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開心,日日照三頓打我◎

事罷, 人散。

等紀景行和顏青棠回去時,天已經黑了。

今天顏青棠并不忙,除了一開始開市儀式上忙了會兒, 後來紀景行回來後, 一切應對則由他全權攬下,她則功成身退,中間還上樓找了個地方睡了一覺。

不像紀景行本就是長途跋涉歸來, 回來後也沒消停下,要應付那群官員,還要安置那些洋商。

洋商們再是趕着回去,也不可能當日就走, 尤其他們本就是被‘請’過來的,手下、護衛什麽都沒有, 也沒有船,只能原路把人再送回來。

當然, 再來時他們定然是帶着自己的船來而, 不過這又牽扯到他們的船進內陸河流是否要卸除武裝之類。

畢竟能做海商的,船上多少還是有幾門火炮的,這些問題也需要紀景行去考慮。

所以等顏青棠睡醒見到他時, 他滿臉疲累, 還不停地揉着眉心。

上了馬車,馬車朝顏宅的方向駛去。

此時的顏青棠精神很好,因此頗為幸災樂禍地瞥了他一眼。

紀景行自是沒漏下她這一眼,一把将她摟過來, 抱坐在腿上。

“幸災樂禍是吧?”

她笑了一聲, 盡量正經道:“這本就是你的事, 我已經把前面的事都做好了, 你不過走個過場,又有什麽好抱怨的?再說,你們朝廷命官不是都瞧不起女子,忙也是你們應該忙的。”

他偏着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怎麽?還在生氣?”

“我才沒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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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生氣會遷怒到他頭上?

“此事又與我無關,我不是幫你打臉回去了?”

問題是他打回去的,又不是她親手打回去的,她自然少了爽快感。

“你看,今日事一畢,卞青勢必焦頭爛額。我當衆提了朝廷撥銀之事,他哪怕為了臉面,也要盡快把撥銀給織造局。這麽想,是不是更解氣了?”紀景行哄道。

“那你明日就去布政使司要撥銀,他若不給,你就四處哭窮,多在外頭敗壞敗壞他的名譽。”顏青棠理直氣壯說。

這麽做他不就成打秋風的破落戶了?

可看她淡淡看過來的眼神,紀景行還真不敢反駁,一咬牙一握拳道:“好,我明日就去。”

他這副模樣,倒把她逗得噗呲一笑。

紀景行忙打蛇順竿爬,将她摟緊問:“老實說,你這些日子有沒有想我?”

顏青棠嘴角僵硬,偏開臉,故作風淡雲輕:“我想你做什麽?成天這麽忙,你屁股一拍人就走了,事情都丢下讓我做,你派來的那個老頭,除了能做點事,真是什麽主意都不拿,事事都要問我,我成天不夠累的。”

紀景行忙道:“是是是,多謝顏東家救我小命,拯我于分身不暇之中,若沒有你,今日這事恐怕沒這麽圓滿成功。”

說着,他又有點委屈:“我挑了他,也是精挑細選的,也免得找個主意大的,你辦事難受。”

合則她還得感激他不成?

她嗔了他一眼,故意板着臉道:“你倒也不用誇我,把我墊的銀子給我補上就行了。”

“自然要補,都補!你自己直接從海市那扣下,剩下的再交給朝廷。”他很是大方道。

“說的好像朝廷是你家開的一樣。”

此言一出,兩人的臉色都有些怪異。

一個是想,确實是他家開的,雖然不是嫡系,但也是皇族。

另一個則想還真是我家開的。

“對了,你怎麽會跟窦風厮混在一處?”

“什麽叫厮混?”紀景行反駁,又苦笑:“我仔細算了算,附近有海船并且有海上作戰能力的兵力,大概也就只有他能幫我。”

光能調兵,沒有海船水兵也不行。

浙江那邊是不用想,蘇州這裏是司馬長庚的地盤,唯一能撬動的,大概只有這個有幾面之緣的窦風。

關鍵此人也是個妙人,竟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代價不過是三萬兩銀子。

聽他說完,顏青棠同情地看着他:“看來你和太子也是處境艱難啊,對了,那位太子現在還在安徽,還是已經去了山東?”

既然端王世子已浮出水面,對沿海一帶下手之意昭然若揭,現在應該不需要打什麽掩護了。

紀景行一時有些語塞,忙說:“在山東,估計是在哪兒游山玩水?”

“他可真輕松,勞着你四處跑,他卻游山玩水,說不定還要在民間看中幾個美人兒領回京裏去,事後功勞他擔着。”

她啧啧兩聲,表示鄙夷。

紀景行汗都快出來了,忙打岔道:“對了,你還沒說你這些日子有沒有想我?”

