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3)
正靜靜地坐在桌邊,看起來,比自己更閑。
只是跟她不同的是,人家看上去就真的是十分享受這種悠閑,半點兒蛋痛的症狀都沒有顯示出來。
馮丹嘆了口氣,繼續趴在欄杆上裝壁花。
名動天下的白雲城主,莫非,不喜歡女人?
還是說……因為她最近過于懈怠,所以根本無法完全發揮自己的女性魅力?
可是明明都已經可以當花魁了的說……這不科學啊。
無論她心中有多哀怨,葉孤城卻仍然如同一座雕像一般端坐,穩如泰山。
他正在擦劍。
瑩白好看的纖長手指映在雪白明亮的劍身上,賞心悅目。
他的劍是冷的,人卻仿佛比劍還要冰冷。
七天了,除了每天在這個時候來她房中坐上一、兩個時辰外,他什麽都沒有做過。
連看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那個野外偶遇,烤兔子的夜晚,其實都是幻覺吧?
連續被白雲城主和西門吹雪兩座冰山如此無視,馮丹深深地死心了。冰山男神馬的,果然攻略難度稍高,還是換個其他類型的好了。花滿樓不錯,可惜那個山寨版的給她帶來了嚴重的心理陰影;那,不然就陸小雞……想到他滿世界的各色紅顏知己,馮丹覺得自己完全厚不住……
所以說,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馮丹又輕輕嘆了口氣,悄悄轉過頭去看了看那座雕像。快小半個時辰了,他的動作就完全沒有變過。所以說,城主大人,您老是有多愛您的劍啊!話說包了咱是要做蝦米來的?難不成就是為了找個人看您老擦劍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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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無聊了吧?
她在心裏默默吐槽了良久,卻仍是再一次地被他俊逸優雅的側臉吸引。冰山是冰山了點兒,但是,這張臉,生的倒确實贊。不同于陸小鳳的潇灑、花滿樓的溫潤,近似于西門吹雪的冰冷,卻又多了那麽一兩分傲氣。如此特別的存在,實在有着異常致命的吸引力。她看了一眼,就回不過神來了。冷不丁就忘記了控制視線,盯着人家看個沒完起來。
直到她火熱的目光同他冰冷的視線相接,她這才猛然驚醒。什麽叫老虎嘴上拔須,她這種就是了。用眼神肆意調、戲白雲城主神馬的,果然有勇氣……一定是她最近生活的太閑适的原因。一不小心就太懈怠了。
連忙換上一臉微笑,還沒等開口說話,他已經率先開了口,冷然道:“下去吧。”
啊?
又來。
他這每天下午都定時午睡的習慣,還是那麽好。
不過,城主您确定不用服侍麽?
作為一名身心正常的成年女人,如此美色當前,心旌動搖下是在所難免的。何況是在這麽個風花雪月的背景下,更是刺激了人所有的感官。可惜馮丹雖然很想這麽問一句,但是考慮到城主大人霸氣側漏的殺傷力,她還是決定乖乖閉嘴。
沉默是金。他喜歡自己宅就自己宅吧。反正按照之前的慣例推斷,這個下午,她又可以放假翹班,去隔壁的*院找小玉串門兒了。
說是串門兒,其實更真實的目的,卻是去看熱鬧。
因為*院正住着一個異常有意思的客人——孫老爺。
孫老爺的全名是龜孫子大老爺,乃是陸小鳳傳奇中響當當的有名人物。他老人家那句“沒錢就是龜孫子,有錢就是大老爺”實在出名,幾乎同花滿樓那句“你有沒有聽見過雪花飄落在屋頂上的聲音?”、陸小鳳的靈犀一指和老實和尚的不老實一樣有名。
這位有意思的老頭兒,竟然就住在隔壁,這麽好的機會,她怎麽會錯過。再說,他老人家在的地方,确實會是很熱鬧。那種種匪夷所思的游戲,喝掉一壇酒的一百種方法啦、被女人拒絕二百次仍然再接再厲的堅持啦……節目豐富多彩,總有一種适合你。
