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合訂刊工作結束,社裏給每位實習生都發了紅包,并且放了兩天假。這兩天假與周末相鄰,因此可以連休四天。

為了報答佘曉楠對陳皮多日以來,無微不至的照顧。陳佳雀一早為她做了豐盛的早餐和精致的愛心便當,白天又将家裏裏外外打掃一遍,晚上買了火鍋食材等佘曉楠回來。

屋小餐桌也小,菜品多到放不下。兩人盤腿坐在客廳地上,圍着沸騰的牛油鍋底。

佘曉楠捧着蘸料,辣得‘嘶嘶哈哈’,“做你室友簡直太幸福了,現在一想,隔着塑料袋撿狗屎不算什麽。”

“曉楠。”陳佳雀心平氣和道:“吃飯時間,我們盡量避開這個話題。”

卧室傳來爪子撓門的聲音,陳皮聞到香味兒,急得直哼唧。

陳佳雀放下碗筷,一個匍匐,隔着門底縫和陳皮烏溜溜的大眼睛對視,“兒子,去啃你的大骨棒。媽媽和小姨吃的你不能吃,狗吃辣椒會死的。”

“換個理由,總說它都不信了。”佘曉楠夾起燙熟的雪花牛肉,裹上厚厚一層海椒面,側身匍匐過來。透過門縫,在陳皮的鼻子前晃了晃,然後一口吃掉,滿足地嘆息道:“好香的狗肉哦~”

陳氏母子:“……???”

“不聽話的狗子會被做成麻辣狗肉鍋。”佘曉楠邪笑:“尤其是腿短,放屁、拉屎還賊臭的那種。”

陳佳雀拉長尾音:“佘曉楠——”

“汪!嗯—嗯——”陳皮舔了舔鼻尖,吭叽兩聲,從門縫消失。

佘曉楠得意地飛了個媚眼,坐起身,手執筷子高聲叫道:“哎呀,我下的毛肚忘記撈,這會兒肯定老了。”

“沒老。”陳佳雀也坐了回來,笑盈盈道:“我吃掉了。”

“沒見你撈呀!”

“油麥菜打的掩護。”

佘曉楠撇撇嘴,夾走僅剩的生毛肚,放入鍋中,“你白天不是帶陳皮去做絕育手術了麽?我看它怎麽還活蹦亂跳的。”

“醫生說陳皮品相好,不配種、生一窩小狗可惜了。”

“你想讓它狗生完整?”

“嗯,做一次爸爸再絕育。”陳佳雀趁她跟羊肉包裝袋較勁,将燙熟的毛肚夾出來,埋在佘曉楠晾涼熱菜的小碗裏,“我請小短腿俱樂部的人幫忙留意,看誰家有相親意願的母柯基,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

“陳皮當爸爸,那你就升級做奶奶了,我就是姨——咦?陳佳雀!我的毛肚呢?又被你吃了!”

“沒吃。”

“你沒吃怎麽沒了,被陳皮用意念,隔着門吃掉了?”

陳佳雀癟癟嘴,“你剛剛夾了那麽多菜,說不定就在碗裏晾着,你自己翻翻嘛~”

“不可能,我明明……”佘曉楠翻了翻,驚喜道:“真在碗裏!我自己夾過來的?我怎麽不記得了?”

陳佳雀低下頭咯咯笑個不停。

“是你夾出來,藏在碗底的。”佘曉楠恍然大悟,放下筷子掐她。

窗外是萬家燈火,八平米的客廳兩人嬉嬉笑笑打鬧成一團。在這座大到令人感到自己無比渺小的城市裏,獲得簡單的快樂。

而此刻的姜初禾并不快樂,甚至可以用憂郁來形容。

做得一手好面食的家政阿姨趙姨,她老公由腦梗引發的偏癱惡化了。

趙姨在姜初禾吃酸湯面時,提出辭職:“你叔現在不認人了,他這個樣子,我能陪一天算一天。在他身邊伺候着,勤給他洗洗澡、翻翻身,他也能舒服些。就是對不住你,說走就走,也沒留時間給你找接替的人。”

今天的酸湯面不知道為什麽,格外的酸,酸的姜初禾牙疼。但他還是當着趙姨的面全部吃光,“好,我把工錢結了。”

“這個月只出兩天工,錢就不要了。趙姨不在,你記得按時吃飯,別總用方便面糊弄,那東西沒營養。”

“嗯。”姜初禾放下筷子,施施然向樓上走。不一會兒下來,倚靠着廚房牆壁,靜待趙姨刷完碗,遞上信封,“收着。”

信封很厚,開口處一片粉紅。趙姨連連搖頭,“謝謝,我不能要。你叔生病,你之前明裏暗裏幫了不少了。”

姜初禾張張嘴,沒說什麽。走到客廳,将信封塞進趙姨的帆布包裏,“刷完碗就走吧。”

