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這幾個字說完,蕭荀還保持着原先站的筆直猶如勁松般的站姿,似乎沒反應過來。
而方才被蕭荀明裏暗裏一通“掩耳盜鈴”的操作關懷的柳翩翩,耳垂燒熱的似被擲入沸水煮了煮,燙的驚人。
她不知方才自己怎麽會忽然腦子一熱,心随意動的對蕭荀說出那般話,更鬼使神差沖動的将頭靠在他肩膀上尋求安慰,等她察覺過來時,自己已經那般做了。
一股強烈的羞恥感一瞬襲上心頭,她的臉可恥的又變得滾燙。
對方可是皇上,他有三宮六院七十二美妃,應當對哪個妃子都這麽關切,對你關切只不過是出于皇帝博愛的本能順手而已!你在他眼裏一點都不特殊,你再瞎想什麽!期盼什麽!
她說完以後再不敢看蕭荀的反應,急忙從蕭荀肩頭撤出來,朝他一俯身行禮轉頭就朝殿內走,步子越走越快似身後有惡狗再追,待走到殿內小榻上坐下,胸腔那顆忐忑窘迫的心險些從嗓子眼跳出來。
遲遲沒聽到門口傳來恭送皇上的聲音,柳翩翩忍着如擂鼓的心跳希翼的朝殿門方向看了一眼。
除了宮女,再無旁人。
蕭荀竟沒得了便宜後跟來。
“皇上,朝臣還在勤政殿等着您過去議選秀女的事呢。”恰時,李宏獻媚的聲音透過殿門被微涼的風送入裏間。
柳翩翩失落的收回目光。
果然如她所想,蕭荀還要去議選秀女的事,哪有心思再來陪她,她在蕭荀眼中一點都不特殊,興許就和阿貓阿狗一樣,不值得一提。
他今日那般關切她,純屬一時興起,做不得真。
這念頭剛在腦中閃過,門口響起一陣腳步聲,蕭荀人轉過紫檀木镂空雕刻睡蓮的屏風,大步朝她走過來,人一站定,便笑吟吟的對她道:“朕有事先出去一趟,等晚點再來陪你。”
柳翩翩濃密的睫毛抖了幾下,随即起身朝他笑得甜甜的:“不用,不用,皇上處理政務要緊,不用特地來陪翩翩,再說,臣妾和冷嫔娘娘約好了,待會兒去她殿內繡牡丹,恐怕......”
剩下那句:“恐怕沒時間招待皇上”的話并沒說。可意思已言明,她不願陪他。
蕭荀一瞬皺緊了眉頭,再想不通方才還對他“投懷送抱”的人兒,不是該對他改觀态度,怎麽轉眼就将他朝外推?
他煩躁的“啧”了聲。
站起來恭送他的柳翩翩,朝後不着痕跡的退了半步,臉上笑容甜甜的,緋紅的唇也似摸了蜜,金燦的陽光透過菱花窗照射進來,仿佛将她臉鍍上了一層金光,人看着乖巧聽話極了。然那雙含笑的秋水明眸看着他時卻透着股倔強,好似他一根手指頭也沾染她不得。
蕭荀氣的磨牙。
若說前幾天他對她存着補償的心思,不自覺的想要對她好,那麽今日在她将頭擱在他肩頭那一剎那,他清晰明确的感覺到了自己對她不單單是單純的補償,好似還存了幾分隐晦想要得到她的念頭,他想要她心甘情願的臣服在他身下,偏生她似只“無欲無求的魚”對他沒絲毫興趣,又擺出一副對他“避之不及”的态度,實在是軟硬不吃,不好對付。
若他強迫吧,他有數十種理由可以立馬幸了她,可他就是有點舍不得,或許真如傳言那般,她長了一副他已故“心上人”妙妙的臉,他每每看到這張仿似妙妙的臉,堅硬的心便變得柔軟,不太想對她用強。
蕭荀眼神暗了暗,摸了下唇角。
轉念又想。沒關系,既然她想和他繼續磨。那他再陪着她磨一陣,看她到底能堅持到多久。
他便不信生的還不賴的自己,整日在她眼前晃,她還能如瞎子般視而不見一直看不上???
