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車站後身七拐八拐,于衆多旅店包圍下的一家韓餐館,小門小店小牌子,不仔細點兒都瞧不見。

三個人進了狹窄幽暗的老式樓梯,跟着指示牌向二樓走。

姜初禾行在前,側身道:“确定要在這兒吃?”

“他家店雖然偏僻,但菜很好吃。在校期間,我們寝室幾個女生想吃又不敢來,就拐一個男生一起來。”

姜初禾視線落在她們挽着的手上,雙眸一暗,又裝作不經意移開,“這兒離你們學校那麽遠,怎麽發現的?”

進了普通居民樓一樣的餐廳,等候用的客廳站滿了人。

拿了號碼牌,陳佳雀看着牆上的菜品圖,說:“學生嘛,有好吃的店,一傳十,十傳百,哪能追溯得到源頭。”

錢朵朵後知後覺:“姜大怎麽知道我們是哪個學校的?”

“他……”陳佳雀轉動眼珠,“閑聊時,我說的。”

“啊~”錢朵朵笑道:“你們倆關系不錯呀。”

陳佳雀邊笑邊搖頭。

“別搖了,豆腐腦一樣的腦子,再搖出豆漿來。”姜初禾伸出手掌,蓋在她的腦殼上,穩住她的頭,“關系當然不錯,她的狗都把我的狗給強了。”

“姜先生。”陳佳雀雙手合十交叉,“我們暫且不提這件事,放一放好不好?”

“你一被告,有什麽資格讓我這個受害者放一放?将來姜湯生一窩看不見腿的小狗,我帶它們出去散步,別人一看就知道我的哈士奇被柯基給配了。”姜初禾語調低沉,語速緩慢,眼看火氣越升越高。

別過頭,做了兩個深呼吸,大度道:“你現在只需承認孩子是陳皮的,我們倆就是親家了。既然成了親家,我自然不會難為你。”

陳佳雀對姜初禾始終瞧不上陳皮而不悅,但也不敢再說‘姜湯懷的不一定是陳皮的崽’的話來激怒他了,“那你要彩禮麽?”

姜初禾瞪她:“即使奉子成婚,該有的也要有。”

陳佳雀仰頭欣賞天花板,以親家公的身家要彩禮,不敢想、不敢想。

“小家雀,原來你們不是聊工作,而是結親家呀。”錢朵朵拽了拽她的袖口,勸道:“同意吧,小狗崽兒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很可憐的。”

陳佳雀說不上同意還是不同意,腦袋在空中畫‘十’字。

老板娘拿來菜單,稱有桌兒快結束了,可以先點餐。

姜初禾把菜單傳給陳佳雀,陳佳雀肩負起點餐重任,“大家想吃什麽?”

姜初禾:“面。”

“有炸醬面、海鮮面、冷面,不過現在的天氣不适合吃冷面。”

“炸醬。”

“姜先生主食炸醬面。”陳佳雀在炸醬面上标了個‘一’,“然後呢?”

姜初禾搖搖頭。

陳佳雀招手:“朵朵,快來。”

“我瞧瞧啊~”錢朵朵湊過來,兩人嘁嘁喳喳研究出辣炒雞爪、石鍋拌飯、海鮮蔥餅、牛排肉、五花肉、烤肥腸,糾結于參雞湯還是海帶湯。

老板娘掐腰倚在櫃臺前,‘咔咔’按動圓珠筆,“太多了,你們吃不完。”

“吃不完。”姜初禾卡帶似的停頓了幾秒,“打包。”

裏面出來一桌客人,服務生喊他們進去。

用餐的正廳沒有椅子,客人直接坐在地墊上。吃飯有一個矮腳木桌,木桌中間嵌入炭烤爐,很有韓劇氛圍。

陳佳雀和錢朵朵坐一側,姜初禾獨自坐在對面。

錢朵朵打開前置攝像,轉過身,伸長胳膊,“我們合張影吧!”

姜初禾見陳佳雀配合,将到了嘴邊的‘不’字咽回去。喉結翻滾,向斜上方四十五度角的鏡頭,淡漠地擡起眼簾,露出迷茫而犀利的下三白。

拍了幾張,女生們頭碰頭檢驗成果。

陳佳雀以極輕的氣聲耳語道:“姜先生不戴眼鏡,有沒有很像哈士奇?”

錢朵朵連連點頭。

陳佳雀眼角彎彎,得意的左右搖晃。不經意與姜初禾的深淵凝視碰觸到,‘喵’的一下,停止擺動,坐直身。

自我安慰:別慫,他聽不清。

“你——”姜初禾薄唇微啓,淡漠道:“腿短。”

陳佳雀心口一抽,這貨耳朵果然靈敏。

“不是吧!”錢朵朵不可思議道:“聲音那麽小,你都聽見她說你不戴眼鏡像哈士奇了。”

姜初禾不怎麽對焦的眼睛,深沉得像風平浪靜的大海,內裏醞釀着洶湧的波濤,“剛沒聽見,現在聽見了。”

從表情上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話。

系統自動攻擊,盲狙一擊即中。

“對不起。”陳佳雀甜笑,微微前傾:“不好意思啊~”

姜初禾:“我不接受。”

陳佳雀吐舌:“不接受能怎樣?”

“報複你。”姜初禾擠出淺淺兩個梨渦,吓唬孩子似的陰沉道:“沒有具體時間的報複,讓你無時無刻沉浸于未知的恐懼。”

“……”陳佳雀‘咕咚’咽了下口水,為他續滿免費的大麥茶,卑微求和:“你都說我腿短了,我們算扯平吧?”