這麽好的熱鬧,名義上被包月、實際上被冷凍的賦閑僞花魁小紅姑娘,自然是不會缺席的了。更何況,相處下來之後,她發現,小玉、小翠幾個,雖然淪落青樓,但竟委實是難得的真性情女子。再加上神秘美豔的歐陽情,或是偶爾心血來潮時候沖過來攪局的龜孫子大老爺,大家趁着沒有生意的午後,湊在一起打打馬吊啥的,生活還是很惬意的。
可惜小雲據說還沉浸在對西門大神的迷戀中,沒有拔、出來,歐陽也動不動就失蹤一陣子,所以她們的牌局常常湊不齊,要麽,就是歐陽和孫老爺一起要上,最後還是馮丹引入了現代麻将中血戰到底的模式,提議三個人也可以玩兒,四個人當然更好,甚至五個人也可以,這才徹底解決了這個難題。
因為小玉、小翠晚上基本都有生意要忙,所以晚飯時間還沒到,她們就準時閃人了。歐陽情走的更早。所以她每天晚飯前,都有一段時間成為空擋。她雖然被城主包了,但這個時候,也是不必回去的。因為城主必然是在練劍。
想到城主練劍時候的殺氣,馮丹忍不住又打了個冷戰。更是不想放棄當下的紙醉金迷,回到那個偏僻的清雪樓去了。
由于城主的一擲千金,他們是在怡情院花樓後面一座單獨的小院裏居住的。小院裏有一座二層的木制小樓,周圍種滿了梨花。清幽、雅致,孤寂。平日裏甚少有人來,專為包月貴賓準備,典型金屋藏嬌的設定。
雖然說,馮丹完全沒有被藏嬌的這個覺悟,而且這處清雪樓因着最為清幽私密,故而也最貴。但是,城主大人還是一看就拍板定下了。
面對着獅子大開口一般的要價,他眼睛都沒眨地丢了一疊銀票出來。玉媽媽便興高采烈地收拾了這個不知幾年沒有人住過的豪華包樓,然後将馮丹打包送了進去。
然後,同城主相對無言的馮丹就很自然地過渡到了每天陪他坐一兩個時辰,然後等他一聲令下,便自己出門閑逛的快樂時光。
回來自有怡情院上好的包席可以吃,雖然面對着的是座冰山,但馮丹愈發粗壯的神經表示,毫無鴨梨。
吃完了,就可以明目張膽宅在樓裏不出門了。
城主照例是不管他,他多半是把自己關在屋裏個把時辰,然後便照舊出門練劍……即使馮丹把整個清雪樓拆了,他大約也不會管。
所以,馮丹的整個日常流程十分完美,過得是豐富多彩,要多腐敗有多腐敗。唯一的不足就是晚飯前的大半個時辰,沒有人陪她玩兒。姐妹們都回去梳洗打扮,準備晚上接、客,只有她是個閑人。
所以她晃悠了幾天,自然而然地就開始跟龜孫子大老爺打成了一片。
十幾天下來,深入接觸了才知道,這龜孫子大老爺竟甚是不簡單。雖然刻意在低調,但是各種的王八之氣還是從他冒着酒氣的嘴巴裏發散出來。
他老人家其實是很博學多才的,只不過,輕易不表現出來。所謂難得糊塗,而揣着明白裝糊塗,那更是不易。這也就難怪他每天都是“寧願沉醉不願醒”了。
雖然察覺到了這位龜孫子大老爺恐怕并非常人,馮丹還是決定繼續裝傻。這年頭,出來混的,除了那幾個大牛,誰還有勇氣真身上場啊。反正她就沒有,孫老爺披馬甲的理由不詳,但是,所謂“樹大招風”,低調點兒總是沒錯的。
所以她從來沒有打過扒孫老爺馬甲的主意,一直就當他是個老頑童,小朋友,每天一起開開心心混日子。沒想到的是,越是如此,反而越能有意外的收獲。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着就要到了包月結束的時候。那一天,馮丹同往常一樣溜出來跟着孫老爺厮混,喝酒取樂。酒至半酣的時候,孫老爺卻忽然停了下來,盯着她,看了半響。直把她看得快要發毛的時候,他忽然咧嘴一樂,呵呵笑道:“你這丫頭,倒是難得啊,難得。”
雖然看出他嬉笑中不同以往的嚴肅,馮丹卻仍是習慣性地不以為意。她笑了笑,給他滿上了一杯酒,沒有說話。
孫老爺嘆了口氣,一口把杯中的酒幹掉,砰的一聲放下酒杯道:“假若是你的話,倒或者可以試試。”
如此沒頭沒腦的話,饒是馮丹再裝的鎮定,也有點兒撐不住了。
試試?
