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暖

自從有了火種,人類便遠離了黑暗與陰冷,用來填飽肚子的也不再是生食和涼食。

有了火,有了弄熟食物的工具,于是人類也遠離了一部分病菌和疾病。

所以,從遠古時代遺留下來的記憶銘刻在了每一條dna鏈上,趨熱與趨光、向往溫暖與安穩成了人的本能。

甭管是鐵漢子還是暖妹子,只要是在人類社會長大的,或深藏于內心,或流露于外在,無不希望身邊有一個讓自己感到踏實暖和的存在。

如果沒有這樣的伴侶,朋友也好;沒有這樣的朋友,有只毛茸茸的寵物也好。至少在寒冷的夜晚,不至于寒徹入骨夜不能寐。

一定是因為身體太冷,太急于遵循身為人的本|能。上官橙如是開脫自己無緣由的投懷送抱。

姨媽給了她孱弱的身體,她用它來尋找火爐。

文晴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上官橙腦補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寵物。別說思想了,她的意識這會兒都已經化作了虛無。

文晴的心此刻就像一盆子冰塊要被解凍,不是放在室溫下緩緩地融化,而是被“嘩啦”潑上一下子滾燙的開水,一點兒緩沖都沒有,直接就被燙化了。

這就好比親熱沒前|戲直接入|巷,本來挺享受的事兒偏偏性急成這樣,你說正常人誰能受得了?

嘴張着半天合不攏,兩只手支楞在褲線兩側,文晴不是不知道該怎麽反應,而是壓根就沒了反應,所謂“大腦空白一片”就是她這熊樣的。

這樣不對!

上官橙先醒過神來。

她從來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作為詩人,身為女人,她骨子裏該當是感性的。可她的成長經歷,和她所處的環境,不容許她感性。明争暗鬥,血雨腥風,走對一步未必就能天高海闊,若走錯一步卻是毫無懸念的死路一條。幾十年的歷練,早将她的心磨得滑如玉,卻也堅如鐵。她做一件事,不是因為這件事她想做,而是因為這件事“值得”做。所以,她會強迫自己去做違背本心的事,會強迫自己迎合厭惡之人,只為了能多一條活路,并且在好好活着的前提下活得更好。她不願自己成為那片風雨中飄搖不定的落葉。

習慣使然,她不想探究自己此刻內心的真正訴求,她告訴自己,只要知道眼下的事做不得,既然做了便是不對,那就是對的。

于是,她松開雙手,想要離開文晴的身體,縱然她的心渴盼着那份溫暖和熟悉的味道。

文晴的反射弧這次總算是不太長,被上官橙突然的主動沖昏的大腦倏的降下了溫度。尤其是當她不十分敏感的神經忽的感受到上官橙的身體即将脫離自己而去時,文晴強大的運動細胞再次爆發了。

上官橙個細胳膊細腿外加大姨媽附體的,怎麽是她個女漢子的對手?

轉瞬之間,兩個人的身體又粘到了一起,唯一的差別就是,這回換成了文晴抱住了上官橙。

“!”上官橙大眼圓睜,一時懵懂,怎麽就成了這樣了?她明明沒看到文晴動作啊。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兔起鹘落”?

她輕輕地掙紮,不成想文晴來了性子,毫不妥協,她越是掙紮,文晴環得越緊。

可嘆上官橙個秀才遇到了兵,別說有理沒理了,連個全身而退都做不到。

而且,上官橙還發現了一個悲慘的事實——

常言道“說嘴打嘴”,常言還道“狼來了”。上官橙之前不過是僞裝小|腹疼來轉移文晴的注意力,結果,這會兒老天爺聽到了她的心願,還真就讓她“美夢成真”了。

上官橙算是明白了,自己穿越到這具身體裏那是有淵源的,不光是長相恰如雙生子,連身體特質都是一樣一樣的。

文瀾剛剛說什麽來着?

你不怕遭報應嗎?

好吧,報應來得就是這麽快。老天爺都看不下去自己利用文晴的感情了吧?

上官橙腹痛如絞,竟還能分出一成心思來分析前因後果種種夙緣,不愧是登得了廟堂、下得了床榻的上官大人啊。

人是有惰性的動物,如若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那還罷了,若是日子過得不順遂,是個人就會有三分放任自流的沖動。這就好比股市一路慘綠慘綠的時候,全副身家從十萬變成了一萬,沒有幾個人敢于大膽“割肉”,承認自己的失敗、坦然面對淋漓的鮮血确實太難,幾乎每個人都會習慣性地幻想“反正已經這麽糟糕了,難道還會更糟糕?”。