姜初禾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看我心情。”

燒紅的木炭放進烤爐,置上烤網。

夾子夾住大塊兒牛排,放在烤網中間,剪成小段的大腸鋪在四周。

服務員端來兩個黃鋁盆:參雞湯和海帶湯。

參雞湯裏一整只的雞,海帶湯湯濃料多。

大鐵盤盛的辣炒雞爪,雞爪是脫骨的,還有年糕條、魚餅,紅彤彤點綴着芝麻、青紅椒段。

海鮮蔥餅裏,大塊兒的章魚足、蝦仁、牡蛎。

兩碗剛離了竈火的石鍋拌飯,還在滋滋作響。和烤牛排、烤大腸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譜寫出一曲美味進行曲。

姜初禾攪拌黑得發亮的韓式炸醬面,每根筋道的面條上都裹滿了濃郁的醬汁,“你們倆大學一個寝室的?”

“對。”錢朵朵吃了火辣的雞爪,胃裏燃起小火爐,嘶嘶哈哈道:“我和小家雀睡對鋪,每天早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彼此。”

姜初禾和錢朵朵對話,眼睛卻長在陳佳雀身上。眉毛輕挑,語調不屑:“聽別人說,她曾經因為追求一個男的,被情敵堵在換衣間。”

我追誰了?又哪來的情敵?

陳佳雀嘴裏填滿食物,心頭大大問號。

聽別人說?

明明是你自己腦補。

“哦——,那個學長。”錢朵朵呷了一口大麥茶,雞爪雖辣,越吃越上瘾,肉質Q彈,軟骨嚼起來‘咯吱’‘咯吱’。

姜初禾豎起耳朵,等她的後話。

錢朵朵稍微緩過辣勁兒,“不是佳雀追他,是他追佳雀。把小家雀堵在換衣間的也不是什麽情敵,是暗戀學長的學姐,大概是……因為愛而不得,不甘心吧。”

姜初禾對這個回答感到滿意。

佯裝不信,繼續深挖:“可他們養了同一品種的狗,上周末還倆人還帶狗相親了。”

“不是吧——”錢朵朵詫異地問陳佳雀,“兜兜轉轉,你不會真和學長在一起了吧?”

“沒有。”陳佳雀連連擺手,“這個說來話長。”

姜初禾夾起烤得外皮微焦、冒小泡的大腸,送到她碟子中,皮笑肉不笑道:“那你長話短說。”

錢朵朵咬着筷子頭,瞄着二人,“氛圍怪怪的。”

姜初禾勾起嘴角,為錢朵朵洗腦,“只有我好奇,你不好奇麽?”

“好奇!”處于中線的錢朵朵,被他微笑迷得忘乎所以。回過頭,充當姜初禾的爪牙,“所以——你和學長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陳佳雀夾起一塊兒外皮焦脆的大腸,沾了沾蘸料,吃下這一口,盡量精簡道:“醫生說陳皮品相好,不留下後代太可惜。我在寵物群征求漂亮的母柯基,不久有人加我,這個人就是學長。我之前沒有他的微信,也不知道這個人是他,見了面才曉得。”

姜初禾‘哦’了一聲,拾起筷子嗦面,專注于吃飯。胃口大開,甚至扯了根雞腿。

中途錢朵朵起身,“我去下洗手間。”

陳佳雀目送她離開,彎曲手指,扣了扣桌面。

姜初禾停止咀嚼,将嘴裏的東西硬咽下去,舔了舔唇,沒了方才拐着彎質問她的理直氣壯。

見姜初禾狼狽,陳佳雀笑了,他也會不好意思啊。

姜初禾回過神,秒變大爺,朝她的拌飯努努嘴,“好吃麽?”

陳佳雀說“不好吃”,又吃了一大口。

“小短腿。”姜初禾講道理:“別說我沒給過你和解的機會。”

“什麽和解?”陳佳雀一臉懵逼,“哦!”想起來了,舀了滿滿一勺,又夾起一塊兒辣白菜放在上面。

做賊似的瞥了眼門口,沒瞧見錢朵朵的身影。把勺子送到姜初禾嘴邊,哄小孩兒道:“啊——,火車進隧道喽~”

姜初禾閉緊嘴巴,笑容從眼睛裏溢出來。

“快點兒,一會兒朵朵回來了。”陳佳雀掐着他的梨渦,喂飯給姜初禾。又貼心捏住他的上下唇,“嚼。”

姜初禾緩慢啓動咬肌。

陳佳雀松了手,笑盈盈看他。

姜初禾盯着陳佳雀,吃下這口飯。扯張紙巾,擦了擦嘴。突然探過身,溫軟帶着氣息的唇貼在她臉頰。

只一秒,便離開了。

陳佳雀摸着被親過的臉,心跳‘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錢朵朵适時地回來了,發覺氣氛安靜的詭異,那兩個人好像完全陌路了,連眼神交流都沒得。

想着兒女親家的事兒可能談崩了。

一個是朝思暮想、活生生的偶像,一個是形影不離三年的好友,幫誰啊?我太難了……

吃過飯,姜初禾、陳佳雀将錢朵朵送入站,随後在午夜街邊散步。

走上天橋,陳佳雀扒着欄杆看霓虹閃爍的燈火,和腳下穿行的車流。

姜初禾站在陳佳雀身後,也握住欄杆,把她整個人圈住。

倆人中間至少隔着十厘米,但陳佳雀卻紅了耳尖,慌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姜初禾淡淡開口:“關于彩禮,車要寵物推車,将來小寶寶出生可以用。房要智能狗窩,自帶空調的那種。三金換成項圈,禮金六袋狗糧。”

“哈?”浪漫被驟然打破,陳佳雀沒反應過來。

“你誠心娶兒媳,我真心嫁女兒。”姜初禾挺直脊背,頂天立地要彩禮:“不議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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