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把顧策堵在了竈間
顧策自然聽懂了這位大人的言下之意, 他在告訴顧策,如果顧策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以去找他幫忙。
今日知縣大人一見到顧策, 就一臉驚訝, 後來言談之中幾次有意提及顧策的家世。顧策心中隐有猜測,就毫不避諱的将自己的身世說了出來。
他被陳大勇救回來收養之事, 這鎮上人都知道, 他們自己也從未想過隐瞞, 要不然也不會讓顧策連名姓都不改,還給他獨自立戶了,因此顧策提及此事, 神情落落大方,毫無悲凄黯然之色, 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知縣大人聽了他的事, 當時并未多言, 後來卻尋機特意将他叫到身旁,直言相告,說顧策的長相與京中一戶人家中的男丁很像, 尤其是和其中的一個長輩特別像,那家很可能與顧策的身世有關。
顧策聽了,沉默的退了下去, 竟然未曾再上前出言詢問, 因此知縣大人臨別之時才會再提此事。
顧策眼中糾結之色一閃而過,還是領受了這份好意, 低聲問道:“大人說的那位長輩,他和家人可都安好?家中還有別的子嗣嗎?”
知縣大人顯見與那個和顧策相像的人不太熟悉,凝眉想了想, 先揮退了身邊人,又招了一個心腹過來問了幾句,這才道:“算是挺好的吧,恩蔭之家,子嗣不多,除了後宅熱鬧些,其他還好。”
顧策躬身行了一個大禮,然後起身道:“那就好,這樣學生就放心了。多謝大人,此事學生就不再去叨擾大人了,若是有緣,他日學生進京,自會相見。”
知縣大人聞言有些意外:“哦?為何?你不想尋回自己的身世嗎?就沒有其他想知道的了?萬一那家家世顯赫?”
顧策沒有解釋,只是側身望了陳大勇一行人的方向一眼,眼中滿是溫情。
知縣大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轉身進了轎子,隊伍蜿蜒而去,直到拐的不見了蹤影,顧策這才收回目光。
童年和楊元賀一直侯在不遠處,此時方上前來,與他告辭。
顧策笑道:“師父這幾日一直念叨你們兩位呢,既然來了青陽鎮,就到家中坐一坐,一起吃頓便飯吧。”
旁邊特意過來找顧策打探消息的兩位學子聽了這話,都羨慕的看了童楊二人一眼。
他們這位小師弟平時看着溫和有禮,待人接物都讓人挑不出毛病來,其實卻時時都與人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很少與人走近,更別提邀人去家中作客了,他們兩個在至齋學堂,已經算是與顧策極為相熟的了,就從來沒有過這份殊榮。
童楊二人可不知道這兩位學子在想什麽,他二人應了邀約,就先去馬車上等着了,留下顧策與那二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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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勇出來的時候,是金子洛喚了他爹身邊的随從幫忙将他攙扶上馬車的,半點沒讓蘇染染操心。
蘇染染扶着她娘走在人群的後面,慢慢的走到了馬車旁,蘇娘子捧着那五十兩銀子,神情恍惚的上了車,蘇染染卻立在原地沒動,而是不放心的看向遠處的顧策。
因為隔的遠,她聽不到那邊的人都說了什麽,只知道那位知縣大人拉着顧策說了一些話。她還看到縣衙的人離開後,顧策緊抿着嘴唇站在那裏,身影看着格外孤寂,直到童楊二人與二位學子上前與他說話,他身上的蕭冷孤寂才退去。
蘇染染心中因為那位知縣大人那些意有所指的話帶來的不安越發的濃了。
官差上門的突然,她直到知縣大人話語間點出了顧策只是爹爹養子身份時,才想起了這位大人的來歷。據說這位大人可是從京城來的,到了安縣這樣的小地方,不過是來混政績的。
她立刻想到了顧策的身世。
京城來的人,家世又好,那十有八九是見過後來的武安侯現在的武安侯世子顧明遠的,這顧明遠就是顧策的親爹,她上輩子的公公大人。
偏偏顧策與他那位糊塗爹長的太像了,像的讓人一眼就能認出這是父子倆。
就是因為這份相像,上輩子顧策得中之後,才會被人懷疑上了身份,還報信到了武安侯府去。而她那位糊塗的公公也是聽了人言,又憑着長相,連調查都不曾,就急呼呼的趕在殿試前跑來認親了,壓根都沒想過那些“好心”人急着讓他認回顧策抱着的是什麽居心。
可憐上輩子的顧策,頂着這張臉,在青州府晃悠了十多年,府城去過,府衙進過,縣衙進過,竟然沒有遇到過識得顧明遠的人,偏偏在人生最重要的時刻被人發現了他的身份,白白受了那府中人的拖累。
這輩子,明明她改變的都是自家的一些小事,怎麽如今不只身邊人的命運變了,連顧策的身世也要提前被揭露出來了嗎?
那他會離開她們,提前回到京城去嗎?