顏青棠當然聽得出他在打岔,只以為他不好當面說太子不是,倒也沒想到其他,一聽他又不正經,忙道:“才沒有。”

“真沒有?”

一聽他這腔調,她就意識到不好,忙想站起身去旁邊坐着,可惜沒逃過魔爪。

“你別胡來,這是在車上,小心被人聽見……”

他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就抱抱你。”

惱得顏青棠當即就給他一爪子,卻被他抓住手。

等到了顏宅二人下車時,一個故作正經,一個紅着臉蛋,還真不像就是抱抱而已。

一見姑娘回來,素雲和鴛鴦忙圍上又是換衣換鞋,又是端茶倒水。

紀景行則被她們忽視了。

現在兩個丫鬟統一戰線,都覺得這個織造大人對不起姑娘,自然沒有好臉。

在外面時還不覺得,如今一回到家,顏青棠明顯感覺到他身上有股異味兒,不禁道:“你到底多少天沒沐浴了?”

聞言,紀景行面露尴尬之色。

“在海上,用水不太方便。”

“那你快去沐浴,我讓她們被備飯。”見兩個丫鬟站着不動,顏青棠看了兩人一眼,輕聲道:“還不去備水。”

兩人一起下去了。

不多時,等紀景行進了浴間,顏青棠這才把目光放在兩個丫鬟身上。

一看姑娘這眼神,二人就知姑娘這是不高興了。

素雲搓着衣角小聲道:“姑娘你別怪鴛鴦,是我覺得大人不體恤你懷着身孕,把事情都丢給你,一走就是這麽久。”

顏青棠當然明白二人的心思,只是怎麽說?

甲之□□,乙之蜜糖?

“複雜的也跟你們說不清楚,你們只需要知道,做這些事,我很開心。”

開心?

可為何會開心呢?

兩人終究是想不懂,不過倒也明白了姑娘的心意。

等晚飯擺上時,紀景行也沐浴出來了。

他洗了發,長及腰的烏發蜿蜒而下披散在身後,發梢還往下滴着水。随意穿了件大衫,領口微敞,露出一截鎖骨,襯着他俊美到雌雄莫辨的臉,簡直美得就像一副水墨畫。

正在擺飯的小丫頭,見到這一幕忙低下羞紅的臉。

顏青棠瞅了他一眼。

好吧,不得不承認,他這個樣子确實挺誘人的。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素雲鴛鴦你們也下去用飯,不用在一旁服侍。”

等人都下去,見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紀景行挑了挑眉梢。

“怎麽了?”

顏青棠見過許多長得俊的男人,但男人吧一旦他知道自己生得俊,行為舉止就會透露出一種油膩感。

而他呢,恰恰是俊得沒自覺。

也許現在有了,若是沒有,也不會問出這句話。

“這頓算是為你接風洗塵,多吃點。”她若無其事給他盛了碗飯。

今天的菜确實很豐盛,大多都是他愛吃的菜,還有一道清湯鮮香的菌湯鍋子,一旁配了一大盤子片成極薄的羊肉。

兩人一邊吃着飯,一邊交流着近日所見所聞,氣氛倒是和諧。

用罷飯,顏青棠本打算看幾本賬本,被紀景行拿了扔到一旁,拉着她去睡下了。

這種情況怎麽說?

就好像你明知道他今晚大概不會放過自己,偏偏你又沒有合适的借口拒絕,那麽能怎麽辦?只能裝睡。

可就她這麽拙劣的裝睡法,哪裏騙得過紀景行?

他也就裝作不知,還撥弄着她喃喃自語怎麽這麽快就睡了,然後一邊喃喃一邊動手動腳。

連睡着的人都不放過!

顏青棠不得已睜開眼睛,結結巴巴道:“你幹嘛?”

“我記得你說三個月就可以了,如今三個月都過了。”

“我什麽時候說了三個月?”

“你難道沒說?要不然我幫你回憶回憶?”

“不要……”

不要也不行。

幸虧他顧念着她有身孕,沒敢太放肆,就不要了一次,倒也讓她松了口氣。

另一邊,素雲一直沒想通姑娘為何會開心。

今晚不歸她守夜,所以她早早就回房了。

想來想去,她沒想通,去推開了窗戶。

“大黑臉,大黑臉……”她小聲道。

下一刻,窗外檐下多了個倒吊着的人。

“我不叫大黑臉。”

“那你叫什麽?”

暗鋒揉了揉眉心:“我叫暗鋒。”

這話他好像說過不止這一次,上次就告訴過她,可她沒記住。

“而且我臉不黑。”

“你臉不黑,為何總罩着臉?”

素雲好奇的目光在他面罩上盤旋着,并沒有發現面罩下,一張常年蒼白的臉,微微有些赧然。

暗鋒清了清嗓子:“你叫我做什麽?”

