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有緣人

慈恩大師聽到這裏, 趕緊借口出去迎故人,避出去了。

那被人稱作大師的青年和尚等他走了,才雙手合十, 念了一句佛號, 直視知縣大人道:“施主貪心了,貧僧未曾說過這話。貧僧剛才在亭上說的, 分明是覺得那個女娃娃似是太子殿下的有緣人之一, 只是這緣分卻似有若無, 所以才想請他們一家人過來悄悄看一看。”

墨玉書聽了這話,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請大師見諒, 是我太心急了。實在是我來到這裏這麽久了,卻一件對殿下有益的事都沒有做過, 我們派到各地的人, 對大師說的可助殿下破解死劫的那些有緣人也是半點頭緒都沒有。”

那和尚聽了這話卻笑了:“大人并不知那些普通人是誰, 也不知道他們哪一個不經意間改變的決定會對殿下有用,怎麽就知道自己沒有做過什麽,還沒有遇上這樣的人呢?”

他轉頭, 看着茶壺上的蒸騰熱氣,又道:“當年恩師曾與皇後娘娘說過,天意難違, 逆天改命更是難上加難, 所以萬不能從大處着手,否則不但我等會為此付出代價, 連大安和殿下也不能幸免。所以,我們才改變了思路,選擇了這樣一條路, 到民間來,尋找一些有緣人,希望依靠他們實現一點點的不同。大人不要小看這一點點不同,許多普通人不經意間一個不同的選擇,彙聚在一起,就可能改變天下大勢。只是如今我們難在,我們并不知道到底該去找誰,該做些什麽,有緣人都在哪裏。既然如此,倒不如先做好自己應做的事,也許轉機就在其中呢。以大人的身份,本可以有更好的起點,卻為恩師口中可能存在的一個契機,甘于在此做一個小小的知縣,這不已經是一個不一樣了嗎?”

墨玉書聽了這話,不說話了。

這院中一共兩間屋子,等到陳大勇一家到了,慈恩大師親自帶着他們去了另一間屋子說話。那邊的情形,墨玉書和青年和尚在他們這邊,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那邊卻是看不到他們的。

慈恩大師請了他們一家過來,倒沒有特別重要的事,只是聽說這次陳大勇帶了兩個孩子一起過來,所以請他們過來見上一面。

上次慈恩大師見到他們,還是許多年前,當時兩個小家夥年紀還小,好像一對金童玉女一般,手拉着手一起進了院子。

如今再見他們,大師便感慨的提了幾句,又一臉慈愛的問了顧策讀了幾年書了,如今讀到哪裏了,讀的怎麽樣,何時下場,又問蘇染染多大了,在家都做些什麽喜歡什麽,總之給人的感覺,他們過來不像拜見一寺方丈和爹爹的救命恩人的,反而像是來這裏走親戚,被長輩喚過去問話一樣。

問完了兩個孩子,慈恩大師又與陳大勇閑話了幾句家常,聽他提及尚未出生的孩子,似是吃了一驚,還盯着他和蘇娘子看了半天,然後才笑着說了幾句當年照顧過陳大勇的幾個老和尚的事。

那邊閑聊着,這邊墨大人就親眼看着剛才還一臉沉穩的和尚見了那家人之後,滿臉的驚訝不解。

等到他們要離開的時候,慈恩大師特意讓人取了三串佛珠過來,分別送給了顧策、蘇染染還有蘇娘子,這佛珠在佛前供奉了許久,不僅能凝神靜氣,讓人頭腦清明,還能保平安去災厄。

蘇娘子接過佛珠道了謝,然後問道:“求問大師,多年前民婦過來所求之事,可還有轉機?”

慈恩大師笑着将佛珠遞給了蘇染染和顧策,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所謂轉機,有很多種,可能并不像你想的那樣,但卻是的确有的。”

若是日後有肯護能護住她之人,讓她不再受體質困擾,這也算一種轉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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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策離開的時候,似是不經意的停了一下,回身往墨玉書他們這邊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才追上了家人的腳步。

墨玉書忍不住撫掌而笑:“這小子倒是敏銳,是一塊好料子。”

那青年和尚仍然一臉震驚,等慈恩大師過來,立刻起身道:“大師,我想在貴寺借住一段時間,勞您行一個方便。”

慈恩大師欣然應下,離開前又似不經意的閑話家常道:“大勇這小子倒是傻人有傻福,也不知最近得了什麽機緣,我觀他一家人的面相,竟與從前大不一樣了,許是因為他家小子明年要下場了?倒是好事一樁。”

墨玉書與那青年和尚對望了一眼,心中驚訝之後各自有了打算。

這一趟靈隐寺之行,除了孫氏,大家都很開心。

回程的時候,石大富很有眼色的主動提出他和石大寶就不坐車了,一起溜達回去消消食。

于是,顧策趕車,陳大勇和他一起坐在外面,女眷孩子都擠在車廂裏,先回了家。

孫氏下了車,抱着已經睡着了的石二寶,招呼也不打一聲,一臉氣呼呼的就往家走。石青不好意思的對衆人笑了笑,跟了上去,幫她開院門去了。

因為剛在靈隐寺吃了素齋,家裏也沒什麽活計,白大娘就先回家歇息去了。

一家人進了主屋,蘇娘子這才一臉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她這又是怎麽了?那臉拉的都沒法看。”

蘇梁染:“娘沒幫她們家付吃飯的銀子?”

顧策:“馬車坐不下,所以只能讓石伯父和大寶走回來了?”

