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意外
知樂被穩住身形。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知樂一動不動,眼睛不由自主瞪大,眼中倒映出一張放大的面孔,他眨眼,再眨眼,判斷出一件事。
剛剛,是親到了嗎?
那人也呈靜态,顯然也陷于這意外之中。
“唔。”
知樂慌忙推開那人,退後,捂着嘴巴,驚慌失措的看向對方。
那是個陌生男人,比知樂高出一個頭,他兩手還保持着接住知樂的姿勢張開着,被推開後,方放下手,下意識的抿了抿唇。他的唇形很好看,溫潤有型。
男人輕咳一聲:“你好。你在樹上做什麽?”
知樂盯着他,大腦裏一片空白,聽不到任何問題,眼裏只有這陌生人,以及陌生人紅潤的嘴唇。
男人見知樂不答,捂着嘴,便往前一步,微微揚眉:“受傷了?”
知樂立刻後退,轉身慌忙跑了。
“……喂,你叫什麽名字?!”
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知樂不敢回頭,慌慌張張往前跑,傘也不要了,一口氣跑回了家。
“回來了?怎麽身上這麽多水,又去爬樹了?”爺爺江善原搖搖頭:“跟你說過多少次,下雨天不要去爬樹,小心被雷劈。快去擦幹淨,沈爺爺他們已經到村口,馬上就到了。”
“哦。”
知樂用幹毛巾擦掉身上的水,只濕了一點,倒不用換衣服,頭上的發膠被水打濕,失去效果,劉海軟軟茸茸的搭在眉眼上。知樂眼中還有未褪去的驚色。
他摸了摸嘴唇。
怎麽辦,居然跟人親上了?
書上說,只有跟相愛的人才能親嘴。而他居然跟一個陌生男人親到了。那人是誰?方圓幾個村裏的人知樂幾乎都認識,可是那個人他從未見過。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樹下?
怎麽辦怎麽辦呢?
馬上沈爺爺就要來了,沈程也要來了。他卻跟別人親了嘴……
知樂在房裏走來走去,驚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焦慮和不安,根據書上所說,這便是對伴侶不忠,對愛情不忠,是背叛……是要沉塘的。他看過好幾部古裝劇,裏頭都是這般演的。
“爺爺……”
“嗯?”
“我……”知樂想跟爺爺說一說,卻忽然有點不好意思。這還是生平第一次發生這種事。
“怎麽了?”江善原燒水,準備泡茶,看向知樂:“咦,怎麽臉這麽紅?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的。”知樂忙避開爺爺要來探試溫度的手,“我,我……”
江善原打量他,忽然若有所感,笑了:“我們知樂緊張了?別擔心,沈爺爺和沈程都是很好的人。”
此刻,很好的人沈程,正站在高大的榕樹下,擡頭望向枝葉繁茂的枝桠間。層層疊疊翠綠的樹葉中,傳來雛鳥的叫聲。
“喂,發生什麽事?!你在跟誰說話?”
藍牙耳機裏傳出好友秦越的聲音。
“沒什麽。”沈程收回目光,不鹹不淡的回道:“一個意外。”
天上掉下個美少年的,小小意外。
“哈哈,你這意外不少啊,最讓我們意外的是,你居然會同意家裏定親。”秦越在那頭道:“到底姜還是老的辣,沈老爺子究竟用了什麽招數,竟能讓你屈服。”
沈程眯了眯眼。
沈程,二十五歲,C城首富沈泰遠之孫,十多歲便出國留學,今年學成歸來,順利繼承家業,一躍成為C城乃至全國有名的超級單身黃金富二代。就在萬千名媛,各路人馬蠢蠢欲動時,沈程公布了他的性取向。
取向:男。
如今同性結婚早不是什麽稀罕事,然而真正讓人驚訝的,則是在沈程公布取向後,沒過多久,便傳出消息,沈老爺子沈泰遠給這小孫子定了門親事,據傳,還是娃娃親。
當下外界一片嘩然。
外人不知道的是,當事人比他們還驚訝。
時間回到前幾日,沈家老宅裏。
“娃娃親?”沈程不可置信,擡起黑色的眉毛,懷疑自己出現幻聽。
“嗯。”沈泰遠面容肅整,正經道:“江善原,你知道的,當年曾救過我一命,真正的生死之交。我們曾約定,成婚後有了子女,就結為親家。”
“沒想到我們生的都是兒子,這約定便延續到下一代,也就是你們這一代身上。奈何又都是男孩。原想着沒這緣分,但沒想到……既然你喜歡男人,這約定便由你來完成。”
“江家那孩子比你小幾歲,年歲也算相當,正好。”
沈程聽完後,笑了,唇畔明明白白一抹嘲諷:“老爺子最近沒吃核桃?搞不清現在什麽年代了?”