趙姨擦了擦手,解下圍裙。想了很久,向他鞠了一躬。

“別把我電話號删了。”姜初禾坐在沙發上,撫摸着懷裏的姜湯,漫不經心地打開電視機,“有-金-錢-上-的-困-難……”

他緩慢地講,趙姨艱難地聽。可姜初禾覺得自己意思到了,話講了一半戛然而止。

“多保重,我走了。”趙姨出門,順手關了燈。

黑漆漆的客廳,九十八英寸巨幕發出的光照得屋內斑駁陸離。

姜初禾按了靜音鍵,側卧在沙發。

姜湯猛然跳起,重重踩在他身上。

姜初禾‘嘶——’了一聲,沒了動靜。半響後,驀地坐起身,端起狗頭,凝視姜湯的钛合金狗眼,惡狠狠道:“走就走,關什麽燈?!節約用電,沒看見我坐在客廳?”

“嗷嗚——”姜湯掙紮出來,“嗷嗚——嗚————”

姜初禾不愛獨自出去吃飯,又讨厭外賣,自己還不會做。忍到趙姨走後的第三天,早上喝了罐裝八寶粥,中午煮了方便面,下午到家政公司找新的家政阿姨。

然而千金易得,趙姨難覓,失望而歸。

牽着姜湯走在街上,偶遇了多年未見的高中同學。

“姜初禾!”對方一眼認出他。

姜初禾那并未佩戴眼鏡的裸眼,顯示出的則是茫然。猜測對方是自己的書粉,矜持地點點頭,就要繼續走。

“我——鄧吉,你高中同學。”

對于鄧吉這個名字,姜初禾有印象。他曾一拳幹掉鄧吉的門牙,因為對方大嘴巴,杜撰出學習委員姜初禾和女班長、男副班長三個人,纏綿悱恻的狗血三角戀,并到處宣揚。

鄧吉舔了舔烤瓷門牙,“老同學,你那一拳夠狠的,我以為你長大了能做拳擊手,沒想到成了大作家。對了,你後來考進醫學院了是吧,怎麽沒做醫生?是不是當今醫患關系緊張,你性格孤僻不習慣。”

“那倒不是,畢業後幹了半年法醫,醫患關系一直很融洽。”

鄧吉愣了下神,緊接着哈哈大笑,“你還是和原先一樣幽默。”

幽默?姜初禾頭次聽別人誇他幽默,覺得鄧吉這句話很幽默,也笑了。

鄧吉熱情邀約姜初禾共進晚餐,并叫來另外四名高中同學作陪,其中一個和姜初禾在上學時關系還不錯,姜初禾因為好奇心留了下來。

吃飯時,老同學不是聊房子車子,就是聊媳婦孩子,期間還穿插着辱罵上司、老板。

這些姜初禾都不關心,也不想參與。

鄧吉問他,“你是不是失戀了?”

姜初禾搖搖頭。

“我今天見到你,你就心不在焉的,坐在這兒也郁郁寡歡。大作家不能差錢,那就是為了姑娘呗!”其餘幾人聽了,紛紛表示贊同。

姜初禾倒了一杯礦泉水,涮掉肉串上的調料,撸下來喂姜湯,“好,我坦白。”

“快講講。”話題主人公是姜初禾,當初的高嶺之花,現在的當紅作家,大家都豎起耳朵。

“在我家幹了三年的家政人員辭職了。”

衆人:“……就這?”

“還有——”姜初禾摸了摸姜湯的狗頭,“還有我女兒困了。”

姜湯想吃肉,一躍而起,被姜初禾熟練地用胳肢窩夾住了狗頭,“嗚——”

“好了。”姜初禾捏住它聒噪的狗嘴,“爸知道你困了,這就回家。”

初秋,夜裏有些涼了。

姜初禾望着天上的月亮,很白但是不圓。

一片葉子翩然而下,‘啪叽’打在他臉上,“……”

平日裏那個催更小話痨,放假便音訊全無,朋友圈倒是更新的熱鬧。前天火鍋,昨天烤肉,今天……今天更氣人,吃日料去了。

也對,我歸于你的工作範疇,不能占用私人休息日!

姜初禾不是明星,作為靠顏值圈粉的青年作家,在淩晨上了個小小的熱搜。

【懸疑推理暢銷書作家姜初禾,苦戀保姆小妹三年未果。與友人聚餐燒烤,酒後失聲痛哭。】

姜初禾是早上才知道的,一口八寶粥嗆在嗓子眼兒。想回頭找鄧吉算賬,才發現沒留電話。

‘叮’,新消息。陳佳雀在休息日的最後一天聯系了他,【大大,寫稿了麽?】

姜初禾:【沒。】

陳佳雀:【為什麽呢?】

【心情不好。】姜初禾打了個【餓】字,沒等發過去,陳佳雀的新信息已送達。

【我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也能感同身受你的痛苦,畢竟三年感情擺在那裏。希望大大能早日走出失戀陰影,化悲痛為力量,恐怖的截稿日即将來臨。】外加一個‘加油’的表情包。

姜初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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