試試啥?
看着孫老爺神秘的發着詭異亮光的小眼睛,馮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卻仍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按着他的吩咐附耳過去,然後就被他說的這一句悄悄話震住了。
啥?叫她去幹啥?
不是吧?真這麽幹,這也太勁爆了。
她不由自主地臉上發燒,想找個借口糊弄過去。孫老爺卻“嘿嘿”一笑,補充道:“不做的話,可不要後悔哦。”
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臉往外就跑,後頭還傳來孫老爺爽朗的笑聲,間雜着敲打杯碟的聲音。他竟然還用那破鑼的嗓子唱起了歌兒。
真是的,教人幹這種事兒,至于這麽高興麽?
不過,真是人不可貌相,竟然教她用這個法子,實在是……實在是有點兒為老不尊啊。
馮丹覺得臉愈發滾燙,一口氣奔跑着沖回了清雪樓。
還沒靠近,就感覺到了一股極為純粹清冷的劍氣。讓她火熱滾燙的心,霎時間冷靜了下來。
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腳步,她慢慢往小院旁邊,梨花林中的空地上前進。
透過濃密的花枝,隐約可以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跳躍起落、輾轉騰挪,宛若游龍,矯若驚鴻。劍氣森然,震落梨花、紛飛如雪。
這已經不是在練劍,簡直已經與劍融為了一體。和諧,美麗,這是藝術。
面對如此的景象,馮丹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一片空白,出了這幾個幹巴巴的詞兒,什麽都蹦不出。
甚至,連這幾個詞語,也是對這一幕的亵渎。
她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的癡了。
眼見着那矯健的身影與劍共舞,宛若一體,她忽然什麽都無法思考了。
看着看着,她竟忽然覺得體內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正要破土而出一般。
很想,同他一樣,持着長劍,輕盈地飛舞。
有點兒被這個想法吓到,卻不忍心打破這個夢。她定定站着癡望,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只見他的劍勢忽然一變,一眨眼間已經到了她的面前。
反應過來的時候,冰冷的劍尖已經指在了她的咽喉上。
冰冷的劍氣四溢,仿若下一秒就要将她撕碎。
比劍氣更冷的是他的眼睛。
他便這樣制着她的要害,一字一句,冷冰冰地道:“你,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不幸重感冒中……鼻水橫流加頭昏腦脹,帶病堅持更新,求虎摸,求鼓勵,爬走……晚上還有一章,腫麽都要碼出來……榜單神馬的,乃們懂的_
☆、18十七章 劍氣
在那一瞬間,葉孤城的劍尖離着馮丹的咽喉只有零點零零一公分。
可是馮丹知道,他絕對沒有徹底愛上她。
不單是四分之一柱香之後,就連一炷香都燒完了,他都沒有。
因為她不是至尊寶,他也不是紫霞,這裏不是大話西游……最關鍵的是,她沒有那麽好的幸運值。
所以,那個時候,她除了驚吓出來滿身的冷汗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其他的收獲。
但是她仍然沒有死。
因為,她又一次神奇地跌倒了。
腳下的樓板又莫名其妙地略微塌陷了一塊,她沒有任何懸念地往後絆倒。倒得是那麽自然,那麽真實,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大大的仰八叉。然後就被巨大的反沖力震得頭暈目眩,腦子出現了短暫性的空白。
這變化太過突然,就連白雲城主這等人物,一時之間,也沒能反應過來。微微一分神的功夫,竟然就那麽由着她摔下去了。
“咣當”一聲之後,馮丹躺在了地上。
在被摔得思維幾近停止的時刻,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她卻仍是一動不動地盯住葉孤城的眼睛。也便是因此,而沒有錯過他目光中一剎那的錯愕,和他那十分好看的唇角微微的抽搐。
果然,還是被鄙視了吧?
她果然,就是個廢柴吧?