素雲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忙把之前的事說了一遍。

“你說我家姑娘為何會說她做這些事十分開心?”

暗鋒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每個人喜歡做的事不一殪崋樣,就好比你最喜歡侍候你家姑娘,而你家姑娘則喜歡忙碌外面的事,例如做生意。”

這麽比方,素雲倒是明白了。

“是不是就像你總喜歡待在房頂上一樣?還比如你總喜歡倒吊着跑出來吓人?”

這句突來之語,差點沒讓暗鋒一頭栽在地上,他好艱難才穩住身形:“算是吧。”

“唉……”

素雲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姑娘怎麽想的,為何不讓你家大人負責?你家大人就是個壞東西!”

一提到這事,她就很生氣。

“那你又怎知我家大人不願負責?”

頓了頓,暗鋒又道:“其實你家姑娘是個很聰明的人,你把她現在做的事,想成是在與人博弈就懂了。”

“與人博弈?與誰?難道是你家大人?”

“是,也不僅僅是。”

“可博弈什麽呢?”

與其說是博弈,其實更像是互相試探,互相退讓。

她一樣,他也一樣。

素雲似乎有點明白了。

“其實顏姑娘是個很聰明的人。”過了一會兒,暗鋒道。

而窗外的月色正濃。

次日,二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外人看到是日上三竿,其實二人早醒了,只是有人不做人,又糾纏着荒唐了一下,以至于耽誤了早起的時間。

顏青棠恨得牙癢癢,之前素雲見二人這時還未醒,便進來了。他倒好,就隔着一層薄紗帳子,還是不願停下,幸虧素雲很快就出去了。當時那感覺簡直無法言說,總之顏青棠人是起了,氣卻沒消,連個眼神都不想給他。

他倒好,一點都沒自覺,還觍着臉賴着不走。

“你今天不去忙?”她沒忍住道。

“不忙,忙什麽?”

“那些洋商你不管了?卞青那兒的撥銀你不要了?”

“洋商自有窦風送回去,他收了銀子的。”紀景行一點都不羞愧道,“至于撥銀,你放心,明天之前布政使司肯定會送到織造局。”

反正他就不想出去呗,都是借口。

不過就這麽纏磨來纏磨去,顏青棠的氣倒也消了。

快中午時,蘇小喬來了。

看了看避開去了西間的紀景行,她戳了戳顏青棠,沖她使了個極為暧昧的眼色。

“倒沒瞧出來,你眼光這麽好,竟是個絕色。”

絕色?

這個詞拿來形容一個男人恰當?

顏青棠差點沒一口水噴出來。

“絕色,身份貴重,看樣子被你拿捏得也極好,你可得抓緊了。”

這下,顏青棠的水沒噴出來,卻嗆到了,連咳了好幾聲。

蘇小喬忙給她撫了撫背:“瞧瞧你,着急什麽,我又不跟你搶,我可不喜歡這樣的。”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顏青棠也是順勢問一下。

“我啊。”蘇小喬突然扭捏了起來,“我肯定不喜歡這種白面書生了,最好英武點的。”

可是誰之前總是與她鼓吹,男人還是俊點好,生得俊,眼睛看着也舒服?

怎麽這麽快就換口味了?

難道說給她贖身的是個武将?

顏青棠還是知道蘇小喬的贖身銀子大概不少,小商都不一定拿得出來,必然是大富。

有錢,又是個武将,那必然官銜不低。

不過顏青棠也只能推測出這點,別的卻是不能了。

“你也別總說我,給你贖身的那個人真的日日虐待你?”

“那當然是真的,他日日照三頓打我!”

顏青棠瞅了她一眼,真要是個英武的男人,照三頓打,她現在還能活蹦亂跳地跑出來,還能吃得油紅似白?

“怎麽個打法?”

果然,蘇小喬的臉一紅,忙道:“肯定是狠狠地打了,你問這些做什麽?我忘了有一件事要吩咐翠兒做,先回去了。”

說完,她匆匆忙忙走了,渾然不顧翠兒就在外面和鴛鴦說話呢,這借口找得真是慘不忍睹。

顏青棠甚至可以猜想,說不定她那個男人根本不知道她跑了,等回去後發現人不見了,估計要四處找。

她沒猜錯,不過等窦風回揚州,已經是一個月後了,回去後發現蘇小喬不見了,把整個揚州翻了個遍還是沒找到人,又跑到蘇州來找人。

他猜蘇小喬肯定回蘇州了,就是不知藏在哪兒。

窦風又順便來找紀景行要加銀子,因為當初說好的三萬兩,根本不是讓他辦這麽多事,還搞得他女人也跑了。

當然,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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