眼下這會再留在這也讨不到好處,倒不如先去勤政殿打發那幫子逼他選秀的迂腐的老古董,将選秀的事攔住。想到這,蕭荀收起牙酸,目光在她雪白的頸子上留戀一番,意猶未盡的道:“那朕改日再來。”
....
柳翩翩聞言,心底猛地松了口氣,将蕭荀送到殿門口,直到他身影消失在垂花門盡頭,再也看不到才轉身折返。
湛藍色的天空上,朵朵白雲如巨大的棉花糖被風吹出無數形狀,五六只紙鳶在迎風往上攀飛着,絢麗的羽翼被風刮起,猶如道道彩虹撒落在人間,看起來漂亮極了。就是不知是那個宮的娘娘無聊打發時間時放的。
柳翩翩以往最喜歡放紙鳶,今日不知怎的忽然提不起任何興致,也不想去湊那個熱鬧,埋頭就要朝殿內走。
一直在旁安靜如鹌鹑的月兒卻扯着她衣袖,執意令她看,似想逗她開懷。柳翩翩頓感好笑:“月兒怕我見蕭荀去選秀女傷心,想要我去放紙鳶尋開心?”
月兒唇角喏喏着,遲疑的點頭。
柳翩翩頓時哭笑不得,笑着刮月兒的鼻尖:“我巴不得他去選秀女再不來找我呢,怎麽可能會傷心?再說,說不準今日他在我這說的話,轉頭就深情款款的給旁的妃子說了,你還真當他是個情種?只會專門對我好?”
月兒聞言,不僅沒如以往那般一笑了之,反而顯得憂心忡忡。
她遲疑着比劃着手勢:“可是皇上對你是不同的,若皇上真的對您用心了呢?”
柳翩翩在皇宮長大,看太多宮妃争寵的戲碼,清楚的知道她和蕭荀之間隔得并非只是一層身份,而是缺了一顆能為彼此付出一切的真心。
再說,一個皇帝對妃子的真心能維持多少?
一天?一個月?一年?還是三年五載?
待那股新鮮勁過去,彼此兩看兩相厭時,混着新鮮美貌的女子不斷被送入宮中陪伴皇帝,到那時,皇帝那貧瘠的“聖寵”還能剩下什麽?與其盼着那點不值一提的聖寵,還不如用力去抓一些很實在的東西,比如太後娘娘賞賜的提子糕,抑或盼着跟她來秦國的侍從們能好好活着,更令人開懷些。
月兒見柳翩翩望着紙鳶出神,以為自己說話口氣重了,正要再勸勸柳翩翩莫要再回避皇上,柳翩翩忽轉頭笑得一臉詭異:“月兒今日偏幫皇上說話,是不是背着翩翩收了蕭荀的好處?”
月兒的臉驀的變得通紅。她怎麽可能收皇帝的好處!
柳翩翩卻驚疑的“咦”了聲,朝她背後低呼一聲:“李公公——”
月兒一驚,急忙朝柳翩翩身後看。空蕩蕩的垂花門前,哪裏有李茂的影子!她窘迫的跺了跺腳,登時将逼問柳翩翩的話忘得一幹二淨,等反應過來時,柳翩翩已一掌拍上腦袋“哎呀”一聲,痛心疾首的道:“光顧着說話了,我瓊花還沒種完,明日太後問起來我可要怎麽交差——”
月兒:“......”
您不是說要找冷嫔娘娘繡牡丹的嗎?這樣冒冒失失的去種瓊花也不怕皇上看到您穿幫啊?
然這話還沒問出口,柳翩翩腳底似抹了油般飛快的朝禦花園方向奔去。
....
