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場夜談最後終結于天色。

“天快要亮了，你也該回去了，晴明——還有什麽是要對我說的嗎？”源賴光問道。

安倍晴明便說道：“請多保重愛護自己，賴光。你的安全非常重要。”

“這一點我當然明白。”源賴光說道，“還不用你來提醒——倒是你啊，晴明——等我離開京都的那一天，你也一定會來的吧？”

安倍晴明：“是的。”到時候桐壺帝肯定會到場，他作為守護桐壺帝的陰陽師當然也會一起出現。

源賴光：“到時候的話……你就看看吧。”

認真的看一看吧，晴明。

源氏的力量會讓你感到戒備嗎，會讓你謹慎起來嗎？

如果是的話，那就太好了。

半妖說到底也是未完成的妖怪，這世道呢，人都能夠生生的變成妖怪，更別說是本來就踩在邊界線上的半妖了。

況且陰陽師這個職業原本就很危險——看的太多，見到了太過的黑暗面，就很容易動搖或者被污染。

也不是沒有陰陽師堕落成妖怪，或者心中生出鬼怪的例子。源賴光就處理過很多樁這樣的事情，她并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師弟也會名列其中，成為她必須處理的對象。

安倍晴明是平安京最強陰陽師，心思也難明的很，他若是化作妖怪的話，那定然是世上最難應付的妖怪。

十個大妖怪加起來都沒一個安倍晴明難搞。

“我會的。”源賴光的話說的比較隐晦，但安倍晴明到底是她一起長大相處多年的師弟，都不用怎麽思考就能領會她話裏的意思。

白發的陰陽師回答的非常認真，他握住了源賴光的手，隔着一層黑色的手套，努力的将自己的溫度傳遞過來，試圖以這種肢體語言向她證明自己的堅定。

“倒是賴光你啊，也請多認真一些吧。”

陰陽師的心中會生出鬼——人心之中會生出鬼。

越是執念強大，越是難以排解，越是力量強大，生出來的鬼就越是強大。

而源賴光是毫無疑問的、當世最強的斬鬼之人。她的心中若是生出了鬼，那也一定是比鬼王酒吞童子更加棘手的可怕妖物。

正如同源賴光對他的憂慮一般，安倍晴明也同樣關心着源賴光。

源氏的家主能接觸到的東西要比他一個孤身的陰陽師多太多了，他一人尚且會時常看到那些不忍回想的人性黑暗面，執掌着整個家族的源賴光能看到的污濁只會比他更多吧？哪怕他知道源賴光內心堅定絕不會輕易動搖……但、但是。

我是個不成熟的陰陽師，還無法做到內心的波瀾不驚。我知道賴光兄長遠遠比我來的成熟，她在很年輕的時候就能夠負擔起一個家族的重任，并且也在一直将家族帶往更加繁盛的地方……她的內心也一定比我的來的更加的堅定無畏。

但我對于賴光兄長的關心，和由此引發的憂慮，又怎麽會真的就不存在呢？

“這是當然的事情。”源賴光說道，“酒吞童子是需要慎重對待的對手，還有整個大江山的妖怪——”

這都是需要清除的對象。

唔，這一點就沒有必要對安倍晴明強調了，畢竟他對妖怪的态度一向寬容。

“總之，最後勝利的一定會是源氏。”

安倍晴明問她：“這是預言嗎？”

源賴光則回答：“這是必然的發展。”

準備了四年多還賠上了一個女主人，各種情報分類整理各種戰略資源儲備充足，參與讨伐隊伍當中的也都是精英階層——要是這樣還能輸，她就該反省一下源氏都成了什麽爛泥地了。

順帶考慮要不要推倒重來一次。

“真是自信啊，賴光。”安倍晴明說道，“那無法和你一起出行的我，也就只能在這裏等你回來了。”

源賴光說道：“沒必要的話就不需要說了，你分明就一點都不期待吧……能留在京中才是對你的最好結果。”能夠更多的得到桐壺帝的信任和依賴，也能避開那些無意義的流血，這有什麽不好的。“就在這裏等待我的消息吧，晴明。”

在這一點上，他們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希望彼此能夠這樣繼續的以人子之姿守護京都。

希望彼此能夠走到更好的地方、成為更加優秀的人。

也許源賴光的出發點要更加的複雜和不純粹一點，但這份期待與祝願卻是毫無疑問的美好之物。

如果這份祝福有時間期限的話，也一定是永遠吧。

不願真正與同門師弟為敵的源賴光這樣想。

目送源賴光出征的安倍晴明這樣想。

在這一刻，他們的心中萌生了同樣的念頭。

不同的是，源賴光很快就帶着自己的部署離開了京都，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對大江山勢力的讨伐當中。而安倍晴明則在跟随桐壺帝回到皇宮之後也沒能從之前的分別之中回過神來，還遇到了光源氏。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弟弟和師弟的戰争吧。

沉思·jpg

不過這和源賴光也沒有關系了。

安倍晴明和光源氏在虛僞的你來我往，假裝日漸熟悉的時候，她在急行軍。

安倍晴明和光源氏在虛僞的假裝已經熟悉，實際上暗潮洶湧的時候，她已經到了大江山附近，正在安排人手預備半夜攻打。

安倍晴明和光源氏在虛僞的達成合作意向，在桐壺帝面前衆志成城的給源氏走了之後就特別跳的平氏上眼藥的時候，她已經走到了大江山內部。

光明正大走進去的。

當然也用了一點特別的辦法，畢竟妖怪是不可能放任人類走進自己的領地的——所以其實源賴光一行人其實是裝作了路過此處的護送貴族女眷的車隊，被妖怪搶進去的。

長相最精致的源賴光負責假扮成貴族姬君，其餘幾個較為秀美的兼職陰陽師的武士則是打扮成侍女，仆從之中一部分是勇敢的武士，另一部分則是用加了障眼法的紙人式神暫做代替。

後一部分是為了應對那些控制不住血食欲·望的妖鬼的，前一部分則是負責首先呼應的伏兵。

一行人就這樣乘着車路過此處，中間的時候源賴光假扮的貴族姬君掀起了車簾——繼承神血的人都不會長得太差，源賴光當然也是如此。她穿着男裝的時候就是最符合平安京審美的精致美少年，換上女裝假扮大小姐的時候也是風華絕代的絕世美人。

而酒吞童子最信任的下屬茨木童子，他最經常做的事情就是擄掠美貌女性，并将她們送到大江山之中，作為獻給鬼王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