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袁鴻浩的非洲之行暫時告一段落, 飛回海城後他卻沒有第一時間回家。只要公司有重要的事等着他去處理,袁家大宅就不會成為他落地後的首選。

柳姨一早就吩咐了廚房,晚上先生回家,晚餐務必豐盛。袁老夫人沒什麽明顯表示, 但顯然早上下樓以後臉上的笑意比平時多了不少。

袁緣有點坐不住。一會兒到房間去取東西, 一下子又進書房磨蹭一陣,連老夫人讓她陪着看會兒電視也顯得勉為其難。

如坐針氈地熬了半個小時, 終于找了借口又跑回三樓房間, 神神秘秘。

袁老夫人看了眼空空的樓梯, 問柳姨:“小緣今天是怎麽了?看她像是有心事的樣子,跑上跑下已經好幾次了。”

柳姨對此也是不解:“大概是知道先生要回來了,心裏高興。”

袁老夫人卻搖頭:“鴻浩又不是第一次出差回來,這次出門的時間雖然不短, 但也不是最長的。小緣今天的反常應該是有其他原因。”

柳姨深思起來, 這一年來總覺得越來越不了解小緣了。

“鴻浩昨天打回來的電話裏有沒有提起葉輕?”

自從柳姨把西塘之行的諸多細節向老夫人彙報後, 袁老夫人對葉輕的接納程度有所增加。

“先生沒特別交代, 今天葉小姐應該不會過來。”

袁鴻浩不在家的日子,葉輕恪守本分,從不主動上門打擾。

袁老夫人沒再問, 吃了果盤繼續看電視。

樓上房間裏, 袁緣拿着手機,距離上一條發給葉輕的消息, 已經過去了十分鐘。

今天是袁鴻浩回家的日子,袁緣不得不緊張起來。

那天在咖啡館, 葉輕答應了幫她。于是袁緣就把希望全都放在了葉輕身上,日期臨近她想要再次确認葉輕不會臨陣變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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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過的事不會變卦。”葉輕的回答言簡,但足夠堅定。

“那就拜托你啦。成功以後我請你吃大餐。”

“和大餐相比, 我更想看到你的漂亮成績單。”

袁緣嘴角的笑僵住了,過了幾分鐘,她才緩緩發過去一串省略號。

跟學霸葉輕相比,她目前的成績的确不太好看。

葉輕最近似乎很忙,袁緣每天會跟她發幾條消息,但她總要到很晚才有時間回複。聽莊沂說,他跟葉輕正在為工作室成立後的首件作品全力以赴。

這絕對是大事,袁緣不敢過多打擾。可又忍不住想要知道工作室的近況,只能通過幹巴巴的文字信息了解一二。

她想去工作室找葉輕,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幫不上忙,很可能還會耽誤葉輕的時間來招呼她。現在爸爸回來了,說不定她可以跟着爸爸名正言順去看望葉輕。

可是,爸爸去找葉輕,應該不想帶着自己吧。畢竟爸爸跟她也有好些日子沒見面了,會想要單獨相處。

單獨相處……

袁緣腦中聯想出爸爸跟葉輕吃着燭光晚餐,兩個人各自聊着近況,交流工作上的見聞,然後再相擁漫舞,說不定還會……

想不下去了!袁緣覺得胸口悶得慌。

這樣的畫面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就想到的,但一想到他們會單獨相處,袁緣就覺得不高興。

她的理智告訴她,自己之所以會覺得不舒服,是因為不習慣爸爸被搶走。在葉輕出現之前,袁鴻浩公事以外的時間,全都是屬于袁緣的。

但現在,顯然不是了。

除了陪伴袁緣,袁鴻浩還會把時間分給葉輕。袁緣心裏産生了微妙的感覺,有點酸有點澀,甚至有點想要生氣,可是悶氣過後竟然想哭鼻子。

這種感覺真複雜,以前沒有體會過,現在卻不得不去經歷各種陌生又讓人難受的滋味。據說這就叫做長大,看來長大也不完全都是美好的事。

但這并不妨礙袁緣想要快點長大的心情。在她潛意識裏,等她長大後就可以做很多現在不能做的事,所以十八歲對于她來說,仍然是充滿向往的裏程碑。

**

袁鴻浩回到海城後的第二天,果然把時間留給了葉輕,袁緣在大宅裏更為反常。

柳姨悄悄走到袁老夫人身邊,低聲說:“先生今天去了葉小姐那裏,小緣的情緒不太對勁。”

