不屑又冷漠。
是他,是他的聲音,時隔七年再次聽到時,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感幾乎将言慈吞噬,後背密密麻麻地爬滿細小顆粒。
言慈一下就走不動道了,雙腳生在原地。
男人聲線沉冷,“孫社長手底下的人都這麽大腕兒?”
孫社長面色一僵,飛快地丢了打火機離坐,小跑到言慈面前直接拉住她,低聲說:“社裏你得罪誰都沒關系,你真的不能得罪這位!”說着就想把言慈拉到男人面前問好。
言慈甩開孫社長的手,偏過半邊白皙的臉,說:“我是畫畫的,不是陪酒的,所以我沒有陪老板酒的義務。”
那聲音不高不低,正好整個包廂都能聽見。
完了,她一定完了,所有人都在想。
男人懶懶掀起眼皮,看向那道背影。
“過來。”他說。
言慈鼻間酸意湧動,面上還是維持着波瀾不驚,她轉過身,都不敢正眼看那男人,只是說:“盛總,抱歉。”
男人薄唇輕挽,沒有生氣,只是重複:“我讓你過來。”
孫社長趕緊從後面推着言慈,繞過大圓桌,殷勤地把言慈直接推到男人座邊。
兩人間距離不過半米。
周遭充盈着淡淡煙草味,沒有年少時的薄荷香,他是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以前他可不抽。
“她就是《歸路》的作者?”他問。
“是,是她。”孫社長說。
《歸路》是言慈正在網上連載漫畫,自連載起霸占各個榜單,人氣高居不下。主要講述的是校園暴力,一個肥胖醜陋的少女在學校裏欺負,通過自身努力進行反擊的勵志故事。
男人在吞雲吐霧間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女人,視線深邃地從頭看到腳,好半晌後低聲問一句,“經歷過麽?”
言慈一怔。
他指什麽,哦,校園暴力。
靠他這麽近,言慈幾乎說不出話來,醞釀半天才故作鎮定地吐出一句,“不讨論私人事情,如果您想我敬酒的話,那我敬你。”
言慈直接拿起桌上斟好的紅酒,也不看男人,直接一飲而盡。
喝完後把被子擱在桌上,問:“我能走了麽?”
他輕佻地笑,“不能。”
“你到底要怎麽樣!”
毫無預兆的,言慈就那麽揚聲吼了出來,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像在看一個神經病。她莫名其妙對大老板吼什麽?
蘇蘇首當其沖站出來:“你別以為你紅就可以為所欲為阿,那可是盛總,是公司大老板,就算你再紅封殺你也是随随便便的一件事!”
老宋欣慰點頭,對,說得對。紅有什麽了不起。
當事人盛南也是覺得冤,不過是想多問兩句關于漫畫的事情,怎麽就把這位知名漫畫家給惹鬧了。
盛南黑眸深沉,看着言慈,“你哪來的這麽大脾氣?”
言慈自知失控,也明白自己心底對他是有怨氣的。
她怨他失信于她。
言慈低垂着眼睫,穩住聲調,“酒也喝了,我不願意閑聊,盛總大人有大量不至于和我死較勁。”
盛南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是說不上來。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好半晌,還是擡手示意她請便,多得是想往他身上靠的女人,這種倒是少見。
得到允肯,言慈轉頭就走。
正準備出門的時候,莫妮卡拉住她,問:“阿言,你喝酒了不能開車的。”
言慈沒有回頭,只是說:“我會叫代駕。”
所有人目送言慈離開,孫社長們急忙對男人下好話,讓他別動怒,說什麽是年輕人不懂事,她平時肯定不是這樣的。
蘇蘇倒是殷切,端着酒主動走到男人身邊,面露崇拜愛慕:“盛總,您別和她見識我,敬你一杯您消消氣。”
話音剛落,男人已經起身,身姿挺拔修長,他眉眼寡淡地婉拒:“你們繼續,我請。”
他直接離開,助理趕緊追上去。
泊車小弟幫言慈把車開到路邊。
言慈在手機上叫了代駕,然後站在酒店大門邊等着,雨停了,地面上全是濕漉漉的,還有帶着濕意冷風吹過。
不遠處停着輛黑色賓利。
他的助理突然出現在眼前,對言慈說:“小姐,我們總裁請你上車。”
言慈眼皮都沒動一下,“我拒絕。”
助理态度非常堅持,“阿言小姐,請你上車。”
那陣仗,她非上不可。
言慈是真的不想面對那男人。
可是鬼迷心竅般的,猶豫半晌好,言慈還是挪步朝那輛黑色賓利走過去,助理替她來開車門。
男人姿态慵懶地靠在後座,寬敞的空間能支撐他長腿随意交疊,他轉頭看着言慈,示意她上車。
言慈坐上去。
等助理關上車門後,言慈開門見山說:“盛總還有什麽事情?”
他投過來的目光中有審視,更多的是意味深長。
看了一會,盛南低聲問:“你貌似對我有很重的敵意。”
敵意?
可不止這麽兩字簡單。
言慈目視前方沒有看他,“不敢。”
他又問:“你用這種态度對我,就不怕我動怒封殺你?”
言慈冷笑一聲,擡着下巴轉過頭看那張英俊的臉,本想說點什麽,可是四目相對時,她突然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
言慈想去拉車門,發現車門是反鎖住的,她詫異地再次回過頭:“你這是幾個意思?”
男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有趣的獵物,他笑笑:“我不過是有幾個簡單的問題想問你,今天的慶功宴我也是為你而來的。”
“為什麽?”
言慈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那動作像極了某人。
男人眸色漸沉,他說:“你漫畫裏的內容和我一個相識故人的經歷很像。”
言慈冷笑,“比如?”
“比如被關在女廁、褲子上被倒上紅墨水,再比如被人毆打拍下視頻。”他一下連舉了好幾個例子。
所有內容都非常像,只是漫畫中沒有一個像他這樣的角色出現,只有一個警察的正面角色幫助女主。
言慈挽唇,偏着頭看男人,出言盡是嘲諷:“遭受校園暴力的人那麽多,我所畫的不過也是爛大街的梗,毫不稀奇,盛總何必大驚小怪?”
“是麽?”
他低笑着,“你可不是因為畫爛梗這麽火的。”
言慈唇角還是挂着譏诮,“我當是盛總為何而來,原因真令人有些啼笑皆非,如果沒別的事情,盛總請放我下車。”
下一秒,言慈就被男人擒住了下巴。
“阿——”
疼得她低呼出聲,男人已經覆身過來,将她籠罩着以一種壓迫性十足的嗓音對她說:“在我好好對你說話時,你最好态度好點,我耐性非常不好。”
他變了。
換作從前,他不會如此粗魯地對待一個女性。
言慈疼得咬唇,她企圖掙紮,卻發現除開加劇疼痛外沒有任何作用。男人壓着她,眉眼低垂地看她,“問你什麽答什麽,能不能聽明白?”
她狠狠回瞪他。
盛南鉗住她,強迫她擡頭看着自己,然後一字一句問:“認不認識一個叫言慈的女人?”
他居然在找她。
時隔七年,從他嘴裏重新聽到自己名字時,只覺得可笑不已,她和他冷銳眼神對視,慢吞吞地重重說:“不-認-識-”
“不可能。”盛南認為她在撒謊,“你的漫畫女主角,簡直是以她為原型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