再這麽下去,她幹脆自殺謝罪好了。如果原版的丹鳳公主泉下有知,想必,一定會跳出來找她算賬的。
實在是太丢臉了。
虧得這身體還做過公主,現在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人家葉城主的面前丢臉,馮丹僅有的自尊心徹底地被傷害了。她破罐子破摔般地躺倒在地上,想着随便吧。這種亂七八糟的生活,真的有點兒過夠了。被城主大人一劍解決了也不錯。
他的劍那麽快,一定感覺不到痛的。說不定還能體驗一把西門大神說過的那種血在劍下如花綻放的美感哪。
人總是要死的,與其随便死,不如死在這種高手手裏。這樣,如果有機會再投胎的時候,遇到順路的同伴啥的,還能拿來吹噓下。“喂,你咋死的?我可是被很牛逼的劍之霸者白雲城主葉孤城那招很牛逼天外飛仙秒殺的喲……”這種開場白的話,光是想想就覺得好拉風。
意識到自己的意識又開始朝着愈發不靠譜的方向發散而去,馮丹知道,這其實是自己已經怕的要死、神智混亂了的表現。然而她卻仍然硬撐着是不想采取任何的行動和措施。
事實上,如果是冰冷孤高的白雲城主的話,這個世界上,能夠打動他的東西本就已經不多。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個比西門劍神更難打交道的對象。
所以馮丹在此刻選擇了閉嘴,雖然是無奈之舉,但是,也不失為一個很明智的辦法。
因為她一度已經跌到了負數的幸運值,這一回終于發揮了次作用。
她清晰地看到,城主大人冷冰冰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絲感興趣的情緒。
不是對她作為一個女人那種的感興趣。
純粹是對一個沒有見過的新奇物種一般的好奇心一樣的“感興趣”。
至少在當時的馮丹看來就是這樣的。然而正所謂“風起青萍之末”,沒有想到的是,這便是他們以後種種因緣糾葛的開始。
當時的馮丹不知道,恐怕葉城主也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大約可能就不會那麽做了。
總之,在馮丹第二次被葉城主的飛劍制住要害,但是竟然第二次地成功用摔倒這種無賴的手段躲過了之後,城主對她産生了興趣。
他破天荒地沒有用劍,而是徒手直接捏住了馮丹的脈門。
冰冷的手指,纖長卻有力。如同鉗子一般地夾住了馮丹的手腕,帶來一陣微涼卻奇異的疼痛。
在那疼痛之下,馮丹覺得自己的手腕就要碎掉了。然而劇痛之中,體內的那一股和暖熱流卻愈發地強烈。與此同時,她的心中竟然也不知怎地忽然湧現出一股子不服輸的狠勁兒,想着,就算被這麽捏死,她也絕對不會求饒的。
一刻鐘之後,這一場對峙有了結果。
是葉孤城先放開了手。
經過這麽一折騰,他原本就冰冷的目光,再看着她時,便愈發幽深,又多了點兒看不懂的東西。
馮丹的衣服已經全被冷汗打濕了,手腕火辣辣的痛,渾身每一絲肌肉都像在扯着扯着地痛,體內不斷湧動着陌生的熱流,像要從內部焚燒起來一般難過。
現□體維持着每一種姿勢都是折磨,身上每一分疼痛都是煎熬。然而馮丹卻仍然是發了瘋一般地,倔強地不肯低頭。只那麽靜靜地盯住葉孤城,就連先把移開視線都不肯。
就在她以為,自己這種任性的表現,會激怒他,終究可以喪命在他手上的時候,他卻忽然後退了一步,坐回了椅子上。
她情不自禁地有些錯愕,卻見到他唇邊忽然露出一絲淺笑。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緩慢而淡然道:“你,很不錯。不論派你來的是誰,他的眼光,都夠好。”
馮丹聽了他這話,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親愛的城主大人,不要因為你自己想要謀反,就到處懷疑別人另有目的好麽?雖然大家都有不能說的秘密,但是啊,做人這麽陰謀論是不好的,還是陽光點兒吧,會比較容易幸福的喲……
然而這個念頭不過剛剛一轉,她便想到了自己此刻的狀況。到這個世界裏來的一個多月,自己算是夠不陰謀論,夠陽光的了,可是,結果如何呢?一路倒黴到了今天不說,還幾次瀕臨死境。穿越大軍中,混成她這樣的,還真的少見。果然,是太怠惰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如果,今天還能不死的話。從明天開始,就做魔王吧!呃,不對,是做女王才對吧,魂淡,暈乎乎的,又亂入了。
馮丹小小地吐了下自己的槽,對自己這種迅速從巨大應激反應中恢複的心理素質,感到些微的自得。然而她卻也知道,如何解決目前的險境,才是當下的首要任務。
擡眼看去,葉孤城仍靜靜坐在桌旁看着她。表情沒有一絲波動,已經完全恢複了初時的平靜。
想要再從他眼睛裏看出什麽來,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馮丹幹脆地決定玩兒一把“真實的謊言”。既然城主您老已經認定了我是有陰謀的,那就算我真的有好了。反正要殺早就殺了,您老廢了這麽半天的話,可絕對不是因為憐香惜玉吧?