昨夜老夫人想過這個問題,今天再看已然能夠接受。

“小緣畢竟還小,鴻浩去了那邊她心裏不樂意是肯定的。年紀小藏不住心思,等适應習慣了就好,”

任何家庭的孩子對于年輕後媽,接受起來都是需要時間的,老夫人自然認為袁緣也不例外。

袁緣不知道葉輕究竟用了什麽方法,又是怎麽跟袁鴻浩說的。總之她知道,葉輕成功了。

隔天袁鴻浩就把她叫到了書房,開場靜默了十分鐘後,徑直開口問她是不是真下定決心要留在海城讀高中。

袁緣的回答一如既往,但這一次袁鴻浩聽進去了。

“你自己選的路,爸爸希望你能好好走下去,也希望今後你不要後悔,不要埋怨爸爸沒堅持替你把關。”

袁鴻浩嘆氣,但還是縱容了女兒。

他的強勢,他的堅持,無非是想要替還未成年的女兒選擇一條看似對她最有利的捷徑。他期盼着自己的掌上明珠能擁有一片明亮的未來,他希望她将來的路不那麽辛苦。

但終究忽略了她的感受,直到葉輕提醒了他。

過了春節,袁緣可以算作十五歲了。距離成年,也不過只三年,讀完高中,孩子就真地長大了。

袁鴻浩忽然舍不得,也想把最後這三年時光,留在自己身邊。

于是袁緣在這一年的九月,順利進入海城靈頓國際高中。

葉輕的工作室在這一年的盛夏,正式開業了。

袁緣期盼中的如潮宣傳并沒有出現,一炮而紅的作品也沒見到,葉輕的工作室就像是萬千普通的小公司之一,靜悄悄地存在于繁華的海城。

這周五,袁緣放學早。她特地讓司機在馨愛路口停車,買了咖啡帶到工作室。

和莊沂熟絡之後,袁緣就成了莊沂最常邀請的人。而她只要有空,都會欣然如約。見面的地方,永遠都只有一個:工作室。

“咖啡到!”袁緣一手舉着咖啡托盤,一手象征性地敲了敞開着的門。

莊沂此時正靠在寬大的工作臺旁,面朝塗鴉牆做思考狀。聽到聲音轉過頭,見到自己欣賞的模特出現,沉郁的臉換成了燦爛笑容。

“小袁來了啊,歡迎歡迎,快過來!”

熟悉以後,莊沂也像其他比她年長的人那樣叫她。不過他叫她小袁,他并不完全把她當做孩子。

“喏,你的雙份加糖咖啡。”

袁緣起初也很驚訝,看上去頗為深沉,難以琢磨的莊沂,竟然喜歡雙份糖,多麽不可思議。

莊沂的解釋則是:“生活已經很苦啦,咖啡要喝甜一點,這樣才能讓心裏舒服。”

聽上去挺有道理。這讓袁緣不禁想起葉輕曾說過苦咖啡令人清醒的話,對比之下,卻是葉輕更讓人疼惜。

袁緣把咖啡取出放到桌上,發現葉輕不在。

看到她找尋的目光,莊沂抿了口咖啡,眯眼道:“不用找了,葉輕不在。”

“啊,她不在?”袁緣吃驚過後,語氣裏有點小小不高興,“那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莊沂又抿了一口咖啡,意味深長地看着袁緣。

“我早點告訴你又怎麽,你難道就不買咖啡來看我了?”

