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個紅包 明日見分曉

天從傍晚開始慢慢陰了下來, 半夜洋洋灑灑的細雪便又開始飄落起來。

福玉殿,華燈初上。

蘇衍靠在藤椅裏,臉上神情如濃墨般化不開, 他手裏握着禦筆, 凝神批注手上奏折。

殿外一左一右的兩個內侍忽而彎了腰,聽到來人悅耳的聲音道:“煩勞公公通報一聲, 慈安宮內侍監連枝求見。”

連枝罩着兜帽, 立在殿外廊下, 暖聲對劉冉施禮。

劉冉眉眼彎成一條細縫,嘴唇向上揚起,低聲回禮:“連枝公公多禮了, 我這就進去通報,您殿外稍候片刻。”

連枝燦然一笑, 謙卑恭謹。

不一會, 劉冉便從內推門, 勾手讓連枝進去。

“奴慈安宮內侍監連枝,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蘇衍眸子半阖眸子, 嘴角眉梢浸染寒霜,漫不經心的擡頭道:“連枝公公一向侍候在太後身邊,怎麽會去了珍寶閣?”

今日之事牽扯甚多, 靜妃更是在話裏話外隐隐透出, 慈安宮也被扯了進來,就連平日裏幾乎不在宮內走動的連枝, 都出現在珍寶閣裏。

蘇衍還沒想清楚整個事件的脈絡。

他不想看到後宮的争鬥将太後卷進來,若真是太後也不喜歡沈月柔,那……

恐怕又要給那個小人晉位份了。

不然小小的婕妤又怎麽能安然無恙的周旋于太後和嫔妃之間呢?

連枝不動聲色撫了撫鬥篷上的細雪, 殿內溫暖瞬間凝成露水,挂在衣裳上,擡眼間都是如春風般的笑容:“那日太後與明&慧大師在禮成宮品茗講佛,忽而說到曾經有張挂畫,想拿出來看看,便命奴去內務府取來,那挂畫珍藏在珍寶閣二樓,奴就去了那裏。”

Advertisement

蘇衍冷眸掃了一眼,連枝繼續道:“那日奴在珍寶閣确實見了沈婕妤。”

他說到沈月柔時,眸子裏暖意更濃,但也只是一瞬便散了,繼續道:“奴看到沈婕妤似乎是身子不舒服,便讓她的侍女将她扶在珍寶閣休息。”

蘇衍“哦”了一聲,道:“那以你所見,沈婕妤當日可有什麽不妥之處?”

“并無不妥。”

蘇衍手中禦筆停下,盯着連枝看了足足一刻,才淡淡的說道:“連枝公公辛苦了,雪夜難行還驚動你跑一趟,快些回去照顧太後吧。”

“太後那邊離不開你。”

連枝垂着頭,應了聲出了福玉殿。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蘇衍揉了揉發木的額間,骨節分明的托在桌案上又想了一會。

連枝明顯是在保護沈月柔,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在珍寶閣見過沈月柔,但又不承認她有任何異常或是不妥,只一句身子不舒服也并無任何不妥之處。

整個事件的主要證人便是那個“大義滅親”的沈鈴兒,她每一句話似乎又毫無漏洞,她是沈月柔的妹妹,指證自己的親姐姐,這種親緣關系讓這番指證變得無懈可擊。

沈月柔若是獲罪,與她與沈家都沒有任何好處。

可……那個女人眼裏的幹淨卻不是能裝出來的,蘇衍相信她一定不會做這等龌龊之事。

她有太多機會可以光明正大的勾引蘇衍,但她總是表現出那種羞澀和手足無措,怎麽會有人蠢到将唾手可得機會抛開,去做那些危險的事呢?

蘇衍凝思想了很久,覺得重要的地方還是沈鈴兒。

“劉冉!去看看靜妃。”

————

沈月柔坐在八仙桌旁,看着桌上擺的各種珍馐美味,皺了皺眉,皇上是想把她喂成胖子嗎?

她望了望殿門,勾勾手叫重櫻過來,道:“這麽多,我根本吃不了,你端幾盤我不愛吃給了殿門口那兩個嬷嬷吧。”

重櫻盯着滿桌菜食看了一圈道:“可奴婢看這全是您平日裏愛吃的呢。”

“怎麽可能……”沈月柔原本也只是略略掃過,這下重櫻一說她才仔細每一道菜都看了看。

“禦膳房怎麽可能知道我的口味?”

她目光凝在身前這道杏香骨渣丸子上,以前沈家有個江南的廚子,跟着沈相多年,這道杏香骨渣丸子據他說便是江南楚地的特有做法,精髓便是澆在丸子上的杏脯醬,酸甜相宜、不鹹不淡,聞着有杏花的清香,吃起來也不會覺得甜膩,反而酸還能沖淡肉的腥膩感。

這是沈月柔在家裏時最愛的一道菜。

自從進宮後便再也沒吃到過。她吞了口口水,盯着眼前的菜肴道:“是你告訴皇上的嗎?”

重櫻挽起袖口,拿起一旁的鑲金瓷筷遞到沈月柔手中,自己又拿起另一邊的竹筷,輕輕夾起一塊丸子,放到沈月柔身前的瓷碟裏,笑着道:“是皇上身邊的劉冉公公,白日裏來的時候就問了奴婢,奴婢自然不敢不說。”

沈月柔執箸将身前瓷碟裏的丸子肉送進朱唇裏,咀嚼幾下後眼睛一亮,嘴角上揚道:“嗯,好吃!”

