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少年心事與喜事盈門
蘇娘子昨天忙了一天, 直到很晚才熄燈,還請了白大娘幫忙,總算幫着楊元賀趕做了兩雙鞋出來, 一雙千層底的布鞋, 一雙厚實的鹿皮靴子。
她一邊招呼楊元賀試鞋,一邊對童前道:“這兩天嬸子也抽空給你做兩雙鞋, 等你過幾日來拿, 或者讓你叔給你捎去。元賀急着出門, 嬸子就先顧着他了。”
童前聽了,也不推拒,大方的笑着道了謝, 心中暗自想着下次過來要帶點什麽,才能表達一下謝意。
蘇娘子又叮囑楊元賀:“這雙是給你路上換着穿的, 那靴子是留着到了地方穿的, 我聽你叔說, 等你到了,北邊早就入秋了,這靴子保暖好, 到那邊就能穿了。”
楊元賀也笑着點頭,将鞋子收到了包袱裏。他的眼下有點發青,一看就是沒有睡好。金如意不小心瞟到了, 莫名有點心虛。
昨日蘇染染拉着顧策說話去了, 這人突然起身,說是有話對她說, 結果被她家表哥以一句“我表妹可是有未婚夫的姑娘家,單獨和你說話不合适”給擋了回去。
她們這樣的人家,孩子都是從小被培養的, 尤其她還是家裏唯一的一個孩子,将來是要掌家的,所以許多事,爹娘早就已經教過她了。
她雖然不知道這個人要和自己說什麽,但看到他突然就黯淡下去的眸光,心裏也多少猜出了幾分,有幾分別扭,又有幾分心虛和歉意,還有一點說不清的感覺,一大早上心裏百轉千回的,連話都少了許多,更是看都不敢再看楊元賀的方向。
楊元賀卻是一直在偷偷看她的。
他如今年紀不小了,家裏面後宅又亂得很,他對感情的事開竅的比較早,卻一直沒有動心的姑娘。家裏的嫡母幾次往他院子裏塞人,他也從前沒有碰過。他覺得自己是厭惡這些的,心裏想着以後自己說了算了,就打一輩子光棍得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喜歡一個姑娘的一天。
他喜歡她,從見了面開始,從她大大方方的和他們來往說話的時候開始,他就知道了,他的心跳第一時間告訴了他。
他本來還在糾結要不要在離開前将自己的心思告訴她,結果昨晚被顧策和他家小師妹之間的氣氛刺激到了,就打算勇敢一次,可惜他的喜歡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這樣被金子洛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回去之後,他想,還好沒有一時沖動把話說出口,要不然人家小姑娘多尴尬呀,也顯得他這個只會空口許諾待将來功成名就之後如何如何的行為有點渣。
楊元賀覺得自己心裏已經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可是今日見了一身藍裙的小姑娘,還是忍不住想再看她幾眼。
他倒是也沒想做什麽,就是心裏難受,想着自己也快走了,能多看幾眼就多看幾眼呗,等他到了邊關,日日行軍操練,說不定就會慢慢把她忘記了。等有一日他歸來了,說不定她都已經嫁為人婦了。
一行人準備妥當,就一起出了門,顧策和金子洛也在,他們為了送楊元賀一程,今日特意請了一節課的假。一路将他們送上了官道,顧策他們兩個就回去了,剩下的人也不過是一路同行到安縣城外,也到了分別的時刻。
這回,連蘇娘子和兩個小姑娘都下了馬車,和楊元賀道別。
楊元賀這次決定去軍中,也算是破釜沉舟的選擇了,他從家中離開的時候,其實并沒有什麽離別的傷情,除了有些惦記他娘之外,更多的則是解脫了,這會兒卻突然紅了眼睛。
每個人都和他說了道別的話,金如意是最後一個,楊元賀看着她,想到金子洛說她早就定了娃娃親,有一瞬間,他特別想沖動的問一問她,問一問這親事她自己願意嗎,那個人對她好不好,卻到底還有幾分理智,沒有把話說出口。功未成,業未立,連偷偷護着她都不能,問了又有何用呢?
大家夥停在原地,看着他一騎快馬絕塵而去,心裏都滿是離別的愁緒。
童前護着金家的馬車一路到了縣城門口,護着他們排隊進了城,他也笑着告辭了:“昨日回來,大人交待了一件公務,需得出門幾日,我就先行一步了,待我回來,再去家中叨擾。陳叔若是有事找我,可去縣衙給我留信。”
他這邊剛出發不久,一個和尚來了縣衙說要見知縣大人。
那個衙役報上來的時候,墨玉書正在聽下屬彙報調查之前被挖走那些銀礦去向之事的進展。
彙報的人一臉慚愧:“大人,之前追的幾條線索還未出青州府就斷了,顯然是有厲害的人物在斷後掃尾,阻撓我們的追查。這青州府知府是陳家那邊的人,您看這件事會不會與那邊有關,咱們要不要送信回京,報給太子殿下知道?”