反正她既不香,也沒有玉。
那索性就反其道而行之好了,說不定倒能絕處逢生呢。
不過轉念之間,馮丹已經打定了主意。正是說做就做,她當即忍住身體的不适,半直起身子,咬着牙道:“你為什麽不殺我?”
看着她的慘狀,葉孤城笑了。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杯子,好整以暇地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後,緩緩站起身,轉頭看着窗外,慢慢地道:“無妨,無論是誰,都不重要。”
說話的時候,他的視線落在窗外的梨花上,态度也是異常地冷漠高傲,似乎壓根兒就沒有把馮丹放在眼裏。
确切地來說,他也根本就沒把這整個世界放在眼裏。
不論對手是誰,都不重要。因為,他,白雲城主葉孤城,生即而為天之驕子,從來沒有敗過。
對于一個沒有見過下雪的人,你要怎麽跟他形容雪崩的可怕呢?
驕兵必敗,亘古真理。
可惜,現在的他,不會懂。
心中忽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怒火和不甘,馮丹冷笑了一聲,慢慢站起身來,沉聲道:“看來此中曲直,城主心中自有韬略,那麽我也什麽都不必說了。一月之期,明日便滿,城主請自便吧。”
她說完,竟看也不看葉孤城,自顧自地回到隔壁自己的卧房中躺倒了。
一來,固然是因為,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已經沒有話可以說。
二來,她的身體也确實是撐不住了。
幾乎是一進到房中,她就如同一灘爛泥一般地癱倒在了床上,昏睡了過去。
夢中,似乎有溫涼的物體觸碰到自己的身體,熱得快要燃燒起來的體內湧入一股溫涼的氣流。然後,一切便歸于寧靜。
她沉沉地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慢慢恢複了意識。
還沒有睜開眼睛,她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香。
略定一定神兒,耳畔竟還隐約傳來色子在色盅裏歡快轉動的清響。
再過了會兒,連吆喝聲都傳來了。
馮丹給吵得頭有點兒痛。故而,雖然身體依然有些酸軟,她卻是再也躺不住了。又微微靠着床板緩了口氣,她便就慢慢爬起了身,披衣下床,想出門看個究竟。
身體還是丹鳳的身體,不過,衣服卻已經不是原來的衣服了。再定睛一看,就連屋子也已經不是原來的屋子了。
她心中頓時忐忑起來,看着就在眼前的薄薄的門扉,竟然有些不敢推開。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大笑聲:“好,好!願賭服輸,我是個混蛋、一等一的大混蛋,空前絕後的大混蛋,像我這樣的混蛋,一百萬個人裏,都找不出一個來。”
話說這個臺詞怎麽這麽熟悉呢?
這聲音也聽過了很多次。
應該,不會是她想象的那樣吧?
馮丹覺着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勇敢地推開了面前的大門。
出現在眼前的,果然就是孫老爺。
但見他胡亂披着那身舊布衫,臉上貼滿了撚子,正在那裏吆五喝六地同人家賭色子。一群莺莺燕燕,都圍在他的周圍,裏頭還有幾個熟人。小玉和小翠都在,在環顧了下四周,她看到了不遠處熟悉的花牆。原來,這裏竟然是*院的後院包房。
她輕輕嘆了口氣,默默地轉身,回去喊人擡水來沐浴梳洗。屋內果然有幾套異常華麗繁瑣的衣服和飾品。她收拾停當,盛裝着出去的時候,果然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孫老爺也就罷了,小玉和小翠也像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一般地照常找她說話,開玩笑打趣兒,無一不同往常一樣。
很快地,下午的時光就混過了大半,又到了姑娘們準備晚上生意的時候了。馮丹同孫老爺一起,揮別了小玉、小翠和衆位美嬌娘。然後,小院便立刻空寂了下來。
馮丹看着孫老爺,見他仍是一個人坐在桌旁喝着酒,沒有半點想要說話的意思。便也側身坐了過去,替他把杯子斟滿,順便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一口幹掉了之後,她終于忍不住,遲疑着,開口問道:“為什麽?”