這是蘇染染從未想過的,想到顧策若此時回去将會面臨的窘境,她的心就揪緊了。
顧策和來打聽消息的兩位師兄分別之後,就來尋金家的馬車了。
他還未走到馬車旁,遠遠的就看到自家師妹站在那裏,一臉的茫然不安,好像迷路的小動物一般可憐巴巴的站在那裏,眼巴巴的朝他看過來。
他趕緊快步走了過去,先幫蘇染染将帷帽上的面紗摘了下來,擋住了她的臉,小聲問道:“師妹怎麽還不上車?”
“我等師兄一起走。”
蘇染染自己都沒察覺,她的聲音中不自覺的帶上了不舍和擔憂。
顧策聽出了蘇染染的語氣不對,可惜他自己剛才手欠,将那面紗放了下來,這會什麽也看不到了,只得暫時放下疑問,讓她先上車。
“我與童大哥他們一起走,他們雇了馬車過來的,我邀了他們去家中用飯,你們先走,我們在後面跟着。”
蘇染染她們坐的那輛車先到的平安巷,後面那輛車中途轉了方向,比她們晚了一些。
馬車到了巷子口,蘇染染就看到了伸長着脖子在那等着的白大娘和石青兩個人,兩人都識得金家的馬車,都湊了上來,白大娘見三口人都坐在車上,平安的回來了,這才撫着胸口長出了一口氣,揮着手道:“家裏說,家裏說去。”
巷子裏大榕樹下站着不少看熱鬧的人,好奇的跟在馬車後面,一路跟到了人家家門口。
一家人下了車,立刻有那好事的湊上來問長問短的:“大勇兄弟,不是說你們被官差帶走了嗎?咋這麽快就回來了?這是沒事了?那些官差找你們幹啥呀?”
陳大勇聽的臉都黑了,不顧自己一條腿還沒痊愈呢,就倚在門口,揚高了聲音一臉自豪的和人家講起了顧策被知縣大人點名誇獎的事,還說了他自己被大人稱贊了教子有方的事。
陳大勇話沒少說,卻聰明的半點沒提賞銀的事,就這已經把半信半疑的街坊鄰居聽的一愣一愣的了,一群人圍着他,驚呼聲不斷。
陪在陳大勇身邊,虛扶着他的石大富也聽的入了神,滿臉的羨慕。
這可真是兒子都是別人家的好,同樣都是讀書人,他卻不敢奢求他家大寶能像顧策這樣出息,幫他在知縣大人面前露露臉,他只盼着他能多學幾個字,将來能做個賬房啥的就知足了,畢竟自家知自家事,自己家的孩子沒有人家的天份,再羨慕也白搭。
石大寶比顧策大兩歲,卻是和顧策同年上學的,兩個孩子還是一起去的至齋學堂,結果一個被夫子視如至寶的收下了,另一個卻被拒之門外。因為這個,頭兩年孫氏時不時的就要酸上那麽一段時間,這兩年才算認了命,不再自己沒事找事了。
陳大勇這一說,就說了許久,直到顧策他們到了家門口,拎着酒菜的三人下了車,那些人才一步三回頭的散了。
蘇染染早就陪着她娘先進了院子,蘇娘子捧着那五十兩銀子,直到進了主屋還恍惚着呢,就有點做了美夢還沒醒的感覺。她一遍遍在心裏驚嘆,這才幾日的功夫,阿策那孩子就又賺了五十兩啦?這年頭銀子這麽好賺的嗎?
直到外面那些人的嚷嚷聲傳進來,她才警醒過來,抱着那裝銀子的匣子一溜煙的進了內室,将銀子藏了起來。
蘇染染沒跟着她娘進屋,她在院子裏攔着探頭探腦的孫氏呢。
孫氏自然聽得到陳大勇說的那些話,這會就湊到了蘇染染身邊,打探道:“染染呀,你爹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呀?那縣太爺就光嘴上誇誇你們,沒給點實惠的?我看你娘懷裏抱着東西呢,那是啥呀?縣太爺賞的?”
蘇染染摘下帷帽,伸手給自己扇了扇風,覺得舒坦了一些,這才反問蘇氏道:“伯娘,你問這個幹嘛呀?別管是什麽,是我們剛才街上買的還是得的賞,伯娘都別想了。石伯父可是說了,讓我們以後不能再借銀子給你了,借別的也不行。對了,伯娘,好好的,外面那些人為啥說我們被官差帶走了呀?這話聽着怎麽這麽別扭呢?”
孫氏臉一紅:“你這丫頭胡說啥呀,誰想找你們借東西了?我怎麽知道他們為啥這麽說。”她說着,一甩手,有些心虛的就往主屋走去:“我去看看你娘,陪她說說話,她懷着身子,猛的經歷了這一遭,別再驚吓到了。”
白大娘也想到了這一點,跟着進屋去了。
蘇染染卻一直盯着門口,眼看着顧策将她爹扶了進來安置到躺椅上,又安置了客人落座,看着他接過了童楊二人手中的酒菜,送去了竈間,她立刻跟在顧策身後,悄悄走了進去,然後啪的一聲關上了竈間的門,将人堵在了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