墨玉書輕飄飄的看了這個下屬一眼,沒說話。
這件事哪裏還需要他刻意彙報,從上面派來勘探銀礦的人半路上出了事,龍椅上那位和殿下應該就已經知道了。
這也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對方為什麽要冒着驚動龍椅上那位的風險也要動手?
要知道,他們如今這位陛下,可是一位野心勃勃疑心重又心狠手辣的帝王,這世上,大概除了他自己,沒人是他相信的了。
對方竟然冒着惹怒那位的風險,敢對人家派下來的心腹動手,那圖謀一定不小。
他之前一直沒想明白對方這麽做的原因,直到昨日童前來報,說是恰巧發現了一個董家村的獵戶有點可疑,一路追查過去,發現那個村子有些古怪,竟然關卡層層,不知裏面藏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人或東西。童前沒敢靠近,就折了回來,向他禀報來了。
墨玉書聽了這話,突然醍醐灌頂,自己解了之前的疑惑。
那些人着急動手,極力阻撓京中的人到來,是因為他們挖出來的銀礦,根本沒有像自己之前設想的那樣,早早的被運了出去,起碼有很大部份還沒有運出去,而是被藏在了什麽地方。
他們不想前功盡棄,不願意放棄那些東西,他們需要時間把那些銀礦運走。
想明白了這些,他自然有了主意。
他已經另外派了精銳跟着童前去了董家村偵查,這邊的調查也不能停下。
他想了想,吩咐道:“之前被運走的礦石,就算是一直在分批運送,按說也不可能這麽多年官府一直沒有察覺,周邊的百姓間也沒有這方面的傳聞。這說明,他們借用的身份,一定是大家都覺得運什麽東西出去都是理所當然的,往這個方向查一查。”
這邊剛吩咐完,聽說有大師上門,他就立刻迎了出去。
青年和尚見了他,也不廢話,身邊的人都退下去之後,就直接問道:“你做了什麽?殿下的命盤總算有了一絲變動。”
等童前一走,金家的馬車就直奔醫館去了。
到了醫館,先請那大夫給陳大勇看了腿,确定恢複良好,一家人都放了心。
等輪到蘇娘子了,那大夫又是一陣沉吟,然後語出驚人道:“恭喜恭喜了,這位娘子和腹中的兩個胎兒皆安,只是等将來月份大了,身子會比別的婦人重一些,家裏人要多照顧,孕婦自己也要注意,多休息,多吃點好的,少思少慮……。”
這回輪到蘇染染被這個驚喜砸暈了,走出醫館,她就對金如意說:“你掐我一下。”
金如意一臉的羨慕,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放心吧,你沒聽錯,也不是在做夢。染染,這可真是太好了,你一下子就要有兩個弟弟或者妹妹了,你這還真是送子小娘娘呀。哎呀,我今日回莊子上,得趕緊找大夫來也給我娘也看一看,萬一我娘懷的也是兩個呢。”
這話惹的她們身後的兩個婦人笑個不停,其中一個忍不住開口道:“ 這傻姑娘,那雙胎又不是路邊的白菜,說買就買說中就中的,這可是百個千個裏才能出一個兩個的,哎呀,這位娘子可真是有福氣,一雙女兒如花似玉的,若是這次一舉得兩個男娃,就更圓滿了。”
在大安朝,懷上雙胎,家裏能添丁進口不說,還是大大的吉兆,有着許多美好的寓意,也難怪這兩個婦人也是一臉羨慕了。
聽這兩個婦人将她們誤認成了姐妹,原本因她們的話有些不快的金如意總算高興起來,和蘇染染一左一右的扶着蘇娘子上了馬車,先一起把猶猶豫豫的陳大勇送去了镖局,又一起去了縣裏幾家賣首飾的銀樓逛了逛。
兩個穿着一模一樣裙子的漂亮小姑娘,手拉着手,身上的耳飾項鏈還有手腕上那一模一樣的造型別致纏成一圈一圈的細銀手鏈,都格外的引人注意,走在銀樓裏,要多顯眼有多顯眼,有好幾個姑娘忍不住心動,直接上前打聽起了她們身上的首飾,金如意站在別人家的銀樓裏,一點也不臉紅的給自己家的銀樓打起了廣告。
蘇染染轉了一大圈,心裏已經有了底,她前幾日閑暇時畫好的那幾套圖紙,應該就夠用上一陣子的了。
金如意将母女兩個送回了家,磨磨蹭蹭的不願意走,最後到底又賴了一晚上。
隔壁院子裏,石青聽到蘇家回來人了,那邊很快就是一團熱鬧的聲音。她咬唇站了半天,最後還是轉身回了屋。
金如意走的時候,問起圖紙的事,蘇染染不敢表現的太打眼,便只說心中有了一些想法,明日就開始動筆嘗試着畫一畫,若是有了能拿得出手的圖紙,再去金家找人給她捎信。金大小姐這才磨磨蹭蹭的上了馬車,回莊子上和她娘商量開店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