蘇娘子愣了一下,然後趕在陳大勇前面霸氣的開口道:“我一個要給女兒攢嫁妝給大兒子攢銀子趕考的人,憑啥請她?不請。馬車也是我花銀子租的,她舍不得自家人走路,那也花銀子租一輛去呗。”說完,她就沒事人一樣,扭頭催促顧策給她們講一講今日去縣衙辦地契的事。

那霸氣樣,讓蘇染染忍不住捂嘴偷笑。

等拿到地契,蘇娘子稀罕的不行:“這就是咱們的了?這麽簡單就辦成了?真好啊。你說我以前怎麽沒想到這一茬呢?要是我早幾年趁着價錢低的時候出手,說不定現在都成地主婆了。”

沒能成為地主公的陳大勇含笑看着她歡喜的模樣:“媳婦你喜歡,咱們以後賺了銀子每年都買一點,争取早點讓你當上地主婆。”

蘇染染聽了又笑,真難得,她家爹娘竟然有如此靠譜的目标了。不過她也不敢掉以輕心,從前這時候,家中現在境況也還好的,勉強算得上是小康之家了,卻是一經變故,就難支撐了。

大安朝到如今,其實一直在艱難前行,前朝遺留下來的許多問題仍待解決,卻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根除,比如這治安問題。如今雖然不像前朝末年那樣,到處都是吃不起飯的攔路土匪,卻也不算太平。官府能力有限,像青州府這種遠離京城的偏遠之地,若要遠行,離了城鎮,也是時常會有危險。于是,镖局的生意便興盛起來。大戶人家出行、經商之人出門、甚至那進京趕考的學子們,但凡有些銀錢,都會選擇請人護送一程。

從前蘇染染對家中的收入并不了解,如今通過這段日子的旁敲側擊,心中已經有了數,卻有了更多的疑問。

她家爹爹一年起碼能有三十兩左右的銀子入賬,這還是他放心不下家裏,很少出遠門的情況下所賺,再加上她娘一年賣繡品,怎麽也能賺個十兩八兩的。這些銀子若是放在普通人家,也是一筆巨款了,在她家上輩子竟然少有結餘。

蘇染染自己琢磨過原因。

她家娘親是家中獨女,她的外祖父外祖母都是過日子的好手,偏她娘被爹娘嬌寵着長大,尚未學過管家,雙親就去世了。外祖父外祖母的精明頭腦,她娘是半點沒有繼承到,單看她握着幾百兩的嫁妝銀子多年,一點生息都沒有,就可以知道自家娘親有多不擅長經營了。所以後來自己過日子,便有些随心所欲,一邊發愁完花銷大,一邊依然沒有個成算。

但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還有家中供着一個讀書人,開銷也不是一般的大。再有一個像她這樣從前愛美喜歡添置不省心的女兒,爹爹又是一個寵媳婦寵孩子對她們有求必應的,加上爹爹時不時的還總想着接濟一下陳家人,這日子想要過起來是有點難,便也不至于像上輩子那樣,被掏空的那麽快啊。

蘇染染總覺得,這其中還缺了她不知道的很重要的一環,她得把這件事找出來才行。

她這邊正思量着,她娘就笑眯眯的将那十畝地的“嫁妝”地契遞到了她的眼前,還給她解釋了一下緣由,震驚的她什麽也顧不上了。

等到她将那地契丢回給了她娘,自己回屋“冷靜”了一會之後,就有點委屈了,只想揪着顧策問一問,他這是哪根筋不對了,怎麽好端端的送這個,這是着急将她嫁出去了?她自認,這段日子可是表現良好,半點沒有糾纏過某人啊。

顧策自認辦了一件兩全其美的大事,可是之後兩天卻發現,小姑娘怎麽沒有半點喜色,看向他的目光,還有點冷嗖嗖的?

顧策疑惑不解之下,就想找機會和蘇染染探一探,可惜她這幾日正忙着給金如意準備生辰賀禮呢,天天窩在自己屋子裏,神神秘秘的不露面,顧策自己又回來的晚,這一拖就又過去了四五日,才尋到了機會,将去竈間洗梨子的小姑娘堵了一個正着。

小姑娘咬了一口水嫩多汁的甜梨,疑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顧策有點心虛的往身後院中看了看,然後小小聲道:“師妹,我有點事想問一問你。”

蘇染染見了他這幅模樣,立刻十分了然的退到了上次的角落,然後一邊吃着梨,一邊沖着他點了點小下巴:“說吧。”

顧策:“……。”

他其實就是想解釋解釋那十畝陪嫁田地的事,但這會兒,不知怎麽地,心思就轉到別的上面去了。

他這邊不說話,那邊蘇染染卻自己想起了那莫名其妙的嫁妝的事,就有些不高興的幽幽的說了一句:“師兄覺得我多大開始說親好一些呢?有師兄送的嫁妝,肯定會特別順利吧?”

小姑娘心說,別想美事啦,多少歲也不合适,我就在家當一輩子老姑娘不嫁人了啦,你就發愁去吧。

顧策如臨大敵:“染染你年紀還小呢,咱們不着急這個啊。你看,外面的那些臭小子,哪有一個好的?不是矮就是醜,要不就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尤其是那些指望姑娘家嫁妝的,就更不能搭理了。這事你小姑娘家的不好操心的,等以後時候到了,師兄自會替你張羅的啊。那田地哪是什麽嫁妝,那是師娘逗你的,那是師兄送你,讓你當私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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