孫老爺惬意地抿了一口酒,醉眼朦胧地嚷道:“什麽為什麽?喝……喝,繼續,喝酒。”
馮丹愣了愣,卻也沒有傻乎乎跳起來質問。裝傻的日子已經足夠多,再繼續裝下去,已經沒有意義。
既然他同自己一起出現在這裏,那麽,自己最終能夠全身而退,應該同他脫不了幹系的。拔刀相助啊,這是個好的信號,不是麽?
跟上目标的腳步,不要輕舉妄動,這才是硬道理。
想通了這點,馮丹便微微一笑,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同他碰了碰,一飲而盡。
對于她的配合,孫老爺顯然很高興。他高呼了一聲“痛快”,便也一口幹掉。因為酒杯不過瘾,兩人便換了大瓷碗,重又滿上,繼續相對牛飲。
很快地,桌上桌下便堆滿了酒壇子。
而神奇的是,如此喝法,馮丹竟沒覺得一點兒醉意。
不知道第幾壇子喝下肚子,孫老爺掙紮了喊了幾句就一頭栽倒了。
而此時,月亮已經爬上了中天。
白亮的月光映照得庭院如同白晝一般,也難怪他們一心沉浸在喝酒中,完全忘記了時間。
馮丹打了個呵欠,苦笑了一聲,放下手中的酒碗。沒想到的是,不過是這麽簡單的一個動作,那粗瓷的大腕竟然就四分五裂了。
她吓了一跳,慌忙想要搶救下碎片時,一出手竟然連桌子都裂開了。
正在那裏驚悚的時候,孫老爺卻一躍而起,撫掌哈哈大笑道:“小女娃!我果然沒有看走眼,來,拿着這個試試。”
他神奇地從破衣服裏摸出一把劍來,丢給了馮丹。
馮丹本、能地伸手接過,竟忽然有些心跳加速了起來。
拔劍出鞘,劍寒如水。
福至心靈般地一劍揮出,見到淡淡的劍氣立時溢出。馮丹忽然忍不住淚流滿面:不容易啊,混了這麽就,咱總算是激活了一項技能。終于,也能發個劍氣玩玩了。
作者有話要說:shi了都要更,本章小爆了下,筋疲力盡地爬走。險險過關,明兒晚上再來。。。。
☆、19十八章 殺意
對于她忽然擁有了武功這件事情,馮丹一直宛若沉浸在了夢裏,都過去好幾天了,還不太敢相信。然而,從那天晚上起就能發出來的劍氣卻是真的,雖然微弱,但是,卻是确确實實存在着。
體內的所謂的內力也是。
開始的幾天裏,因為不知道怎麽控制這忽如其來的力量,她幾乎把孫老爺小院子裏的東西都碰了個稀巴爛。
就像一個餓了幾個月的人,一下子有了山珍海味,腸胃反而無法負擔了。就是吃慣了好吃的的,每天這樣滿漢全席似的弄,也總是會壞事兒的。更何況馮丹原來壓根兒就沒接觸過內力武功這麽高深玄幻的東西。故而,她就跟忽然走火入魔了似的,成為了暗黑破壞神。
幸好,還有孫老爺在。
這個絲毫不起眼兒的,乍看上去甚至是有點兒猥瑣的小老頭兒,竟然對各路武功心法都異常熟悉,武器暗器更是無一不曉。要不是有他在,恐怕馮丹就是不被自己翻湧的內力吞噬,也得被随便個神馬江湖人弄死。
每天都随手發點兒內勁啥的,實在是太張揚了。簡直就像在跟人說,快來砍我啊,我皮癢、求虐……
這種信號,在江湖這種處處險惡的世界,簡直比此地無銀三百兩還三百兩。
孫老爺在屏蔽這種危險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最開始的幾天,他設計把馮丹牢牢看在小院兒之內,不準她随便走動。而接下來的日子,據說是靠着每天一起吃酒戲耍的革命友誼,他老人家竟然不但肯不辭辛勞地忙上忙下,還十分盡力地幫着馮丹控制住內力,順便還指點她修習了下劍法劍招。有友如此,這倒是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鑒于那次山寨花滿樓事件給馮丹留下的心理陰影過深,馮丹也曾對這孫老爺的用意産生了些許懷疑。不過,最終她還是淡定了。事分輕重緩急,這個時候,還是能好好活命最重要。而且,孫老爺才剛剛從葉孤城手裏救過她。就算有神馬陰謀,也不會馬上要她死。所以,姑且就還是靜觀事态發展吧。