言下之意,你是來赴我的約,葉輕在不在并沒什麽影響。

“那我也就不會多買一杯咖啡了。”袁緣像是被說中了心思,底氣不足。

莊沂樂呵呵地看着她害羞扭捏的神态,他就喜歡逗袁緣。

這半年多來,袁緣長高了一點,五官依舊出挑,更加立體明豔,氣質也漸漸成熟。

這孩子正在長大,除了外表,還有那顆心。

莊沂不知道心中猜想對了幾分,但袁緣每次來工作室的表現都能給他線索。一點一滴,逐漸拼湊出他心裏的那個想法。

見袁緣的情緒低落下去久久沒有回複,莊沂這才收起玩笑心思。

“她剛才接了個電話暫時出去了,說很快就會回來,不會超過十分鐘。”

袁緣猛地擡頭,睜大眼睛看着莊沂,在辨別這有沒有在騙自己。

“不騙你的啦,她剛出去前還特地跟我說,讓我照顧好你。你看,她的手袋還在這裏。”

果然,不僅是手袋,葉輕的墨綠色長風衣也還挂在牆角的衣架上。都怪她剛才輕信了莊沂的話,沒仔細看清楚。

想起剛才來的路上,秋風漸起,海城快到深秋時節了。太陽落山後空氣裏的涼氣就開始占上風,葉輕連風衣都沒來得及穿上,果然是離開得很急。

袁緣情不自禁開始擔心,葉輕在外面逗留時間長了會不會着涼。

走神之間,樓梯處傳來高跟鞋聲,是葉輕!袁緣回過神的同時,嘴角勾了起來。

她快步走到門口,葉輕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在那裏,差點撞到。

“這樣很危險。”葉輕伸手扶住袁緣的手臂,阻止她繼續往前。

再往前,就真地要撞到自己身上了。

從前矮自己許多的孩子,這半年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成長。也許是之前袁緣對她透露過心事,葉輕便格外關注起袁緣的身高。

但她從沒有當面提起過,也沒有任何明顯的表現。

但每次見袁緣,她都會默默在心裏比劃她們之間的距離。

果然,袁緣越長越高。她們之間,也越來越近了。

袁緣見到葉輕,心情就會莫名好起來。這一點她已經完全不做掩飾了,她有努力鍛煉,有打球也有好好吃飯,她希望能快點趕上葉輕。

“還差一點點咯。”袁緣現在仍然比葉輕矮了幾公分,但差距不像過去了。

再給我一點時間,袁緣默默地想。

莊沂的聲音從後面悠悠傳來:“還差一點點什麽啊?”

袁緣不睬他,轉過頭朝他做了個鬼臉,又轉回去拉着葉輕往裏走。

這是她跟葉輕才懂的秘密,才不要告訴別人。

袁緣突然發現葉輕的手還帶着涼意,這都已經回來好幾分鐘了,看來剛才在外面真被冷到了。

“咖啡還熱着,先喝一點。”袁緣把桌上的咖啡遞到葉輕面前,語氣是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跟關心。

葉輕微愣了一下,接過咖啡。

連着喝了幾口,才覺得真正暖和起來了。

莊沂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從塗鴉牆那邊轉移過來了。他邀請袁緣來工作室,除了因為知道袁緣想見葉輕但總是找不到借口之外,他自己竟然莫名喜歡看到這兩人相處的畫面。

每當她們在一起時,總能産生讓人炫目的光亮。這種光芒一般人看不到,但莊沂深信自己有一雙善于發現美的眼睛,所以他能看到!

“咳咳,我去上個洗手間,順便到外面抽煙。你們好好聊,不用管我。”

袁緣看着莊沂的背影,不解地問:“我們有說要管他嗎?”

葉輕放下手裏的咖啡,臉色有點不自然。

她繞回自己的座位,跟袁緣隔着一張桌子,面對面。

之前莊沂旁敲側擊問過她,跟袁緣相處是什麽感覺。她想了想,回答是朋友。

莊沂又問她,是小朋友?葉輕覺得不是,但仔細想想,又好像不是完全把袁緣當做是成年人。

特別的朋友,葉輕告訴莊沂,她把袁緣當做是一個特別的朋友。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說過,她把袁緣當做繼女。

這不過是其他人的看法罷了。

莊沂聽完後笑眯眯看着她,不說信也不說不信,過了許久才慢悠悠抛出一句:“對,輩分不能錯,一旦錯了就麻煩了。”

輩分,這個詞引發了葉輕的思考,讓她時而困惑時而迷茫。

從那天之後,葉輕竟有種莫名的心虛。雖然不知道到底在心虛什麽,但她下意識地開始回避思考她跟袁緣之間的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貌似都沒有人了,有點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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