沈泰遠道:“不管什麽年代,約定就是約定!再者,以你那性子,真要自己找對象,還不知找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回來……”
沈程打斷道:“你自己履約去,別扯上我。”
沈泰遠道:“我已經給老江說好了,這事由不得你。”
沈程擡眼,看沈泰遠:“若我執意不從呢。”
沈程外貌上承襲了沈家優良的基因,五官英俊而輪廓深邃,性格上某些方面也一脈相承,比如極富主張,果斷決絕,典型的總裁式霸道,商業式冷漠。
童年時這一點還尚不明顯,後來父母意外身故後,沈程便變得格外冷峻,并非面癱式的冷冰冰,而是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冷淡,很少有人能真正接近他,而一旦他決定的事,說過no,幾乎無人能讓他改口yes。
沈泰遠人稱一代儒商,另有笑面狐之稱,如今這一稱號由大孫子沈明光榮傳承,而次孫沈程則更像一匹野馬,一只叢林豹,率性不羁,随心所欲,難以馴服。
尋常財閥之家威脅和治理子孫最常用的手段便是切斷其經濟來源,但這一點卻對沈程毫無效用。沈程在留學期間,單槍匹馬自創事業,公司辦的風生水起,即便脫離沈家,他的身價也叫常人望塵莫及。
如果沈程堅決拒絕,沈泰遠還真拿他沒辦法。
爺孫兩四目相對,俱不退讓,空氣中仿若噼裏啪啦火花四濺。
最後,沈泰遠這樣說道:“那我就絕食。”
沈程:……
“以死相逼?”沈程冷道:“堂堂沈氏集團董事長,六十高齡,使這種幼稚手段,也不怕人笑話。”
沈老爺子道:“我不是開玩笑。”
沈程:“拭目以待。”
沈程沒有在意,無論沈老爺子用什麽方法相逼,他都絕不會同意。
娃娃親?
呵。
然而沈泰遠卻是來真的。
連着三日,沈泰遠不吃不喝。
第一天,沈泰遠端坐客廳沙發上,家中管家傭人紛紛勸食,沈泰遠緊閉雙眼,扭頭充耳不聞。
第二天,沈泰遠神情萎靡,嘴唇幹枯,顫巍巍趕走了家庭醫生。
第三天,沈泰遠昏倒在地,被救醒後抜掉針頭,拒絕任何治療。
沈程:“你到底想幹什麽!”
沈泰遠奄奄一息模樣:“你懂的。”
這陣仗也驚動了沈家長孫,沈程的哥哥沈明。沈明匆匆回到老宅,他跟沈程是雙胞胎,有着一模一樣的面孔,性情卻大相徑庭,平日裏對人永遠笑眯眯,此刻,那雙金絲眼鏡後的笑眼卻泛着冷光:
“十多年不回來,回來就要逼死老爺子,這就是你回家的目的?”
沈程與沈明對視,劍拔弩張。
沈明目光一閃:“又沒讓你馬上結婚,只是讓你去見一面,何苦鬧個你死我活。”
沈明又說:“老爺子真有個三長兩短,看你怎麽跟泉下父母交待。我也饒不了你。”
樓上傳來傭人驚慌的叫聲:“老爺子又昏過去啦。”
……
“……說說啊,老爺子究竟用了什麽方法?”電話裏秦越興味十足的追問。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居然是最傳統的,現在小孩都鄙夷的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種事要傳出去,只怕将成本年度最大笑話。無論如何,沈程最終被趕鴨子上架,答應了這門親事。
于是,也才有了今日之行。
C城到蘆縣,按直線距離,不過幾百公裏,如今交通發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