她又連着吃了幾口,才緩緩放下筷子道:“雖然不如家裏的好吃,但……酸甜可口,不油不膩十分合我的胃口。”

重櫻笑着又夾了一塊墨月酥魚,道:“皇上是真的寵着小主呢,幾個娘娘來興師問罪,他便當着大家的面拟了晉封您的诏書,這份寵愛可是別人求也不求不來的呢。”

沈月柔沒接話兒,繼續吃着碗裏的餐食,重櫻發現她好像突然失神了,也不知在想什麽,愣在那裏,手腕擔在桌案上,手指也不動。

原來沈月柔的後宮群突然先是給了她個紅包技能——精準打擊,然後群內又有了消息,她忙着去看大家的消息。

衛子夫:“月柔,哀家發的紅包你可收到了?今夜便用了技能,明日清晨便可見分曉。”

沈月柔:“衛姐姐這精準打擊是個什麽技能?”

衛子夫:“整個事件有一件證物和一個證人,證物便是那抹了藥的茶盞,那上面必然是有問題的,但凡太醫一驗,便可知,哀家本也可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将證物抹去。”

沈月柔:“衛姐姐不可,那樣做不但無法洗清我的嫌疑,反而會被她們倒打一耙。我倒認為最重要的是,若是能在靜妃寝殿找到媚藥,那麽她便也同樣也有了嫌疑。”

劉娥:“月柔放心,衛姐姐做事必然是滴水不漏的。”

衛子夫:“月柔所言極是,于是哀家便讓她們的房間裏多了一些東西,丢不掉仍不走的東西,等着看吧!”

沈月柔:“衛姐姐說的證人便是沈鈴兒了,也不知靜妃許諾了她什麽好處,竟然能讓她陷害親生姐姐,也不怕因此連累沈府。”

衛子夫:“她若有那腦子,倒是省事了呢!”

沈月柔:“可前世她也曾晉封為妃……”

武則天:“哼,你當她因為有了小皇上的寵愛才坐上去的?”

沈月柔:“不是嗎?”

武則天:“這事改天尋了閑空再與你詳說,定不是你想的那般。”

衛子夫:“明日清晨月柔你……”

……

“這東西怎麽在這裏?!”靜妃擰着眉對地上顫顫巍巍發抖的小丫鬟厲聲道。

靜妃向往日那般沐浴更衣後,便躺在軟榻之上,她忽然覺得頸間有什麽東西沁着涼擱着她嬌嫩的肌膚,便翻個身側頭去看,誰知這一看不得了,吓得她先是大叫一聲,而後便将今日雜掃寝殿的小宮婢喚了過來。

她甚至都不用打開那淨瓶,便也能知道那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

前幾日在雲梧宮,便是她将此物交給沈鈴兒,如何擺放茶臺位置,如何讓沈月柔剛好就能恰巧看到,而皇上卻無法發現,結束後她又親手從沈鈴兒手裏拿回此物,因着此事茲事體大,她便自己将藥瓶埋在雲梧宮後殿的牆角處。

然而此刻這個瓶子卻憑空出現在她的寝殿裏,還光明正大的躺在她的床榻上??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手裏的瓶子,忽然猛地一驚,将手裏的瓶子扔了很遠,喝道:“扔出去,本宮不想看到這個東西!”

宮婢得了命令,趕緊從地上撿起那個瓶子,顫顫的抖着握着瓶子向外走,忽然聽到身後尖聲道:“停!”

靜妃顧不得其他,光着腳跳下床榻,一把搶過那個瓶子:“給本宮更衣,本宮要自己去扔!”

宮婢自然是不敢耽擱,只得趕緊給靜妃穿戴好衣鞋,然後随着靜妃身後走出寝殿。

靜妃像一只驚弓之鳥般惴惴不安,東張西望小心謹慎的走了幾步出去,忽然看到身後的宮婢又瞪着圓眼,壓着聲音道:“滾!”

宮婢像一只從樹上跌落的鹌鹑,抖抖搜搜垂着頭一溜煙便跑回了廊下,她并不敢真的走遠,只要靜妃看不到她就可以。

靜妃也确實是一只盯着她消失在視野裏,才繼續向遠處的積雪裏走,腳下踩着雪發出“叽叽”的聲響。她四下打量了一塊散落一旁的假石,順勢蹲下身子,先将土上覆蓋的積雪掃開,又使勁用手指在凍僵的土裏刨了一個小坑,細細将瓶子埋了進去,再努力用積雪将四周掩蓋起來,撫平。

做完這一切,她謹慎的四下張望,遍查無恙後長呼了口氣,心下稍微松了松,揪着鬥篷前襟回到了寝殿內。

不遠處雪松下,兩個人影晃出。

蘇衍擰着眉頭看了看那快看起來毫無異常的假石,他沖着那裏輕點下颌,劉冉便低聲應了,張望一番,跑到那塊石頭下面,左右摸了摸,終于翻出了那個淨瓶。

他一面回頭将自己在雪裏的腳印細細抹去,一面将瓶口打開聞了聞。

走到蘇衍面前時,劉冉“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道:“啓禀皇上,是……那種藥。”

蘇衍修長的手指捏住瓶口,瞪着滿是寒冰的眸子冷哼一聲,随即蓋上瓶蓋将淨瓶穩穩的收在自己身前的荷包裏。

他沖着靜妃寝殿的方向看了看,唇角勾了勾道:“劉冉,朕聽說你喜愛青蓮?”

劉冉臉上一臊,将頭伏得更低:“奴……确實喜愛青蓮,可她并不喜愛奴,奴也不願勉強青蓮姑姑。”

蘇衍眼眉輕挑,淡淡的說道:“明日,或許她就願意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