而且,對于這個老人,她不知怎地,打心裏願意信任和依靠。
不過即使只是每天晨起梳妝的時候照一回鏡子,馮丹也發現,自己的眼神,已經漸漸地變了。就好像一有了武功,立刻就實現了從廢柴到女王的轉化一般。這變化,當真是有些神奇之至,就連孫老爺都有些奇怪。不過,他奇怪歸奇怪,卻還是興高采烈地,把她當成新鮮游戲一般地玩兒。
只是一旦酒醒了,便恢複到原來的胡鬧樣子,直到再一次大醉後才難得正經上一兩回。
可惜他喝醉的時候雖然不少,但是要真正意義上的大醉,卻實在太少了。
他的酒量确實是異常的好,微醺的狀态能持續很久。所幸上官丹鳳的身體似乎在武學上的資質甚好,經過那次之後,她潛藏的身體機能竟似被完全激發了,所以幾日下來,馮丹已經能夠自由地控制內力,不再外洩。而且,劍氣也較開始時濃了點兒。
只是劍招和劍法,她卻仍是不得其門而入。雖然孫老爺安慰她說“來日方長”,但她卻總是心緒不寧,總覺得有什麽大事就要發生了。
事實上,這種不安,從同葉孤城對峙的時候開始,就有了。随着自己這個身體原本武功的出現,而愈發強烈。
就好像,長久以來的潛伏終究露餡,一切都暴露在陽光,再沒有以前的那種閑适和懶散之心了。
暴風雨,就要來了。要趕快把強健的羽翼準備好啊。現在這只有劍氣沒有劍招算是神馬事兒呢?
孫老爺看出她的焦慮,心中明鏡兒似的,但是也不說破,每日仍舊飲酒度日,高興了胡亂指點她一兩招,不高興了就只顧自己玩耍。因為完全對武功沒有概念,對于孫老爺的指點,馮丹常常是一頭霧水。不過問了幾次被孫老爺鄙視、并且明顯地致使他失望并開始消極怠工了之後,沒奈何的,馮丹便開始自己研究。可惜終究是不得其門而入,自此更是鑽了牛角尖兒,一發地煩躁了。
好在不知道是孫老爺使的手段,還是葉孤城忘了退租。馮丹仍然可以一個人住在清雪樓,每日無事,便在梨樹林中琢磨劍招,倒也安靜惬意。
對于她這種持續地被包月的生涯,小玉和小翠等姐妹十分羨慕。馮丹倒是有些汗顏,不過卻也沒有再多說多問。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同“扮豬吃老虎”的日子告別,很多事情,便已經無需刻意再往低水準的樣子去做了。
這世界裏多的是聰明人。裝傻其實也是一件難度很大的事兒。聯想到穿越後這些日子的遭遇,馮丹心知自己那麽賣力地表演,卻仍是沒能逃脫有心人的注意。那回在義莊莫名其妙地被弄到迎春閣已經很可疑。被有意無意安排去見陸小鳳,又那麽湊巧地遇到假花滿樓,好不容易逃脫卻又給弄到怡情院。這一連串兒的事情,仔細想來,實在太過巧合了。
巧合的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布置,安排好了一切一般。
她越想越覺得心中發涼,就連有武功的事情也是一樣。即使她自己一無所知,卻先是給西門吹雪看破,然後又給葉孤城逼得顯出原形。現在,更是暴露的一發不可收拾。
所有的事情都像是給一只看不見的手控制着。從這些種種的跡象表明,不論這背後的人是誰,他的段位絕對很高。可不是裝裝廢柴就能避過的。
以前裝已經夠可笑,現在再裝就真是太二了。可一定得奮起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