陷入病痛中的人尤其容易産生某種放任自流的想法,畢竟,每個人其實在骨子裏都是自愛的甚至自私的,再多的原則在面對孱弱不堪的自我時本身就會孱弱不堪。就如此刻的上官橙,她原本身體素質就不是文晴的對手,這會兒腹痛得要死要活的,更是被抽筋拔骨一般。文晴的懷抱又是那麽緊那麽暖和,上官橙的心內隐隐約約便生出一絲懈怠——

不想再抗争這強烈的暖意,不想再去琢磨“對或不對”“應該或不應該”。

這樣也好,容我放|縱一會兒,一會兒便好……

上官橙的意識越發恍惚,身體恨不得縮成一團,窩進文晴的懷裏,不要有一絲縫隙讓痛與冷鑽了空子才好。

初時,文晴感受到上官橙從掙紮到順從的變化,很是歡喜。她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抱懷裏愛人的身體。

鑒于上官橙姨媽附體,文晴不敢有什麽過分的動作,她像所有溫柔的情人一樣,一手環住上官橙纖細的腰肢,讓她不致滑倒;另一只手擡起,輕輕扣住上官橙的後腦,按伏在自己的肩頭。上官橙柔軟的呼吸噴在文晴的脖頸間,讓她心癢難捱。

文晴不敢造次,只得輕撫上官橙的後背,一遍,兩遍,三遍……就像在安撫自己心尖上那只不安分的小兔子,讓它不要炸毛,不要亂跳個不停,不要瞎琢磨些有的沒的。

漸漸地,上官橙在她懷裏愈發地安靜,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一般。

文晴一驚,手上的動作停住了。頸邊是上官橙輕緩的呼吸,還有……濕潤的感覺?

文晴吓得一抖,哭了?

她扳過上官橙的臉,當看清那張蒼白的小臉的時候,文晴心頭一松,繼而又是一緊。

松的是,上官橙并沒有哭;緊的是,上官橙的額頭上一層冷汗。

難怪會有濕漉漉的觸感。

“怎麽了?”文晴問得急切,“是不是很疼?”

上官橙撐起眼皮,勉強點了點頭,雙唇沒了血色。

你怎麽不早說!

文晴氣她痛得難忍還要硬挺着,更氣自己糊塗,還胡思亂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女人的經痛是個要命的東西,小打小鬧也是它,要死要活也是它。文晴自己從不為這個犯愁,每個月那幾天除了放點血當排毒之外,沒什麽令她困擾的。但她和上官橙相識近十年,又是同居過,自然知道這東西是怎麽折磨上官橙的。只是有一點是令她困惑的:上官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能忍耐了?一直以來她每次不都是要鬧得自己也感同身受嗎?

莫非,人失憶了,真能連心性也變了?上官變得這麽賢惠,要不要放挂鞭慶祝慶祝啊?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慶祝的時候。

“我們回卧室躺下休息。我去給你熬紅糖水喝。”

上官橙不置可否,軟綿綿的任由文晴擺布。

她的柔順讓文晴既心疼又心癢,不敢放任自己思考,趕緊攬過她的肩膀,讓她倚在自己身上。回身,剛一擡頭,倒被吓了一跳。

衛生間的門不知何時敞開了,文瀾穿戴整齊,還是她那身職業裝,似笑非笑地看着兩個人。

文晴嘴角一抽,“瀾、瀾姐……”

你、你、你在這兒待了多久了?不會一直在這兒觀摩我和上官的親熱戲吧?

這是*!*懂不!

文晴恨不得捶胸頓足:姐好後悔啊!姐為毛剛才不把衛生間門反鎖上?幸虧不是船戲被觀摩,丢死人了!

文瀾瞧着她皺眉擠眼,一張水嫩嫩的小臉快擰成朵菊花了,心中好笑,陰郁的心情也舒緩了兩分。

想捏!還是好想捏上一捏!

“行了,別害臊了!你光屁股我都見過,有什麽好臊的?”

文晴登時化身番茄精,一張紅臉亞賽猴屁股。

上官橙聞言一凜,一個念頭倏忽閃過腦際,不待她抓緊,疼痛再次侵襲了她,使得她無暇思索。

“你這是要幹啥去?”穿這麽正式,還是那身衣服,上面還沾着血跡呢。姐你不嫌髒嗎?

“我回去了,”文瀾一哂,“不妨礙你們的二人世界。”

文晴呆住。

“瀾姐你腦袋上還有傷呢!”

“沒事兒,”文瀾無所謂地擺手,“我能照顧好自己。”

說完,她掃了一眼無精打采的上官橙,朝着文晴無聲地做着口型:“拿下她!”

文晴呆愣一瞬,立馬挺了挺腰板,右手悄悄在右側褲線處用力握了握拳,表示自己會加倍努力追趕幸福的。

文瀾輕笑。

小崽子傻呆呆的樣子,好萌!老娘也要追趕自己的幸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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