因是太後主辦的賞花宴,宴會便設立在禦花園,這日跟着蕭荀連軸轉處理政務的群臣終于放下政務,換下一身朝服着品階衣裳來宮內,因賞花時辰設在午後,男人們沒事,便跟着蕭荀去皇家涉獵場涉獵。宮妃們自然一同前往。
說是涉獵場,其實是用籬笆圈起來的一塊空地,籬笆內建有一所行宮,女眷們大多坐在行宮大約一丈高的名叫瞭望臺的地方看男人們比賽射箭。有的技癢的宮妃卻不然,她們換了一身騎射服,在男人們賽場的另一側也有模有樣的比起射箭。
因距離較遠,也看不清場下的人是誰,一時間只聞吶喊聲震天,混着如流星般的箭矢,場面震撼極了。
剛病愈的冷嫔身子骨差,坐在圍欄處不住的捂唇輕咳,柳翩翩忙将絲帕遞給她,冷嫔笑着接過:“翩翩怎麽不下去玩射箭?”
柳翩翩頓時有些手癢,可礙于這麽多人在場,若她下去射箭,指不定又招惹出什麽非議來,便忍住手癢搖了搖頭:“翩翩不會。”
冷嫔還未接話,一旁的淑妃狐疑的接話道:“不是說齊國女子各個都擅長騎射,翩翩長與皇宮,怎會連尋常女子都會玩的玩意都不會?莫不是翩翩再推脫,不想讓姐妹們看翩翩射箭?”
“淑媛娘娘不會騎射也正常,誰也沒規定每一個齊國女子都會騎射呢?”
說話的是個美人,平日和淑妃,胡婕妤走的很近,近日見胡婕妤因柳翩翩之故被勒令禁足在後宮中不得外出,心中隐恨柳翩翩奪走皇上寵愛,可憐自個連皇上的面都沒見過,聽到一向有和事佬之稱的淑妃娘娘暗諷柳翩翩,也趁機落井下石:“再說,指不準淑媛娘娘有什麽隐疾,不能騎射。”
此話方落,近旁的宮妃頻頻捂唇偷笑。
柳翩翩面上無一絲被人譏諷的隐怒,甚至輕笑的抓了一塊手邊放着的提子糕吃着,邊道:“所以,翩翩要好好歇着,以免累倒了累病了,今後不能再精心服侍皇上了。”
“你.....”衆宮妃一愣,再想不到柳翩翩能這麽“光明正大”的落她們臉面,正要罵回去。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高山般将她們眼前視線擋住,衆人一驚,忙要站起來行禮,來人卻對她們一揮手,示意她們噤聲。
因那人影面對着衆妃嫔站在柳翩翩身後,柳翩翩沒發現衆位妃嫔的反應只覺氣氛異常的詭異,她也不在意,心想着:得想個主意把這群人的嘴堵上,省的待會兒她們叽叽喳喳的敗壞她看騎射的興致,既然別人都說她是蕭荀的寵妃,那用蕭荀這個名頭壓這幾個妃嫔們再好不過,反正蕭荀人也不在,也聽不到她胡謅什麽。
便吃着提子糕邊優哉游哉道:“這皇上口味清奇的很,就喜歡翩翩在旁伺候着,換個人也不行,哎,翩翩想要皇上去各位妹妹那多坐坐,也是有心無力。”
話畢,見方才還簌簌叨叨的宮妃望着她滿臉震驚,似不信她說的話,自然也沒如她想象般嫌惡的避她遠遠的。
這狠話都攆不走她們?這宮妃們争寵的戰鬥力這麽強?
看來是她小瞧她們了。
她再接再厲的下了殺手锏:“皇上還說翩翩是他的心,他的肝,一刻都不能沒有翩翩呢?”
話音方落,一道沙啞含笑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哦,那請問朕的心肝,願意跟朕一起去射箭嗎?”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又是很粗長的一更,快快快誇誇我!捂臉笑中。排個雷。男主心上人妙妙,就是女主。沒別人,此章依舊有紅包,歡迎留評來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